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地一問懵住了，眼神閃爍“呃”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編了。”驍氏說，“你說實話，我不打你。”

“真的不打？”

“阿母什麽時候騙過你？近日這麽多事阿母累了，打不你。”

阿來知道言而有信，說打肯定打，說不打那就真的準備放一馬了。仔細看阿母一張發黃的臉上全是疲倦氣虛之態，想必近日一係列的事讓愁心。更不忍心讓多擔憂，阿來將十二個蒸餅換回兩個銀鋌的事跟說了。

驍氏聽完之後哭笑不得，真不該說孺子不可教也還是說機智過人。

“你和我小時候太像了。總是耐不住骨子裏的躁，覺得凡事都有把握辦，且能辦到最好。看不得做不了事的笨蛋，一心想要證明自己的不凡。”

阿來跪在麵前低頭不語，心裏暗暗吃驚，阿母說的的確是藏在心中深的想法。

“但是不凡又如何……”驍氏聲音漸小眼神發直，陷了短暫的回憶後，很快調整了緒，目落在放在一旁的羊皮手套上。

“這是給阿熏買的吧？”

阿來點點頭。

驍氏輕歎一聲道：“你這孩子生逢世卻如此重，不是幸還是不幸。”

兩人一時無話，腦中都在構建同一想法。阿來正要開口時卻聽驍氏道：

“若阿母想要帶你離開謝府，離開綏川，你可願意？”

阿來兩眼放，當即點頭道：“當然願意！不瞞阿母說……”話說一半忽然警惕，跑到窗邊看了一眼屋外沒人，再折返回來道：

“不瞞阿母說，我也有此想法。”

將今日聽聞謝公陷害孫明義之事說了：“今日我出去打聽了，流民雖已開始收編分配到綏川各地，但這隻是流民禍的開端而已。若及錫國那邊戰火不熄，要湧來的流民隻怕會更多。胡子如此兇悍殘忍，若再生出更多□□恐怕連謝府都難以全而退。而且孫明義屬已有反撲謝府之勢，且不說這些人能不能事，就謝太行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寒心。就算今日不栽在孫明義屬手中，他日也定會隕在自己德行之下。阿來也有去意，正要回來和阿母說呢。”

驍氏問：“現在離開謝府，你能舍得下阿薰嗎？”

“我，自然舍不得。可我現在無長一文不名，又能報答阿薰什麽。還不如先離開這裏，遠走高飛，說不定來日還能助一臂之力。”

“哦？可如今謝太行讓人把守大門，限製了咱們的出自由，你我皆是奴籍且世危機，你可有離開謝府的萬全之策？”

阿來知道阿母在考校，狡黠一笑道：“阿來有上中下三策。”

“說來聽聽。”

“先說這下策。為奴籍，沒有謝家文書我們沒辦法通關歧縣城門，但城中的河水連通至城外的瀾彰河，我們趁夜逃出謝府後可從河裏潛出去。隻是從水道遊出去耗時太長，若在水中氣力用盡隻怕會葬魚腹。而且河水冰冷刺骨，阿母的又不能寒，此計兇險且後患無窮，是為下策。”

見阿母點頭，阿來繼續說中策：“如今流民城，既是危機也是機遇。現在謝公正想借綏川各世家的手收編流民，我們可借此勢混在流民之中離開岐縣。雖然離不了綏川，但了軍籍後和謝家就再無關係。即便謝家找到我們也無可奈何。大聿軍籍男丁上前線打仗，我們則會被分配去田耕種。此策不妥之也在於此。雖然可以擺謝家卻依舊不算自由之，耕種的田地也無法歸自己所有，隻能得過且過了此一生。”

阿來不僅著想眼前，連日後生活都想到了。看來上回說眼皮子淺的確有往心裏去。

“說說這上策。”

“上策的重點乃是送往春謝家的年禮。謝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讓東叔往春宗族去送年禮，我們若能藏於盛放年禮的箱子中，謝家的東西過各個關卡都暢行無阻，我們自然也能輕鬆突破各個關口。而這一路上定會路過南浦，往西走上百裏就是不甸山。那裏既不是春謝家的勢力範圍也離著綏川十萬八千裏，沒人認得咱們。而且阿母你曾說過，此地溫暖溼潤，不像綏川這裏寒冷幹燥，是個產富饒之地，或許阿母的傷也能好一些。到時候我們在山中世獨居，阿母就種點糧食青菜，我可以在山中打獵。可能會有些苦，但我們從此往後都是自由，再也不用人驅使看人眼。這就是阿來想的上策。”

驍氏很滿意的計策：“其實阿母也是這樣想的。”

“真的？”阿來激，“算算日子東叔也要出發了！咱們是不是也要準備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

經阿母這麽一說才發現床裏放著個小小的包裹。

“東叔的車明日一早就要出發。阿來，我們終於要離開這兒了。”

阿母的話一瞬間讓阿來心澎湃！

第14章神初六年

即將離開謝家，譜寫嶄新的人生，這對每個初生牛犢都是非常興的事。

一整晚阿來輾轉反側難以睡，想象著天明之後的種種和徹底擺謝家後的自由。

天將泛白，驍氏醒了，輕輕抬開窗戶看了一眼，負責看守的兩個家奴坐在牆角睡得口涎橫流。驍氏推門出去，家奴們聽到靜馬上起，驍氏一手一個手刀劈在後頸，他們便一聲都沒來得及吭，紛紛倒了回去。

阿來抱著包袱從門後探出腦袋，喜道：“阿母這招好厲害！阿來要學！”

