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夏要去杭州報到了，拖著行李在火車站，準備過安檢。

他把錄取通知書裏的電話卡摳下來放到自己的新諾基亞e71裏，然後把剩下的卡遞給沈木星，指著上麵的電話號說：“以後找我打這個號，24小時陪聊。”

沈木星嫉妒得要死，把頭一別：“我是要考清華的人，哪有時間給你打電話。”

夏忽然很嚴肅的低頭看著，一雙大眼睛得像個小姑娘：

“別鬧，你不給我打我會死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沈木星和他貧慣了，口而出。

夏怔了一下。

沈木星立刻就後悔了，不停的把自己的拍得“啪啪”作響：

“呸呸呸！我收回！我收回！我要你一路平安！”

夏的眼眸忽然一深，抓住了的手。

安監人來人往，行李箱的子聲讓沈木星覺得心慌慌的，第一次張著眼睛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他。

夏的臉忽然湊得很近，沈木星微微向後一躲，他的作就停住了。

然而他依然攥著的手腕看著，眼睛清澈極了，像是一汪隻有倒影的泉水。

沈木星一下子就把他抱住了，無比煽的說：“來個擁抱吧，你這樣煽，我還有點不習慣。”

夏的子一僵，鬆開了的手。

沈木星看不清他的表，隻覺得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希他什麽也不要說，起碼在走出這片土地的時候，什麽也不要說。

夏多聰明，沈木星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作，在他眼裏和語言是一樣好懂的。

“走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夏放開，抿抿，然後頭也不回的將行李往安檢上一扔，走過了那道安檢門。

沈木星不忍見離去，一轉，就看見弟弟沈冥氣籲籲的跑進了候車大廳。

沈冥大喊：“老夏！”

夏回過頭來，表立刻變了驚喜：“我！你居然來了！”

沈冥越過沈木星直接追到安檢，兩個大男孩隔著一層護欄握住了彼此的手臂。

沈冥激地說：“兄弟！今天上午公安局裏有事，沒走開，我溜出來的！一路順風啊！”

沈冥和夏一起長大，兩個人的不是沈木星能比的。

夏抿抿，握他的手，跟他來了一個男人式的擁抱，又利落的分開：“沈冥，好好照顧你姐。”

“那還用你說嘛！那可是我姐！”

夏忍著不舍的緒，用一個故作堅強的微笑掩飾，小聲說：“我是說你幫我看著點，別讓別的男人給我盯上了...”

“，知道啊！”

沈冥揩去眼角的淚，笑著捶了他一拳。

男孩子表達友誼的方式總是簡單暴的。

夏進了候車大廳，融到那些五湖四海的行人之中，沈木星隻看了他一眼，就假裝抬頭看火車站裏的時刻表，眼睛裏如泉眼，不斷的向外湧出潤，不停地轉著眼睛，不停地轉，才把眼淚收回鼻腔，吞咽下所有的緒。

10

當沈木星平複完緒的時候，就看見弟弟沈冥正站在剛才的地方，手肘撐在圍欄上，低著頭抹眼淚。

沈木星壞笑著走過去，一把摟過他的肩膀。

“哎呦呦，哭了啊？”沈木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上沈冥那猝不及防落下一行淚的臉頰，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眼，咋咋呼呼的說：“來來來，讓姐姐看看。”

“走開！”沈冥打開的手。

“不走開！我就要看看我們破獲過無數起大案要案，抓獲過無數個兇惡歹徒的小冥冥落下男兒淚的彩一刻！”

沈冥忽然抹了一把眼淚，在人流攢的車站把沈木星抱住了。

他的頭抵在的肩膀上，兩隻手垂著，和小時候的姿勢一模一樣。

沈木星嚇了一跳，連忙像是哄小孩似的婆娑了兩把他的後背：“哎呦呦怎麽了這是？”

“我兄弟走了，我難。”沈冥的撒是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的。

“好好好，姐知道你難，可是這麽多人看著呢，咱回家難去好不好？”

“我不管，我就要你抱。”

沈木星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隻能一下一下的著他越發黑的發。

要是那些被沈冥抓過的小看到他這樣，一定會吐而亡的。

沈冥是出了名的“黏姐狂魔”，為此他的小友卡卡經常吃沈木星的醋。

但每次卡卡都像是急於證明自己的正宮地位一樣，搖晃著耳朵上那一天一個的誇張的耳飾，說——

“他跟我也這樣，外頭看著人模人樣的，小啥的見了都怕他，私底下就是個孩子，撒得很！”

卡卡一邊拿著電推剪給客人理發，一邊撇著說。

沈木星帶著膠皮手套，幫著給客人拆頭上的卷杠，笑了笑：“我是拿他沒辦法的。”

客人大概和卡卡很，看著鏡子裏的，問道：“你男人是警察？”

卡卡說：“啥警察，在刑警隊做協警，不是啥好活計。”

“協警啊？不錯啦...”

