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限還有近一個小時。

「人都救出來了，還有什麼事啊？」

沈易無奈地笑笑，搖頭。

綁架屬於刑事犯罪行為，蘇棠以為是要去刑警隊，結果徐超在沈易的授意之下調頭開去了s市北區的一派出所，見到律師和接案民警，蘇棠才知道沈易是被來幹什麼的。

案子雖然很順利地解決了，但是派出所民警憋屈得很。

因為他們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案例，綁匪一個人把人質綁架在自己家裡的時候居然喝得酩酊大醉，派出所的民警跟律師一起去他家，本來隻是準備核查一下報案況是否屬實，結果敲了一陣子門，人就著膀子搖搖晃晃地把門打開了，沈妍就被他拿襯捆在沙發上，民警問他怎麼回事的時候，他還沉浸在宿醉的勁頭裡什麼都沒想起來。

律師比民警還憋屈，他是按照一宗很嚴肅的綁架案來報案的，沒想到遇見這麼一個不把綁架當正經事的綁匪，以至於民警懷疑這起綁架案是他和沈妍的未婚夫合謀策劃的，真正的目的不在贖金，而在於騙取委託人高額的律師費。

沈易就是這個委託人。

蘇棠哭笑不得地幫著沈易跟民警解釋了好一陣子，沈易出示了他和律師的長期委託合同書，還簽了份證明文件，民警才終於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沈妍未婚夫的智商上。

替律師解釋清楚了這個冤得要命的誤會，一位麵容和善的中年民警才把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一樣的沈妍帶了過來。

也許是從民警那裡得知了自己是怎麼獲救的，沈妍一見到沈易就奔了過來，一頭紮到沈易懷裡，嚎啕大哭。

沈易嚇了一跳，一時呆愣在原地，一也不敢。

蘇棠在沈妍沙啞的哭聲裡聽到清清楚楚地了一聲「哥哥」。

蘇棠笑笑，用手語告訴沈易，沈易狠愣了一下之後，眉目間浮出一些和煦的溫，抬手在沈妍哭得直抖的肩膀上輕拍，以示安。

一直陪著沈妍的民警也看得心了，像念叨自家兒一樣絮絮地念叨了沈妍幾句，「行了行了……別哭了，趕回家吧，好好洗個澡，踏踏實實睡一覺，回頭再找對象就比著你哥哥這樣的找，可別再找那樣的了。」

蘇棠抿著笑，剛想把這話用手語轉述給沈易，就見沈妍抹著眼淚直起來，一邊泣，一邊用沙啞得不樣子的聲音喃喃地說，「我們已經訂婚了……」

民警氣樂了，「你倆吵個架他就能綁架你，你還惦記著嫁給他啊？」

沈妍還是那句話，「我們已經訂婚了……」

民警哭笑不得地擺手，「，走吧，走吧……」

送沈妍回家的路上，沈易坐在副駕，蘇棠和沈妍坐在後排座位上，沈妍坐在旁邊一直搭搭地哭，蘇棠一直沒有開口勸。

倒不是還記恨沈妍什麼，隻是從某種角度上講，如今和沈妍的想法是一樣的，所謂訂婚就是一個承諾，也就是一件答應好了的事，不能輕易改變，但是有這樣想法的前提條件是和有這樣承諾的人名為沈易，這就意味著僅有的這點經驗也不存在任何參考價值，也不知道該對沈妍說什麼才好。

蘇棠琢磨著，看在沈妍終於知道了點好歹的份上，等緩過勁兒來，也許可以讓和陸小滿認識認識，陸小滿那張一針見的一定可以準準地中心裡最不的地方，好好疼一下，腦子就清楚了。

也許是不想再與蔣慧糾纏，沈易讓徐超在沈妍家小區門口停車，看著沈妍走進去，從副駕換坐到蘇棠邊，就讓徐超開車走了。

從沈妍家小區門口一直到沈易家樓下，有一句話沈易反覆問了不下五遍。

——真的我哥哥了嗎？

他問，就給他很肯定的回答，答了幾回之後，蘇棠忍不住笑他。

「你要是喜歡被人喊哥哥，我也改口你哥哥，反正你比我老，喊了我也不吃虧，你看行嗎？」

沈易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有點犯傻，不好意思地笑笑，眉目間依然有些很純粹的開心。

——小時候我見過一次，也過我一聲哥哥，我看到了。

蘇棠明白這聲哥哥對沈易而言意味著什麼，他的小時候是蜷在一個他走不出來，別人也很難走進去的世界裡度過的，這些帶著強烈關係的稱呼就像是鑿在他的世界的圍牆上的一個個氣窗，因為它們的存在，他才得以熄。

「我小時候也過你哥哥，你看到了沒有？」

沈易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搖搖頭。

「我肯定過。雖然我一點也想不起來那會兒的事了，但是你把我送到我外婆那裡，外婆肯定會讓我對你說謝謝哥哥的。」

沈易笑起來，深深點頭。

——謝謝你，也謝謝外婆。

沈易回家來取的是一服。

一套半新的裝，式樣有些舊了，但熨燙得很整齊，保存得很好。

蘇棠看著他小心地把服收進一個袋子裡，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要帶給你媽媽的嗎？」

