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雋現在不怎麽回家。

但是顧恬和鄭好結婚那幾天,肯定是要回的。

鄭好畢業後就結婚了。

婚禮上，鄭乒乒哭得稀裏嘩啦。

傻兮兮的小兒竟然結婚了。

婿還不錯，但是鄭乒乒還是不舍得。

鄭好沒哭,穿著婚紗傻樂。

也不知道自己的媽在哭什麽,大喜日子,怪不吉利的。

顧媽媽看著小夫妻笑一會,看到了大兒子，又歎了口氣。

懂顧雋。

年時見過太驚豔的人,後來就很難心了。

顧雋對敬敬和紅娟也沒有男方麵的誼,隻是單純的朋友。

但漂亮的敬敬、聰明的紅娟，顧雋的人生中有過這兩個孩存在,他很難發現其他更優秀的了。

紅娟也來了，帶著一個樣貌清俊的男人,說是朋友,但那個男人對紅娟的照顧，誰都能看出來不對勁。

敬敬在海島拍戲,趕上臺風被困住了,回不來，但是專門發來了祝福視頻。

顧雋沒有什麽異樣,和那個男人紳士地握了手，看樣子是真的沒什麽介意。

也許是小時候把懶散和墮落用完了,現在的顧雋一心奔在事業上,很回家。

但是顧恬結婚，顧雋必須來,他還當了伴郎。

鄭好了程山山當伴娘,們是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程山山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小時候矮墩墩、彪乎乎的小胖子,現在也清秀起來,雖然樣貌不突出，但是個溫婉的孩樣子。

程山山和鄭好之前經常去他家寫作業，顧雋要給們洗水果、倒飲料，竟也沒注意到，幾個小孩子一眨眼就長大了。

鄭好在扔手捧花環節，直接把花給了程山山，大聲說：“祝福我的好姐妹山山，得償所願！”

程山山接過去，答答地道了謝，然後扭頭看了顧雋一眼。

顧雋和對視，忽然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你拿著就行，我不要。”

程山山低了頭，不再看他。

他沒搞明白，專心當自己的伴郎。

伴郎事多，他替自己的那個笑容得意洋洋的弟弟喝酒，替他攔住其他人起哄。

顧雋喝到吐，顧恬陪哥哥到了衛生間吐酒。

顧雋撐著力氣：“你是新郎，快回去，我這兒沒事。”

顧恬擔心地看著他：“我得過去了，但不放心你。你等會，我找個人來看著你。”

顧雋點了點頭。

他休息了一下，舒了口氣，腦袋沒有那麽暈了。

於是出了門，在衛生間門口遇上了一個程山山。

程山山一見他，立刻過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雋哥，雋哥，你還好吧？”

顧雋一擺手：“沒事，不用管我。”

程山山搖頭：“顧恬說你醉了。”

顧雋在心裏罵弟弟，他在男衛生間吐，和一個孩說有什麽用。

他真的遲早被這個弟弟害死。

似乎是覺得了委托，就必須要完，程山山這一晚上跟著顧雋寸步不離。

尷尬的。

雖然小時候，他幫山山穿過鞋，還給們綁過頭發，但現在終究是大了，不能再和小時候一樣。

程山山格執拗，不管顧雋怎麽說，都不走，像個小小的地縛靈一樣，牢牢跟著他。

其他幾個湊熱鬧的想給顧雋灌酒，看到了這樣，眉弄眼地離開了。

顧雋簡直頭大。

顧恬的婚禮結束了，顧雋好好睡了一上午。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才起床，他就看到手機還在震，還有好多個未接電話。

都是山山的。

他不想接。

但是電話一個又一個，他隻能接了。

程山山的聲音傳過來，有些膽怯又有些興：“雋哥，你今天有時間嗎？”

顧雋不喜歡這樣隻問有沒有時間，卻不說做什麽的。

他委婉拒絕：“忙的。”

程山山的聲音裏有濃濃的失：“啊……這樣啊。”

可憐的。

但立刻又期待起來：“明天可以嗎？”

顧雋不能總沒空，並且剛剛的程山山語氣很可憐。

他放語氣：“你要做什麽？”

程山山興致地說了自己的安排：“上午我們一起去遊樂場，中午一起吃飯，下午再逛街……”

