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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繼鸞沒料想柳照眉會忽然問出這句來，略微一怔之下便道：“鄉野之人初來乍到錦城，讓柳老板見笑了。”

柳照眉隻覺得好像是有個雷在腦子裏炸響：“你、你……”想到楚歸的那些話，他心裏一團，口問道，“你認得楚三爺？”

楚歸問他有個子從後臺出來，當時他可說絕對沒有，然而明明就是陳繼鸞此人，那楚歸會怎麽以為，會不會以為他是有心瞞不肯說真相，又或者是以為他跟陳繼鸞有什麽……

他才好不容易托楚三爺救了一命，難道說這還眨眼不迭地，就又無形之中把人給得罪了嗎？

柳照眉頭一時都大了。

陳繼鸞忽地聽柳照眉提起楚歸，心中一沉：“楚……三爺？”

繼鸞聰明，一聽他提到楚歸，就有種不好的預，眼皮子在跳，剛要假裝愚鈍含混過去，卻聽柳照眉又道：“且住！你是為了何事來找我的？”

他說著，便下了臺階，往旁邊走開了幾步，順便掃了周圍一眼，卻見路上人來人往，楚歸早就離開了。

繼鸞聰明，柳照眉卻也不笨，在這紅塵滾滾世裏廝混，反應但凡慢點兒也活不到如今，繼鸞聽他不再問楚歸，便跟著走過來兩步，又道：“＋無＋錯＋小說＋我們初來乍到錦城，不懂規矩，把一匹馬跟馬車給警察局的人帶了去……有人說柳老板您跟警察局長有些，陳繼鸞走投無路，隻好覥前來相求柳老板相助……倘若柳老板肯幫這個忙，以後繼鸞絕不敢忘記您的大恩！”

柳照眉著：“馬車在街上闖的話，的確不合規矩，但何至於就帶去了？你沒有給他們錢疏通嗎？”

陳繼鸞苦笑道：“咱們是初來的，大概是看著麵生……”

“你真個不認得楚三爺？”

陳繼鸞原本想把這一節蒙混過去，見狀似是瞞不住了，便道：“不瞞您，當時是有位爺在場……隻不過我們初來，卻不認得。”

柳照眉一聽，心下通明，當下一搖頭：“對不住了，這事兒我卻是幫不上忙。”

他拔要走，陳繼鸞慌忙攔住：“柳老板？”

柳照眉停下腳：“你不必再說，且莫說在這錦城無人敢得罪楚三爺……更何況，我這條命才剛是三爺救得，你這事兒倘若不沾著三爺，我倒是還可以幫這個忙，但是同三爺有關的話……請恕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繼鸞目瞪口呆，有心再求，可是看柳照眉這個決然樣兒，又想到方才他跟楚歸在的熱絡勁兒，就知道說破了皮子怕也於事無補。

繼鸞無可奈何之下，便站定了腳，並未再去攔著求。

柳照眉轉上了黃包車，極快而去。

陳繼鸞站在這熱鬧漸漸散去的金鴛鴦門前，心中一片寥落，想到方才楚歸那回眸一眼，想到自己白忙了一天，又想到陳祁在家中指不定如何擔憂……陳繼鸞隻覺得眼睛也有些發。

但繼鸞天生倔強，雖然一再挫，但站了會兒，卻又打起神，不管怎樣，還是得回去……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把大黑馬扔下了……

繼鸞想到這裏，心裏略覺得難過，可是這錦城的水如此之深，那位三爺又是個一手遮天的人，他們一來就把人得罪了，以後還怎麽混下去？

罷罷罷……也隻有壯士斷腕了。

繼鸞想好了退路，就在心裏盤算回去後陳祁會如何應答，自己又如何應答，如此想著，便慢慢地往回走去。

繼鸞心裏想著事，如此走了約莫十多分鍾，忽然之間子猛地一震，站住腳瞪大眼睛四看。

原來方才滿心盤算，隻仗著記往回走，這一功夫才發現……好似……又迷路了。

繼鸞發覺走差了路，心中苦不迭，趕往回返。

抓著人又趕地問路，幸好還記得住的地方那地名，那些路人被攔下，有好心的便指點一二，有人理也不理罵一聲走人。

繼鸞按照那些好心人指點，東繞西繞，有時候覺得像是走到悉的路了，有時候卻陌生……一陣喜又一陣兒訝異，漸漸地眼前的道路越發四通八達，巷子胡同蜘蛛腳般地展，高樓屋宇黑影重重……繼鸞滿眼迷糊，隻覺得自己是越發地繞糊塗，連最初那點子清楚也然無存了！

