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潘敬吃了睡，睡了吃。

秦導吐了又吐。

其他人開開心心聊天。

小火車並不管車裏人的緒，自顧自往前走。

兩天後，他們到了京市。

停車汽笛聲響起時，秦導的表很明顯好起來了。

路臣招呼大家準備好行李。潘敬興極了，上一世很長時間都住在京市，即使隻是空、冷清清的房子而已，過了那麽久，想起來，也覺得是個溫暖的地方了。

潘敬非常積極，幫攝影師背了一個小小的攝影包，拉住路臣的手，就想往外走。

路臣一把拽住：“人太多了，你個子矮，被人撞歪了都注意不到。”

道組的小陳是個壯實的小夥子，拍攝時幫攝影師拿著打板和攝影機一個小時，也沒有怨言。

小陳不聲不響，從行李架上取下最大的箱子。一大片黑影從潘敬頭上飛過去，箱子就穩穩當當落地了。

然後潘敬領口一，也飛了起來，穩穩當當落在了行李箱上。

潘敬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坐在箱子上，抱著把手了。

路臣還是不放心，拍了這麽久的防拐賣宣傳片，有點影。

於是拽了包紮膠片用的繩，一邊綁在行李箱把手上，一邊鬆鬆纏在潘敬手腕。

路臣放心了，了潘敬的頭發，便去檢查其他的人的行李了。

小陳低頭，對著潘敬憨憨一笑，然後便推著行李箱咕嚕咕嚕下車了。

潘敬抱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京市，我回來啦！

站臺上，有大媽拉著小推車推銷瓜子花生，有年輕父母背著屁娃娃······

狼狽，又到充滿著蓬的朝氣。

小陳把行李箱推在前，時刻看著小姑娘。

他們出來的最早，小陳就找了一個人的角落，等其他人匯合。

小陳沒養過孩子，家裏也隻有兩個口不如手的傻弟弟，他不太會和可兮兮的小姑娘說話，幹脆背過，把潘敬卡在自己和牆中間。

然後，小陳的胳膊被乎乎地了一下。他回頭，對上了一雙雀躍的眸子：“小陳哥哥，京市人好多哦！”

小陳說：“嗯嗯。”

潘敬繼續：“我在我家縣城裏，還有省城裏都沒見過這麽多人！”

小陳：“嗯嗯。”

潘敬有點嫌棄小陳不會聊天，但是現在沒得選，也就勉強繼續了。畢竟真的很激啊。

等到路臣帶著其他人出人，找到小陳的時候，就看到潘敬在非常興地嘚嘚叭叭，小陳在稱職地“嗯嗯”。

路臣招呼他倆：“走吧，電影廠的車已經在出口等我們了。”

潘敬意猶未盡：“小陳哥哥，以後我再去找你聊天。”

其他人：人生第一次，聽到小陳和聊天出現在同一個句子裏。

人多了，就勢重。他們走的順利多了。

隻不過，到了門口，潘敬才反應過來：“臣姐姐，秦導呢？”

路臣說：“我們先上車，他待會就來。”

電影廠來接應的是迷彩綠的大卡車，在門口非常顯眼。

和司機打了個招呼後，大家先把行李搬上去，然後接著坐進車廂裏。

路臣帶著潘敬，進了駕駛室，坐在後排。

路臣對司機說：“秦導馬上來。”

司機點頭：“明白。”

潘敬探頭，看窗外，遠遠看到了一個穿筆大的男人走近，然後坐在了副駕。

潘敬：你誰？

秦導在火車上吐來吐去，斜靠著座位有氣無力，整個人像被曬得幹的海帶片。

這會兒人模人樣得致，服都沒有了褶皺。

果然是對藝有追求的男人。

去電影廠的路上，靠著路臣的肩膀，認真看著現在的京市。

房子矮矮的，舊舊的，帶著一子做也做不出來的複古濾鏡味兒。

路邊的人大多步行，或者騎著自行車。車鈴聲叮叮鈴鈴，是秦導和路臣他們看膩的場景，卻是潘敬的再世難得。

他們離電影廠越來越近了，潘敬卻張起來。

說不上來張什麽。

可能是覺得不安，畢竟上一世的雖然知名，但是黑料過多，總是被排斥在正統之外，從未走進過這個衰落了也正派的地盤。

也可能是害怕，畢竟名義上被收養在一對老夫妻名下，怕他們會不喜歡。

也有可能是忐忑，選擇了上一世的路。知道以後這個圈子會變得金銀鋪底、繁花墜、財迷人眼、名良心，卻期待著自己能夠清白如初。

路臣輕輕拉住潘敬的手：“電影廠的大家，和警察局的大家一樣，都是很好的人。”

“別怕，我們在呢。”

電影廠的牌子出現的時候，秦導忽然回頭，臉上掛著大大的笑：“敬敬，我們到家啦！”

潘敬起起伏伏的心忽然定了下來，響亮地回答：“嗯，到家啦！”