安排的妥妥當當，一點自由時間沒給顧雋留，直接把他搞沉默了。

程山山沒過什麽苦，從小到大被家裏人寵著。現在畢業後，爸也不急著讓接班，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

現在的程山山雖然看著是大人，但心還跟孩子似的。

也許是最好的朋友鄭好結婚了，沒有玩伴，隻能找顧雋了。

他放了語氣：“明天下午吧。”

第二天一早，顧雋去找了張紅娟，和吃了頓飯。安喬也在，三個人聊了久。

吃飯的時候，安喬給張紅娟夾菜倒水，無微不至，順帶著把顧雋也照顧了。

這一頓飯，張紅娟和顧雋就沒自己倒過水。

飯後，安喬立刻從自己兜裏拿出來幾種藥，提醒張紅娟吃了。

一直麵發黃，氣不足，安喬找人配了藥，給好好養一養。

張紅娟也有了一點歲月靜好的樣子，不再兇的，眉眼都溫了。

看來，他對很好，顧雋放心了。

剛開始，顧雋還擔心過這個男的，是不是圖張紅娟點什麽，後來才知道，安喬條件也不差。

說實話，之前顧雋覺得能讓張紅娟溫起來的男人，世界上本不存在。

他默默看著安喬，佩服他是個勇士。

之後，顧雋又去了自己家的公司，現在是顧恬在公司裏忙。顧雋不摻和，隻是看一看。

他又溜溜達達看了其他長輩。

鄭乒乒，秦導，還有錢隋爺爺……

忙活著，就到了他和程山山約定好的時間。

山山來的很早，顧雋到的時候，山山已經站在那裏了。

乖乖站著，穿著白子，是個可的孩樣子。

顧雋招呼著讓上了車。

他這一下午就陪了。

他們去了遊樂園。

山山蹦蹦跳跳地去買了冰淇淋，分給顧雋一個：“小時候你和姐姐們帶我們出去玩，都會給我買冰淇淋。”

確實，那時候，帶著顧恬出門的話，顧媽媽就會多給一些錢。

鄭好吃不了涼的，顧雋就買了分給顧恬和山山。

這一下午，顧雋陪著玩了多項目的。

回去後，顧雋鬆了口氣。

陪小孩子累的。

顧雋終日忙於工作，已經沒有什麽心了。

本以為以後程山山再也不會找來了，沒想到，當晚程山山就打來了電話：“雋哥，明天你想去城郊新開的植園嗎？”

顧雋有些崩潰。

他糊弄了幾句，下了樓，和顧媽媽抱怨：“鄭好結婚了，山山也不能天找我啊。”

顧媽媽正在喝養生茶，聞言把杯子放下，看了他一眼，言又止。

但顧媽媽想了想，兩個孩子都笨，山山更加不，這樣子搞下去，隻會讓顧雋越來越煩。

顧媽媽最後還是開口了：“山山吧，其實從小都喜歡你的。”

顧雋沒聽懂：“我知道，和鄭好都把我當哥。”

顧媽媽搖頭：“就像鄭好對甜甜那樣的喜歡。”

顧雋呆住了：“怎麽可能，那麽一點大的孩子……”

話出口，他反應過來，雖然山山比他小很多，但確實不是孩子了

但他接不了。

程山山鍥而不舍，每天給顧雋打電話，他不堪其擾，提前離京了。

顧雋的公司現在是業比較出名的航運公司，他想再多開拓些路徑。

國產品是過剩的，航路越多，就能銷售到更多的國家，養活國的小廠家。

顧雋熱自己的這份事業。

顧雋剛投工作沒多久，鄭好就打來了電話，話裏話外問他對山山怎麽看。

顧雋裝沒聽懂，掛斷了。

一個小孩子，他能怎麽看？

幾天後，程山山也打來了電話，語氣裏全是決絕：“雋哥，以後我聰明點，打扮漂亮點，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顧雋失笑，還沒回答，山山聲音低下來，帶著討好：“我沒敬敬姐姐那麽好看，也沒紅娟姐那麽聰明。”

“但我真的喜歡你。”山山說著一個孩的心思：“小時候你陪著我玩，我摔疼了，你背著我回家。”

顧雋記得那時候，山山在遊樂園摔倒，敬敬和紅娟給清理了傷口，顧雋背著，哄著回了家。

“我在你家睡著了，你給我蓋被，給我梳頭發。”

