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藝家》第一章 追蹤者

那滴順著他的眼角流下去。

他的眼睫,茫然睜開眼。

外面是夜晚。

四周昏暗,寂靜。

一陣風悄然拂來,伴隨著低語聲:

“道友,你上傷勢不輕,還請暫且忍耐一二,我這就去請大人來。”

那聲音說到最後,又再次遠去。

他靜靜聽著,面上毫無表,眼睛向四方。

這裡是一臨時搭建的營房,一個個傷重的修士們躺在高高低低的擔架上,偶爾發出痛楚的

我還活著?

不對。

卦象明明顯示,只要我去救師父,我就必死無疑。

師父人呢?

還有——

我怎麼會在這座臨時搭建的營房中?

滴答。

滴答。

滴答。

他眉頭微凝,循聲向左側。

左側架著另一幅擔架,上面躺著一名魁梧的武道修士。

這名修士閉雙目,手臂無力的垂在擔架旁,鮮順著手臂上的蛇形刺青不斷流淌,滲了木板,滴落在地上。

從武道修士上的傷來看,顯然是被妖的利爪傷了肺腑,由於妖氣散四肢百骸的時間太長,已是無力迴天。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不斷滴落。

武道修士的呼吸聲漸漸消失。

——死了。

倏忽之間,生命逝去。

一切重歸寂靜。

他在黑暗中凝神微思。

戰爭結束了嗎?

誰贏了?

按說自己已被師父一掌拍死,怎麼還活著?

等等——

他猛然睜大雙眼,重新向那名武道修士。

武道修士一的躺在那裡。

他再向四周。

傷兵滿營。

很多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些沒死的,也是出氣多進氣,眼看也沒有多時辰了。

他來回看著四周的一切。

——我能用眼睛看見東西了?

他似乎想起來什麼,趕低頭去,卻見自己有著一雙完整無缺的手臂。

不可能。

眼盲與殘臂,都是因爲天生的經脈殘缺,藥石不可醫治,諸多法也沒有效果。

難道……

忽然,一陣風拂來。

兩道影悄然出現在他面前。

“大人,這位道友醒了。”

“恩,如此重的傷勢,能醒過來實屬奇蹟。”

一道神念落在他上掃了掃,很快又收回去。

“——他算是有希活下來了——快,給他用藥!”

“是!”

覺到自己被人扶起來,灌了幾口藥

口馥郁,著一冰涼與微微的麻

他立刻記起了這種療傷的藥

——回生散。

而且是年份很久的回生散,藥力充足。

在軍隊中,這藥酒專救危急重傷,效力很強,也很昂貴,輕易不拿出來用。

“走吧,我們接著幹活,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叮囑了一聲。

另一人輕輕扶著他躺好,兩人一齊退了出去。

不多時。

開始發揮效力。

覺自己上各傷口開始麻,有如數不清的小蟲啃噬。

四下寂靜,黑暗。

夜。

漫長。

他躺著無事,左手籠在袖子裡一陣挲,悄無聲息的牽住了一繩子,連帶著拽出繩子上綁的一塊小巧木牌。

將牌子取來細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姓名:柳平。”

“修爲:煉氣巔峰境。”

“年齡:十九。”

“所屬宗門:百生。”

“注:百生門已覆滅。”

煉氣,是修行的啓蒙階段。

自己的修爲從神照境一下子跌落至煉氣境——

相當神奇。

他將牌子輕輕放回去,心中暗暗思忖。

十九歲——

自從被師父從俗世接宗門,自己明明已經修行數十年,怎麼可能變了十九歲?

但……

修行聯盟對於每一名修行者的份絕不會弄錯。

所以自己爲什麼是十九歲?

而且還屬於一個已經覆滅的小門派?

突然,一道電從他心間閃過。

是了。

唯有一種況能解釋得通。

九轉還魂造化丹!

這枚丹藥是天外天所賜下的神丹,可以讓人胎換骨,再造靈,甚至重塑神魂。

師尊最後把丹塞進了自己裡。

以此丹爲契機,消耗壽元,用卦,便可逆天機,幫自己逆天改命……

他放出微弱的神念,輕輕掃過全

從四肢到五

從五臟、經脈到骨骼,

乃至丹田與識海——

這是一沒有任何殘缺的年輕軀,大約十九歲左右。

那些曾經束縛著自己的枷鎖,那些猶如天塹一般的命數,全都然無存。

“師父……”

他靜靜的躺在那裡,低聲念道。

此刻,自己的命數已改。

也就是說……

師父死了。

攥住拳,緩緩鬆開。

——什麼都算到了,也功的救出了師父,但卻沒算到師父會有這樣的抉擇。

好一會兒。

他嘆了口氣,將那塊木牌舉在眼前。

柳平。

名字倒是沒變。

難道不怕被人識破?

