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命運

二娘子和七娘子都愣住了。

“小寒，去打聽一下消息。”二娘子當機立斷，又，“把燈籠留下。”

乘著月，園子里的景依稀可見，小寒踏著青石路過去，倒也不需要燈籠。

小寒就轉把燈籠給了二娘子，二娘子和七娘子索拐到了聚八仙附近的長椅上，拎著燈籠坐了下來。

月明星稀，濃重的夜里，依稀可見流螢閃爍，遠有蟬鳴陣陣，萬花流落方向傳來了響亮的蛙聲。

“五娘子的子，你想必也得差不多了。”二娘子沉著撿起了方才的話題。

七娘子著蟬翼紗燈里明明滅滅的燭，尋思著緩緩道，“五姐是個暴脾氣，其實心地倒不壞，也很有韌。只要不了逆鱗，大家相安無事，倒也不會鬧出多大的岔子的。”可惜，五娘子的脾氣變幻莫測，誰知道下句話會不會翻臉。

這樣的人，要是能拿住了的子，倒不難相。至不會存著什麼害人的主意。

二娘子一再提起這個話題，要是再藏拙，倒辜負了的苦心。

二娘子就著七娘子欣地笑了笑。

“我聽說，端午前幾日，封太太上門了。”又轉了話題。

不要看二娘子好像思路散漫，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其實是本沒有多余的話。

先說大太太邊需要一個智囊，就是在提點七娘子，該走的路線。

再談五娘子的子，是告訴七娘子，將來的正院，五娘子是最弱的一點，很容易被四姨娘利用了生事。七娘子應該多花心思，和改善關系。才能讓大太太在苑的斗爭上，占到上風。

又說九姨娘的家人……

“哎。”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往年都是太太打發，我沒有出面，今年太太不在，誰出面都不大妥當，我就把這個人拿來做的。免得封太太領了四姨娘的，又是扯不清。”

這是早想好的托詞。

二娘子開門見山，“你放心，這事我會幫你周全的。”

如此直爽，倒是出乎七娘子的意料。

七娘子不由得愕然轉頭，看向二娘子。

二娘子的眼神坦然、澄澈。

“生恩難忘！”的語調很溫和。“娘在這件事上是小氣了點，如果換作是我……”

子不言父過，二娘子能說出這樣的話，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七娘子眼圈就是一熱。

“當時大姐和我都小，也沒有什麼說話的余地……”二娘子就又把話繞了回來。“其實這麼多年，還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等娘回來了，我幫著勸幾句，以后封太太上門，就當正經親戚往來，你也能時常見一見，知道一下封家的近況。就算是為九姨娘盡一份心了。”

到底是二娘子。

知道要用一個人，就要拿住的心。

九哥是正院的人，七娘子為了自己的面，是一定會為正院著想的。

但這只是你來我往的利益換，沒有什麼因素。

可是給封家面，那就純粹是看在七娘子的面子了。二娘子要讓大太太松口，是肯定要下一番功夫的。

七娘子就算老于世故，都不得不為二娘子的誠意。

“二姐。”已有些哽咽。

二娘子微微一笑，了七娘子的秀發，“上回給了多銀子？我知道你手頭不寬裕。”

兩人經過這番對話，儼然已親了不。

七娘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手頭也是真的沒有多錢了……王媽媽一直不曾把賞給封家的銀子送來，按理，那應該是走公帳的支出……

“三十兩。”垂下頭，聲若蚊蚋。

“回頭我讓小寒給你送點銀子去，正院的姑娘家，哪一個手頭沒有個百上千兩的。”二娘子笑了。

“這怎麼好意思！”七娘子難免要客氣客氣。

“等母親回來，也是要把那三十兩補給你的！”二娘子拍了拍七娘子的肩頭。“小寒怎麼去了那麼久還沒有回來？”

兩個人心里都有數：七里香鬧起來，恐怕是八姨娘要臨盆了。

只是兒家也不好把這兩個字掛在邊。所以二娘子才沒有明說。

小寒去了這麼久……難道八姨娘是出了什麼事兒？

兩個人都有些焦躁。

七娘子也說不清自己希不希八姨娘生個兒子。

在古代生活也有七年了，怎麼不知道在古代，沒有兒子的人家，都要被人欺負。

古代的醫療條件又不好，九哥雖然也平安長到了七歲，但隨時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夭折。如果八姨娘能夠再次為楊家添丁，那就是多了一重保險。

