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油第3章

三月中,貢院戒嚴,春闈舉行。

蕭崢下了朝便去巡視了考場,待出了朱紅的大門,卻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今年參加科舉的士子比三年前了近一半,原因便是江東與江南地區的學子們無法趕來參加科考。

蕭峻占據的江東江南是學氛圍最濃的地區之一,也是古往今來才子廣為聚集之地。今年了這麽多應考學子,可是朝廷的一大損失。

坐進馬車之際,蕭崢眉心,甚覺憂慮。

他擔心的還不止這個,聽聞蕭峻不僅阻斷了江東江南與外界的聯係,還要自行設立科舉,開科取士,儼然一副自立為皇的模樣。

那些士子若是真的去參加了蕭峻的科舉,那麽朝廷損失的便不隻是人才,也許以後再要平複叛便會難上加難。現在蕭峻的朝廷還是偽朝,若是有了有識之士相助,可就不一定了。

回到王府時,天上下起了春雨。趙全想要打發下人去取雨傘,蕭崢卻自己先跳下了車,淋著雨便朝府中而去,朦朧的雨簾下,愁容不改。

傅青玉撐著傘從前院要往後院住而去,走上回廊便瞧見攝政王踏雨而來,趙全隨在後,神焦急。

蕭崢的玄朝服被雨一打,在了上,勾勒出他結實的形。金冠下的發也都了,額前梳上去的碎發因這關係而散落了下來,遮著潔的額頭,映襯著墨玉般的眸子,即使是狼狽若斯也人移不開視線。

傅青玉心中暗暗讚歎了一番,看了一眼手中的雨傘,稍稍猶豫一瞬,舉步上前,將傘高高的舉至蕭崢頭頂,“王爺,春雨傷,擔心著涼。”

蕭崢停下步子,轉頭看

不同於其它子,傅青玉雖然長相清秀,卻有些黝黑,量也偏高,看上去很是英氣。不敢靠的太近,半邊子都在傘外,說完這話便垂目恭敬的舉著傘。

蕭崢領會到的好意,將傘往跟前推了推,笑了一下,“有勞,子才不該淋雨,本王無礙。”

傅青玉接到他的目,微微一愣。蕭崢雖然麵上帶著淡笑,卻始終給人一疏離之,那雙眼睛落在上,卻讓覺得本不是在看,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是個看客,冷漠而威嚴。

這一怔忪間,蕭崢已經越過朝前走去,腳步迅速的像是剛才本沒有任何停頓,臉上又帶上了那抹愁緒。

傅青玉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一陣發熱。要強,別人家裏都是兒子才送去私塾讀書,卻偏央著爹娘也送去,在私塾中都是做男子打扮,學業也一直都是最好的。可因為這樣,邊的玩伴卻從未將當過子看待。

而今日攝政王雖然隻是隻言片語,卻是從一個子的角度給予關懷。

雨漸漸下大了,在前院默默站了許久才舉傘離去。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

“……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話音一頓,文素一把丟開手裏的策論,抓了抓頭,什麽玩意兒啊,太艱巨了!手中的書被攤在了桌上,一頭就栽了上去,頭埋在書裏,一副死魚樣。

有沒有簡單一點的混飯方法啊?

好在還算有韌勁,雖然一直覺得艱難,卻也老老實實坐在房中看了半天的書了。要是爹還在世,看到這麽上進,非得樂得燒高香不可。當初可是一篇詩文要挨十幾次板子才背完全的,從來沒有主坐下來看過書,此此景,相比於過去,簡直是質的飛躍啊!

雖然主要是因為如今在王府有吃有穿有月俸的緣故……

正在頹喪,旁有腳步聲接近,抬頭一看,原來是傅青玉回來了,不過模樣怔忪,不知道是從哪兒神遊歸來。

“青玉,你怎麽了?”本著對室友的關心,文素起眼前揮了揮爪。

傅青玉回過神來,朝笑了一下,“我沒事。”

文素悚然一驚,媽呀,這人居然會笑啊!

正在奇怪傅青玉這是怎麽了,就聽見外麵有人高聲名字:“素素,素素……”

文素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頓時額,抱頭蹲地。

傅青玉同的看著,“秦小姐又來找你做點心了?”

