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能讓他們再這樣害人下去！走！找孫明義去！把這群蠻子趕出去！”一群人慷慨激昂地就要往縣衙去，阿來和小九也要跟著去造勢，去的路上聽著他們繼續議論：

“兩萬的流民小小的清水寺怎麽可能裝得下？孫明義莫不是瘋了！”

“聽說不是縣尊的主意，他帶著士兵在城頭守了三天三夜，最後是謝太守家的大公子手將人放進來的。”

小九看了阿來一眼，阿來紅著臉低下頭。

“聽說還有流民往咱們這兒來呢，清水寺已經裝不下流民，他們現在都往別的寺廟去了。”

“別的寺廟？歧縣就兩個寺廟，一個南山清水寺，一個城北桃源寺。”

“對，他們去桃源寺了。桃源寺還好點，周圍沒什麽民居。可這麽著也不是個辦法啊，若不將這些胡賊趕出去，咱們岐縣難有安寧之日！”

桃源寺？

阿來心裏一慌，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阿來？”小九見臉一瞬間變得煞白，擔心地問。

“糟了。”阿來低喊一聲，“糟了！”

迅速撥開人群往外跑，奔了兩步又拐回來，雙手夾著小九窄窄的肩膀，警告的話當頭敲在小九腦門上：

“這段時間你儲備好糧食待在家裏不許出門！閂好門誰敲門都別開！最好備兩能打人的棒子，保護好你父母！記住了！”

沒等小九反應過來阿來便再次調頭，往桃源寺的方向狂奔。

第6章神初六年

孫明義聽著縣衙外麵要求驅逐流民的吵嚷聲煩不勝煩，重重地將手中的水碗摔在桌上，哼了一聲道：“謝家這臭小兒，自己有多本事何不以溺自照？捅出來的簍子倒要我來給他填補！”

縣衙主簿道：“縣尊勿惱，為今之計需謹慎果決。及錫國雖是我大聿屬國，可到底是一群胡賊，民風野蠻彪悍。加之流民數量又多，眼下若是不加以控製隻怕是要生禍端。我們歧縣一旦被打開缺口，周遭所有的流民全都會聞風而來，更不要說及錫國裏還有幾十萬的災民，倘若都強渡恕河進我大聿的話……”

孫明義猛地回頭，憤恨道：“我豈會不知開了城門的後果？謝家小兒滿仁義道德，卻不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理！這才幾天胡賊就已經不服管束到惹禍！我看那豎子並非不知後果，他肯定也明白其中風險，隻不過一心想著為謝家冒險爭功罷了。”

主簿道：“看來隻有將流民再次驅逐了。”

孫明義坐了下來，眉心猶如刀刻：“現在說要清出去他們哪裏能肯？咱們的歧縣的兵力也不過三千人，當初仗著城牆易守難攻還能抵擋，現在賊在城中若是將他們急了隻怕到時候狗急跳牆，怕要引起大！”

“臨縣兵力正在調配，謝公這兩日也該回來了。縣尊不若再勸一勸謝家公子，若是歧縣了牽連的將是整個綏川，謝家自然逃不了幹係。謝府若肯出借府中部曲或可緩解眼下流民之疾，等支援抵達一切就好辦了。再不然能請謝府的雲孟先生出個主意也是好的。”

孫明義想了想，煩悶地哀歎一聲後站了起來，將破舊的襖子穿上：“罷了，我去趟謝府。”

謝隨山聽家奴報說孫明義求見，知道他定是為了流民一事而來的。

流民在歧縣生出的事端也出乎謝隨山的意料。

流民難訓甚至威脅到了百姓的安危，到了如今地步他自然曉得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公倉的糧食早就被搬完，強征私糧差點兒引發民衝突，最後本沒能征到多。沒想到歧縣的百姓本不願意把糧食貢獻出來給流民。這些人平日裏看似淳樸團結，誰曾想到了關鍵時刻居然這麽吝嗇。當日他在城牆之上誇下海口說流民之事他全權負責，如今這才幾日功夫如果出爾反爾將流民驅逐出城的話，他謝隨山豈不是了全綏川的笑柄？父親知道了罵他個狗噴頭都算小事，肯定得將他綁去祠堂家法置。而他妹妹阿薰呢，又能看他笑話。

謝隨山腦子疼，揮了揮手，讓仆人跟孫明義說他不在府裏，趕打發走。

孫明義和主簿被拒之門外，氣不打一出來，打算守在謝府門外等著逮這謝隨山。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縣衙的幾名士兵跑來找他，說流民在城中到竄，青天白日打砸搶劫，已經出了人命。孫明義一個頭兩個大，讓主簿繼續在此候著孫明義，選了個壯士兵讓其快馬趕去臨縣催調兵馬，他則盡力集結城中兵力鎮流民。

阿來從市集跑出來往桃源寺去，沒跑兩步便看見前方一群人驚魂未定地迎著而來，服淩，有些人甚至還帶著。

阿來抓住一位老婦問出了什麽事，老婦滿頭是汗氣如牛，說流民鬧到城北去了，不僅搶糧食還搶人，有人反抗就是一頓暴打甚至殺人，簡直和土匪沒兩樣。就是從城北逃過來的，如今城北百姓全都跑了。