沈易微笑著，安然地點點頭。

——穿著這套服拍過很多張照片，應該非常喜歡這套服。

蘇棠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隻說了一句不但任何擔心彩的話。

「我也覺得很好看。」

直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為沈易的媽媽做完容整理，蘇棠才第一次近距離地見到這個給予最的男人以生命和嗬護，甚至在失去一切行能力之後仍然給予他神支撐的人。

多年臥床已經耗空了人的，那套服穿在的上已經有些鬆垮了，但是仍然不影響人近乎完的骨架比例，以及那副被工作人員心整理過的麵容上依然約可見的和沈易相似的痕跡。

蘇棠走近來看的時候，沈易似乎是有些張，一直把目凝在蘇棠的臉上，蘇棠就在沈易的凝視下對靜靜躺著的人輕輕地說話。

「阿姨，我已經二十一年沒喊過一聲媽媽了，等我和沈易結婚了，您就讓我喊您一聲媽媽，行嗎？」

人沒有任何回應，倒是沈易默默地紅了眼眶。

外婆是週五傍晚回來的，除了向沈易求婚的事，蘇棠一直什麼都沒有告訴，直到沈易陪蘇棠在療養院迎接回家，外婆才知道沈易媽媽過世的消息。

不等外婆安沈易，沈易已經開始安外婆了。

其中一句手語蘇棠看得很清楚。

——我很難過，但是我不害怕，我很好，不要擔心。

也許是擔心沈妍，也許是知道沈易把媽媽的告別儀式安排在了週末，沈斯年改簽了週末的機票，週五晚上就飛了回來，還帶著沈易遠在國的心理醫生一起回來了。

告別儀式前後醫生都為沈易做了全麵的心理評估，沈易的正常程度幾乎讓那個腰足有沈易兩倍寬的國老頭跌碎了眼鏡，沈易用英文寫在紙上的回答也讓沈斯年跌碎了眼鏡。

——我的未婚妻一直在保護我。

從沈斯年的辦公室裡出來，蘇棠得直沈易的肚皮，「你管我未婚妻，跟我商量了嗎？」

沈易左手牢牢地牽著蘇棠的手，笑著對蘇棠揚了揚右手的手腕，好像在給出一個足以一錘定音的鐵證，蘇棠啼笑皆非。思兔在線閱讀

好多天了，在他右邊襯袖口下依然戴著那皮筋，蘇棠也不知道他準備把它戴到什麼時候。

趙倒是對沈易的平靜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據他說，因為沈易年的病史，他曾經想過沈易麵對他媽媽死亡的一百種表現，其中包括絕食等一係列極自我傷害的行為，自從那回見到沈易平靜地來到醫院麵對他媽媽的病危通知之後，這份清單就被趙徹底作廢了。

用趙的話說，蘇棠就是沈易一直流落在外的那半條命。

蘇棠好氣又好笑，「你一個大夫說出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來，不怕沈院長再找你談談來生啊？」

趙勾起角，意味深長地抖了抖眉。

「你以為這麼有深度的話是誰說的啊？」

蘇棠一愣，哭笑不得。

算是找到沈易貧基因的出了……

從十月剩下的日子一直到十一月中旬，蘇棠和沈易都在忙。

蘇棠換了一家正於長期的建築設計公司工作，公司裡人手，蘇棠一職就一個人被當了兩個用，因為用不著接那些七八糟的行政事務，蘇棠幹得得心應手，忙是忙了點，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蘇棠不知道沈易在忙些什麼，也許是繼續理華正事件留下的後續問題，也許是又投到那份需要他守口如瓶的工作中了，不管怎麼說，沈易都是在和以前一樣安靜而努力地生活著，唯一不同的是蘇棠偶爾會看到他著些什麼出神。

蘇棠從來不去打擾他，有些事是隻有時間才能安得了的，願意在這個時候把他邊的位子讓出來，讓時間好好工作。

也許是心疼沈易剛失去媽媽，外婆一直沒有提過他們結婚的事，蘇棠每天忙得團團轉，也沒出空去想這件事，於是十一月中旬某個週末的早上，蘇棠懶懶地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看到手裡舉著一張寫了字的紙單膝跪在床邊的沈易，嚇得一碌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被沈易舉在手裡的紙上就寫了四個字。

——嫁給我吧。

沈易一本正經地穿著襯西，胡茬刮得很乾淨，頭髮也認真收拾過，一枚亮閃閃的戒指銜在澤潤的間，角牽著濃鬱的笑意，被過薄薄的窗紗傾灑進來的晨籠罩著，週都散發著和的芒。

蘇棠著窩頭從床上跳下來，赤腳站在地上，愣愣地看了他好一陣，才確定不是自己夢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你……你這是幹嘛？」

沈易又把舉在手上的紙板朝麵前遞了遞，角弧度微深，滿目期待。

「不是……」蘇棠滿是淩的臉，哭無淚，「我不是跟你求過婚了嗎，你是忘了，還是不信啊？」

沈易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問似的，眼角輕輕一彎，把舉在手裡的紙板翻了個麵。

寫在反麵的字比寫在正麵的多了很多。

——你向我求婚，是邀請我走進你的人生裡，我很願意把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你。你是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出現在我的人生裡的，現在我向你求婚，蘇棠，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