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沈木星把平安扣放進書包的時候，車子已經下了高速往市區開。這樣無意間翻了一下書包，才發現自己的數學練習冊落在了家裏。

“糟了，練習冊，數學練習冊呢？”翻找書包的作陡然變得快速起來。

嚴熙看了一眼，說：“忘記裝了？”

沈木星突然翻了個白眼，吸上一口氣來，拍拍腦門：“想起來了，老頭在練習冊上給我了兩行評語，我昨天拿到我媽房間去顯擺來著，忘記拿回來了！”

“數學老師很嚴厲？”他略顯聲的問。

“不是數學老師，是代數老師。”

“你說數學練習冊。”

“數學練習冊裏有幾何和代數呀！”

“抱歉，我不懂...那怎麽辦？”

他的表也跟著染上了幾分著急，但轉念一想，還真像個小孩子，一個老師，怕他做什麽。

其實每個從學校畢業的人後來都會想，為什麽當時我們會那麽怕老師，忘帶一本練習冊，沒有趕上班車，就仿佛世界都塌了。

嚴熙又說：“你就跟他說，你把練習冊落在了家裏。”

沈木星嘟起，滿臉愁苦，如臨大難，的腦海中突然就浮現起老頭站在講臺上拿著筆，那雙布滿皺紋的嚴厲的眼睛掠過每一個人的臉上，說...

“落在家了？你們能不能換個理由？怎麽不把腦子也落家裏？下次收作業誰要是再落家，就給我回家取去！”

沈木星立刻變了霜打過的茄子，苦大仇深的說：“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而且我還是代數課代表！明天作業的時候我怎麽開口啊！”

嚴熙不說話，似乎在幫想辦法。

沈木星看他為難，這才覺得自己事太多了，便急忙說道：“沒事，老頭喜歡我，大不了就是一頓損嘛！我臉皮厚，得住！”

“有時間的話，我幫你送一趟。”

沈木星微微一怔。

不知為什麽，特別怕麻煩他，特別怕。

但他說出晚上會幫把練習冊送過來的時候，忽然又覺得很開心，很開心。

仿佛這漫長而平凡的一天，突然被一句話給上了，畫了一幅五六的期待。

然而直到晚自習，嚴熙也沒有來，坐在寢的自習室裏，看著窗外漆黑的天，有些心不在焉。

自習室裏安靜又暖和，今天本是瘦老師看晚自習，臨時有事，就和胖老師串班了。

胖老師總是有大把的時間，總是破位驕傲的提起自己的那個出了國的兒子，提起兒子有多孝順，國際快遞那麽貴，還經常給郵寄外國的降的保健品。但在沈木星看來，胖老師是孤獨的，的老伴早早就過世，兒子又出了國，每次瘦老師要和串班的時候都很高興，仿佛隻有在生宿舍，才能夠讓覺得熱鬧一些。

自習室翻書的聲音和同桌鍾琳mp3裏細小的歌聲似乎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擾了沈木星的思緒，讓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書。

手機屏幕上的電子時鍾一不，連一條短信也沒有，盯著那數字發呆，不知不覺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

他還是沒有打電話來，一條短信都沒有。

他還會來麽？

有時間的話，我幫你送一趟。

他的聲音很低沉，不停地在腦海中低空飛行...

28

“你再說一遍！”一個突兀的聲打破了自習室的寧靜，也打破了沈木星的思緒。

所有人都回過頭去，朝最後一排正在打電話的姚楚楚看去。

姚楚楚因為瘋張的行為在複讀有個諢名姚姐，大家都姐，明裏是抬舉，背地裏都有幾分貶義。

學校總有這麽一類孩子，喜歡把自己談的緒放大到驚天地，姚楚楚就是這類人，跟的那個所謂的在日本做生意的男朋友，一天甜八次分手八次，每次都在寢室、走廊裏晴不定，搞得室友已經快分了，但迫於火的格，沒人敢阻止。其實也不是不敢，而是在這裏複讀一年全都圖個順利，誰也不願意討這個不快。

上次姚楚楚因為在自習室玩手機跟胖老師鬧過一回不愉快，最終以姚楚楚的強勢占了上風，這一次更加肆無忌憚，竟然旁若無人的在自習室裏打起了電話。

“跟誰分手？我問你跟誰分手呢！”

“你旁邊是不是有人？是不是有日本人？都他媽是優！”

鍾琳了沈木星的胳膊：“姚姐又出幺蛾子了。”

“讓作。”沈木星說。

洋洋和丹丹回過頭來，洋洋說：“真想罵。”

“你行了啊，別出這個頭，我們看我們的書。”沈木星勸道。

姚楚楚似乎已經進了分手的崩潰狀態，聲音愈發大了起來，學生能人，胖老師可忍不了了。

“姚楚楚你吵什麽！沒看大家都在上自習課呢嗎？”

胖老師站起來，樹立起權威。

“你還跟我分手？我還早就夠你了呢！我告訴你...”姚楚楚本沒有搭理胖老師。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胖老師走過來，站在姚楚楚麵前，指著門口：“請你出去！”

姚楚楚舉著電話，雙眼就像是被敵人迫到崖邊的特務，冷傲的對胖老師說：“我花錢在這兒讀書，我就有權使用這裏的自習室，我憑什麽出去？”

