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曾來,我如何老》第七章

元旦過后,研究生的考試基本已經結束。

劉菲菲和機械男打得火熱,早已不知去向。舟考試完就扎進圖書館,宿舍里只剩下溫冉和林笙兩個孤家寡人,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迅速掃除霾,決定出去打牙祭。

林笙沒點多菜,酒倒是抱了好幾瓶。

“悠著點兒啊,就咱們兩人,喝醉了可沒人管。”溫冉了大,只穿了一件白高領,臉被暖氣襯得兩腮通紅。

林笙覷一眼,緩緩往酒杯里倒酒:“我盡興,你隨意。”

幾杯酒下肚,林笙忽然問:“溫冉,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什麼覺麼?”

“嗯?”睜大眼睛。

林笙緩緩一笑,說道:“我想,瞧,又一個傻妞。”

“你知道我怎麼想的麼?”溫冉瞇了瞇眼,假裝回憶道,“我想,這又是哪兒來的一朵高貴白蓮花。”

兩人同時一笑。

又喝了幾杯,兩人都喝多了。

林笙說:“你知道嗎,我爸我媽自我小就離婚了,我跟我爸,我爸這人吧,覺得疼我就是給我更多的錢,所以我從小到大只有錢沒有爸也沒有媽,哪像你啊。”

溫冉說:“我怎麼了,你好歹還有個爸,我爸爸都去世十幾年了。”

林笙說:“那,那就還有個媽,這點兒我總比不上你吧。”

溫冉說:“是,我還有個媽。我媽呀,對我可好了,什麼事兒都不讓我心,就是生了一場大病也瞞著。”抱住酒瓶子,有些不理解地問林笙,“你說我怎麼就那麼笨呢。”

林笙笑呵呵:“你還知道呀。”

溫冉拍桌:“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做個乖兒,能不讓我媽心的事兒就不讓心。我爺爺算什麼,大伯母算什麼,趙洧川,他又算什麼……”打個酒嗝,說,“他們,什麼都不算。”

說完又去倒酒,林笙比還清醒一點兒,見狀忙去攔著:“別喝了,傻妞。”

溫冉一揮手:“不行,得讓我喝,你要不讓我喝我跟你急。”從小到大,就放肆這麼一回,此刻只覺得滿腹的事兒都不用去想了,喝醉了就好了,可是偏偏有人不如愿——

剛剛舉起的酒杯就這麼被人抓走了,怒目瞪過去,同時還有林笙響在耳邊的一聲尖:“葉老師?”

被這個悉又讓難過的稱呼驚到了,兩只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直至視線模糊。

其實從很小,溫冉就對B市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因為每次來到這里,面對的都是紅墻后頭的不茍言笑的爺爺。所以,每次,都要牽父親的手才肯進門。一進門就不松手。

再后來,父親去世,就再也不愿意來了。可是忽然有一天,母親帶著坐兩小時火車來到B市,來到悉卻陌生的大門外頭,那一天陪著母親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爺爺。那天的爺爺不僅訓斥了母親,還打了母親一掌。對,那一掌很重,連帶著都跟著摔倒了。想到這里,溫冉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一只有力的胳膊及時扶住了,還伴有低低的輕斥:“等一下,車馬上就過來。”

悉的氣息,貪婪地聞了一下,而后又揮開了扶住他的手,“不要,我要自己走回去。”

葉以禎無奈,看著助理開過來的車:“先把林笙送回去。”

助理錯愕:“那溫小姐?”

給我。”

溫冉抓住面前男人的胳膊,他個子很高,“你有點兒像一個人。”

“誰?”男人溫聲詢問。

溫冉思考片刻:“嗯,我爸爸。”

男人哭笑不得。

“他每次都會這樣牽著我的手,對了,偶爾還會背我。”

說完,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男人不說什麼話,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清淺的笑意,仿似寵溺。良久,他低低一笑,背對著,微微俯下,溫冉眨了眨眼,下一秒,就趴上那個寬厚的肩膀。

葉以禎發現,偶爾喝點兒酒,也不算壞。最起碼,很多平常他可以問一些平常不會輕易說的東西。夜漸暗,街燈依次亮起。他背著緩步走在飄著雪花的大道上,竟然覺到一份難得的靜謐。過了一會兒,溫冉從他的背上爬了下來,輕聲問:“我怎麼了?”

