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不飛花》第1章
尉遲家長公子已是第四次娶親了,這次,仍然引得整個青州府一團轟。
因為在此之前,尉遲鎮娶了三次親,但那三位妻室,都在親當夜,無故亡。
一次是偶然,兩次為巧合,三次……那就不可也。
私底下流言紛紛。
有好子虛烏有鬼神論者,便篤定尉遲家被惡鬼纏,因此每個新嫁娘都沒有好下場,需要請僧尼道若幹,做足多多場水陸道場,才能抵消孽債,讓尉遲鎮的親事順利而行。
有好命理推算布神相的,便堅稱尉遲鎮命中帶“煞”,且是煞孤星,命專門克妻的,故而每次娶親,新娘子前腳進門,後腳便莫名橫死。
至於有些自稱是跟尉遲家有些牽連的知人,則,乃是尉遲鎮懷“過人隻能”,故而新娘子們無法承,才……
前兩個法,太過飄渺虛幻,最後一個法,卻最人浮想聯翩。
一時傳出有關尉遲大公子**問題的若幹傳聞,譬如他的那,有驢兒似的大,最是勇猛無匹,子沾不得……又譬如尉遲鎮暴,那三位娘子,都是被他淩而死……
有了這前車之鑒,尉遲鎮當下便是青州以及周圍百裏未婚姑娘的黑名單頭一個,就算是寡婦、醜婦也自惜命,不肯“下嫁”這看似花團錦簇高門大族的尉遲家。
這一番,尉遲家要第四次給大公子娶親,城中的好事之徒,紛紛開設賭局,一邊賭生,一邊賭死,每日下注的人絡繹不絕,賭死的人,比賭生的竟要多兩倍。
下注離手之前,有人便問:“這次要嫁過去的是什麽人?竟這樣大膽?”
話從頭。
在這青州觀前街上,有個財主,名喚張發財。
發財哥起初是個鄉下進城的野子,在開雜貨鋪的牛家當學徒,因他聰明肯幹,牛店主心喜,便將他招贅,把自家兒嫁了給他,百年後,又把鋪子也傳給他。
張發財機靈,見青州當地人喜打扮,裳樣子流行極快,但好的料稀缺,他便背井離鄉,跑到南邊,辛苦牽引貨源,運了大批好料子進城,果真極歡迎。
自此以來,一發不可收拾,加上妻子牛氏也十分會持家,夫妻兩個齊心協力,一家鋪子變作兩家,兩家變作四家,數年下來,張發財也儼然了青州地方一富。
這日張發財正依例巡查鋪子,卻見有個買了布匹的客人抱著一匹布來店裏,道:“店家,你的這匹布被蟲兒咬爛了,怎可仍賣於我?”
夥計上前查看,張發財也站著瞧,卻見那客人拿的正是時下流行的祥錦,十分貴重,一匹要有一兩銀子。這祥錦極為難織就,因其中一種蠶很是引蟲兒,因此保管不易,但張發財向來謹慎,因此這還是頭一次出事兒。
原本是店家的不是,可張發財利心極重,見這錦緞名貴,若是認錯,自然白白損失一兩銀子,於是便不肯收回,示意那夥計堅決不認,隻貨出門,概不負責。
那客人十分冤屈,道:“我信你們老字號,才未曾檢查急急帶走,路上心喜,打開看看,才發現破損,沒想到你們竟如此。”
張發財怕他鬧出來,別人看見很不像話,又欺負這客人是外地口音,便喝道:“定然是別家派來搗的,趕走!”
幾個活計一起湧上,把那客人推了出去。
那客人被推倒在地,氣得大罵。
張發財揣著袖子,冷冷道:“你若再,便去告,治你個汙蔑之罪!”
那客人人生地不,又知道他有些地位,生怕惹禍,當下忍氣吞聲去了。
張發財護住了一兩銀子,有些自得,正要回店,卻見門口上有個著青布、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眉眼細長帶冷峭之意,著自個兒,似在微微冷笑。
張發財心虛,便惱怒道:“你是何人,著我笑是何道理?”
那文士道:“你昧了良心,做這等事,留神回頭便報應在你最要之上……你若聽我的,快去把他回來,賠他一匹布就是了,也免得那飛來橫禍。”
張發財笑道:“我以為是什麽人,原來是個胡話的瘋子,他已經走了,且我又不虧心,怕他怎地?”