文素默默點頭,恨不得拇指大小,再也不要被看到。

以秦蓉秦大小姐為首的幾位家千金來此的目標顯然不是場,更不是混飯,而是英俊瀟灑、權勢滔天且還多金未婚的攝政王殿下。

為了俘獲攝政王的“芳心”,幾位小姐以秦蓉為首,自進府之日起便開展了各種表麵團結裏較勁的爭鬥。

某日秦大小姐不知從哪兒聽到了一句話:攻其心,先攻其胃。於是幾位小姐開始親自手,用不沾春水的纖纖玉指勇敢的搏鬥在油汙滿滿的廚房。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這本與文素無關,隻因某日廚房吃,見什麽都沒有,隻有廚娘做了一半的糕點放在那兒,便自己手將之加工了江南名點。誰知好死不死的被幾位趕來加班加點的大小姐們遇上,於是一下子了幾位大小姐的救星。

開始還是不錯的,文素幫們做了幾樣點心,秦蓉等人以珠釵錦甚至銀兩回贈,彼此公平易,甚為融洽。但是等秦蓉等人樂顛顛的將點心送過去,看到的卻是攝政王十分大方的賞給了自己的侍衛趙全。

自我批評是不可能的,幾位小姐積極展開批評,認為肯定是文素做的不好,於是再做一次。

這期間彼此地位已經開始傾斜,文素做的不不願且還沒有拿到半點報酬。

之後點心再送過去,攝政王殿下仍舊客氣,可是一轉那點心還是便宜了趙全。

秦蓉鬱悶,鬱悶的結果便是折磨文素,非要一直做下去,直到做出一道讓攝政王滿意的點心為止。

文素默默蹲牆角畫圈圈,混個飯吃已經夠鬧心的了,你們這群人還不省心。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可惜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文素這邊抱頭肩誓要偽裝一個陀螺,那邊已經有人一把將提溜起來了。

“素素,乖啊,王爺剛回府了,咱們再去做一份點心吧。”秦蓉笑瞇瞇的看著,可是眼神卻很清晰的告訴:你不去我就弄死你!

文素默默的看了一眼傅青玉,一臉哀傷的跟著就要出門。

“等等,”傅青玉從後麵們,“今日你們就別去了,剛才我瞧見王爺的臉不好,還是不要惹他怒為妙。”

文素心中歡呼,這下應該不用做了吧。轉頭卻見到秦蓉卻叉著腰對傅青玉冷笑,“哼,王爺才不會對本小姐怒!”

傅青玉知道大小姐脾氣上來了,隻有無奈的歎了口氣,搖著頭走到了房間裏側,幹脆隨去了。

秦蓉一把拉過文素出門,對笑的那個意綿綿漾,“素素啊,待會兒做完點心,你幫我送過去吧,不過記得要說是我做的哦。”

文素大囧,難怪你說王爺不會對你怒,他要怒也是對送糕點的人吶!!!

蕭崢的書房這會兒聚集了幾位幕僚,當然不是文素秦蓉之流,而是正兒八經過正規訓練的幕僚。隻因如今江東的事實在他憂心,是以剛回府他便召了這些幕僚前來商討對策。

幾位幕僚都是被攝政王從大梁各地重金聘來的有識之士,有些人甚至堪比狀元之才,可麵對這樣的局麵,一時也說不出個解決的方法來。

現在就攻過去平叛顯然是不明智的,那樣隻會招來外患,引狼室。可是除了這個法子,似乎也沒有其它方式再阻止吳王的荒唐事了。

蕭崢見眾人吱吱嗚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越發憂慮,心中亦有了些怒氣,隻是他忍深沉,最終不過是皺著眉揮了揮手,遣退了幾人。

幾人剛剛如釋重負的退出去,便聽趙全在門外低聲道:“王爺,文姑娘求見。”

蕭崢一時愣住,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府上有個幕僚姓文,便是從江南來的那位。

說起來,從那日湖心亭見了一麵之後便再未見過。印象裏那子似乎不怎麽出風頭,亦不常在前院走,卻不知今日為何會來。

“請進來吧。”

淡淡的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了一條,而後探一雙黑亮的眸子,滴溜溜轉著在書房掃了一圈,一眼接到書桌後坐著的人影,趕了回去。

蕭崢錯愕,這是做什麽?

