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縣。

位於城外西南，有一座蜈蚣山，因延綿起伏，十多個大小相近的山巒連一線而得名，頭尾相距四十八裡。要是穿行蜈蚣山，算上起起伏伏，荊棘壑，這個數字說也要再翻三五倍。

六年前。

大楚天變。

盤踞始安郡的‘漓水幫’趁勢而起，集結幫眾，打掉郡中駐軍，攻陷靈川、朔、永福等縣城，其中就包括永縣。

四年前。

武勝門自始安郡荔浦縣起勢，從漓水幫手中強勢奪下慕化、永二縣。

位於蜈蚣山中的‘黑獄’，自此也被武勝門奪取。

從此依山築城。

幾年下來，漸規模，山城名曰:武勝城。

這一日。

蜈蚣山外圍，武勝城南城門。

八名黑甲押送十六名黑獄礦奴從中走出，一眼就看到滿地的，絢爛火熱，一清新撲面而來，與抑、沉悶、暗、的黑獄形鮮明對比。

被山風一吹，熱浪襲來。

原本早就習慣上腥臭的礦工，此刻也覺得這滋味極為刺鼻醒目。

“我——”

“這裡——”

“真的出來了?”

孫飛、沈亮等礦工不人樣，在黑獄中還不覺得，到了太底下，一個個蓬頭垢面、滿汙臭，多年礦奴生涯飽摧殘，再加上近些日被發病變，看上去更是慘不忍睹。

但他們皆無所覺。

一個個貪婪的著，貪婪的看著天地明，呼吸著火熱卻溫暖清新的空氣。

不能自拔。

一時間，甚至連激也忘了。

腦袋裡一陣空白。

被關押在黑獄中，被奴役許久，冷不丁回到外面，一個個全都沉醉其中。

“太。”

“好暖和。”

陳河也是如此。

十歲跟隨父兄，被押黑獄。一晃六年，終於出來，當真是恍如隔世。

愣在當場。

不止孫飛、陳河等黑獄礦奴。

衛觀、周大峰、褚明瑞等人也一樣。他們在黑獄中待了也有三個月，早就不堪忍，渾上下更像是發霉似的。

如今出來，整個人也許多。

眾人皆醉。

唯獨陳季川。

“出來了。”

陳季川看到天上烈日，知道這是真的出了黑獄。

他在黑獄中待了六年多，可前些日能出大燕世界，見過正常世界，此時出來，並不如何震撼。上的歡愉，撼不了陳季川的心神。他一出來，就悄悄打量四周。

目所見。

先是一巨大的貨運廣場。

用青石鋪就。

在兩側，建有一高大的倉庫，裡面堆滿了糧食、礦石，又修建道路，一路往東延，一路往南延，不知通往何方。

城門。

又有二十名普通士卒把守。

“臭死了臭死了！”見到陳季川一行人，一個個捂著鼻子，扭頭不去看。

除此之外。

倒是沒看到其他士卒。

陳季川抬頭往上看，因為角度的問題，看不到有沒有士卒站在城門上頭，前方一片空曠。

但凡有數十名弓箭手居高齊。

陳季川有信心能避過，可陳河——

“再等等。”

陳季川住心神，不急手。

衛觀等人回到久違的武勝城，有些慨，

非常開心。 在這城門待了片刻，衛觀又去換文書，這才領著十多個礦工往一旁走。走了約莫四五十步，陳季川才看清，這是一段較長的城牆，左右延看不到頭。

看衛觀等人的樣子。

不知道要將他們帶到哪裡去。

看看前後。

興許因為這裡是黑獄出口，看不到任何百姓。再加上今日好像也不是黑獄往外出礦、外頭往裡運送糧食的日子，四下寂靜無人。

兩側倉庫興許有人，但相距較遠，陳季川眺目遠都看不清。

這裡手。

只要足夠迅速，恐怕就算城牆上的人也不見得能發現。陳季川心念閃，知道此中兇險，但再等下，恐怕就要錯過。

心中果斷。

“手！”

陳季川心念一定，先衝等待許久的陳河眼神示意，自己先彈起來。

孫飛就站在陳季川兄弟倆旁。

他從黑獄出來，心中正高興著，看看天看看地，也不去心武勝門將他們送往何去。

正看著。

就見陳季川快走幾步。

“咦?”

他看的奇怪。

就往前頭陳季川看去。

只見這個永笑面虎的四兒子居然走到前頭四位黑甲大人跟前，急聲道:“幾位大人，小的腹瀉難忍，想到旁邊解決一下。”

陳季川捂著肚子，裝模作樣，站在衛觀跟前。

衛觀一見這個骯髒駝背渾腥臭的礦奴湊在跟前，臉上厭惡難忍，啐道:“忍著！”

“當這裡是黑獄嗎?”

