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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這些天楚歸沒去想別的,今兒沒遇到柳照眉同繼鸞之前，過的本算平靜，另一方麵對於繼鸞而來，亦是同樣。

這平靜安好的幾天裏，繼鸞甚至覺得,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留在錦城。

答應來當柳照眉的保鏢,把陳祁送到了學校裏，祁懂事不，很惹事,白天他在學校裏接教育，繼鸞也極放心的。

另一方麵在戲院裏,繼鸞也是大開眼界。

起初以為演戲不過是件枯燥無味的事，幾個生旦淨末醜在戲臺上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以前鮮能有耐心看完一部戲，也沒這個閑心思跟時間。

但是現在，有一整天的時間看臺上的戲。

不僅僅是看戲，而且是看人。

顯而易見，柳照眉對他的這個保鏢也很是關照。

先是張羅著給繼鸞換了衫，把平縣的土布衫子換了錦城流行的棉衫，還是時下的款式，隻不過繼鸞不肯穿裝，柳照眉隻好給置辦了套中點的裳，穿起來倒是三分嫵，七分英氣。

習武之人上本就自有一神氣兒，稍微一打扮就見七分人才。

柳照眉著繼鸞，從最初的麵`無`錯`小說`目模糊到如今的近距離接，他知道自己眼中看到了什麽，且慢慢地習慣，喜歡。

戲臺上柳照眉演出的時候，一個回眸，一個移步，水袖挽起或者輕抹鬢角的時候，偶爾總會向著的方向看來一兩眼，那樣水瀲灩的眼神，驚心魄。

繼鸞自然會看到。

也隻有自己知道，隻有接到他的眼神，確確切切地。

有點朦朧的小驚愕，也有點朦朧的小喜悅。

對繼鸞而言，柳照眉極為溫，這種溫繼鸞頭一次在一個男人上見到。

繼鸞覺得柳照眉就像是他扮演的那些角一樣，令人驚豔，又有點兒琢磨不。

楚歸跟斯李來到金鴛鴦的時候，後臺正剛開始熱場，戲樓裏還沒有多人。

斯李抬頭打量著戲樓周圍，被那些紅燈籠跟古古香的大桌子、戲臺給弄得目眩神迷，大概是紅容易激發人興的覺，斯李神采奕奕道：“三爺，這裏瞧起來不錯。”

楚歸正也四看，隻不過隻是為了找一個人，聞言意味深長地說道：“是不錯，不過這地方倒是在其次。”

“地方其次？”

“是啊，你大概是沒聽說過，金鴛鴦全仗一個人才能在錦城的戲曲界坐第一把椅。”

斯李想了想：“你說的難道是那個柳老板？”

楚歸做驚奇狀：“你也知道啊？”

斯李道：“那當然了，我在原家堡的時候就經常聽人提起這個名字，聽說是長得很，簡直比人還好看……我是想象不出。”

楚歸著打量自己的眼神，敵方真真賊心不死，楚歸恨不得把痛打一頓，偏笑道：“那你想不想見他？”

斯李笑道：“既然來了，當然要見一見這位著名人了。”

楚歸便領著斯李往後臺去，戲樓的老板親自來領路，楚歸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那道匆匆閃避的影。

這功夫楚歸也明白了。

在朱治毫壽辰的時候，這人怕就是在躲著他的。故而才沒有進朱家的門，隻在門外等候柳照眉。

仍舊是對他有心結呢，還是說怕著他？

楚歸思忖著，有些事兒與其假裝什麽也沒有讓自己難，不如就直接麵對更好些。

單單是躲避，是避不開的。

柳照眉今日本是沒有戲的，見楚歸領這個洋裝人進來，便急忙迎出來，楚歸見他行果真不靈活，便假惺惺道：“柳老板，別，多休息……”

斯李著柳照眉，見人果真生得極，又有種別樣氣質，頓時也看直了眼。

楚歸趁機道：“這位是李姑娘，斯李，久仰柳老板的大名，故而一再央求我來看看。”

