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裏》第97節
他的眼睛,將他的頭向自己的口:“這是苦。”
南山的心跳有些快,褚桓能聽得出他的緒激。
在一片腳不沾地的茫然中,那一刻,褚桓居然似乎是聽出了南山的未竟之言。
這是說……世界上酸甜苦辣,百般滋味,你和我嚐到的是同一種嗎?
南山的口微微起伏,言語間微微腔傳來微微的震:“是我不好,你既然不願意和我說話,就聽我說一說好不好?”
褚桓被他蓋住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一言不發。
南山:“我在水下和那幾骨架糾纏不休,袁平割斷了繩子,在我夠不著的地方沉進了影裏,我當時腦子裏‘嗡’的一聲,卻不單因為他是守門人兄弟——你知道我當時怎麽想的嗎?”
那一段被褚桓刻意忘、卻死活忘不了的事,突然從南山的裏以另一種角度說出來,褚桓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後他就聽見南山靜靜地說:“我當時想,要是你知道了,心裏該有多難?”
褚桓突然不想再聽下去,在他手裏掙紮了起來,卻被南山用無形的氣流鎖在了床上。
“後來你什麽都沒問,一眼掃過來,就好像什麽都明白了,我看見你當時那個眼神,就覺得不上氣來,”南山說,“我當時想,我就算是碎骨,也一定要跟你走到最後……”
“別說了!”褚桓低吼著打斷他。
南山充耳不聞:“可是我食言了,你拿出短刀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要幹什麽,後來你說求我——”
南山話音一頓,悶哼一聲,原來是褚桓掙不了,轉頭一口咬住了南山的手。
南山躲也不躲,巋然不地任他咬,直到褚桓嚐到了的味道,才意識到自己像犯了狂犬病一樣,驀地鬆開牙關。
“疼。”南山這才低聲說,“你求我的時候,我比這個疼一百倍……唔,一百倍,一千倍。”
褚桓緩緩地平靜下來。
沉默了好一會後,他問:“被吞噬的覺是什麽樣的?”
南山:“周遭滿是歡喜,我隻顧著心疼。”
褚桓:“能看見我嗎?”
“能。”南山低下頭吻著他的發旋,“但不是用眼睛,我的五好像連在了一起,能覺到一切——我看見你跪在山頂,看見你滿手的,看見權杖上火燃盡,看見小綠含起將滅的火團送了你最後一程……”
褚桓突然唞了起來。
“我還看見火亮了又滅,看見影包圍了你,有一瞬間,我甚至聽見了你心裏的聲音,但是幾乎絕的時候,我看見了聖火。我看見你被圍在聖火中央,急得要命,心想,如果需要聖火需要燃料,還是燒我吧……結果仿佛‘它’的規則還在,我心想事,你上的火苗果然一路延過來,燒到了我上。”
南山說到這,放開褚桓的錮,張開雙臂,把他抱了個滿懷,低聲說:“我一輩子沒有覺得那麽溫暖過,我當時覺得自己和你是在一起的。我聽見後有無數個聲音,層層疊疊地都在說‘燒我吧,燒我吧’,規則所限,我不能回頭,但是覺得到、也想象得出那火一路蔓延的樣子。”
褚桓聽見黑暗中一聲輕響,接著,一團火亮了起來,南山點起了床頭的燈。
褚桓瞳孔驟然收,他不自地手擋了一下,然後撞進了南山的眼睛。
南山歎了口氣:“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不是什麽幻覺。”
這句話如同解咒的語,那一瞬間,褚桓仿佛從極高落了下來,消失的重力突如其來地加諸於他上,他雙腳重重地落地,在寂靜一片的世界裏如夢方醒。
“你知道後來我還看見什麽了嗎?”南山眼眶通紅,角卻含著微笑,“我看見了夕沉無邊的海水下,看見枯死的樹枝上長出了一隻弱的芽,看見懵懂的海鷗抖了一下羽,還看見灰燼裏爬出了一條探頭探腦……隻有拇指的小蛇。”
南山十指與他纏在一起,在自己的口,一時間聲音微微有些唞:“我絕不會再丟下你第二次,你相信我嗎?”
褚桓良久沒有回答,而後,他答非所問,卻問出了自從陷落地回來後的第一個和那段旅程有關的話:“權杖呢?燒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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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溫地說:“嗯,燒完了,但是以後還會有的。”
褚桓點點頭,突然覺到一從心而起的疲憊,像是一輩子沒睡過覺那樣,他微微側過頭,靠在南山懷裏,幾乎連眼睛都來不及合上,就已經陷到了沉眠裏,窩住的脖子讓南山手上的戒指在他的頸側出了一個小小的痕跡。
“逗你玩”三個字終於沒能伴隨著他一直七老八十,但是帶著這三個字的那隻手,給了他一個新的支點。
褚桓這一覺睡了整整兩天,無知無覺中度過了這一次的山門倒轉。
朦朧間,他好像聽見外麵有熊孩子們正大喊“賤人大王”,褚桓沒有理會,隻是翻了個。
與此同時,收藏了一堆不能用的槍和子彈的山裏,蠟像一樣的老兵們接二連三地緩緩了,眼睛,各自或迷茫或震驚地環顧著山和同伴。
隻要沒死,就是還活著。
褚桓陷沉睡之前,其實心裏還有另一個疑問——那個被稱為“聖火”的核桃裏,究竟有什麽?
不過他沒問,因為已經知道答案了。
核桃裏有一個世界。
“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自以為無限空間之王。”——莎士比亞。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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