“你喝醉了。”他淡淡的看著

溫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抬頭問:“我說胡話了?”

“沒有。”只是說了平時不會說的話而已。

“那就沒醉。”滿不在乎的一揮手,形因這番作,晃了幾晃。他下意識地手扶住的腰,異樣的覺頓時從指尖襲來,他愣了一愣。

手輕輕撥開高領的白,一塊燙傷后的疤約可先。他細細挲,不顧溫冉的輕:“疼不疼?”

“唔?”

溫冉猛地抬頭,對上他一雙溫潤的眸子。一如既往的黝黑深邃,偶爾夾雜的溫澤會很輕易地讓晃神,會讓有一種悉的覺。就好像暌違已久的溫暖忽然而至,就好像,最疼的那個人又回到了邊。

“疼。”睜大眼睛,眼淚忽然流了出來,“疼得要命”

揪住他的領口嗚嗚地哭,而他握著的手陡然收,低聲說“以后不會了。”

“為什麼?”嘟囔著問,像個糾結的孩子。

他沒說話,只是抬高的臉,俯下去。用齒間溫的繾綣解答了的疑問——因為以后有我。

仿似做了一場夢,溫冉恍恍惚惚地從夢中醒來,只覺得頭疼裂,用手毫無章法地了幾下,毫不見效。

睜開眼,映眼簾的全是陌生的景象。溫冉眨眨眼,再眨眨眼,清醒了。慌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揪住被子,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圍。

“醒了?”一道低沉的男音,分外耳

溫冉轉過去,看見一個悉的人:“葉、葉老師?”頓時結起來,“這,這是您家?”

“嗯。”葉以禎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向盤著被子傻愣愣不可置信地坐在床的溫冉,溫和道,“既然醒了就洗漱吃飯吧。”說著率先步走了出去,留下溫冉一人愣怔在原地——怎麼會在這兒?

洗漱完,溫冉慢吞吞地向餐廳走去,而葉以禎早已在餐桌前坐定,正在品嘗自己準備的碗粥。

看見了,葉以禎緩緩一笑:“坐下,吃點兒東西。”

溫冉眨眨眼,問:“葉老師,我怎麼在您這兒?”

葉以禎哦了一聲,笑道,“是這樣的,昨晚你喝了酒,我說送你回學校,你拒絕了。送你回T市,你也不愿意。然后我說那只好帶你來這里,你沒拒絕。”

“真的?”溫冉不控制地反問,非常不可置信。

葉以禎笑得真誠,“是這樣的,沒錯。”

實際上,那時的已經趴在他背上睡著了,沒有吭聲,聰明如他,就把那當了默認。當然,這點他是不會說的。

“溫冉。”他沉聲喊

“嗯?”

“昨晚的事都還記得麼?”

“什麼?”溫冉不解地看著他,腦子里開始高速運轉,跟林笙一起去喝了酒,喝醉了,然后開始說胡話,然后又遇到了葉以禎,然后繼續說胡話,然后——陡然睜大眼睛,迎上他的視線,溫冉忙搖頭,“不記得了,我,我都忘了。”

“哦。”葉以禎輕輕應了一聲,放下勺子,向走去,“那我不介意再幫你回憶一次。”

什麼?溫冉看著他一步步走近,迭聲說:“不,不用麻煩老師了。我,我想……”

“想起來了?”他笑著問。

“想,想起來了。”溫冉忙點頭,可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他云清風淡地宣布。

“晚了。”

嗚嗚嗚嗚嗚,葉老師……

腰被一扣,被迫仰頭承接他略帶有懲罰質的吻。除去昨晚模模糊糊的一次,幾乎從未接過吻,輕而易舉地便被攻城略地,舌尖的糾纏讓幾近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葉以禎松開,用額頭輕輕抵住的:“記起來了?”