沒等攝政王殿下想完這遭,靜默了一瞬之後,門便又被重新推開,而後蕭崢總算看到了文素的全貌。

穿著一襲青底白花的襦,頭發隨意的用發帶束在了腦後,出一張素淨白皙的臉龐,那雙眼睛大而有神,黑白分明的眼珠時不時輕輕一轉,不知在想些什麽心思,微帶狡黠,卻不讓人生厭,反倒顯得有些可

“王爺金安。”文素先屈膝行了一禮,這才抖著手從背後拿出盛著糕點的盤子來,“民是……來送糕點的。”

因為聽了傅青玉的話,又看到剛才那些幕僚們出去時的難看臉,文素此時不敢抬頭且聲音小的如同蚊蚋。

“端過來吧。”

蕭崢見這模樣有些蹊蹺,便無奈的下了對最近糕點曝率過高的反

文素這才抬頭去看他,眼前的人已經換下了之前被雨淋的朝服,著了朱子深如水的白綢緞在他上,氣韻天。頭上金冠已除,額前的頭發半幹未幹,半遮了明亮的眸子,卻擋不住他直視向的目

這本是極平常的一眼,文素卻被他瞧得一陣心虛,像是不敢承接這威嚴一般,好半晌才端著盤子走近。

用糯米的方形糕點瑩白如玉,上麵以紅蘿卜皮切盤繞了花朵狀。一眼看去,便如同大紅的牡丹開在了雪地裏,鮮豔的讓人胃口大開。

然而蕭崢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便抬眼問:“這是你做的?”

“是。”文素自然而然的回答,話剛出口又忙不迭的改口道:“不不,不是民做的,是秦蓉小姐做的。”

自己勞心勞力且要頂著被罵的危險,最後還要將功勞讓給別人,悲劇啊……

蕭崢眼簾微垂,又掃了一眼麵前的糕點,眼中芒一閃,抬眼再看向文素時,忽而勾笑了一下,“你被欺負了吧。”

文素一愣,就見他抬手向瓷盤,取了一塊糕點。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托著那塊致小巧的糕點,微微一頓,似在欣賞,而後便送了口中。

他居然吃了!!!

文素大張著,驚悚的無以複加。

“去給答複吧,就說本王嚐了,很滿意。”

文素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他這是在給自己解圍。

王爺,您真是個好人啊……

蕭崢看到癟著一副的要哭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下,原先在心頭的憂慮竟鬆了不,揮揮手示意可以走了。

文素趕千恩萬謝的行了一禮,樂顛顛的退了出去。

聽到腳步聲已經走遠,蕭崢看了一眼麵前的糕點,朝外喚了一聲。

趙全立即閃,就見自己主子指了指麵前的盤子道:“賞你了。”

一見到那盤中的糕點,趙全就蔫了,默默扭頭,心中歎息:王爺啊,江南糕點可容易發胖了,您這是想讓屬下提前下崗麽?

腹誹歸腹誹,趙全還是不甘不願的上前取過了糕點,一眼掃到盤子中央空了一塊,他頓時一愣,不可思議的看向蕭崢,“王爺今日居然用了糕點?”

“嗯。”蕭崢埋首於眼前的政務,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趙全大張著,心中歎:看不出來啊,那位姓文的姑娘居然還有這本事啊!

蕭崢到他還未離開,抬眼看去,正對上他一副驚駭莫名的表,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不過是一時略有,便幫一幫罷了。

想當初他還是皇子時也被其它皇子欺負過,那種兩麵都要做全的辛苦他比誰都清楚。

在任何環境下生存都是不易的,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而不過是個子,能幫便幫一把,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樂而不為呢?

蕭崢書房外的回廊拐角,秦蓉與另外四名家小姐將文素堵住,正在詢問事的詳細過程。

“秦小姐,王爺說了,他對您的心意已然牢記在心。”文素還不了解秦蓉的心思嘛,隻要把跟王爺扯在一起就

果然,秦蓉聞言立即眉眼含笑,昂首的掃了一眼邊一臉落寞的四人,一副傲視群雄的模樣。

文素嘿嘿訕笑,“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秦大小姐當即杏眼一瞪,“急什麽?”說著從袖中出一袋碎銀子塞在手裏,對眨了眨眼,臉上堆起了笑容,“下次咱們繼續。”

文素接銀子的手驀地抖了一下,愁容滿麵的點了點頭。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正打算走人,秦蓉邊的一名家小姐突然拽住了文素的袖子,轉頭對秦蓉道:“你不覺得古怪麽?王爺那麽多次都沒用點心,怎麽今日一去就吃了?”