柳照眉聲道：“照眉真不敢當。”

楚歸這邊費心搭線，見兩人說上話兒了，便無心逗留，自門口便退出來。

他在戲樓裏一打量，老九抬起手指一點，楚歸著那空空如也的茶水間，便信步踱了過去，果不其然，便看見那人斜靠在門板上，似乎在出神。

楚歸輕輕地咳嗽了聲，然後見的肩頭有些僵。

繼鸞站直子，緩緩地轉過來，當看清麵前人的時候，心中沒來由也歎了聲，卻仍麵不改規規矩矩地行禮：“三爺！沒見到三爺過來……”

“你當然是沒見到了，”楚歸淡淡地，開門見山道，“躲來這裏不就是不想見到我嗎？”

繼鸞心頭一震：“三爺？”

楚歸一笑，旁邊那些忙碌的小夥計見陣仗都退了出去。

這邊楚歸打量著繼鸞，見垂著烏亮的發辮，一月白衫子，不似原先那樣土裏土氣的打扮，腰間也沒有再外勒著布腰帶，整個人終於顯得有幾分氣質來了，眉眼裏更見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明麗。

柳照眉的品味素來是不錯的，可真會打扮人。

楚歸角一挑，道：“你覺得，我很可怕嗎？”

“沒有。”低了頭。

楚歸心中忽地有些兒火氣升起，他了手指，終於又問道：“那你躲什麽呢？”

繼鸞語塞，繼而明白過來，眼前這人極聰明，眼裏是不進一粒沙子的，與其搪塞，不如直接大方承認。

繼鸞道：“隻因先前得罪了三爺，因此畏懼，想要躲開三爺，免得三爺見了不喜，反而惹事。”

“三爺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繼鸞誠心地：“是陳繼鸞無知，請三爺見諒！”

楚歸沉笑道：“怪不得孔子說什麽，唯子與小人難養也，你看看你……”

繼鸞聽他聲音帶笑，卻不敢怠慢，果真，楚歸話鋒一轉，卻又問道：“你為什麽會留在錦城？”

繼鸞頓了頓，道：“三爺當時……說讓我好好留在錦城，於是我……”

楚歸的聲音更帶了三分笑意：“真聽話，那麽……要是……”他故意拉長語調，卻終於出真容，“要是三爺說……讓你離開柳照眉呢？”

調侃似的問。

繼鸞一驚抬頭：“三爺？”

楚歸瞧見眼底真真切切地震驚之：“怎麽，你不願意？你離開柳照眉，跟著我，你可答應？”忽然之間，不由己冒出這句。

繼鸞眼睛越發瞪大：“三爺……”

楚歸隻覺得自己沒來由地跳上風頭浪尖，隻好隨波逐流，口中極為流利地說道：“柳照眉給你多錢，我出兩倍。”

繼鸞沉默。

楚歸步步：“兩倍不行，三倍……五倍……”

繼鸞終於道：“三爺！”

楚歸停下話頭，繼鸞抬頭看向他，目清正，聲音也很清晰：“三爺，柳老板邊兒需要一個陳繼鸞，可是您不需要。”

楚歸口一堵：“什麽？”

繼鸞聲音略微放低了些，如同辯解：“三爺……三爺您是錦城數一數二的人，邊高手如雲……不需要繼鸞去錦上添花，可是柳老板不，柳老板邊兒……沒其他人了，故而三爺……”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是楚歸卻從中聽出了異樣。

——是在真真正正地關心了柳照眉啊。

楚歸的笑忽地有些冷意了：“是嗎？可是……那天晚上，分明卻是你救了我啊。”

繼鸞忽地啞然。

那天晚上祁說的對，不該就去救他的……如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怎麽，你還有什麽話說？”

繼鸞著他那張如畫的臉，心怦怦地跳。

楚歸笑得很靜：“你要是怕柳照眉不答應，我去說。”

“三爺！不必去問柳老板，”繼鸞忙攔住他，無奈之下，幾分相求地，“三爺，請你容我再想想好嗎？”