的回答是低頭。赧的低頭。

葉以禎順了順的頭發,神很溫和,也很認真:“溫冉,那天晚上你跑來找我說了一大堆拒絕的理由。現在你愿意聽聽我的想法麼?”

“唔。”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那晚你給我的理由,與其說是說服我放棄,不如說是說服你自己。”他笑,“那時候的你固執地想要說服我接你的理由,理智已經所剩無幾,有的不過是一腔孤勇和沖。”

溫冉:“……”其實,當時的,連勇氣都沒剩多了。

“然后我就想,如果此刻我再說些什麼不贊同的話,這個孩子會怎麼樣呢?會不會當場哭給我看?”

溫冉咕噥:“我已經快要二十二歲了,不是孩子了。”

“我倒希你是個孩子。人長大了總是要顧慮許多,世界對于孩子而言就簡單多了,想要的東西就要,不想要的東西就扔掉,摔疼了就掉幾滴眼淚,爬起來了再繼續無憂無慮。他們不懂得什麼是該或者不該,所以就沒有所謂的怕不怕。溫冉,你才二十一而已,還有許多東西是你不了解的。這沒關系,最關鍵的是不要去逃避,你大可以去嘗試,大不了的了傷返回來哭一場,然后再重新開始。”說著他扳正的臉,認真地的眼睛,“如果你還是怕,就讓我站在你邊,好麼?”

溫冉著他:“我們之間差了那麼多,萬一我一直趕不上你怎麼辦?”

他還是笑:“如果真的有這種況出現,你就留在原地不要趕好了。”

“嗯?”看著他,有些不解。

“你站在原地等我,等我來找到你,然后我們一起走。”

溫冉記得,曾經在姚綿綿的語錄里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千步,那麼你走一步,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由我來走。曾認為那已經是最好堅貞的,可是現在,這個男人卻告訴自己,你站在原地,這一千步由我來走。問自己,何德何能,究竟是何德何能?

“那你萬一收不回本呢?”擔心地問,眸中卻有一狡黠的

他開懷一笑,很是耀眼:“你忘了我是教什麼的了,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

溫冉忍不住破涕而笑,終于抑不住心的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一路長大,父母間以及邊人的到不安與害怕,并且曾經用最愚蠢的借口來掩飾這種害怕,可是這個男人他窺破了一切,他將的難題一一化解,給出讓能夠接的理由,更讓無法逃避自己的——

聽見自己對自己說,“那就這樣吧——”早已經無可逃。

GP的項目在元旦過后正式開始,這幾日學院公布了選名單,溫冉和林笙名列其中。

林笙拐了拐溫冉的胳膊:“溫老師,老實代,是不是葉教授給你從中放水了?”

“胡說,面試我的是張蘊教授和師太。”溫冉下意識地反駁,頓悟過來之后才明白是被下了套了,忙問:“林小笙,說,你都知道什麼?”

林笙瞇瞇眼,裹了裹服,正正:“反正該知道的我都知道,別忘了,那晚我也在場。”

溫冉黑線:“那后來你去哪兒了?”

林笙悲憤,用手輕輕錘了錘桌子:“被葉教授用一輛高級轎車給清場了。”當不愿意看好戲?

溫冉:“……”

師太站在講臺上拍了拍桌子,示意安靜。溫冉和林笙連忙閉,這是名單公布之后學院第一次召開的項目集會議,由師太主持,極威懾力。

“行程安排大致是這樣的,占用大家的寒假時間也是迫不得已,大家有異議的話咱們再私下商量。”此言一出,臺下議論紛紛。

林笙:“據說這次去W縣的飛機是學院出資包的,我等就當去旅游一趟吧。”

此次項目的主題是W縣旅游資源的開發。W縣位于南方,風景秀麗,國一家知名公司想要在W縣投資建設一套旅游項目和設施,并與合作旅游公司開設旅游線路。由于手筆很大,便專門請了GP相關的人來做投資分析,GP又和B大有著千萬縷的關系,便有了這次合作。

溫冉一邊收拾書包一邊環繞四周:“怎麼不見舟?”