可那樣一來，九哥就不再是獨生子了，很多本來板上釘釘的事，也許就會有了變數……

兩個人都是滿腹心事。

過了一會，小寒著氣過來了。

“是八姨娘臨盆……不過痛得很厲害，產婆說，恐怕是胎位不正。”

二娘子不由得就握住了拳頭。

要出嫁的兒，總是希娘家多些男丁，在夫家說話也氣一點。

“七妹先回去吧！免得王媽媽擔心。”強笑著安排。“我還在這里等著，小寒先送回去，再來接我。”

七娘子乖巧地起，“不用，二姐，我認路的。”

“不。”二娘子很堅持。“你很到園子里來，萬一被嚇著了怎麼辦。”

可是七娘子反過來也不放心二娘子在黑暗中等小寒。

“二姐不如多走幾步路……把我送到園門口，您再從長青樓、小香雪那條路繞回去。”一臉的堅持。

二娘子考慮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原本也想把你送回西偏院，我們再回幽篁里的。”

幾個人的腳步明顯都加快了。

經過溪客坊的時候，七娘子留了心。

溪客坊里亮著的燈也比來時多。

看來是都聽到靜了。

才過了溪客坊，一聲悠長的慘，從七里香方向約傳出。

姐妹倆肩頭都是一跳。

七娘子不由往二娘子邊靠了靠。

雖然隔得遠，聽不真，但聲中的凄厲與痛楚，卻已是漸漸在耳中漫開了。

二娘子也不由自主地一把住了七娘子的手。

的手心里滿是冷汗。

倒是小寒還鎮定些，喃喃地說了一句，“怕是難產……”便又收住了話頭。

三個人腳下又快了幾分。

到了園門口，七里香那頭的靜已是聽得不太清楚了，李媽媽掇了條板凳在門口坐著，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盹兒。

小寒輕聲，“李媽媽，李媽媽。”

李媽媽一個激靈，堆著笑招呼，“七娘子回來了！”就忙著回開門。

聽著七里香那頭傳來的喧囂，一邊開門，一邊自言自語地道，“又是誰深更半夜不得安生……”

七娘子有幾分想笑，心卻沉甸甸的。

就想到了在去向解語亭的長廊上，八姨娘對飛的那一個眼。

那時雖然瘦得怕人，但畢竟鮮活靈。

西偏院就一點也聽不到百不到百芳園里的靜了。

王媽媽知道了八姨娘臨盆的消息，倒是上了心。

“老爺今晚睡在外院，了夜百芳園就鎖門不許人進出……也要與他說一聲才好。”便披出了西偏院，吩咐婆子前去送信。

又上元到園子里候著，八姨娘一生就來報信。

“四姨娘七月初就備下了全套的人，都在七里香晝夜待命，我們只是過去探聽著消息就了。”漫不經心，“我慣使的幾個小丫頭都不在院子里過夜的，說不得借七娘子幾個人用了。”

把你當自己人，才會借你的人使。

七娘子笑了笑，沖立夏使了個眼。

立夏就上前笑著說，“求之不得的事。”一邊把有些手足無措的上元帶出了屋子。

立夏在漸漸長起來。

七娘子很欣，但這一點點喜悅，很快又被王媽媽話里藏的信息給沖淡了。

如果八姨娘生下了兒子……產婆都是四姨娘的人，的生死系于四姨娘一念之間。

難怪雖然想要兩邊不靠，卻還是屢屢被四姨娘拿來做了招牌。

也不能怪大太太冷漠，在這件事上，正院稍微做錯一點，說不定就會給四姨娘發難的借口。

有些煩躁起來：家宅不寧，真是讓人一舉一，都不得不當心。

王媽媽卻顯得很鎮定，哄著九哥睡下了，也催七娘子快些就寢，“明早還要上學呢！難不七娘子也想裝病不？”

只是這句話就村了三娘子，和王媽媽越，七娘子就越覺得這人刻薄。

應酬地笑了笑，也就吹燈睡下。

輾轉反側之間，八姨娘的慘一直在耳邊縈繞，就好像未調的哀。七娘子做了一夜的噩夢。

第二天早上起來洗漱的時候，上元進來送水。

小丫頭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神也不大好。

“怎麼不去歇著――什麼時候回來的？”白驚訝地問。

“現在還沒消息，王媽媽手底下的幾個人進來當差了，就換了我回來。”上元笑了笑，“想著和七娘子說一聲再去休息。”

七娘子目一閃：這丫頭也是個可造之材。

“辛苦了，快去睡吧。”淡淡地說。

有時候不必把欣賞流出來，底下人輕易你的心思。

上元也不見失落，把水倒進盆里，就出了屋子。

九哥一點也不知道院的是是非非，吃了早飯就拉著七娘子去家學。又問七娘子：“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課？”