山山和鄭好去他家寫作業，兩個人都不學習，寫著寫著就睡著了。甜甜年紀小，想不到照顧，顧雋就自己來給們蓋被子。

山山睡覺不安穩，總翻，顧雋隻能過一會兒來給蓋一次。

“你教我學拳，讓我在你上練招式。”

那會兒，山山，想學武，程良就把送去了顧雋正在學的武館。山山個子小，其他人不願意和對打，顧雋隻能自己來。

還有很多小事。

顧雋以為自己是在照顧小妹妹，但是妹妹已經長大。

一樁樁，一件件。

溫的哥哥永遠在照顧自己，怎麽可能不心？

程山山帶著哭腔問他：“我怎麽樣，你才會喜歡啊？”

可是顧雋並不喜歡。

他隻能留了一句：“你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喜歡你的男孩。”就倉促掛斷了電話。

之後，他每天都能收到山山發來的信息，還不斷收到一些郵來的小禮。

但他一個也沒拆。

顧雋去了海上。

海上沒信號，他也就能安寧一段時間。

等到一趟航路走下來，他再次拿起手機，發現程山山在他剛出發那段時間給他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信息，但後來就沒了。

還有前天顧恬發來的信息：“山山丟了。”

這句話簡單得讓顧雋發慌。

顧雋給程良打了電話，想問問況，但是全被拒接了。

顧媽媽說不清楚，說自己不知道況。

顧雋擔心，隻能回京市。

顧恬去接的他。路上，顧恬一直沉默著，把車往酒店開。

顧雋想明白，自己應該是被騙了。

他表越來越冷。

果然，在酒店的房間裏看到了程山山。

程山山可憐地說：“我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顧雋非常失：“你能不能像個大人一樣，一點？”

“你真的太令人失了。”

“我不可能喜歡你的。”

然後，顧雋再也沒有別的話，直接離開了。

後的山山哭得撕心裂肺，他也沒有回頭。

既然來了京市，他也回了家一趟。

顧恬拚命想和他哥說話：“哥，我這不是看可憐嗎。”

“哥，山山從初中開始，就喜歡和我問你的事……”

“哥，山山找鄭好，們倆天天鬧我，我也沒辦法……”

但是，顧雋一直不理他。

顧恬好慌啊。

顧媽媽顧爸爸不問他們兄弟之間的事。

他們年紀大了，想得開，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一輩管不了太多。

晚上，一家人吃了飯，顧雋就回了自己房間。

忽然，他手機響了。

是顧恬發來的短信：“哥，你來我房間。”

顧雋不管。

過了會兒，他又收到一條：“哥，就一下。”

一條又一條信息，顧雋最後還是去了。

他走到顧恬的房門口，推開。

裏麵的顧恬可憐地看著他，把顧雋驚了個目瞪口呆。

“哥，”顧恬著嗓子說：“我記得小時候，我穿了小姑娘的服，你就不罵我了。”

“現在也別生氣了行嗎？”

甜甜穿了條碎花的長子，給自己化了個拙劣的妝容。

小時候的裝甜甜是個可的小姑娘，但是現在高一米八的裝甜甜就有些辣眼睛了。

顧雋被他醜得心直，緩了片刻，顧雋終於捋順了氣：“荒唐！像個什麽樣子！”

顧恬鬆了口氣，他哥願意說話了就行。

兄弟兩個坐在臺上聊天。

不過，在聊天之前，顧雋讓他給自己清理了一下，太醜了，多看一眼都折壽。

顧雋心平氣和：“我和不可能。”

顧恬問：“為什麽啊？”

客觀來說，山山是個很好的孩，格很好。

顧雋不知道怎麽說，但是再次堅定重申：“我和不可能。”

“就是個小孩，怎麽可能！”

顧恬看出來他哥現在不願意談這事，他就沒繼續問。隻是小心翼翼確認了一下：“哥，你不怪我了吧？”

顧雋心平氣和：“不怪。”