“大的小的都給我忍著，要是敢胡來，要你們好看！”

衛觀衝陳季川喝了聲，還覺不夠，又衝孫飛等礦奴也大聲喝道。

“醃臢玩意兒！”

周大峰趕著回武勝城差，然後去東邊永縣城瀟灑，見陳季川在這跟他們墨跡耽擱時間，心煩意燥就要踹上一腳。

“別。”

一旁褚明瑞見狀，忙的拉住。你以為他是好心，並不是:“小心把他肚子裡的貨給踹出來。”

周大峰一聽。

忙的收回腳，被褚明瑞嚇到，不敢再踹，隻喝道:“老實點！”

陳季川聞言。

抬頭往城牆上看了眼。這城牆約莫有五六丈高，一眼看不到頂。下面剛剛吵鬧一陣，但是也沒見城牆上探出腦袋來。

陳季川心中有底，衝著周大峰點頭哈腰賠笑道:“小的忍著小的忍著——”

話到一半。

卻猛然衝上前，兩手一甩，就將離他最近的周大峰、褚明瑞二人腦袋擒住，往中間狠狠一撞——

砰！

腦花四濺，兩個方才還兇狠毒辣的黑甲，當場殞命。

練到第四層的‘分水功’，令陳季川兩臂之力足有千斤。如此近距離，如此突兀，哪怕是同為四級高手，都不見得能夠防備。

更別說這二人了。

陳季川作神速，殺死二人僅在電火石，不等人反應的時間。

越過周大峰、褚明瑞二人。

“你——”一把將正要到的衛觀抱住，兩手用力箍。

咕扎！

一聲響，直將衛觀腰背都險些抱斷。更借力飛起，兩橫掃，正中前方另一位黑甲‘張碧’腦袋。

又是一聲砰響。

鐵掃帚功煉就的功，一下子就將張碧踹的眼冒金星以頭搶地。

也不知是死過去還是暈過去，總之沒了靜。

而陳季川不等兩腳落地，騰出一手探到衛觀腦袋，反手狠狠一撥——

衛觀腦袋呈一百八十度扭曲。

兩眼泛白。

顯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這一切說來不短，實則快的驚人。

孫飛一直在看陳季川，他只看到陳季川突兀出手，先是兩手一帶，就讓兩名黑甲腦袋撞而死。而後抱住一名黑甲，飛起一腳踹死一人，又將被他抱住的那人腦袋擰斷。

兔起鶻落。

兩腳落地時，地上已經躺了四人。

看的孫飛傻傻愣著，思維陷停滯。

“不想死的都別出聲！”

陳季川低喝一聲。

一腳踹在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張碧太上，他修煉‘臥虎功’，腳趾之力不但能支撐全重量，還能扛起千斤巨石。腳趾之力，何止千斤。這一下就如同兵刃之擊刺，張碧斷無活命之理。

連殺四人，陳季川毫不停留。

腳下連蹬，幾步就越過十多名已經呆傻的礦工，來到後陣。

就見陳河已經手。

兩手一。

呼呼呼！

四個拳頭大小的火球，直奔四名黑甲嚨而去。

四級控火，發出的火焰連厭鐵礦都能融化，更別說凡胎。四人沒防備，更沒想到這些從來不被他們放在眼裡的礦工，居然還藏著一位四品異人。

這一下。

嚨就被燒傷。

“嗚嗚~”

“嗚嗚嗚~”一把捂住嚨，驚恐就要大。但火焰燒穿聲帶，只能發出嗚咽嘶啞聲音，本傳不出去。

有兩人實力較高，抵抗力較強。

一個刀。

鏘的一聲，就要來殺陳河。

一個拔就跑，不敢反擊。

陳河第一次實戰，一來就是生死戰，見著雁翅刀當頭落下，腦袋出奇的清醒——

“冷靜！”

“一定要冷靜！”

“他們只是二級三級，我是四級，我是無敵的！”

陳河咬牙，手臂嚇得僵直不能彈，卻張口噴出火焰:“哈！”往揮刀來砍的這人燒了過去，嚇得這人連忙用刀去擋。

這時候。

陳季川趕到。

“死！”

四指如金鉤，眼疾手快撥開鋼刀。

陳季川手如電，抱住這人腦袋往下一帶，膝蓋同時往上一頂，只聽‘哢嚓’一聲，怕是頭蓋骨都被頂碎了。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炸！

陳季川先殺一人。

看也不看躍過去，輕如燕，幾步就將奔逃那人追上。那人嚨燒的疼痛難忍，又被嚇到，慌不擇路。

陳季川從後追上，四指並起，正中其後心。

金鏟指法妙無窮，兼修威力雄。

砰！

這人當場筋斷骨碎，髒穿，癱倒在地活不了。

陳季川這才回。

扭就看到——

“給我去死！”

陳河嚨裡發出低沉嘶吼，手上拿著一把雁翅刀，衝著地上捂著嚨打滾哀嚎的兩名黑甲狠狠砍下。

一刀砍在臉上，模糊卻不致命，反而令這黑甲更加痛苦。另一人則好許多，被砍中後頸，鮮迸，當場暈厥過去。

陳季川到來。

一腳一個，兩人全都殞命。

八人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了被他們厭惡，從未瞧在眼裡的黑獄礦奴手上。

而且還是這般乾脆利落的死法。

“走！”