果然是這樣！

當初在流民被放城中時阿來就有不好的預。

及錫國那些醃臢兇殘的發跡故事從阿母裏聽過不，對這幫胡人沒有一好。及錫一族是有名的貪婪兇殘的民族，其族中男子野蠻好戰崇尚武力，子地位低賤甚至不如牛羊值錢。從前還未歸順大聿之時就常常滋擾大聿邊境，燒殺擄掠無惡不做。後來武帝出兵征討，及錫雖投降稱臣，可這群胡人依舊搶劫擄掠哪一樣也沒幹，尤其是搶人。大聿子在及錫國一個抵得上及錫十倍的價錢，價格等於一匹上好的戰馬。近兩年及錫依舊不安分，仗著是大聿屬國便四惹是生非。如今趕上災荒又被另外三個小國聯合攻打，大聿的援軍還未到，及錫國的國民就溜了一大半，全湧到與大聿的接壤地綏川來了。

說是大聿屬民，這城門也是萬萬不該開的。及錫人骨子裏刻的是兇殘貪婪無厭，與崇尚儒學飽讀詩書的大聿百姓從來不是一類人。阿母就曾經教導過無數次，見到及錫族人一定要多加堤防。

阿來逆著慌的人群推推搡搡，始終沒有見到四姨的影子。好不容易靠近桃源寺，遠遠地看到桃源寺石階下有幾個衫襤褸的影在晃。阿來心裏一跳，立即躲到樹幹之後，小心地出眼睛往那窺視。

是流民。

三個髒到看不清臉，不蔽的流民正蹲在一起不知道在爭搶什麽。阿來屏氣凝神瞇著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況，卻見一隻發紫的手忽地從石階上滾了下來，被其中一流民踩了個正著。流民低頭一看，立即抓起來就啃。呲牙咧時發黃的牙間全都是。

阿來急忙捂住差點驚出聲的。

他們在吃人！

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上山的唯一道路被流民占著，不敢往正門走。有條彎彎繞繞的林間小路也能上山。平日裏沒人走，一些不守清規的和尚有時候會找娼婦消遣，被不小心看到了幾回。小路蔽，專門供娼婦出。

惦記著四姨的安危，也管不了那麽多。在衰敗的林間薅了半天薅來幾片枯葉和一大團的草。枯葉在頭發裏別在腰間，草碎了多出些綠的水，全抹到臉上。簡單易容之後，阿來小的子往林子裏一躍，打眼一看的確不易發現。

上山這一路阿來都提心吊膽，好幾次和流民肩而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

林間樹杈無數非常妨礙前進。阿來從腰帶中出個事，夾在雙指間，靈活的手指飛速轉，快到看不清作。手所到之樹枝被斬得一幹二淨，立即清出了一條路。可實在著急，半砍半闖，一半的樹枝是被削去的另一半則是被魯莽撞斷。看來這幫和尚近日也守規矩，小路有段時間沒人走了。

好不容易來到桃源寺大門口，發現寺廟的門閉，上百流民鬧哄哄地拍打大門，裏罵著聽不懂的及錫語。

阿來沿著桃源寺外的野林子又繞了一大圈，猶如翻山越嶺，渾都是被樹枝刮出來的小傷口，始終找不到進去的口。

桃源寺所有的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無論外麵的流民怎麽罵它都像一口梵鍾，巍峨不。

坐在樹上的阿來心下略寬。

既然流民進不去也就威脅不到四姨。可是，如果四姨已經離開桃源寺了呢……應該不會，說了祈福繁瑣要耗費很多時間，應該還沒結束就被流民圍了寺廟。↘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但願。

見無法撬開桃源寺大門，不多時流民便自行散了。畢竟城裏的待宰羊不，他們沒必要在這兒浪費時間。

流民一散，阿來從樹上跳下來狂敲大門，希大門開啟時能見到安然無恙的四姨。

六娘睡了個回籠覺，懶洋洋地起床，肚子咕咕，了。

了婢來伺候用膳，隨意一問，發現四姨還沒回府。

“還沒回來？這都什麽時辰了。”六娘打開窗子往外看，居然已經天黑。王家夫人向來不好客，被阿母拖著去過幾次，常常沒喝上兩口茶對方就拉了臉一副要送客的模樣。難道今天阿母帶去的綾羅還真討了對方的歡心？

“什麽？走了？”

雙手拍門拍到紅腫嗓子到沙啞，才有個小沙彌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隙。阿來見是先前迎們的那位，便趕詢問況。沒想到對方說四姨了幾炷香捐了點香火錢之後了兩位師兄幫拿籃子，早走了。

“可是去了王家？”阿來焦急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阿來心裏大不妙，又沿著小路滾下山去。這滿泥濘一頭雜草，路上岐縣的百姓見了都繞著走，顯然是將當了及錫來的流民。

到了王家巷口，還未等上前門就被兩位護院給叉了出去。

“不長眼的瘟奴，竟敢來此撒野！”

阿來顧不上摔疼的屁，連忙爬起來住他們：“我不是及錫人，我是謝府的花匠！”

聽到阿來的歧縣口音以及謝府二字，兩位護院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打量，問道：“謝府的花匠怎麽這副鬼樣子？”

阿來急切道：“小仆隨府中四姨出來敬香祈福，在桃源寺分開時四姨說要來拜訪貴府夫人，小仆來的路上遇到流民才扮這副模樣。敢問二位大哥，我家四姨可曾來過？”

兩位護院相互看了一眼，搖頭道：“流民鬧城大家都躲起來了，誰還出門尋災禍？今日沒人來訪，更不曾見到你家四姨。我勸你還是回府裏問一問吧。流民在北城生事，你家四姨可能已經回府了。”

聽見兩個護院的話阿來如遭重擊，腦子一陣陣發脹。如今最後的一希隻能寄托於四姨改了主意真的早早回府。

天已晚，在匆匆回謝府的路上阿來一麵要謹防流民，一麵又心急如焚。心中不斷祈禱能在府中看見安好的四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