文素聞言登時心裏一,完蛋,攝政王殿下這是好心辦壞事了。

秦蓉聽了這話果然起了疑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文素一番,直將文素掃的渾,最後卻十分幹脆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王爺不可能看上!”

“為何?”拽著文素的小姐愣住了。

秦蓉昂了昂下,湊近低聲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爺最不喜歡的就是江南子了。”

文素原先還在擔心,聽了這話不由得也來了興趣,“誒?為什麽啊?”

秦蓉鄙視的瞅了一眼,扭頭繼續跟四人咬耳朵:“我爹告訴過我,王爺的生母是西戎進獻的人,先帝的生母則是江南世家之後,當初就是因為先帝母族份高貴,後來才順利登上皇位的,不然王爺現今可不一定是隻是王爺啦……”

因為討論的是皇室聞,秦蓉的聲音已經低的不能再低。

眾人聞言皆作恍然大悟狀,難怪了,這牽扯的可就大了,王爺討厭江南子到全盤連坐的地步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幾人想完一圈,還不忘一致轉頭看向文素,大意為: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文素也是一臉恍然之,敢王爺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持朝政不放啊,好嘛,被老子欺負了,就轉而欺負他兒子!

王爺,好誌向!好手段吶!

皇室一向最不缺八卦,不過秦蓉說的著實有些誇張。

趙全一邊品嚐著味糕點,一邊將幾人咬耳朵的話一字不的聽了去,然後抹抹去跟蕭崢告

“王爺,秦大人連這種話都隨意跟家眷說,實在是大逆不道!”

蕭崢對趙全的義憤填膺不置可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埋首政務,沒有一點怒的跡象。

趙全沒有存在了,好半天才委屈的喚了他一聲:“王爺……”

“行了,反正們也沒幾日可待了,不過是些閑言碎語,說就說吧。”

趙全一個激靈直了子,為一等侍衛的因子瞬間遊走全,抬手作刀,森森的在脖間比劃了一下,“王爺,要屬下何時手?”

蕭崢抬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必要,馬上到三月底便是測試,本王可以正大明的送們出府。”

唔……趙全默默扭頭,王爺您好溫,趕人也用這麽文明的方式……

“王爺……”

門外突然有人低聲開口,趙全聽出是王府的老管家,趕整理了儀態去開門。

蕭崢擱下手中的筆,向門邊,“有事?”

老管家皺了一下眉,一副言又止的模樣,“王爺,呃……平、平王回京了。”

蕭崢一愣,聲音沉了下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老管家子,“就、就在剛才……”

蕭崢端坐著的子如盤石般巍然不,眼中漸漸凝起寒霜,“混賬東西,未得皇詔,竟敢私自回京。”

容雖然憤怒,語調卻一如既往的深沉平穩。然而這模樣卻讓老管家的子抖索的不行,差點就要哭出來了,人更是挨著門邊,一副準備隨時逃跑的模樣。

老管家在府裏待的時間可不短了,最是清楚自家王爺的脾氣,他發火可不是猛然間的驚天地,而是四平八穩的力鋪天蓋地而來,人想躲也躲不掉的那種。

原先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就擔心會有這一幕,果不其然!這個冤家平王啊,您做什麽不安分要回京啊?老奴實在不想做池魚啊……

安靜了一瞬之後,蕭崢臉稍緩,對老管家擺了一下手,“算了,他此時人到哪兒了?”

老管家舒了口氣,趕回答:“回王爺的話,還未進城。”

“哼,算他還有點腦子。”蕭崢看了一眼趙全,“你去將他接到王府來,記住不要讓外人瞧見。”

既然不可以讓外人瞧見,那就可以施展來無影去無蹤的高超輕功了!

趙全聞言瞬間複活,被打的一等侍衛因子再度複蘇,立即清晰的回了個“是”字。然而待奔出門去飛而起的一瞬,他卻有種無語凝噎的悲涼。

江南糕點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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