陳季川踢腳撿起一把雁翅刀，顧不得理其他。

要是場上這些礦奴足夠大用可堪信任，陳季川倒是有心將這些黑甲上的甲胄剝下，偽裝一番，大搖大擺離去。

可陳季川不信這些人。

而且陳河雖然不弱，但想要穿上黑甲可不容易，甲胄加，行起來無疑更加吃力。

不利逃走。

不如不去折騰。

“小聲些，剝下這些甲胄，裝作押送犯人，就能逃走活命！”

陳季川衝孫飛、沈亮等愣神之後驚慌失措的礦工獻計。

這些礦工也是苦命人。

陳季川不是聖母，但濫殺之事卻做不來。

再者說，這場上還有十四人，即使他跟陳河一齊出手，只要有一人喊出來，都要出現變數。

不如給他們希。

省的他們誤事。

“對！”

“黑甲都死了，我們也可以逃！”

這些人沒有如陳季川這般，早早謀劃，這時候遇見變局，早就慌了神。陳季川一提議，如雨後甘霖，沁心間。

一個個臉上出激神。

那孫飛更是第一個去剝衛觀上的甲胄，其他礦工也被帶起來。

七手八腳去。

可甲胄穿、都不易，一時半會兒很難完。

陳季川則趁機，拉著陳河，直奔左面那條青石道去。

他看到，在這條青石道盡頭，道路兩側綠樹蔭。

武勝門有大軍，弓箭甲胄不缺，若是沿著大道奔逃，很可能被大軍圍住，屆時萬箭齊發，翅難逃。

所以陳季川從一開始就定下策略——

“逃山中。”

“避開鋒芒！”

陳季川速度極快。

他在巖中練習‘陸地飛行’，不但著沙背砂袋，還常常將陳河背在背上練習。此刻，就如同那時一樣，將陳河背在背上，往著城牆相反方向跑去。

十步。

二十步。

三十步。

一口氣跑出五十步，還沒人發現。陳季川松了口氣，殺了八名黑甲，能爭取到這些時間，足夠了。

到了五十步外，即使城牆上再有弓箭手，想要中他，也要難度大增。

八十步。

九十步。

陳季川越跑越遠，從武勝城看去，幾乎了一個黑點。

這時候，城牆下孫飛等人卻剛剛剝下甲胄。因為張慌的緣故，更是死活都穿不上。

“艸艸艸！”

孫飛又氣又急，了腦門，才發現自己已經了禿子，心裡頓時一涼。他這個樣子，即使換上黑甲，不還是要被發現?

“陳——”

扭頭要去找陳季川，這一看，才發現哪裡還有陳季川、陳河兄弟倆的蹤跡。遠遠地，只能看到一個模糊不可見的人影。

“被騙了！”

孫飛心中大急。

才知道是上了陳季川的當。

顧不得再去換裝，心底一團，一心隻想著馬上跑路。

“去他娘的！”

一把將黑甲扔在地上，孫飛拔就跑。

剩下沈亮等人有的甚至還在爭奪甲胄，猛地看見孫飛跑路，有人也反應過來:“快跑！快跑！”

一共十四人。

有的抱著黑甲，有的拿著雁翅刀，有的乾脆什麼都不帶，反正就是猛跑。

可是他們都是普通礦奴，又發生病變，孱弱不堪。別說帶上黑甲跟雁翅刀，就算是兩手空空，著急忙慌跑了二三十步，也氣籲籲，膛裡好似有火焰在燒一樣。

越跑越慢。

十多個人倉皇落跑，這麼大的目標，偏偏還跑的這麼慢，武勝城城牆上，有負責瞭的士卒百無聊賴往外看了眼，一眼就看到， 被吸引過去。

“什麼人?！”

瞭士卒被嚇了一跳，連忙拿起手中鍾錘，往銅鍾狠狠一敲——

鐺！

鍾聲響起。

不多時。

就有五十名弓箭手、五十名刀手彈起來，有人認出:“那是黑獄礦奴！”

有人往城牆下看去。

五六丈的城牆，有些看不清。

但有眼尖的還是看到，七八躺在城牆腳下，死狀各異，上服都被下來丟在一旁:“是黑甲軍！礦奴殺了黑甲軍，逃了！”

這一聲好似是捅了馬蜂窩。

咻！

有人心急放箭。

其他弓箭手好似得了信號，也一齊放箭。孫飛、沈亮等人不過跑了二三十步，輕松就被殺大半。這時候才有將士反應過來:“留活口！快來人，跟我下去抓活口！”

可惜太遲了。

十四名礦奴一齊逃奔，五十名弓箭手在二三十步這麼近的距離齊，幾下來，哪裡還有活口。

等弓箭手停。

城外已經只剩下二十二尚還熱乎的。

“陳——”

“陳——”

孫飛跪趴在地上，努力仰頭看著遠，手想要抓住什麼，但最終無力，落在地上。在他背上，一羽箭搖曳，穿背。

自黑獄出，片刻自由，孫飛死。

與他一同奔赴黃泉的，還有孫亮等十三個礦奴，還有衛觀等八名黑甲。

一行人。

同出黑獄。

唯陳季川、陳河逃奔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