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雄時代》第十二章
付馨每次看見汪亞城,都覺得自己需要一顆速效救心丸。
按理,這麽好好一個男孩子,除了稍微瘦點、矮點之外,長得比誰也不寒磣,怎麽就非要把自己打扮這幅鬼樣子呢?
汪亞城年紀正中二,每得了狂犬病一樣,逮著誰咬誰。
不過他也懂得趨利避害,比方他知道傅落是不會和他一般見識的,所以在麵前越發放肆,但是傅落的媽可不一定。
付馨,就是個包在名牌包裏的狼牙棒,是個披著高知皮的骨灰級潑婦,汪亞城有足夠的證據能推斷出,如果他敢在他爸這位前妻麵前張牙舞爪,不定會被一掌扇到西伯利亞去。
那就不大樂觀了。
所以汪亞城隻是沉著臉往旁邊側了一步,梗著脖子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喚。
“汪儀正!”他嚎,“有個的找你!”
付馨:“……”
隻聽裏屋先是“叮咣”一陣響,約仿佛還有型炸的“劈啪”聲。
片刻後,一個頂著個窩頭的中年男人形容狼狽地跑了出來,他穿著一件軍綠的襯衫,灰不溜秋地皺了一團,一臉的黑灰,一縷被什麽東西燒得焦糊的頭發垂下來,形了一個獨樹一幟的俏皮頭簾。
付馨冷眼旁觀,認為汪亞城這造型,恐怕比他那妖魔鬼怪的寶貝兒子還要特立獨行些。
汪亞城看著他爸冷笑:“怎麽沒炸死你呢?”
汪儀正盡可能裝出威嚴的樣子訓斥:“你怎麽話呢?”
可惜汪亞城對他毫無敬畏,哼都沒哼一聲,拿他當一團空氣,左搖右晃地走了。
汪儀正:“你站住!回來!怎麽那麽沒禮貌?你阿姨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重重的門響。
付馨涼涼地:“那個男的不答理你。”
汪儀正充滿滄桑地歎了口氣,覺自己遇到了中年危機。
“你先進來吧。”他緩和了下口氣,“等我兩分鍾,我去洗個臉。”
汪儀正是個結過兩次婚的,第一次老婆把他踹了,把孩子領走了,第二次老婆把他踹了,把孩子一起扔給他了。
這倒不是他人品有多麽壞,否則像付馨這種眼裏不沙子的人,是不會和他保持多年的友好關係的。
汪儀正是不錯的朋友,但一般人實在沒有辦法和他一起生活下去。
汪儀正的父母在戰爭中去世,兄弟姐妹們也都在戰裏散了,他完了國家公眾教育後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於是隨大流報名參了軍,在陸軍做起了行政工作。
那時楊將軍還隻是個陸軍連級的幹部,汪儀正是他的政委。他們倆都還和太空軍這種高端大氣的新型兵種沒有什麽瓜葛。
所以即使到了現在,楊寧還會稱呼他為“汪政委”。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楊將軍先是升,隨後又因為出的個人素質而被調往太空作戰指揮部工作,兩人才分開。而汪儀正也看出自己沒什麽軍事才能,於是頂了一個國防大學的名額,重回學校念書去了。
這一次,汪儀正終於找到了自己畢生將要投的事業——他進了戰艦攻擊係統實驗中心,了一位民間俗稱的“太空導彈”專家。
用付馨的話,汪儀正就是從那時開始,從一個正常人變了一個“眼裏隻有導彈的神經病”。
可惜付馨年輕的時候眼睛被屎糊住了,竟然認為汪儀正上那種特別的二百五是一種別樣的迷人氣質。