九哥一個人上課，先生雖然講得好，但也很是寂寞。

立春笑地站在一邊，看著九哥和七娘子說話。

七娘子笑著搖了搖頭，“你用心上學，不要走神了。”叮囑。

九哥嘟起，點了點頭。

這孩子要和他悉起來，才能看到兩重面底下的真。

一上午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六娘子一直眼打呵欠。

就連四娘子也反常的沒有神，往常總是得直直的脊背，垮了下來。

“昨晚七里香鬧了一夜。”課間六娘子和七娘子抱怨，“……不過，前半夜八姨娘還有聲音，今早我來上學的時候，連聲音都沒有了。”

算一算，已經有將近七個時辰了。

這還不是八姨娘的第一胎。

七娘子嘆了口氣。

吃午飯的時候，大老爺破天荒地進了院。

他先進了堂屋，七娘子和九哥忙從飯桌前起給大老爺行禮。

“父親。”

“爹！”

大老爺了九哥的頭，往桌上相了一眼，看到九哥碗里的飯下去了大半，就點了點頭，扭頭問立春，“王媽媽呢？”

八姨娘生產，雖然歸四姨娘管，但是王媽媽手里也多了不事，忙到現在還沒回來。

立春上前回了話。

穿著黃雙綢小衫，銀紅蟬翼褙子，看上去越發紅齒白，段窈窕。

已經十六歲，是大姑娘了。

大老爺就留神打量了立春一刻，才點了點頭，沉不語。

立春咬著，臉上閃過一慘白，不由得就扭頭求助似的看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心中憤怒。

不管大老爺怎麼不尊重，也不能當著九哥的面，想這樣的事！

再說，現在八姨娘進了產房，生死未卜，懷的好歹也是大老爺的骨，大老爺怎麼就把心思歪到了這種事上。

簡直下作！

放下了筷子。

“王媽媽到了吃飯的時間還沒回來，多半是去安置七里香開飯的事。”淡淡地解釋，“早上立春姐送九哥上學的時候，我屋里的立夏倒是撞見了王媽媽回來，聽說了幾句。”

大老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開了。

他皺起了眉頭。

“七里香那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問立春，“從發到現在，也有六七個時辰了？”

“難產是肯定的。”立春皺了眉，“不過，我們只在西偏院，也不知道現在如何……”

到底是大老爺的骨，大老爺嘆了口氣，又叮囑九哥多吃飯，便舉步出了西偏院，往正院后門去了。想必是要進百芳園探八姨娘。

幾個人這才坐下來安靜吃飯。只是立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七娘子看在眼里，也很同。

本來大太太就有這個心思……現在大老爺也看上了的，要是哪天想起來和大太太這麼一提，說不準大太太就順水推舟。

吃過飯，把立春到自己屋里，立春也把九哥帶進來，讓他在窗邊練字。

現在九哥邊一刻都沒有斷人，不是王媽媽，就是立春。

“王媽媽最近在西偏院住，也不知道家里如何……好像有個兒子？”七娘子和立春在床邊咬耳朵。

“嗯，在外院門上當差。”立春垂下頭，有些淡淡的，“的確是掛念著母親，遞過幾封信進來問王媽媽好。”

“你也要為自己打算了。”七娘子點到即止。“該說話的時候，可不要害。若是覺得不方便開口……立夏的媽媽李嫂子，和王媽媽倒是有些沾親帶故的……”

立春咬住，眼中激一閃而逝。

是外頭買來的婢，家人早已離散，一路走上來，也沒有認什麼干媽，沒有人會為了的婚事做主。

楊府就是的世界，想要外嫁，談何容易，也只能在家人里找個可心的，盡快說了親，才能放心在大老爺跟前服侍。

王媽媽雖然刻薄些，但是畢竟很有臉面，如果……也不失為一樁事。

滿府里也就只有七娘子會為想得這麼周到。

“七娘子心疼我。”已是有淚盈睫。

七娘子忙看了九哥一眼。

九哥早就沒練字了，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好奇地看著立春。

立春忙掩飾著起去了凈房。

“寫你的字。”七娘子沒好氣。

好容易營造出來的心氣氛，又被這小子破壞了。

九哥咬著筆桿，定定地看著七娘子，眼中思緒萬千。

到了七娘子九哥午睡起來準備上學的時候，園里傳來消息：八姨娘生下一對雙胞兒，卻是才出娘胎就都沒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