繼鸞站在那黑乎乎的巷口上，此人更是的了，連個能問路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麽鑽進來的。

繼鸞滿心冰涼，暗暗責怪自己實在糊塗的，為了把大黑馬救出來耽擱的這麽久，卻把自己是個路癡這點兒忘了，倘若回不去，陳祁定會擔憂，他一憂心暴躁，指不定又鬧出什麽事兒來，黑馬跟弟弟孰輕孰重？

繼鸞想到這裏心如油煎，恨不得狠狠地自己幾個大耳子。

繼鸞正懊悔地無法可想，耳畔卻地聽到一些奇異的響，是習武之人，耳目皆極出眾，聽到響當下便像是飛蛾見了亮，趕地向那靜跑去。

繼鸞跑了一陣兒，耳畔那靜便更加鮮明了，竟似是拳打腳踢外加有人微弱呼救的聲響，繼鸞大吃一驚，知到錯了地方，估計不是什麽好場麵，而隨著一轉彎，眼前也看得清楚，前頭那巷道裏頭，借著微弱的燈，瞧見大概有四五個人圍著一個人在拚命地廝打。

繼鸞走江湖慣了，為人幾分謹慎小心，不再像是初出茅廬什麽事兒也不懂的時候習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誰知道這番毆鬥是為了什麽而起？貿然出手更是不妥，多一事不如一事。

何況剛進錦城就惹了不能惹的人，此刻便不想再多事，正想要悄悄避開，耳畔卻聽到一個悉的聲音：“你們……求你們……”

接著有個聲音便邪氣地笑道：“這功夫知道求饒了？早知道乖乖地從了不就行了……”

那被打者聲音抖微弱：“你們……莫非是杜……”

“閉！老子們隻是來給你這兔子好看的……”

接著便又是慘聲，嬉笑聲。

繼鸞聽到這裏，雙眉一揚，心念如電，瞬間形不停，反而急急地往那一團戰裏衝了過去。

“住手！”繼鸞人未到，先大喝一聲。

那些人正調弄廝打的興起，距離此不遠就是巷子口，外間便是大道，也有些人經過，但是看到這場景都遠遠避開假裝沒見的，這年頭，等閑地要替人出頭，簡直跟自送死沒什麽區別。

這幾人見繼鸞忽地而來，正在愕然，有人便悶聲笑道：“有個不怕死的！”

正說著，忽地見眼前那人形騰空，還沒來得及反應，臉頰上一陣劇痛，竟是被人一腳踢中，整個人還沒笑完，子便向後跌了出去。

剩下那三人見狀，大驚失，急忙圍了過來，繼鸞見他們全無停下之意，便也不羅嗦，不慌不忙擋在那蜷在地上的傷者之前。

剩下的三個人衝上來的瞬間，卻另有一個人站在牆角的黑暗中，見繼鸞出現，他便一怔，心道：“怎麽是？”

你道是繼鸞本是不想多管閑事惹事上的，怎麽忽然之間又不顧一切衝了上來？這自然跟被打的那人有關，原來，那被打在地上幾乎無法彈的人，居然正是金鴛鴦的柳照眉，柳老板。

柳照眉那一把嗓子極為特殊，繼鸞雖隻聽過一次，卻記憶深刻，方才要走之時，柳照眉求了一聲，落在耳中，——這也是柳照眉命不該絕。

柳照眉被打的奄奄一息，從地上睜眼看去，見眼前人影晃，那幾個圍毆自己的人正在圍攻一人。

柳照眉本沒什麽所，誰知道看了一會兒，卻見那來救援的“義士”仍舊颯颯英姿地站著，其他三個如狼似虎地，卻分明被打的跌了出去，在地上跟病貓兒似的□。

柳照眉咳嗽了聲，卻說不出話來，隻覺滿腥氣。依稀見那人上前來，把自己扶住：“柳老板你怎樣了？”