傅落沒出生之前,專家就給未來的孩子想好了名字——男的汪大,的汪汪。
雖然我們們都知道,別是從卵開始就注定的,但迷信始終伴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永遠是一塊黑般的區,多麽強大的科技力量也無法抹除。
按著迷信的法,大概是沒出生的娃聽到這個噩耗嚇著了,權衡來去,覺得不管這倆名字中的哪一個,都會注定了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實在分不出是當男的悲劇一點,還是當的悲劇一點。
於是傅落就這麽“舉棋不定”地被生下來,想來長了一個漢子一樣的妹子,也是有緣由的。
不過後來登記孩子姓名的時候,在付馨殺人一樣的目下,汪專家最終沒能得逞。
倆人在傅落很的時候就過不下去了,決定和平分手,協議離婚。
辦手續的那,付馨囑咐汪專家去把兒的姓改過來,改姓“付”,專家一口答應了,可惜他在公安民政係統上輸新名的時候正好接了個實驗室的電話,心思立刻不知飛到哪個星係去了,隨手一拚音,就寫了“傅”。
後來大人們都忙,也沒人想著給改回來。
因為這事,傅落年的時候非常仇視爸——時候周圍熊孩子多,他們都不跟爸姓也不跟媽姓,一定是被撿來的,在兒園裏,傅落先是不聲不響地被欺負,後來忍無可忍起反抗,這開啟了曠日持久的群架和鬥毆生涯。
從學齡前一路打到了懂事上中學,期間被學校記過一次,被逮到派出所批評教育兩次,這才隨著年齡的增長沉穩下來,退江湖,留下一地傳。
滿滿的年影,是傅落即使長大以後,也不大願意搭理汪儀正的原因。
而據付馨的了解,第二任老婆把姓汪的踹了的理由也大同異。
五分鍾之後,把自己洗涮幹淨的汪儀正走了出來,給付馨倒了一杯水。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付馨先開口:“我絕對不會同意讓去空中指揮部的,哪怕在後勤做勤務兵都不行。”
在太空中,人類看似強大的科技就好像螞在河邊蟻築的巢,有一點風吹草,就會骨無存,關於這一點,沒有一個人比工程師們更加了解。
別傅落一直心心念念的“尖刀”,就算始終在看似無堅不摧的太空堡壘裏……
“後勤又怎麽樣?你忘了麽,我爸就是個軍醫,”付馨,“但是當年和他在一起的六個老專家,十三個醫和十個醫學生照樣連頭發也沒剩下。不管怎麽樣,我就這麽一個兒,絕不會讓上。”
汪儀正:“可是自己想……”
“那我不管。”付馨打斷他,“想什麽想什麽,還一直想去尖刀呢,你這不是沒煙兒扯淡的事麽?”
汪儀正沒吱聲,皺著眉思量著。
“現在是孩一個,什麽都不想,也什麽都不懂,過幾年大一點就知道大人是為好了。”付馨。
“那你是怎麽打算的呢?”汪儀正問,“我確實可以想疏通一下關係,想辦法讓留在地麵指揮中心,但是你要知道,太空係統裏有個不文的規定,沒有在空中堡壘指揮部待過的人不得擔任校以上職位,沒有上過的地勤不得提幹,你這等於是斷了的前途。”
“斷什麽也比沒命強。”付馨,“當年報軍校我就不同意,自己瞞著我去的——不過那孩子死心眼,你現在跟讓轉業,肯定回不過神來,沒準幹出什麽事來,所以我讓先去羅波那待一陣子,讓知道知道正常的人生應該是什麽樣的。就像你的,地勤那種地方,枯燥乏味又沒前途,年輕人不了這個,用不了兩年,會自己退伍的。”
羅賓老師那裏有什麽?