林笙撥了撥頭發,不甚在意:“哦,舟沒被選上。”

溫冉頓了一下:“舟舟落選了?”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那段日子舟忙里忙外,準備那麼多,就這樣落選了?

“嗯。”林笙應了一聲,“這陣子簡直把自己支了,前段時間一邊準備GRE考試一邊又準備GP的面試,面試那天發了一次燒,又是師太的場,自然好不到哪去。不過也怪可惜的,總共要二十個,綜合排名二十一。”

溫冉訥訥說:“我怎麼都不知道。”

林笙笑覷:“要不說你傻呀。”之后又別過頭,不再提。

回到辦公室,溫冉忙著整理項目材料,手機響了,隨手一按,那邊便傳來的低低一聲笑:“忙什麼呢,小溫老師。”

材料很多,整理地有些頭大:“整理東西,好。”

“先下樓,帶你去吃飯。”

“你回來了?”葉以禎這幾天在B市和T市之間頻繁的往返,一來是因為學校合作的事,二來是他本人工作的緣故。

還是那輛黑的賓利車,停在不起眼的地方。溫冉微微一愣,開門上了車,葉以禎正在看資料,聽見聲響偏了偏頭,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邊的位置,示意坐得近點兒。溫冉臉一紅,坐到了他的旁邊。

前排的助理瞅準時機遞過來一杯熱水和一份配好的藥,葉以禎皺皺眉,接了過來。溫冉不止一次見他喝藥了,好奇地問:“葉老師,您不舒服?”

“沒事。”言簡意賅,云清風淡的答案,這邊的立刻沒聲了。

過了一會兒,倒是葉以禎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溫冉嘆一口氣,“我只是忽然想到您說過的一句話。”

“哦?”他興趣地挑挑眉。

“您說過,不會說謊就要藏拙。”

此言一出,倒是前排的助理忍不住笑了。

葉教授瞇了瞇眼,幾秒后,投降:“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

“嗯?”睜大眼睛看著他,只見他眉間,側過頭來,,笑問:“記不記得我給你講過的西西伯利亞歷險記?”

“當然。”點頭。

“那次雖然逃出生天,但是在冰天雪地里待那麼久,我跟我的同伴都落下了病。”

“什麼病?”

“偏頭疼。”葉以禎輕聲說道,并不是很在乎,“最初的幾年疼的次數比較多,現在好多了。”只有特別忙的時候才會。

說完葉以禎看著溫冉,果然是個心的孩子,一聽說他有病臉上就是一副擔憂的表,雖然笑起來更好看,但是這種著急的模樣偶爾欣賞一下也無妨。

溫冉眼睛一亮,說道:“我媽媽也有偏頭疼,一疼的時候就喊我來給,我現在很有一手哦。”說著獻寶似地看著葉以禎。

葉以禎靜了一瞬,而后忽然笑了。

“對了,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剛剛下樓的時候看到打掃衛生的阿姨在整理垃圾,腦子一轉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嗯。”葉以禎一邊著按一邊應道。

“我記得年前有一次程北姐在幫你整理辦公室,所有不要的垃圾都堆在一個箱子里,然后我看見自己的論文。”說著,頓了下。

葉以禎忽然睜開眼睛,看著半跪在邊的溫冉。的神有些黯淡,這讓他驟升,“那是我的失誤。”

當然工作太忙,堆在一起的資料太多,要理掉的也太多。等他閑下來卻發現的論文不見了,一問程北,得知是自己錯手放進垃圾箱里,然后又被拿走了。程北告訴他,那時候溫冉雖然勉力自持,但是表依舊看得出失落來。

他攬住了的腰,吻了吻的額頭:“以后不會了。”

而溫冉被他看著,盡管努力把臉繃得很,堅持幾秒還是笑了:“若有再犯,師位不保!”

學期末的時候工作總是特別多,各種總結與會議排滿了日程,一天下來溫冉就跟連軸轉似地,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仿佛了一層皮了。

宿舍里依然只有林笙一個人,溫冉一邊換服一邊跟打招呼。

“回來得早,怎麼不開燈啊?”