“哪裏不錯？最危險的活都讓他們先衝上去，薪水還不如人家警察的一半。”

客人說：“我們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麽大案子嘛，抓抓小也就到頭了。”

卡卡放下電推剪，麻利的用海棉在客人的脖子上掃了掃，將他上的圍布一掀，抖了抖：“反正老娘以後有錢了，就讓他辭職！”

沈木星笑。

這就是一個發廊小妹的理想。

比那個什麽考上清華酷多了。

11

當同學們在空間裏曬新手機，新筆記本電腦的時候，沈木星背著舊書包坐上了去複讀學校的客車。

一直是個很聽話很安分的孩子，從兒園就能背全唐詩三百首的那一刻起，學習就了與生俱來的任務。

年時的好績仿佛了一定皇冠，讓無論在學校裏還是親友裏，都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可是如今，大客車上的每一個即將離開小鎮去念大學的青年頭上都有一頂小皇冠，而頭頂上的，已經不再發了。

不過沒關係，隻要再熬上一年，就能重新點亮自己的小皇冠。

大客車緩緩啟，沈木星帶著耳機向窗外，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卻無意間瞟見了一抹悉的影。

車子停下等了一等，小裁從門口上來，隨著車啟而小心翼翼的扶著座椅靠背往後走。

沈木星眼前一亮，熱的朝他招了招手，小裁看到了，並沒有過多的表，徑直朝走來。

“你去市裏進貨呀？”沈木星莫名的很開心，孤獨的旅途應該不會乏味。

他在左手邊坐下，習慣的了襯衫上的袖口，然後轉過頭看了一眼，收回目，抿抿，也不看，說：“嗯，鎖邊機的零件壞了，鎮上沒有賣。”

有時候沈木星覺得，和小裁對上眼神，還是一件難的事。

他總是於禮貌的看你一眼，然後就把目看向別，即使在和你說話，也並不看你的眼睛。

“你呢？你去上學？”他用手了麵前靠背上的布料，問。

“是呀！”

“今天周六。”

“提前到宿舍報道嘛！為了不耽誤學習，我要寄宿了，這是我第一次在外麵寄宿，忽然有種高考落榜被掃地出門的覺！”摘下耳機，傻氣的笑笑。

小裁靦腆的勾了勾角：“不會。”

他的安還真是簡潔明了，搞得沈木星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還好挨著窗，可以轉過頭去假裝看風景。

於是他也看風景，不過在的餘看來，總覺得他像是在看一樣。

多麽不要臉的錯覺。

沈木星猝不及防的轉過頭去看他，人家果然就真的是在看風景。

他見回頭，視線也從遠收回，看著的眼睛，聚焦，眉頭微微一。

“要聽歌嗎？”沈木星把耳機在手裏揚了揚。

“嗯。”盛難卻，他出幹淨的兩指頭，住了的耳機，放進他靠近這一側的耳朵裏，

“周迅的《飄搖》。”沈木星自言自語的找完了歌，戴上耳機，轉頭看向窗外。

你不在我預料，

擾我平靜的步調，

怕了找苦惱，

怕不睡不著。

天漸漸黑了，玻璃窗變了一麵反鏡，反出他的樣子。

沈木星一直在想，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輕薄的線，沉默寡言，一雙好看的手，對於一個來說，是致命的。

想著想著，就覺得眼皮特別沉。

昏昏睡的時候，沈木星被旁的男人輕輕的了手肘，從迷蒙中醒過來。

“嗯...到了？”

“不是，高速上發生了車禍，車子被堵住了。”

沈木星向外看去，天已經黑了，長長的車龍被堵得死死地，半點彈不得。

“真倒黴！”沈木星嗚咽一聲。

“你剛剛有短信。”他提醒道。

沈木星打開手機，就看到一條群發短信，是高考補習學校發過來的，短信上提醒了每一個人報到時間和必備品。

沈木星皺眉看著手機上的日期，張的像是一條缺氧的魚，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頭問邊的男人：“今天不是27號嗎？”

“26號。”他回答。

“天哪！我居然記錯了報到時間！明天才報道！”

兩個人下了車就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嚴熙理所當然的幫提著行李去了補習學校，補習學校在火車站附近，是在一所廣播電視學院裏租的一層樓，門衛說明天才會有老師來上班分宿舍，今日概不接待。

“打車回去吧？”嚴熙說。

“這麽晚打車回水頭，會被宰死的，明天我還要坐車回來，算了，我不折騰了，我就在學校附近找個旅店湊合一晚吧！你呢？”

“我也住旅店。”

“那也隻能這樣了。”

兩個人幾乎是走了一整條街都沒找到房，周末的火車站，晚上九點的景，找一個床位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別說是兩間房。

“就一間這樣的了，沒窗沒廁所，有電腦，開不開？”

“我們再看看，謝謝。”嚴熙再次提起行李就要走。

沈木星的雙簡直快要斷了，當即就懶洋洋的妥協道：“親媽呀，我可不走了...就要這間了！”

嚴熙像是看著外星人一樣看。

“你拎著我的行李走了好幾條街了，”抱歉的說：“別走了，我們湊合一晚吧！”

沈木星說著低頭掏份證。

嚴熙看到了臉上的尷尬與微紅，就沒再說什麽，掏出錢包拿錢，把自己的份證和的放在了一起，推給了前臺。

剛媽，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沈木星的腦子突然嗡的一聲。

“宿舍怎麽樣啊？”

“哦...”沈木星心虛的看了嚴熙一樣，捂著電話往安靜的地方走去，虛張聲勢的說：“好的，我收拾床鋪呢，忙死了，先不跟你說了啊...”

掛斷了老媽的電話，嚴熙已經拿到了鑰匙和門牌。

他衝揚了揚手，提起的行李，往樓上走，沈木星也跟上去。

旅店裝修得花花綠綠，燈有點暗，為了節約本，樓梯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蒙著一層紅地毯，踩在腳下發出空的聲響。

沈木星第一次住旅店，火車站附近魚龍混雜，這種廉價的旅店裏什麽人都有，格外的注意，每走一步都像要踩到地雷一般，戰戰兢兢，比起這個陌生複雜的環境，邊的這個並不算悉的鄰居，了令最有安全的男人。

“嚴熙，你以前來過這種地方嗎？”

“沒有。”

“我也沒有，這走廊怎麽這麽暗，覺像是在香港鬼片裏...”

聽見嚴熙的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尷尬極了，最終還是忍不住跟說：

“我把你送上去，就去網吧包宿，明天一早來接你。”

“不行，你不能走！”

“...”

“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