有最燦爛的燈和最好的鏡頭。
那是和枯燥清苦的軍旅生活完全兩個極端的浮華地帶。
古代遊牧民族靠武力征服農耕民族,最後不都反而被那種致華貴的生活方式反征服了嗎?付馨就不相信,習慣了工作室裏的香鬢影,傅落能過下去那種每冷冰冰地麵對一對機上傳下達的鬼日子。
汪儀正還是有點猶豫。
付馨死死地攥住他的袖子,低聲音:“你是親爸吧?想明白了,你這輩子可就這麽一個兒。”
好一會,汪儀正才點了頭:“行啊,我答應你。”
付馨歎了口氣:“老師從就,這孩子有大將之風,懂事早,仁義,知道好歹,你有一知道了,不會恨我吧?”
汪儀正糾結地看了一眼:“……你還把我變了你的幫兇。”
付馨毫不留地指出:“這你就不用管了,當年您老人家大手一揮把人家名字給改了撿來的孩子,就算不幫兇,也不待見你。”
汪儀正垂頭喪氣。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付馨很快就告辭離開了。兩個心事重重的大人誰都沒有留意到,二樓樓梯口一直有個瘦的影從頭旁聽到了尾。
汪亞城聽見大門響,知道付馨走了,這才貓似的溜回自己的房間,臉上帶著充滿惡意的笑容。
從,傅落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就是汪亞城的噩夢,人人都你姐怎樣怎樣,你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怎麽能扛事,你姐還考進了傳中英中的英的太空作戰指揮係,一路高分到畢業……
不出意外,能離開地球,真正地走進宇宙,不定以後還會有軍銜。
“呸。”汪亞城幸災樂禍地想,“讓你得意。”
傅落並沒有很得意,遭羅賓老師的折磨,已經有半個月了。
傅落這個人非常正派,堅持“言必信,行必果”,無論認為節食減這種事多麽愚蠢,在一個鏡頭前搔首弄姿地擺造型多麽無聊,但既然一時糊塗答應了給人家幫忙,就肯定會做到。
最好的軍事化教育的結果在上現得淋漓盡致,羅賓老師一點也不擔心在家會吃東西,隻要給一張食譜,讓嚴格照著上麵做,就會完全嚴格執行,不管什麽樣,都不會多吃一粒米。
每搭配的運更是不值得一提,還沒有早起慣常晨練的運量大。
半個月之後,在高分子塑形布的死綁活勒下,傅落整個人“薄”了一大圈,完地達到了羅賓的要求——羅賓沒打算讓變一個纖細的服架子,隻是想要一種瘦削而有力量的、男莫辨的模樣。
就這樣,傅落拍了有生以來第一套不是證件照也不是畢業照的照片,吹求疵的羅賓老師整整讓拍了七十多個時,廢了數以千計的底片,才勉強選出了五張,湊出了一組。
“一張敬禮,一張立正,一張是背影,一張是攝影師技好,眼疾手快的抓拍,跟你本人沒什麽關係,”羅賓點著最後一張,長歎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有一張是擺姿勢的,擺的還是這麽個倒黴姿勢。”
最後一張照片的背景是黎明,滿地的晨曦中,一個側影站在灰白的墓碑前,手持一朵白花低頭默哀。
……也就是,除了站軍姿之外,就隻會上墳了。
這技能點加得也太讓人絕了。
傅落總算從塑形布的酷刑裏解出來,覺自己仿佛剛摘了負重,幾乎輕如燕起來。
歪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果”,研究了好半晌,對著化妝和後期雙重修飾過的照片給出了自己的中肯評價:“不像我啊。”
“多新鮮哪,”羅賓麵無表地,“像你還了得?我的服怎麽賣?”
傅落不以為杵,嘿嘿一笑,毫不留地放下了有生以來最漂亮的一套照片,拍屁走了。
“等等,”羅賓問,“你幹嘛去?”
傅落:“哦,外麵打印機壞了,我給看看去。”
辦公室的門在他麵前合上,羅賓沉默良久,拿出手機給付馨發了一條短信。
他:“這孩子,不是吃我們們這碗飯的料。”
棟梁豈能為柴?
神鐵豈能做鎬?
真為好,就讓從哪來回哪去吧,那才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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