文士道:“罷了,信不信由你,橫豎以後你自知道。”沒頭沒腦完,便飄然而去。
張發財著那文士背影,便啐了口:“虧你走得快,走得慢,老子便打你這烏。”
過了五日,張發財早把那件事拋之腦後。
此日回府,牛氏接了,眉開眼笑道:“有件喜事要與你。”
張發財問道:“何事?”
牛氏道:“今兒有人上門,定了孩子的終大事了,你可是不是喜事?”
“什麽?”張發財大急,忙問,“怎不與我商量,私自做主?定的誰家?”
牛氏道:“別急,是朝街上的於府……我本也是想等你回來商量的,是囡囡丫鬟我進去,讓趕應下來的。”
“這是為何?”張發財震驚。
牛氏笑道:“我也不知,隻不過看囡囡那樣兒,那於公子必然是見過了,相當中意才催著我趕定下的,怪道這兩日一直都懨懨地神不振,原來是有了意中人,那於家,咱們也是知道的,是個書香門第,能看上咱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張發財仔細想了想:“倒是不錯……不過,囡囡是怎麽跟那於公子見麵的?”
牛氏道:“可記得前些日子的廟會?便是去廟裏燒香時候遇見的。”
原來五前,正是當地的廟會日,張姐便隨著丫鬟去進香。
正燒了香許了願出廟門,就聽見門口旁邊有人哭不休,道:“你們青州城的人都黑心,昧我的錢,我大老遠跑來買緞子,卻給我一匹爛緞子,卻不肯認,我回去如何差?倒不如死在這裏。”
張姐聽到“緞子”兩個字,自然想到自己家裏,心頭一驚,正要仔細看端詳,卻聽有人問道:“你什麽黑心!誰昧你的錢了?”
張姐定睛一看,卻見前麵的柳樹下,站著個翩翩白年,生得麵如冠玉,風姿極好,正對著坐在地上的一人話。
那地上之人哭搶地,道:“自然正是你們青州府的人,好大名頭的張記綢緞莊不是?竟用爛緞子來哄我,白瞎了我一兩銀子,你們青州人,忒也壞了!”
白公子便皺眉,道:“商人自是重利,但他是他,你休要我們青州的人不好。”
地上那人道:“張家那鋪子豈非就是青州的?見我是外地來的,便上下一夥地欺負我,豈不就是你們青州人心黑?”
此刻張姐已經知道這人的是自己父親,雖然那白公子不曾留意,卻已經有些臉熱,又有些暗惱,也不知惱自己父親,還是這客人。
客人罷,白公子喝道:“住口!不過是一兩銀子罷了,值得你如此麽?”著,抬手在袖子裏了,竟掏出一塊銀子,扔給那人,道:“這是一兩還多,你收好了,把你的話自收回去!”
那客人愣怔:“你……你是何意?”
白公子哼道:“區區一兩銀子罷了,就丟了我們青州府的麵麽?爺自不放在眼裏!隻求一口氣而已!平心而論何止青州?普底下有好人,自也有那些良莠不齊的商……如今你收了這銀子,且不許再我們青州人如何,不然的話,我饒不得你。”
那客人兀自發呆,捧著銀子,如同做夢般。
白公子卻不再理他,邁步就走,無意中跟張姐四目相對,便向張姐微微一點頭,十分溫文有禮。
目相對這剎那,把張姐的滿麵通紅,一顆心卻如鹿撞一般。
耳聽得旁邊的人嘖嘖讚歎,道:“於家是書香門第,難得於公子生得如此斯文,子卻如此豪爽,難得,難得。”
張姐回到府中之後,誰也不想,鎮日隻想著當日柳樹下那白年,想著他清秀麵龐,想著他風流舉止,想著他含笑行禮……簡直氣若遊,魂不守舍,得了那傳中的“相思之癥”。
一直到此日,聽聞有人上門提親,急忙便丫鬟打聽,本是有些不樂意的……誰知丫鬟回報,是朝街的“於公子”,又婆起,於公子跟姐有過一麵之緣,頓時張姐便按捺不住,以為因瞇驚鴻一瞥,於公子便也如一般,對自個兒上了心,如今大好的姻緣上門,自要抓住。
於是竟不顧兒家,急忙催促著母親牛氏把親事定下,唯恐放跑了那翩翩佳公子。
張發財本有些不踏實,聽了娘子的話,知道了事的來龍去脈,方略覺安心。
誰知又兩日,“於家”的人又來,竟是要定婚期,張發財倉促裏,便擇了個黃道吉日……定下之後才覺得不對,親自去於府打聽一番,卻才得知於府並不曾去府上提親。
原來來定親的,是令整個青州未嫁的黃花閨唯恐避之不及的另一戶“尉家”。
