到了省城裏，程良帶著潘敬去了西城區。

省城西邊工廠比較多，東邊居民區多。

多數人住在中間，方便去廠子裏幹活，而不用去廠子裏的人都在東邊。

因此，省城裏流傳一個說法：西貧東富，越東越富。

進了廠區，灰塵大。盡管關著車窗，潘敬仍然打了幾個小噴嚏。

程良對這邊輕車路，很快到了一個不大的商店前。

商店門口坐著一個大嬸，程良開了窗，大聲招呼：“趙嬸子，我先去送貨，待會過來！”

門口的趙嬸子臉上帶了濃濃的笑意：“欸！良子，快來啊！我想著你快來了，早就燉了豬蹄子！”

程良應了聲，繼續往前開。

轉了個彎，程良對潘敬解釋：“趙嬸子以前是我們村裏的，後來兒子出來做工，被工頭看上了，娶了工頭家的二表妹，就把趙嬸子帶過來了。”

“你們關係很親嗎？”潘敬問。

“是啊，趙嬸子和我娘一樣，都是年輕時死了男人，自己一個帶著孩子，在村裏兩人相互幫忙的。”

想了想，程良補充：“趙嬸子和我親姨一樣。要是以後有人對你不好，你就來趙嬸子家的店裏，和說。等我來了，我和趙嬸子一起幫你報仇。”

潘敬有些想笑，但咬了咬，忍住了。

廠區大，彎彎繞繞久，他們到了一個廠子前。

程良下車，把手裏的貨收據給老板，又算了算路費，簽字拿錢。

等理好了，他們又原路返回。

潘敬問：“程叔叔，我們不去賣山貨嗎？”

程良搖頭：“省城附近也有山，雖然沒我們大，但是山貨不見，不好賣。我把貨放在趙嬸子店裏，我閑著的時候，也各個廠子跑著問有誰要，但沒有什麽大單子，都是自己家嚐鮮。”

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店裏。

他們剛進店，果然聞到了一濃濃的燉味。趙嬸子興衝衝地端了一個大盆子招呼他們。

潘敬自從病了以後，再也沒有人給做飯了，看到這麽多，不自有些饞。向趙嬸子問了個好，眼神止不住往鍋裏飄。

程良當著潘敬的麵，沒敢介紹這個小姑娘全家死了，來省城投奔親戚，隻向趙嬸子含糊解釋，這是順路坐車來城裏的。

趙嬸子沒多問，看到這麽可的小姑娘喜歡還來不及，連忙招呼他們吃飯。

程良麵前一個大碗，碗裏半張豬臉，潘敬麵前的碗也不小，油汪汪的一碗蛋花湯。

手裏握著豬蹄，兩個人就開始啃了。

趙嬸子慈地看著他們，等倆人吃得差不多了，潘敬先去洗了手，回來後乖乖巧巧抱著碗喝湯。

“今天敬敬住在這兒嗎？”趙嬸子問。

程良看向潘敬，潘敬搖了搖頭。

程良就替回答：“不了，到親戚家，早點過去也好。過幾天，我再帶過來。”

等到飯吃完了，潘敬忙著收拾碗筷，被趙嬸子果斷按下了：“這麽小的人兒呢，哪能讓你手。”

程良袖著油乎乎的手，笑嘻嘻地跟著趙嬸子去廚房幫忙了。

潘敬就坐在小凳子上，努力沒沾什麽的桌子。

到了廚房裏，程良關上門，湊到了趙嬸子邊，輕聲把潘敬的世講給聽。

趙嬸子聽的隻想抹淚：“良子啊，你去送敬敬。以後隔三岔五也去看看，要是那家人對不好，你就把帶來，嬸子這兒養得起一個孩子。”

程良扯著自己的袖子給淚：“幹嘛啊，幹嘛啊，敬敬那麽懂事，又好看。指定都對好，不用擔心，不哭了啊······別讓孩子看出來······”