柳照眉聽著這聲音悉，卻想不起究竟是誰，眼睛拚命眨了一眨才看清楚，頓時道：“是你？”

這功夫，地上那三個爬起來，本正要繼續手，卻聽得一聲淡淡咳嗽，三人便緩緩地後退，互相攙扶極快地離開了巷子。

陳繼鸞原先對付那三人之時就已經發現，還有一個黑人站在暗影裏沒有手。

陳繼鸞本就不想多惹事，那人沒有參戰的意思，繼鸞便不主去招惹，這功夫見那人示意那幫人撤了，也自鬆了口氣。

柳照眉扶著陳繼鸞的胳膊站起來，原本致漂亮的一張臉，被打的鼻口出，眼睛紅腫，看人也有些模糊，說話也有些嘶啞：“沒想到……”

“柳老板，先別說了，我送你去醫院吧？”陳繼鸞忙道。

柳照眉看一眼：“好吧……”

陳繼鸞扶著柳照眉出了巷子，來來往往拉黃包車的也有，但看柳照眉這個樣子，誰敢過來摻和？

偏柳照眉被打得都有些瘸了，踉蹌無法行，陳繼鸞一咬牙：“柳老板，我背著您。”

柳照眉正咬牙忍痛，聞言一驚，陳繼鸞道：“我背著您去醫院，隻是我不知道醫院在哪……”

“前頭不遠就是……”柳照眉心中慘然，“你扶我過去就是了。”

陳繼鸞看著他麵目全非的樣子：“柳老板，我抱不您，背還是可以的。”

柳照眉呆呆看，繼鸞扶著他手臂，到他前去，“柳老板您的傷不能耽擱，您比我更清楚吧？”

柳照眉道：“你先前央求我的事我……”

話沒說完，陳繼鸞將他雙手一拉：“行了，這功夫來不及說這些！”一躬，又一腰，柳照眉本能地抱住的脖子，子便在的背上。

他的臉過的後腦，極快地著鬢角臉頰往肩頭靠去，臉頰相，他嚇了一跳，頭驀地揚起，額頭卻把的帽子給不小心撞落了。

柳照眉回眸，見那帽子落了地，他張了張，想說什麽卻沒說。

這會兒陳繼鸞背著他已經小跑起來，那帽子便越來越遠。

柳照眉雖是個唱旦角的，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子骨在那，重量也在那，也幸虧繼鸞是習武的。

但饒是如此，把人背著進了醫院之後，整個人卻也撐不住地在牆壁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忙著起來。

醫生護士見來了傷者，急忙過來探看，柳照眉在錦城很有名氣，醫院裏也不乏他的戲迷，來來往往裏，有人便認出了他，當下大一聲：“是柳老板！”引得四方驚圍觀，一時人如湧。

陳繼鸞見有人把柳照眉接應了過去，便鬆了口氣，又靠在牆上了幾口，抬手額頭上的汗，轉往外走。

那邊柳照眉被院方妥善細地接應過去，一幫子醫生護士圍著問長問短。

柳照眉渾痛楚，卻抬起頭來想看陳繼鸞，隻見在人群的隙之中，那人看他一眼，抬手汗，轉竟走了。

柳照眉無力地垂頭，雙眸合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陳繼鸞抓了個護士，把回去的路問了個清楚，那護士見是送柳照眉來的，也十分耐心，幸好他們所住跟此不遠，陳繼鸞把指點的路標牢牢記在心裏，便出了醫院門口。

繼鸞看看眼前馬路，默默念叨著護士的叮囑，轉往左順著馬路而去。

而就在繼鸞離開之後，醫院門口上，那原先被打的一人捂著臉頰，狠狠不已：“九哥，……原來是個娘們兒，哪冒出來的點子這是！讓兄弟們去做了？”

旁邊一人，黑黑麵，赫然竟是楚歸邊的那個“老九”！

老九著陳繼鸞離開的影，又看看醫院門口，沉沉說道：“幸好正事兒已經完結了……不然的話對三爺不好代，都記住！這娘們三爺認得，不要輕舉妄，回去請示三爺再做打算！”

其他四人聽是“三爺認得”，雖不知詳，但個個咋舌，便乖乖地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