林笙涼涼地說:“這個月的電用超支了,樓下充電卡的大媽又不在,這幾天晚上咱們先黑著吧。”

B大每學期限量供應一百度電,超過的要學生自費購買,溫冉癟癟,一邊換服一邊說道:“學校也真夠黑的……”

“可不是,你是上鋪,上床的時候可得悠著點兒啊,咱們這百年老床可經不起你的折騰,別黑燈瞎火地再來一跤。”

溫冉怒視一眼,林笙聳了聳肩,牽起被子準備睡,可還沒躺好,就聽見黑寂中傳來啊的一聲,而后是重落地的一聲響。

還真摔著了?!林笙忙掀開被子去看,黑暗中只能看見溫冉瑟在床邊,捧著膝蓋狠狠氣。

“怎麼了?”說著要去查看的膝蓋。

“別,別。”溫冉抖地說道。

“怎麼回事兒?”

去拿手電筒,在手電筒微弱的燈下,林笙驚呼,“怎麼這麼多玻璃碎片?!”

市醫院。

林笙一邊在走廊上徘徊,一邊聽著從里面傳來的微弱痛呼聲。心頭頓時一陣煩,掀了門簾就進去了,逮著醫生就開炮:“我說你不會輕點兒麼,你沒看都疼什麼樣子了?

年輕的男實習醫生臉漲紅地推了推眼鏡,手足無措地拿著手中的夾子,看著面前這位怒火沖冠的漂亮生說道:“不,不好意思。但是這些碎片扎的太深了,我得把它們挑出來才行。”

溫冉了口氣,拉住林笙的胳膊,微弱地說道:“算了,先讓他給我挑出來。”

年輕醫生這才避免了繼續挨訓。

挑出來的碎玻璃片沾滿了漬,原本潔的膝頭現在是模糊的一片。林笙站在那里,只覺得心頭一,這還是穿了睡的,如果不穿會怎樣,簡直無法想象。林笙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仿似想起了什麼,出了手機。

年輕的醫生為溫冉的膝蓋消了毒,上了藥,并且包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溫冉試圖自己站起來走,卻被那疼痛的覺襲擊地呲牙咧

林笙打完電話回頭就看見溫冉挨著墻一步一挪的樣子,頓時皺起眉頭:“你怎麼自己一人出來了?”

“沒事的。”溫冉低聲說道。

醫生將配好的藥遞了過來:“前幾次還是來醫院吧,等到確定不會染了就可以不用來了,在家里用這些藥就可以。”

溫冉忙道謝,接過了藥。

現在正是流高發期,醫院里連過道都是人。溫冉思慮一番,還是決定不住院了。大半個子支撐在林笙上,慢慢向外走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笙不解,“你的床鋪上怎麼會有玻璃渣呢?”

溫冉沉默地搖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林笙:“阿笙,今晚的事不要對別人提起好麼?”

林笙點點頭,卻又皺眉:“那你這一的傷怎麼瞞過去?”

溫冉笑:“那就是我的事了。”

轉過頭,看見一輛灰的車子遠遠駛來,太過悉了,悉到讓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之后,看向林笙。林笙則努力做若無其事狀。

“真有你的。”溫冉咬牙切齒。

那人下了車,剛邁出幾步就看見了,腳步頓時微微一頓。

在昏黃的路燈下,溫冉能很清楚地看見他一張擔憂的臉,下意識地脖子。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說道:“站那里別。”

他走過來,緩緩俯下,似是要抱。察覺到他的意圖的溫冉立馬退后了一步,牽扯到傷口,又疼得皺了皺眉。

葉以禎雙目一凜,立刻打橫將抱了起來,不顧的抗議,看向林笙:“會開車麼?”