但是第二天，顧雋就給鄭乒乒打了個電話，算是問候長輩，但話裏不經意提起來小時候顧恬就喜歡鄭好。有次出去玩，明明他們說過不能吃涼的，顧恬還給買。

電話裏，鄭乒乒很明顯地氣憤起來，鄭好當街拉肚子那事一直是心裏的小疙瘩，總算找到罪魁禍首了。

顧雋心滿意足。

我不痛快，你也別痛快。

在顧恬挨丈母娘罵的時候，顧雋又回了公司。

也許是徹底傷了心，山山此後再也沒有和他聯係過。

顧恬哄好了丈母娘，心俱疲，覺得兩邊為難。

他給他哥打電話時，有時候也會謹慎地提到一句，說山山現在不再混日子了，開始工作了。

沒靠家裏，從基層做起，現在有些樣子。

顧雋安了心，那就好。

沒因為傷了心墮落，卻開始努力了，是個好事。

也許以後就想明白了，找個同齡的的小男孩。

隻是，顧雋的辦公室裏還堆著一些小禮。

都是之前山山郵來的，他沒扔，但也沒打開過。

現在沒事了，心也平穩了，他也就打開看看，之後全都理掉。

在一個午後，顧雋一個個拆開禮。

第一個，是織的圍巾，醜的。上麵的紙條寫著，大學時看室友給男朋友織圍巾，也給顧雋織了一個，但是一直沒好意思送。

下一個花裏胡哨的。去海邊撿的貝殼，塗了，拚了一幅畫，還是很醜，顧雋沒認出來，但是紙條上說，拚出來的是顧雋。

還有自己燒鑄的杯子，手工製的鞋……

寫了信，語氣單純又卑微。

寫著自己這麽多年的執念。

寫著嚐試著，努力著，去接近他。

從高中開始，那個孩就已經在默默地為他做一些東西。

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但滿腹的真誠，想為他做些事。

每樣都不太好看，但是手工又繁雜。

山山一直都不太聰明，明明自己笨手笨腳，還非得選最難的做。

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心態平和，沒什麽執著，但如果有了好，就能堅持很久。

所以從小就喜歡的人，就算很艱難，也能喜歡好多好多年。

顧雋對著這一堆東西沉默。

和他一起長大的，是敬敬和紅娟，是最優秀的子。

們兩個都堅定又通。很多時候，他都是依靠著們兩個的。他必須要很努力，才能跟上們的步伐。

但是現在，忽然有一顆熾熱又單純的心，怯生生上了他，把他當了一切。

那個孩跟在他後，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他沒在意的那些時小事，其實就是所有年的悸。

他一直往前看，沒注意後還跟了個小尾。

顧雋有些不習慣。

他知道自己不怎麽好，曾經懶散，曾經墮落。

他一直明白自己是個很普通的人。

但不怎麽好的他，被另一個不怎麽好的孩當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有點慌張。

這些東西從審和實用角度來說，都沒用。

但顧雋沒丟，放在了辦公室的櫥櫃裏。

有時候工作疲憊，或者勾心鬥角到心不暢時，他也會打開櫥櫃，看一眼這些東西。

然後，就會有一些力量。畢竟，在一些人的眼裏，顧雋也是無所不能的英雄。

不久後，顧雋有些活要參加，他很早就去了會場，沉穩坐下。

忽然，他看到前麵有個悉的影抱著一堆文件進來。

山山穿著西裝，梳著利落的發型，看上去是個合格的工作人員了。

忙著，先調試了設備，然後給一個個座位上放文件。

顧雋看著發文件。

山山發到了他這裏：“您好，這是今天的會議材料。”

顧雋輕聲說：“謝謝。”

山山低著頭，肩膀了一下。

但克製住，仍然去做後麵的工作了。

會議結束後，顧雋等在外麵，看到山山出來，他走過去：“我送你回住的地方吧。”

山山上了他的車。

兩個人一直沒說話。

等到了地方，山山下車。

顧雋把車窗放下，和說了再見。

山山站在車外，忽然住車窗，眼睛裏迅速漫上了水汽：“顧雋，我正在變了，你看到了嗎？”

這樣問著，眼神執拗地看著他。

因為忙碌了一天，山山的西裝發皺，有些起皮，眼影微微暈開。

但鼓足了勇氣，又充滿了畏懼，像個撲棱著灰翅膀的可憐小麻雀。

顧雋恍恍惚惚，記憶中那個傻乎乎的小孩和眼前的山山重疊。

然後，腦中的那個小孩終於被眼前的子替代。

他輕聲回答：“我看到了。”

山山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你以後都能看到我嗎？”

顧雋笑起來。

現在他還有些不習慣，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但隻要你還願意跟著，我一定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