張發財確認之後,如五雷轟頂,他生意場上十分得意,子嗣卻單薄,隻有這個掌上明珠,本來打算招贅個婿,順便繼承家業的,沒想到“於家”來提親,因迷於對方“書香門第”,故而倉促應承,卻不想竟上了賊船。
偏偏尉遲家的當家主母十分厲害,張發財雖是當地富戶,卻難跟這種門閥抗衡,賊船上了便難下,一時哭不應地不靈,張姐知道一番心意錯付東流水,且又是定了個跟“閻羅殿”的親事,也是急得跳腳,於繡房裏頭哭不休,屢屢尋死覓活。
張發財走投無路之時,便忽然想到那青文士的話,當下便命廝四找尋那人。
誰知找了數日找不見,等張發財無意臨門而站的時候,卻見那文士打眼前路口經過。
張發財當下撒跑過去,揪住那文士,大聲罵:“你這烏,竟咒我出事,如今果出了事,我跟你拚了……”
文士著他,冷冷靜靜,一雙狹長眼睛如許銳利,竟讓他有些罵不出聲來。
張發財心中憋屈,何況就算真打死這人,也救不得自家兒的,酸楚之下,反落下淚來,哭道:“你為何要那樣詛咒我,如今,我要害死我親生兒了,嗚嗚嗚。”
文士見他落淚,便道:“當日你不信我,如今信了,卻已是晚了,不過不打,或許這是一樁好姻緣,隻要度過一個關卡……”
“什麽關卡,鬼門關麽?”張發財倒也機靈,眨著淚眼相問。
文士見他頭腦轉果真是快,不愧是商人,便笑道:“不必事事都往壞想……”
張發財見他笑的高深,一時福至心靈,拉著文士的袖子便跪下去:“高人,是我有眼無珠得罪了您,但我隻有這一個兒,舍不得讓去送死,求您指點迷津,救救我們一家。”
文士起初不理,張發財豁出去,廝纏不放,百般哀求。
最後文士歎了聲:“你這人,雖然貪圖蠅頭微利,是個詐商人,但卻舐犢深,有拳拳父母之心,罷了……”
他歎了聲,想了片刻,便道:“相救你的兒,倒也有個法子,你隻需在這街頭上站個七七四十九,在這四十九之中,會有個姑娘打這兒經過,你若是能攔住,求應了幫你,那你兒便會平安無事了。”
張發財半信半疑,唯恐是敷衍之語:“高人,什麽樣兒的姑娘,什麽時辰來?可還有一個半月就要出嫁了……”
文士笑道:“保管在四十九之前來到,什麽時辰我也不準,樣貌我倒可以跟你,保管你認不錯別人,但是要我給你知道,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您隻管?”
文士慢悠悠道:“我要你二百兩銀子。”
張發財一聽要錢,委實心疼……然而二百兩銀子跟自己的心肝寶貝相比,卻也不算什麽了,於是忍著心疼,道:“隻要真的管用,二百兩銀子自然是使得的。”
文士道:“你若不信,我轉就走。”
張發財把心一橫,在懷中了,出兩張銀票雙手遞過去:“求您點撥,務必救一救。”
那文士把銀票收起來,才笑道:“你這人,倒還有救。好,你附耳過來……”
張發財如溺水之人握到救命稻草,忙將耳朵湊過去。
作者有話要:在開《妾本無邪》之前,本來是想發《相好》的,那時候相好還於首章沒改的狀態,我有些不滿意。
正好拖拖拉拉寫出了《豔與齊》的稿子,於是就把這本的稿子給親友看,表示喜歡,有九重跟桃紅的覺~並琢磨封麵是要畫人還是風景~~我不著急。
漸漸地,等無邪快完結,問:要發無豔咩?我要畫封麵也~~我不、不著急……後來大家都知道了,終究還是發了相好。
這次又猶豫想改發別的,但存稿已幾度更改,又換了個開頭(希這次不要像是相好一樣再改啦),時間拖太長激都耗了,跟親友商量了數次,到底決定還是發這本,於是定了封麵~~
早上又懶,然而打開郵箱後,發現親友郵寄封麵的郵件,被那句“總之今要開就開不要拖延”擊中了我的心……
如果沒有人催著,我或許真的還要拖延一陣~可是看著那句話,又看著金閃閃喜氣洋洋的驚豔封麵,被某隻那雙銳利地眼睛盯著……無法後退
為了那些存在於我心底的可的人們,好的故事們,加油~~
這個圖很適合封麵的覺~金萬道,霞氣燦燦~新的一年,繼續加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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