等到嬸侄倆收拾好心出來，卻發現小飯桌旁空空的。

桌子上留了張碎紙片，看樣子是從煙盒子上扯下來的。

鉛筆字歪歪扭扭：有人jie，以後來。

趙嬸子和程良衝到門口，隻看到一片空地。

倆人麵麵相覷，心裏一陣擔憂。

潘敬吃的飽飽的，背著自己的小包，幹勁十足地往前走。

現在又有了新的目標。

程良是個好人，他不該死。

他應該有很好的人生。

潘敬走了一會兒，盤算了一會兒，讀書肯定是好事，被收養也是好事。

可是如果去讀書了，被收養了，還有時間和能力去幫助程良一樣的人嗎？

在學校裏，隻能像個普通的小孩一樣，無憂無慮地打鬧，卻也不能做不符合孩份的事。

那麽，隻能繼續失學了。

首先，得搞些錢。

潘敬嚴肅地站在路邊，小臉繃。

難，又簡單。

一個男人在牆邊的樹下，鬼鬼祟祟盯著潘敬。

他已經跟了這個孩子一段距離了，確定這個孩子是自己出來的。

這是一單好生意。

這樣好看的孩子，自然不必打殘了弄啞了去乞討。這種事傷天理，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做。

這種漂亮孩子，想買的多著呢。

最近查得嚴，城裏銷路麻煩，賣到山裏，去給農戶家當個養媳，也是不錯的買賣。

現在正是中午，昏昏睡的時候，又是工作日，路邊人不多，隻有旁邊幾個店裏百無聊賴的店員，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男人慢慢從影裏走出來。

走到潘敬邊，低下頭，和藹可親地問：“小姑娘，找不到路了嗎？叔叔帶你回家？”

男人長得還算端莊，並不是個壞人樣子。

潘敬搖頭：“我知道路，媽媽在店裏買服，我在等媽媽。”

是個聰明孩子。男人想，心裏悶笑，若不是跟了一路，差點就信了。

男人彎下腰，一把將潘敬抱起來，順勢捂住了潘敬的。

潘敬一驚，在男人懷裏力掙紮起來：“放開我！放開我！來人啊，人販子！”

附近的店員和路人被驚，紛紛看了過來，還有兩個年輕姑娘疑地走了過來：“我好像聽到了人販子······”

那個男人出無奈的笑：“這孩子，不聽話，我經常用人販子嚇唬，今天我沒給買玩，不想跟我回家，就說我是人販子了。”

然後他低下頭，仍然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像是在安自己不聽話的兒：“你再喊，我現在就掐死你。”

聲音很輕，隻能讓潘敬聽到，語氣極為狠毒。

那個男人穿著羊絨大，帶著金邊的眼鏡，看上去不是壞人的模樣。

那兩個年輕孩鬆了口氣，笑起來：“小孩子都這樣的啊······”

“小朋友，跟爸爸回家吧。”

其中一個生還扭轉，輕快地向後圍觀的人揮手：“沒事，是小孩子和爸爸鬧別扭呢！”

不遠圍觀的人群也鬆了口氣，閑聊了兩句，便要散開。

潘敬不再掙紮，那個男人試探著鬆開捂在潘敬上的手。

潘敬也沒再喊。

男人更加放下心，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被嚇一下就不敢了。他手裏鬆開了很多，甚至單手抱著潘敬，另一隻手帶著笑向那兩個姑娘告別。

兩個姑娘也揮著手。

然後男人瘋狂大了一聲：“啊！草”

他的手一鬆，潘敬摔下來，立馬爬起來，向商店人多的地方跑過去。

兩個年輕姑娘也愣住了：“！啊——”

那個男人痛的說不出話來，他的左耳被削了半個，晃晃悠悠掛在臉頰上，斜斜的刀痕劃過臉頰，眉頭的滲下來，滴進眼睛裏。

他半個臉頰都是，看上去很嚇人。

潘敬力往前跑，不管後的慘。

一邊跑，一邊：“我殺了人販子，報警啊！”