林笙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住了,在葉教授的注視下回了神,忙點頭:“會,我會。”

林笙把車子穩穩地停在了教師公寓的樓下就立馬識趣走人了,溫冉抬頭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葉以禎的臉,把想說的話還是憋了回去。

葉以禎教師公寓的房子在十層,有電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抱上去。

溫冉坐在凳子上,坐立難安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審視自己的傷口。的睡因為傷口下面全被剪掉了,小一路晾在外面正微微發涼,此刻被他握在手里,汩汩的熱流穿梭其中,讓舒服地慨嘆了一聲。

葉以禎抬頭,看向的眼睛。那雙棕的眼睛眨了幾下,而后又心虛地低了下去。他嘆一口氣:“疼不疼?”

“不疼。”討好的笑。

他也懶得穿這蹩腳的謊言,一邊替把包好的傷口再整理一下,一邊輕聲問,“溫冉同學,我的號碼你應該有吧?”

“有。”

溫冉忙點頭。

“那就好。”他不不慢地說道,“我不指你將它背到滾瓜爛,只是希你出了事的時候不要忘記它,能辦到麼,溫冉同學?”

“能……”溫冉訥訥地答,怯怯地喊了他一聲:“葉老師。”

“嗯?”

“其實,有點兒疼……”

葉以禎查看傷口的作頓了一頓,無聲地笑了笑,面上卻依舊正經:“溫同學,下次再謊報軍,小心你學位不保。”

所謂傷筋骨一百天,了傷,自然也要養。不過,讓溫冉頭疼的是,可不可以換個養傷的地方?

環繞了一下四周,暖調的裝修,簡單的布置,正是待了兩天有余的葉教授在B大的房子。

從醫院回來的第二天早上,溫冉試探著提議:“我應該可以回宿舍去住……”

葉以禎淡淡地瞥一眼,也不反駁,只問:“你要拖著一條傷去睡上鋪?”

溫冉:“……”

其實溫冉并不是很抗拒這樣的“意外同居”,甚至可以借此來發現一些外人所不知的關于葉以禎的那些事兒。盡管這段時間他因為工作關系要經常去T市,但是每天吃晚飯之前他都能準時趕回。他的作息時間不太規律,常常是溫冉迷迷糊糊醒來還能看見書房的燈在亮著。他做得一手好菜,也能熬出幾道好粥,這對溫冉來說簡直不可思議,他大大的挑戰了人的潛能。最后一樣,他養寵,是一條名多多的貓。

說起這個貓,葉以禎輕描淡寫:“是一位朋友送的,正好無聊,養在家里權當解悶。”

“說是這麼一說,但是要養這種模樣,還是得費點心思吧?”把多多放在手中試了試重量,果然有夠沉的。

“哦?”他摘下眼鏡,看著在懷中舒舒服服地躺著的多多,笑了,“圈養一個小寵確實很鍛煉耐心。”

溫冉立刻覺得他意有所指,只是待去,他已經又拿起資料,認真地在看,縱使再好奇,也不好意思問了。

趁葉以禎去T市的時候,溫冉無聊在家里上網,遇到了久違的姚綿綿。寥寥幾句說了下近況,姚綿綿在那頭豆:“你傻呀,怎麼遭如此非人待遇還這麼淡定,我要是你早就逮著人去一報還一報了。現今的世道善良行不通啊溫咩咩。”

這久違的稱呼,溫冉忍不住黑線,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就算要報復,也要知道是誰呀”

藥棉:汗,敢您還不知道是哪位呀?你這傷得可真是莫名其妙……

溫冉:也不是……大概知道一點點。

拖著傷的回到睡的房間,從大口袋里出一塊東西。那東西的,正面是亮的鏡片,看上去像是從鏡子上剝落的一角。反面是印上去的一幅畫,仔細看,應該是一副卡通圖畫。

還記得那晚是怎麼的傷,黑黢黢的一片,沿著床梯向上爬,挨到了床沿,下意識地跪在床邊去整理床鋪,就在那一秒,電石火間,跪在了一片玻璃碎渣上,疼痛頓時襲來,驚慌失措地松手去護住膝蓋,卻不料失去支撐重心后仰,在掉下去的前一秒溫冉還試圖抓住扶手,然而,最后握在手中的卻是這樣不大不小的一塊鏡片,足夠給點兒線索,卻更加疑