胖老師怒了：“立刻給我出去！否則我現在就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

胖老師一生氣就，嗓子裏不斷地發出細微的咕嚕聲，像一隻生氣的老貓，連沈木星都看不下去了，趕站起來對姚楚楚說：“你出去打電話吧，這樣太不道德了。”

一聽沈木星說話了，洋洋立刻跟著怪氣的應和了一句：“打電話出去打唄，自習室是我們學習的地方。”

丹丹也說：“就是。”

“是呀！你不學我們還學呢！”

輿論像是一波海浪，在這個小小的自習室裏湧向姚楚楚，縱使平時再過驕縱，也不想與全世界為敵，跺了跺腳，冷哼一聲，抓起書包出了自習室，走前朝胖老師扔下一句話——

“一個破複讀學校的寢室大媽你裝什麽人民教師！不看自習你還能去哪兒！家都沒得回！”

“你！”

胖老師的眼睛突然瞪得如銅鈴大小，目眥裂，上一口氣，就再也沒呼出來過！

眼看著胖老師捂著口向後仰去，學生們都嚇壞了！沈木星和鍾琳離最近，趕去攙扶，一時間自習室裏了一鍋粥！

“救心丸...救心丸...”胖老師的臉變了絳紫，抖著用手指向的休息室，艱難的說道。

胖老師有高和心髒病，這種況是十分危險的。

“鍾琳！你快去拿救心丸！我打120！”

“好！我這就去！”

“老師！老師！老師搐了！”

“老師！”

孩子們的哭聲傳來。

29

沈木星焦急的去打電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早已經是停機狀態。

立刻找了一個同學，讓去打120，然後跑到休息室去找樓道的鑰匙去了。

況十分急，五樓全都是小生，誰曾經曆過這個？一時間腳步聲、哭聲、打電話聲了一團。

沈木星拿到鑰匙，跑到樓層的柵欄前，一邊開鎖一邊喊人。

“曲老師！曲老師！”

四樓是男寢，此時也在上自習，男寢的勤務老師正是學第一天送來寢室的老頭，一聽見寢有喊聲，趕往樓上跑，抬頭問了一句：“怎麽啦？”

“老師暈倒了！”

曲老師頭腦嗡的一聲，趕往樓上跑，幾個上自習的男孩子也跟著跑了上來！

...

救護車很快就趕來了。

夜幕中，救護車的閃燈照得整個宿舍樓充滿了張的氣氛，男生生都穿著拖鞋睡，站在樓道口，看著胖老師被救護人員往車裏抬。

有孩子被嚇哭的，但哭聲最大的，是姚楚楚。

沈木星站在人群之中，擔憂的看著那救護車的門被關上，暗自為胖老師祈禱。

正在這時，一雙大手忽然扣住了的手腕。被那力量拉著下了門口的臺階。救護車一走，樓下就黑了，學生們哄哄的，沈木星本就沒看清是誰，走到了一個角落裏，才猛然發現，嚴熙不知為何出現在了的麵前。

“你怎麽在這兒？”驚訝的看著他。

他攥著的胳膊不放手，左右偏頭將打量了一番，眼中有關切的神，與這夜融為一。

“出了什麽事？”他的語氣是從未見過的焦慮和驚慌。

“我們老師暈倒了。”回答。

“那你呢？”

“我沒事啊...”

嚴熙握著的手腕忽然一放，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他的上有淡淡的煙味，夜風一吹就吹到了的鼻息間，沈木星這才反應過來，萬分驚訝的看著他。

“我手機停機了...你不會...你不會一直在樓下等著吧！”

一樓的宿舍門是鎖的，保安也不在一樓。

那些年網上充話費還沒有普及，附近的話費充值點也已經關門。沈木星難以想象，聯係不上他的嚴熙，手裏攥著的練習冊，在樓下等了有多久。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截星火未滅的煙頭，臉上劃過一不自然的表：“沒有，才了一支煙而已。”

沈木星接過練習冊，心裏愧疚極了，忽然又覺得他很蠢。

“那我要是一直不下來呢？”

“我和你也沒心靈應，你這麽等著，還不如把練習冊放地上呢？反正也沒人呀？”

“你不嫌麻煩麽？”

連續問了他三句，他卻一句都沒答，他的手拍了拍兜，拿出煙盒來，出一塞進裏，手掌擋著打火機的火點燃，一小簇竄上來，明明滅滅的照亮了他的臉，他的眉頭是點煙時習慣的蹙起，眼睛被眉頭折一個抑的弧度。

沈木星不管，他不說話，就一直這麽看著他。就這麽一直看著，毫不避諱。

嚴熙被看得很不自然，把煙從裏拿下來，看了一眼後陸陸續續進屋的同學，微微揚了揚頭，指了指其他同學，說:

“回去上課。”

沈木星沒有:“你這就走了？”

“嗯。”

“那謝謝嘍！”突然故作輕鬆的揮了揮手，抱著練習冊後退兩步:“自己開車回去小心！我讓我媽給我充話費，你到家了能給我發條短信嗎？”

嚴熙猶豫了兩秒，卻還是抵不過那黑曜石一般的期待眼眸，點了點頭。

“那！我等你電話！”說完，轉頭笑了，跑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