——師父爲天下卦第一人,能算衆生的生前後,更能算時勢興亡,氣數敗,就算在戰爭中也可擔任主將之位。

以師父之能,想要瞞過其他人,在籍籍無名的小門派裡安置一個不起眼的份,並不是什麼難事。

師父應該考慮到這件事了。

唯一的問題是——

柳平緩緩將木牌放回原位,目投往虛空。

在他的視線中,一個不斷跳的字符悄然浮現在虛空之中。

就算是師父全力出手,再加上神丹的效力,依然沒有把這個虛幻的字符從自己眼前清除掉。

柳平嘆了口氣,注意力集中在那個字符上。

彷彿是到了他的關注,那個字符很快展開,化一個短句:

“由於經費不足,本序列無法開啓。”

短句顯示完畢,立刻回去,重新化作那個變幻不停的字符。

——跟從前一模一樣。

柳平有些無語。

算了。

這玩意兒很懶,一般沒什麼靜。

如今自己已獲新生,只要不像以前那樣犯傻氣,這個字符就影響不了自己。

向虛空,只見虛空的角落,另一行小字忽閃忽閃的顯示著:

“當前狀態:(已藏)。”

從剛纔開始,這行字就出現了。

藏——

是什麼意思?

他在心中默問了一聲,可惜序列沒有作出回答。

算了。

它不給我惹什麼事,就謝天謝地了。

柳平默默的自我安著。

這時上的麻漸漸消失,視一番,只見那些看似深重的傷勢已恢復了七七八八。

的效果很好。

柳平慢慢起向窗外。

深沉的夜幕籠罩著一切。

看不見半點

——這樣的夜,時間應當已是寅時。

等到卯時,天該亮了,自己便起去打探消息。

柳平正想著,忽見那個閃爍的字符再次展開,化作幾行小字:

“注意。”

“本序列必須做如下提醒:”

“你的甦醒引起了某種未知況。”

“針對你的理機制正在激活。”

“追蹤者將至。”

“再重複一遍,追蹤者將至。”

“剩餘時間:三分鐘。”

“開始倒數。”

“03:00”

“02:59”

“02:58”

“……”

所有小字展現完畢,迅速一收,從柳平面前消失。

唯有那個不斷倒數的時間還留在虛空中,提示著即將出現的狀況。

外面傳來一陣聲響。

只見那修行者掀開簾子走進來,和柳平的目對上。

“你醒了?”

那修行者出喜道。

“多虧道友照料,我已經好些了。”柳平激之道。

那修行者朝營地裡來回了一遍。

其他重傷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斷了呼吸,道消隕。

“——總算有活下來的人,這算是頂好的消息了。”修行者嘆息道。

柳平了一下對方上的靈力波

跟自己差不多。

也是煉氣期。

這就是追蹤者?

……似乎不太對,這人之前還救治了自己。

再說還有兩分鐘左右,追蹤者纔會來。

柳平心思一轉,抱拳道:“多謝道友照拂,在下柳平,百生門弟子。”

“別客氣,既然你活了過來,那就不要再呆在這裡,來,我帶你出去氣。”

那修行者衝他點點頭,了個訣。

擔架輕輕飄起來。

修行者轉朝外走去,口中自言自語道:

“現在已是卯時,再有一刻鐘,你上的藥效就會消失,到時候我再給你用一次藥,鞏固一下。”

柳平眉頭一挑。

卯時?

不對啊,天尚暗,爲何已至卯時?

——卯時天都該亮了。

擔架跟在那修行者後,漂浮著朝外飛去。

門關上。

兩人離開了營房。

這時外面依然是黑夜,靜謐的黑暗中,唯有黯淡的營火照出了一片極其有限的亮。

柳平躺在擔架上朝四周去。

只見營地的一側擺著一口一口的棺木,另一側擺放著死去修士們的,各自碼放的整整齊齊。

那名修行者回頭笑道:“柳道友,我也不瞞你,送到這裡來的人都是治療無效的重傷垂死者,而我和我師叔則專職負責墓葬工作。”

師叔?