回過神來,溫冉在MSN上警告姚綿綿:“別告訴我媽,我現在都后悔告訴你了……”

姚綿綿沉默一分鐘,發上來個炸的表:“知道了知道了,咱們流。”

傷第三天接到林笙的電話。

“喂?”一邊應答一邊喂多多吃貓糧,小家伙吃得很歡,不由得咯咯一笑。

“唔,看樣子你在那邊過得不錯?”林笙笑著調侃

嗯了一聲,沒多說。須臾,林笙忽然開口喚,“溫冉,我要告訴你三件事。”

“哦?”不由得認真聽了起來

“你知道GP的總部在英國嗎?”

“好像……聽說過。”記得聽遠遠提起過,說小叔隔三差五就要飛去英國匯報工作,而小叔的份又是GP亞洲分區的執行總監。

“那你知道麼,這次項目結束之后學院會有針對學生表現的評分,得分高的,有GP總部實習。”

溫冉靜了一瞬:“這個,我倒真不知道。”

林笙輕輕一笑:“最后一件事,我昨天剛剛發現,考慮了一天要不要對你說。”

“嗯,你說。”

“我昨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我的鏡子不見了。你知道的,就是之前被你們嘲笑過的多啦A夢鏡子。”的語氣很平穩。

這下溫冉是真的愣住了,去看那塊被握在手心的鏡片,背面那副圖案忽然變得眼起來,記得上高中的時候同學問過這樣一個腦筋急轉彎。“你猜,誰在白天也手不見五指?”

溫冉沒猜出來,同學狡黠地揭:“笨啦,是多啦A夢。”

后來去看,還果真如此。如今,看著手中那塊鏡片背后一模一樣的圖案,頓好笑無比。

溫冉低低地對著林笙說道:“你這樣說,不怕我誤會嗎?”

林笙開口,有種發自心的坦:“你怎麼想我無權過問。”

溫冉沉默了良久,才對那頭說道:“阿笙,我知道了。”

仿佛心靈相通,林笙笑了笑:“好了,那你好好養傷,過幾天就要出發去W縣了。”

溫冉扣下電話,抱著雙默默出神。從未認真地思考過邊的人,別人對友好,從來不會懷疑對方是有什麼目的,同樣也發自心的對對方好。不是傻,而是不愿意費心地去猜測對方的心思。

難道,這樣的心理不正確麼?一定要對任何人防備有加,才好嗎?溫冉茫然。

葉以禎回來,就看見一副沉思者的表,頓覺好笑。他下西裝外套,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溫冉抬頭,凝視他片刻:“我在煩惱拖著這樣一條傷怎麼去W縣。”

葉以禎看著,笑道:“那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了。”

“什麼?”溫冉好奇。

他俯作輕盈地順了順額前的劉海,直到他滿意,才說:“今天學院通知,包機取消,所有同學都要坐火車去W縣。”

“什麼?”溫冉哀嚎,“學院的經費很張麼?”

葉以禎笑道:“這不是重點。我送你過去,怎麼樣?”

他送過去?溫冉愣了一愣,忙擺手:“不用了,不要麻煩老師了。”

他喝水的作停了一下,而后眼睛瞇了瞇,與人相久了,溫冉就知道,這是葉教授緒轉變的標志,忙說:“我是說,葉老師您工作那麼忙,還要空送我。”

葉以禎又看了一會兒,末了,笑了:“溫冉,你怎麼總是覺得會‘麻煩’到我?”說著刮了刮的鼻子,“以后不許了。”

溫冉愣了一愣,不為別的,就為那個作。他一定不會知道,小的時候,父親最常做的作就是刮的鼻子,每每淘氣的時候,不聽話的時候,父親總會無奈一笑,刮刮的鼻子。久違的溫暖忽然而至,下一秒,做出了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作——抱住他的腰。

葉以禎停了步子,有些意外地看著放在腰部的那雙白皙的手,說詫異當然是有的,不過,他更關心的是此刻的想法:“怎麼了?”

“葉老師,您生氣了?”