看熱鬧的行人顯然沒想到有這樣的發展，略一愣神，終於有反應快些的，飛快地跑向電話亭報警。

現在手機不常見，偶有幾個有諾基亞的，也手忙腳拿起了手機撥號。

這時，商店裏的店員也用座機報了警。

警察局接線一下子收到了好幾個報警電話。有的說當街殺人，有的說人販子搶孩子，還有的說孩子殺人······

雖然七八糟的，但是聽起來都不是小案子，並且發生在同一個地方，警察立馬出。

潘敬的腳步沒停，直接跑到一家飯店門口，門口一直看熱鬧的幾個店員和食客一起招呼，才停下腳步，警覺地回頭看一眼。確定沒人追過來，才進了大門。

進了門後，幾個人牢牢守著潘敬。

有店員端了水，小心翼翼遞給潘敬。

潘敬很疲憊，沒有接。

一個食客接過水放在桌上，低聲說：“應該是累了······”

幾個人再沒有打擾潘敬，隻是不時觀察。畢竟，一個上沾了的孩子，怎麽看怎麽詭異。

過了不一會兒，警笛聲就響起來了。

兩個警據現場人員的指示，去飯店裏把潘敬帶到了警車上。

而剩下的警察，順著跡追查那個人販子。

人販子了傷，跑得不快，也沒想到今天遇到茬子，沒做好接應，很快就被抓住了。

等到人販子上了車，警察安頓好了潘敬，向警局出發。

警車路過那兩個生時，潘敬讓警車停了一下。開車的警察以為潘敬是想謝一下兩個孩子，便停下了。

潘敬搖開車窗，控製自己音量，保證離得不遠的人也能聽到：“謝謝姐姐今天能走過來看看況。但是，”小臉很嚴肅，音量更大：“但是如果不搞清楚況，就自己判斷況的話，很可能會害了一個小孩子一輩子！也會害了一個家庭！”

“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我希姐姐們還是有勇氣走過來，但是請不要看大人們怎麽說，請直接報警！”

最後，潘敬深吸一口氣，大聲喊：“敬敬替所有小朋友們，謝謝好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潘敬坐回了車裏，搖上了車窗。有些累了，靠著車門閉上了眼睛。

那兩個呆呆愣愣的姑娘終於緩過來神。

一個姑娘了把淚：“沒怪我們······”

另一個姑娘哇的一聲嚎了出來：“我好怕啊！我差點害了一個孩子！我還告訴其他人，那是爸爸······”

不遠的人聽到了，心裏也一陣後怕。

一個婦人扶著牆，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整天樂嗬嗬的，是個沒心眼的，如果遇到了這種事，肯定沒這個小姑娘一樣膽大，也許就這樣被擄走了······

越想越慌，腳下了起來，大撒步子向孩子的兒園跑去：“不行，我得去教育我家孩子，還得和孩子老師說，讓孩子們都知道······”

聽到的話，其他人也想到了自家孩子，心裏都下了決定，以後一定看好孩子。

警車裏，開車的警察和後座的警對了對視線，看到了彼此的驚訝。

這邊的潘敬已經睡著了，用力太大，又跑了很久，早就沒了力氣。

警看了看，出手將摟在了懷裏，讓睡得更舒服點。

警端詳著這張小臉，作極輕地了一張紙巾，溫地把小臉上濺上的跡拭掉。

潘敬睡中皺了下眉，記憶紛，似乎回到了前一世，化妝師給化妝，又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大冬天把按在被窩裏，一邊懶乖乖，一邊笑著給臉。

夢中也很難，小姑娘皺了眉，模模糊糊喚了一聲：“······”

警的作更輕了，不管今天發生了多可怕的事，這還是個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