電影廠裏出差是很常見的事，迎接他們的人不算多。但是秦導下車後，仍然慨了一下：“怎麽那麽多人接我？”

在車下等著的人：“呸，別臭，誰來接你了！”

然後他們激地往後探：“小姑娘呢？快讓我們看看！”

路臣抱著潘敬下了車：“哎呦，這都是來看我們敬敬的啊。別嚇著孩子。來，敬敬，打個招呼吧。”

潘敬從路臣上下來，規規矩矩地一個個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我潘敬。很高興認識大家。”

那些人高興極了：“敬敬好，真乖啊。”

有人湊過去趴在秦導耳邊：“這孩子乖，是明啊，以後我這裏有啥電影需要小孩的，讓敬敬幫個忙啊。”

秦導甩了個白眼：“敬敬就要上學了，讓你兒子拍去，敬敬不去。”

熱鬧了好一會兒，行李搬好了，那些人熱鬧也看夠了，約定了聚會的時間，便離開了。

秦導和路臣一人一邊牽起來潘敬的手：“走，帶你去找隋爺爺和錢。”

這就是要收養潘敬的人了。

秦導介紹：“隋爺爺是這個社區的大夫，已經退休了，但是還在坐診。錢以前是小學老師，也退休了。順著這個胡同走，走到底，拐個彎，他們就住在下一個胡同裏。”

他們順著電影廠門口的小胡同走進去，潘敬無端又惶恐起來，沒有說話，安靜的不像那個天天叭叭叭的敬敬。

路臣和秦導對視一眼，微微用力，將的小手握了一些。

他們走到胡同底，左拐。

秦導和路臣的腳步定住。潘敬抬頭，一棵大榕樹下，兩個老人微笑著看過來。

隋爺爺頭發花白，麵容矍鑠，能看出來年輕時帥氣樣子；錢顯得更年輕些，頭發雖然有些灰，但是白發很。

錢個子不高，麵容溫和，讓潘敬想起來自己的親，也是這樣溫和的老人家。

秦導輕輕推了推潘敬的後背。

潘敬走過去，忐忑問好：“隋爺爺好，錢好，我潘敬。”

然後仰起頭，不安地看向兩位老人家。

隋爺爺首先開口：“好，這孩子懂事，是個好孩子！”他說話文雅，慢條斯理。

錢臉上笑容擴大，越發像潘敬已經去世的。

潘敬心裏一陣難，幾乎想哭出來。

錢上前一步，了潘敬的臉蛋，驚喜說：“欸媽呀，這孩子長真好，可俊了！我們那嘎達都沒有這麽俊的孩子！”

潘敬：？錢，您的口音好像有一點點重。

但潘敬已經不想哭了。

錢手拉住潘敬，就往前走，走兩步，想起來點事，回頭喊了一聲：“小秦，小路啊，家裏沒做你倆的飯，下回吧！”

隋爺爺歉疚地一笑，也毫不留地轉走了。

這是他和錢商量好的，小孫都到了，誰還有空理其他人哦。

秦導：不是，我怎麽記得，隻是讓您倆掛個名的？怎麽就截胡了？

路臣“噗呲”一聲笑出來：“好的，先讓敬敬待著試試吧。如果不行，辦完手續就把帶走；如果行的話，錢他倆照顧得肯定比我們好。”

秦導覺自己被拋棄了，低落地跟著路臣回去了。

錢今天快活極了。牽著潘敬，還故意在鄰居門口走了好幾趟。隻是很可惜，這個點，很多人都午睡了。沒有如願炫耀功。

不過，錢並不失，日子長著呢。

隋爺爺快步上前，推開了一扇紅的小門，潘敬跟著走進了一個小院子。

不是四合院，隻是普普通通的人家。進門正對著客廳和兩個臥室，旁邊還有個雜間，也用作隋爺爺的書房，廚房和衛生間都在門口這側。

院子裏有個拉水井，還有個鋥亮的水龍頭，很明顯是剛裝上去的。院子裏種著月季和無花果，挨著是一塊不大的地，裏麵綠葉蔥蔥。

錢氣勢洶洶地指揮：“老隋，看熱著的菜怎麽樣，快點端過來，之前咱倆沒舍得喝的果珍，也泡一碗。”

然後帶著潘敬到了左邊的臥室門口，推開門：“爺爺給你收拾的，看看喜歡不，有啥不喜歡的告訴我，去給你買。”

門開了，潘敬驚呆了。

全是的！

的床單和蚊帳，的窗簾和被子，的大櫥裏全是的服，甚至書桌和椅子都鋪了的織。

潘敬：已經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了······

錢非常驕傲：“我專門問了布行的，他們說現在小姑娘就喜歡這個兒。欸媽呀，這個兒比其他的都貴呢，貴也得買，小姑娘就得用這個！”

潘敬心裏滿滿的充盈起來：“謝謝錢，我很喜歡。”

隋爺爺個頭進來了：“飯好了，果珍泡好了，我還蒸了蛋。”

錢豪放地一揮手：“走，帶著咱孫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