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裏》第3節
老是自己鑽牛角尖,實在要是扛不住了,去醫院看,開點藥吃,都不丟人,別死扛著……啊?以後我不在,沒人管得了你了,唉……”
褚桓沒吭聲,似乎是聽進去了,又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奉違。
褚國無比掛心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是要出遠門哪?”
褚桓點了點頭:“嗯,過幾天走,我先去辦點事。”
“你走了大咪怎麽辦,給誰養著了?”
褚桓頓了頓:“大咪壽終正寢了。”
“噫,”褚國嘬著牙花子慨了一聲,“不好,罪過罪過,臨死還連累了一隻小母貓給我殉。”
褚桓覷著他籠上死氣的臉,覺得這時候告知他真相有點殘忍,於是將大咪是個公公的事實而不提,保全了老頭這份桃紛飛的人·獣未了幻想。
一老一彼此沉默了片刻,老人方才大呼小的力氣似乎用完了,他覺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飛快地流逝。
從窗欞裏掃進來,正是個影分明的大晴天,褚國氣如遊地說:“你……把戒指戴上。”
有生以來戴的第一個戒指,居然來自自己的禿頂老爸,褚桓覺得這個事實有點殘酷,不過他還是順從地戴在了中指上。
戒指嚴合,那“逗你玩”仨字如同給他量定製的。
“我就快死了。”老人說著,緩緩地抬起眼。
那一刻,蒼老的目遇上了年輕的視線,那年輕男人的眼睛是幽靜的,讓人一眼看進去,就忍不住心生涼意。
褚桓收斂了滿地憊懶,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褚國問:“你能活到七老八十嗎?”
褚桓猶豫了半晌,才慎重地回答說:“我會盡量。”
褚國問:“遇到困難的時候怎麽辦?”
褚桓似乎把這個問題聽進去了,想了好一會,隨後,他的臉上出了一個吝嗇的笑容:“逗你玩。”
“好,好,要好好的……”褚國抓著褚桓的手晃了晃,好像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隨後,他的猛地一僵,就像是心事已了,杳無牽掛,連說了幾個“好”字,徹底地閉了眼。
褚桓握著這剛剛過生死邊境、還未及變冷的手,也跟著閉上了眼睛,他仿佛聽見了遠灌進屋的風聲,忽忽悠悠的,心裏落地灰一片霜地寂寞下來。
“好,”他對著聽不見的人說,“再見。”
他覺到了頭重腳輕的空茫,仿佛除了囂張在外尚未逮捕歸案的兩隻鬼以外,人世間,就隻剩下這麽一個“好”字沉甸甸地墜著他,把他固定在腳下這片地上。
4、序章褚桓
三個月後。
一輛越野車正飛馳,車開得很野,在崎嶇的盤山路上開出了F1賽場一般風馳電掣的覺,恨不得四個軲轆同時離開地麵。
盤山路維護不易,這裏又地偏遠,可想而知路況是個什麽鳥樣。
隻見那路麵如同麻子臉,一下雨就得是“大小湖泊星羅棋布”的人間勝景,道路靠山一側挨著嶙峋的山石,山石們三五一群湊在一起,抱團隨時準備大規模山坡的姿勢,遠山一側則是山崖,山崖那邊連半塊磚頭的遮擋都沒有,人從車裏一探頭,都能看見山腳下九曲十八彎的小河,遠間或有幾個危房列隊在半山腰上,顯得飛簷走壁、十分不凡。
車行險路,到了那最窄的地方,車忽悠而過,跟山崖相距不到二十公分,仿佛懸空而過,隨時準備失足。
而開車那瘋子一隻手拎著把手槍,虛虛地搭在方向盤上,盡管將汽車開了嫦娥三號,表卻依然是輕鬆寫意的。
山風順著打開的車窗隙把他的頭發吹得群魔舞,待到下車,恐怕又將有一個遠郊區縣殺馬特橫空出世。
在越野車轟鳴的行車噪音和超級瑪麗頂蘑菇的聲音中,還夾雜著細微的掙紮聲,隻見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在副駕駛上,額角全是虛汗,不知是嚇得還是怎樣,那人的被車的抹布塞得滿滿當當,眼睛裏閃爍著驚駭絕的。
“褚桓,褚桓收到請回話。”
正開著車的褚桓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壞笑,偏頭看了副駕上快嚇尿的男人一眼,親昵無比地用槍托在對方的腦袋上敲了兩下:“收到,講。”
那一邊,老王飛快地說:“行取消,你現在立刻帶人掉頭回來,我再說一遍,行取消,小鬼顯然是他們的棄子,大鬼的目標是你,咱們這邊的霍輝可能已經……”
褚桓悠然接上:“叛變了。”
老王驀地一滯,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急迫地低聲問:“霍輝現在在哪?你又在哪?”
褚桓笑瞇瞇地問:“哦,他在我旁邊,跟我一起兜風呢,你想找他聊聊嗎?”
老王沉默了片刻,聽他這麽有底,似乎是放下心來:“你居然……你小子,怎麽知道的?”