“唔?我表現得那麼明顯?”他打趣

“不是的。”溫冉搖頭,看著轉過來的葉以禎,有些說不出口,“我正在慢慢適應。”說著抓了抓頭發,有些苦惱,“雖然有些不如人意,但是您得相信,我正在努力。”

察覺到的茫然和不安,葉以禎微嘆口氣。對于一個盡最大努力向自己靠近的孩子,他還要做什麼要求,又手順了順被的頭發,笑著溫和:“我知道了。”

是什麼?就是心甘愿地縱容。

出發去W縣那天,整個小組分了兩組,分別負責W縣不同的待開發地區。林笙和溫冉分屬兩組,第一組是上午走,溫冉跟程北一起,下午走。

程北看見溫冉一瘸一拐的模樣不搖搖頭,順手遞過來一把拐杖,溫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程北姐,還沒那麼夸張。”

程北直搖頭:“不行,這樣方便點兒,我也放心。”放心溫冉,更放心自己的學位。

從B市到W縣差不多需要十個小時,一路走來風景秀,倒也不很乏味。不過,眼下,最讓溫冉頭疼的是,坐在斜前方的人,劉啟明劉教授。誰會猜到劉啟明會是他們下午這一組的領隊老師?!

程北看溫冉一臉郁卒,拐了拐的胳膊,小聲嘀咕:“是不是葉教授未到場,你心神不寧啊?”

溫冉被程北逗得也習慣了,稍微惱一惱,也就過去了:“不是,只是看過了一個冤家路窄的人。”

“誰?”程北來了興趣。

溫冉指了指斜前方,程北一看,立刻會意:“他啊,真是鼎鼎大名啊,你說你的母校是不是瞎了眼了,這種人還留在學校里面。怎麼,你也是害者?”

溫冉忙搖頭:“是我的一位朋友。”

程北鄙視地看著劉啟明半禿的后腦門:“這種人還真是渣,聽說面試的時候他留了幾張申請表,面試完了之后一一召見。現在,整個項目小組最興趣的啊不是即將開展的項目,而是猜測小組員位列劉啟明的花名冊,是潛規則上來的,簡直比找還來勁。”

溫冉微微一笑,看向窗外。車子已經進了W縣站,同學們正在排隊下車。溫冉撐起拐杖,一轉眸,看見程北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在一張便利上寫了些什麼,還來不及問,就看見程北橫沖直撞地向前。

“干什麼?都給我排好順序!”劉啟明嚴厲道,回頭看清楚程北的模樣,不自覺地放緩聲音,“剛到站,先等一會兒,別著急。”

程北點點頭:“謝謝老師。”

劉啟明笑,“不用了。”眼不住在上流轉了一圈,程北忍著惡心,向后向溫冉做了一個V字手勢,溫冉一抬眸,這才看清,劉啟明的背后了一張便利,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四個字:“我是王八。”

溫冉頓時笑噴。

W縣盛產竹與油菜花,一進W縣境,就能看見一片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地,屬于自然的淡淡香氣縈繞鼻尖,溫冉深吸一口氣,看著沿路賞心悅目的風景,頓大好。

程北就著的步伐,慢慢地穿過油菜花田:“我覺得這個項目簡直就是多此一舉,這麼麗的地方,打造旅游景點兒的話,一定很賺錢。”

溫冉摘了一朵油菜花握在手間:“真正的地方,是不需要可以的人工雕飾的。”說完溫冉沖程北微微一笑,“程北姐,你說是不是?”

程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馬掏出手機,定格了這一剎那,溫冉微微紅了臉,背過繼續往前走。

而遠在T市的葉以禎此刻正在連軸轉地開著年度總結會議,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他點開一看,一張背景燦爛的照片映眼簾。此時正值一月,位于回歸線的W縣油菜花初開,金燦燦的一片,而則站在這片金黃面前,齒一笑,有著說不出的甜

不自覺地,他的表緩和下來,在T市這寒冬時節覺到一暖意。

“葉先生。”助理有些不解。“怎麼了?”

他緩緩擺了擺手:“沒事。”

    人正在閲讀<你若不曾來,叫我如何老>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