“以你現在的氣力暫時做不到。沒關係，咱們以後有得是時間。”驍氏著的後背心，警惕地看向四周，“走！”

東叔送彩禮的車早就準備好了，昨日夜裏捆好了最後一箱，為了趕路今天一早就得出發。

馬車就在謝府後門西側，離阿來們住的房間不過隔了一道牆，正好方便們前往。隆冬清晨冰雪連天，整個謝府一盞燈都沒有，所有的靜都被呼嘯的風聲遮掩。阿來母倆很順利地來到馬車前，將盛滿幹貨的箱子騰出一半藏好，鑽了進去，靜靜等待著東叔的到來。

謝府南院，馬夫房。

燃盡的油燈早已變涼，如同倒在地上東叔的。

他手中還握著酒杯，從一雙睜圓的雙眼中還能讀出臨死前的錯愕和恐懼。

房門半掩著，一陣狂風吹來將它吹得哐哐直響，搖曳著撞擊著，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撞得支離破碎。

阿來腦袋猛地一墜，從模糊的夢裏驚醒。

夢見馬車一路飛奔駛出了歧縣，歧縣之外春暖花開，折了一枝花送給阿母，阿母對笑得燦爛。

結果夢醒時一瞧，們還在漆黑的箱子中，靜止著沒有顛簸的跡象，馬車還未出發？

驍氏微微啟開箱頂向外看去，一道映在驍氏的眼睛上。阿來見很明顯地一驚，立即將箱頂合上坐了回來。

“怎麽了？”阿來急忙問道。

“噓。”驍氏讓不要做聲。

從遠傳來一陣腳步聲和馬蹄聲，阿來凝神聽著，一群人馬很快來到了年禮車邊。

“真是倒黴，這麽冷的天還要跑大老遠去春，老家夥死的真不是時候。”

阿來對這青年郎的聲音有些悉，一時間想不起來，隻是無論如何此人都不是東叔。隨後，一聲最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

“你現在滾還來得及，爺隻當養一條沒用的狗。”

謝隨山？！▽思▽兔▽網▽

阿來猶如五雷轟頂，謝隨山怎麽會來這裏？

謝隨山騎在馬上，一裘皮大和皮帽將他整個包得隻剩一雙眼睛。方才抱怨的家奴急忙道歉。

謝隨山看了一眼年禮馬車，一共三匹馬，馬車上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自他有記憶以來每年年前送去春的禮隻多不，父親一向重視維係與春宗族的關係。去春一路上全是彎彎繞繞的山路，冬季山路十分艱險，謝府上下也隻有東叔有這駕車技能夠平安往返。

今年真是黴字當頭，好端端地鬧了個流民事件不說，年禮的車都準備好了，東叔忽然飲酒過度猝死房中。本來年禮的事跟他謝隨山一文錢關係都沒有，誰知東叔的死訊剛剛報上，母親便披星戴月跑到他房中，將他拽了起來，竟讓他遠去春送禮！

母親說了，東叔死得突然，父親一時難找到頂替他的人。年關在即年禮非送不可。他剛犯了大錯父親的氣還未消，如果能自告勇將年禮送達，父親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流民一事過段時間也就忘了。更重要的是春宗族全都是朝中重臣，讓他去臉拉近關係，待他仕後謝家宗族的關係對他途肯定大有裨益。

母親說得是，謝隨山即便一懶骨頭也沒有反駁的餘地，隻好帶了隨從準備好幹糧匆匆上路。

他們隨意的兩句話卻讓躲在箱的阿來母惶恐不已。

老家夥莫非指的是東叔？東叔死了？

有可能，如果不是東叔出事謝隨山不可能來這兒，看樣子他要頂替東叔前往春。

驍氏握住阿來的手了，示意冷靜下來靜觀其變。

其實東叔或是謝隨山押送年禮都無關要，隻要馬車出城奔上大半日便可離開歧縣境。黃昏之時他們肯定要找地方投宿，到時候便是下車的良機。就算離南浦還有一段距離也無礙，驍氏似乎早就在等待離開謝府的這日到來，竟存下不銀兩，另雇一匹馬車代步依舊可以抵達南浦。而滿天的風雪也能幫助們匿行蹤，即便驍氏腳不便謝隨山察覺們逃走，一時半會想要找到也並非易事。

阿來強行將砰砰直跳的心沉下來，等待馬車上路。

謝隨山丟給家奴一疊年禮清單，讓他們對著箱上的標示檢查一遍，待檢查無誤沒有疏後便將穿過箱底細孔的麻繩繞車係，揚起馬鞭就要上路。

謝隨山的座駕剛剛踏出兩步，一行家奴從馬隊之後衝了上來，朝外疾奔。

“嘿！你們幹什麽去！”謝隨山好奇，住他們問道。

“回大公子，驍氏母跑了，謝公令咱們立即前去追捕！”

“們跑了？！”謝隨山挑起一邊的眉，想到這對倒黴母就火大，他還沒找到機會料理們居然敢跑了，“不是有人看守著們屋門嗎？怎麽還能讓人跑了？”

“回大公子，看守的人被們給打暈了。”

“無用狗奴，看個瘸子小兒都看不住！要你們何用！”

回稟他的家奴一時無言，隻能被罵。

等等，瘸子？

謝隨山轉念一想，覺得古怪：“謝府前後都有人把守，想要悄悄離開並非易事。而且這醜婦腳不便不可能跑得太快，若是徒步逃走我謝家快馬立即就能追上。這對賤奴恐怕早有計劃，你們貿然去追肯定落空。”

“請公子明示！”

謝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