楚歸盯著的臉，像是能輕而易舉地看穿心裏想什麽：“你怕我為難柳照眉嗎？”

繼鸞心頭陡然掠過一寒意，他當真能看穿心裏想什麽：就是怕他直接去跟柳照眉說，以他的能耐，柳照眉如果強留，勢必會遭池魚之殃，但……

“還是說，”楚歸的眼中帶了幾分冷峭地笑意，“你怕他會輕而易舉地答應把你給我？”

繼鸞徹底無言。

沉默中，楚歸上前一步，他比高出許多，此刻便附耳過來似的：“三爺看上的，不管天上鷹隼地上虎豹水裏蛟龍都得到手，何況是你。”

他的聲音裏似乎都帶著一寒意，繼鸞隻覺得骨悚然。

誠然，隻有他想要的跟不想要的，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楚歸說完之後後退一步，緩緩地轉過想走似的，繼鸞忽地問道：“三爺，為何是我？”

楚歸背著一挑眉，目裏有幾分茫然，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問題，不過隻是片刻，他便說道：“大概……是因為我特別的討厭你吧。”

然後，他覺得這個理由似乎還不錯，於是便出門去了。

討厭，為何還要讓去他邊？

繼鸞卻是明白的。

大概楚歸知道，呆在金鴛鴦裏頭，看著柳照眉，心裏是快活的，可是不願意見他楚歸，甚至見了他就要躲開，於是，楚歸偏偏要把留在邊，這樣才會難。

繼鸞從茶水間出來，樓上柳照眉正在跟一個著洋裝的人兒說話，兩人站在一塊兒，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繼鸞看了會兒，又瞧見楚歸正坐在不遠的座位上，遙遙地看著麵上帶笑。

繼鸞衝他一點頭，也略微笑了笑，又看一眼樓上的柳照眉，便轉過往門外而去。

繼鸞大步出了金鴛鴦，春風掀起的月白衫子，繼鸞低頭著那翩然舞的角，眼底忽然有些潤。

深吸一口氣，抬頭看看尚好的天，便往回而去。

大黑馬經過柳照眉的照應，給留在騎馬場裏，這家馬場是德國人開的，養的馬專門給那些貴族們學騎馬之用，因此待遇非常之好，柳照眉帶著繼鸞親自看過，繼鸞十分放心。

這兩天聽說萊縣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也有很多萊縣來的人都陸續返回。

離開也好，繼鸞心想，就算是離開，也不能留下來去給那個人做事，那才伴君伴虎。

那個人是惹不得，始終招惹不得。

就在這時候繼鸞也才恍然明白，當時跟祁探過柳照眉回來的路上，祁說留在錦城的時候，心中那一抹遲疑不安是什麽，現在極為確定：就是楚歸。

如果可以，繼鸞覺得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跟那個男人有任何道。

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是，當時跟祁兩個剛進錦城，大黑馬驚了之時，遙遙地著那坐在黃包車冷如霜月麵不改的男人，心中那寒意冷的幾乎讓無法作。

同他手奪槍的時候看似行雲流水，晴兒隻有自己知道也是極怕的，那種揣不到對方想什麽也不知他會怎麽做的恐懼無邊無際，他隨時都可能一槍斃了，但他終於沒有，而已經僥幸過一次了，這樣的運氣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繼鸞深知，更也不想再賭。

剩下的隻有一條路，離開錦城。

繼鸞隻是歎：轉來轉去，終究是要跟他撞上，早知今日，當初就算在錦城外的山上轉個三天三夜，就算是跟原家堡對上……也不要再進錦城。

隻不過以某人的心，一旦認定了的，就絕對難以鬆手。

楚去非最是知道，楚歸從小就護食護的厲害，一旦被他劃歸到碗裏的，他絕對會死死咬住分毫不讓。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章～

三爺端量了那麽久，總算要正式開咬了啊，奈何繼鸞不想當他那盤菜……=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