是剛纔命令他用藥的那個聲音吧。

柳平心中想著,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瞭解況。

“希你不要往心裡去,”那修士頓了頓,繼續道:“最近前線傷亡慘重,那些專擅治癒之道的修士們忙得不可開,偶爾也會看走眼,將一些明明還有救的人放至這裡來。”

“——就像你。”

柳平認真聽著,接話道:“原來如此。”

師父的安排也是絕了。

前線戰事吃,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修行者傷乃至死。

自己被治療修士驗看過傷勢,又有此地的修行者親自救治,從頭到尾一切行止痕跡都被記錄著,等於是證據,日後就算有人追查,自己這些經歷都是實打實的,不易引人懷疑。

而且自己重傷,接下來必定需要時間休養,短期無法上前線廝殺。

一切都很完

但——

柳平看了一眼虛空。

“01:22”

“01:21”

“01:19”

“……”

快了。

追蹤者就要來了。

可是,爲什麼要追蹤自己?

柳平默默思索著。

那名修行者在一旁揮手握訣,控制著一落在棺木之中,然後蓋上棺,送泥土之中緩緩沉沒。

“這裡葬了多道友?”柳平隨口問道。

“你目所及之,都是我們人族的墓葬之地。”那修行者道。

柳平放眼去。

黑夜中,他只看見大地上麻麻的排列著墓碑,一直延到無盡的黑暗深,無有盡頭。

一個荒謬的念頭從心底生出來:

——整個世界都被用來埋葬,除了這件事外,世界已經沒有其他作用。

一陣腳步聲傳來。

“師叔!”那修行者喊道。

來的人做道士打扮,年紀約莫四十多歲,上的靈力波看不

——以自己的經驗估,此人至是金丹境。

這是追蹤者嗎?

柳平向虛空。

“00:59”

“00:58”

“00:57”

——還沒來。

應該不是這人。

“見過大人。”

柳平勉強抱拳道。

“不必多禮,快躺下,你雖然撿回一條命,但傷勢還未全好。”中年道士說道。

他又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柳平想了想,說:“在下想先了解一下況,再看該怎麼辦。”

中年道士忽然目一凝。

柳平注意到了對方的神,問道:“大人,你可有什麼建議?”

道士很快做出了決斷,朝那修行者招手道:

“上有事吩咐你我,我們即刻前去拜見。”

“是。”那修行者道。

道士又向柳平,溫聲道:“我會把你的事稟報上去,估計很快就有相應的安排,你且在此耐心等待,多多注意安全。”

“是,大人。”柳平道。

兩人衝他點了點頭,朝數百丈之外的營地角落掠去。

——那個角落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型傳送法陣。

兩人站上去,傳送陣頓時開始運轉。

很快,伴隨著幾道靈閃過,兩人從柳平眼中消失。

他們走了。

柳平重新躺回擔架上。

四下寂靜。

從此刻開始,這一負責墓葬的營地之中,只剩下了柳平一個活人。

向虛空。

“00:04”

“00:03”

“00:02”

“00:01”

“追蹤者已至。”

小字閃了閃,迅速沒虛無之中。

柳平心頭猛的浮現出一不安的緒。

這是靈覺。

靈覺在提醒著他,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沙……沙……沙……

一陣腳步聲響起。

柳平寒皆豎,驀然轉頭去。

只見一名魁梧的修行者掀開簾子,從營房之中走了出來。

是那名武道修行者。

他一面打量四周,一面罵罵咧咧道:

“竟然是這種地方?那些負責治療的傢伙真是不負責,我明明是昏迷了過去,怎麼就被丟到葬之地來了?”

兩人目對上。

“道友,你也是被丟到這裡來的?”武道修行者問。

“正是如此,我明明還活著,居然被帶到了這種地方,真是晦氣!”柳平攤手說道。

武道修行者聽了,臉上反倒多了些許笑意,問道:

“怎麼沒有其他人?這裡負責墓葬的道友呢?”

柳平仰躺在擔架上,哼哼道:“拜見上峰去了,好像有什麼急事。”

武道修行者向那一棺材,又看了看那些,鬱郁的道:“看來我們只好在這裡乾等。”

趁這時,柳平很自然的掃了對方一眼。

對方渾上下呈現出比自己強上數籌的靈力波

這是築基期。

築基期的修行者戰鬥起來,已經可以連貫施法和出招,而煉氣期修行者靈力匱乏,往往只能施放出一兩招法,便後續乏力。

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武道修行者胳膊上的鮮已經乾淨,顯出一片猙獰的蛇形刺青。

刺青……

柳平默默收回目

剛纔在營帳之中,自己親眼看到這個人已經斷了氣。

這個人死了。

他明明已經死了啊!

柳平出笑容道:“別急,那位負責墓葬的大人約莫是金丹境,來去很快,估計很快就會回來。”

武道修行者神微頓,仰頭向天空。

深黑的夜幕籠罩天空,一片矇昧。

四周幽靜無聲。

營房附近的平地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和棺木,除此之外,再無他

金丹修士很快會回來……

武道修行者猶豫片刻,嘆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在柳平邊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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