這一次大小鬼悍然境,是打算垂死一搏,押送一批箱底的軍火給東突,其實他們的押運路徑大可以繞開中國,突然臨時改道,就是因為得到了褚桓的消息——兩隻鬼心頭大恨,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三年來,為了保護楮桓,他隻和老王有聯係,日子也過得深居簡出,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保嚴格,也架不住有人心積慮地要找他。
無論是政府方麵還是恐怖分子方麵,這一次行都傾注了很大的力量,他們都知道,這回是真格的,非死即活,要麽徹底把兩隻鬼斬草除,要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灰複燃。
老王作為行總負責人,謹慎得讓人發指,楮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住在他辦公室裏的,兩個人事先對所有細節都進行了反複推敲。
到現在為止,他們部就已經清理出三四個有問題的人,正在接隔離調查。
他們理應準備得天無,可是……
不過其實也是,如果兩隻鬼那麽好對付,當年亞洲各國就絕不會任憑他們橫行那麽久。
現在,兩隻鬼的大部隊已經功地被扣住,中方繳獲了所有軍火,又據線人消息,找到了小鬼一支人的落腳點,他們兵分兩路,老王帶人堵截小鬼,褚桓奉命搜捕大鬼,這一次天羅地網,隻差“取了兩隻鬼人頭”的最後一哆嗦,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部出了叛徒,還有比這更讓人鬱悶的麽?
越野車驚險地拐過一個巨大的彎角,後打發出刺耳的尖,與險象環生的行車形鮮明對比的,是楮桓那不輕不重、不溫不火、幾乎和褚國一脈相承的語調:“哎呀,這個麽,說不清,要說也就是覺,我的專業就是鬼混,所以跟他們沾了一的鬼氣。”
老王:“扯JB淡,那你他媽怎麽不早說,現在怎麽辦……等等,姓褚的,你不會又給我隊了吧!”
褚桓無視他的咆哮,毫不慌張,還給自己解釋了幾句:“我又不會算卦,平白無故的,我哪知道哪個是鬼?人家的殺手鐧是用在刀刃上的,咱們也得上了刀刃才能試探得出來嘛——再者,你看看,這回大鬼為了幹掉我,不惜把他的棺材本都拖出來了,咱們真的假的,好歹得配合著把他們一網打盡才好啊。”
老王了解他的尿,冷汗頓時就下來了,兩隻鬼從西南邊境境,他們經過嚴格論證,將截殺地點也選在了這裏,盡可能避開人煙。而此地地形複雜,雖然能定位,但是一時半會,他們的人絕對追不上褚桓的。
那小眼鏡平時慢慢騰騰,一副老實的模樣,關鍵時刻真是不靠譜得六親不認。老王回想當年自己帶出來的這一批人,如今碩果僅存的隻剩下褚桓一個,如果他也……
“不管你想幹什麽,給我滾回來,立刻,馬上,現在!”
褚桓“嘿嘿”一笑:“別介,我難得把仇恨拉得這麽穩當,錯過這一次,怪就不好刷了。”-_-!-_-!
老王:“……”
他想一槍打小眼鏡的頭。
楮桓:“而且現在說這話也晚了——我車底下有炸彈,你知道嗎?”
老王失聲出來:“什麽?”
褚桓兩手指夾住一個小小的芯片,了他自己的眼鏡裏,輕輕地一按,他那平的鏡片上立刻高科技地跳出了本地的衛星圖,角落裏浮現了一行小字:可讀取,正在載,請稍候。
他彎起眼睛衝著旁邊瞠目裂的叛徒霍輝笑了一下,空手模擬了一個帽致謝的作:“東西做得好致嘛,霍輝兄,你這個臥底做得比我當年還細致,代表組織謝謝你了。”
載完畢,一簇小紅點出現在他的鏡片上。
“可能他們怕炸不死我,前麵還有十三、十四嗯……十五個等著給我收的。”褚桓愉悅地對老王說,“記著我們之前討論過的,他們怕我們用直升機和重型武,接應必然在北邊的鎮子裏,攜帶的軍火肯定應該還有一批,今天那有大集,保不準他們會想方設法混進老百姓中間,我已經讓兄弟們去那頭了,那裏要是能清理幹淨,今天大鬼前後無援,就沒跑了。”
老王:“你……”
楮桓徑自打斷他的話:“你放心吧——稍後聯係,我要準備炸車了。”
老王:“等……”
褚桓已經不由分說地切斷了通訊。
兩分鍾後,越野車駛一片山林地帶,驟然失控,從盤山道上整個側翻了下去,在半空中就炸了,驚天地的巨響炸起了整個山林中的鳥,翻下山崖的車燃起滾滾濃煙。
這車剛一翻下去,一聲悠長的呼哨聲就驀地響起,山上林子山下巨石掩映中,突然窸窸窣窣地冒出很多人,顯然是埋伏在這裏很久了。
林子裏有八個人,下麵石頭坡上有七個,手裏都拎著滅火工。
而車的第二次炸會發生在五分鍾之,五分鍾剛好夠他們快速靠近,一旦炸結束,對方立刻就能判斷出車裏本就沒有人。
楮桓坐在一塊山崖邊上的大石頭後麵,從懷裏出一塊懷表。
眼鏡上的紅點提示著他敵人的大致方向,但他知道這不全部——大鬼絕不在眼鏡的視野裏,但以他對大鬼的了解,對方眼下一定在現場。
褚桓端著他的軍刺,尖端就卡在那被五花大綁的叛徒咽,那人的被嚴嚴實實地堵著,此時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褚桓的手很有藝,手掌有一點薄,手指修長,指甲修的幹淨整齊,霍輝知道他的手極穩,隻要心裏稍稍一個念頭,那把貌不驚人的三棱軍刺立刻就會在自己的嚨上捅出一個窟窿。
他不知道褚桓為什麽不把他留在炸的車上。
褚桓從兜裏出一支煙叼在上,怕暴位置,沒有點著,隻是聞一聞嚐嚐味道。
“你知道王哥有個兒嗎?”他似乎隨口提起,語氣不鹹不淡,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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