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冉已經很久不做夢了。

不過雖然不做夢了，夜夜卻總是反反復復的醒來，醒來之后又要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再次進睡眠，哪怕睡著了也睡得極不安穩。

只是這一夜有些奇怪。沒有醒來，而且整整一夜都在與過去有關的夢中掙扎往復。那是心深不可的地方，脆弱的過分。

結果這一夜自然睡得更糟，早上醒來，溫冉就覺到眼皮的沉重。站在衛生間的那面鏡子前看著一臉菜的自己默默發呆，半晌，嗤笑一聲，開始洗漱化妝。

又夢見他了。

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小聲說著。

辦公室里，小許早早的就到了，正在對著電腦啃的早餐。電腦屏幕上華泰票易界面正大開著，小許最近買了票，每天都對著走勢圖看得全神貫注。現在還不到開盤時間，小許空關注了一下溫冉。

“你怎麼蔫蔫的？名牌大學經濟系的畢業生溫冉小姐，請問有沒有票推薦？”小許看著問道，最近又跌了不，國票市場也普遍一片綠。

溫冉一邊整理辦公桌一邊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不買票的。”實際上，類似這些風險投資之類的東西，都不會去，幾乎是下意識的。

小許癟癟，又轉回電腦前仔細研究。楚藺西裝革履的來到公司，整張臉容煥發的樣子讓小許好奇，不問：“總監，有啥好事跟俺們分一下唄。”

楚藺微微一笑，俯□來，只說了一句：“今天晚上有飯局，溫冉你跟我一起去。”

溫冉愣了一下，半起說：“跟哪邊的飯局？”

“JS銀行的，如果可以的話，公司準備跟他們談一談項目合作的事。這家銀行的譜還不算大。”

“那GP？”小許問。

楚藺出一個苦笑：“GP那邊應該是沒戲，我們這個放在他們那里不算一個大的合作項目，按說他們應該不會考慮太多。”

溫冉微松一口氣，很快卻又有些難言的失落。自己的臉，勒令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昨晚，不是已經拒絕他了嗎？

堅持不上車，甩了他的手照直往前走，而他則很有本事地把一輛能極佳的卡宴開出步行的速度。就這麼僵持著，直到忽然發足狂奔，奔上了一輛不知去向的公車。

車上的人都詫異地看著，而溫冉一邊氣一邊向外看去，正好看見葉以禎的車子打了轉向燈，拐了個彎開走了。

他沒再追了，而的心里卻沒有釋然只有惆悵。

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昨晚回到家里特意看了一下日歷，上面顯示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離離開學校已經三個月了。距離最后一次在學校看見他，已經過去了快要四個月了。

打開相冊，藏在最后一頁的是一張畢業照。溫冉看著自己中規中矩穿著學士服的樣子，不想笑。才過去沒多久而已，就已經覺得陌生了。

記得在拍畢業照的時候，吳教授曾不經意地說了一句：“這張照片上了一個人，還真是憾呀。”

登時就覺得心口猛地一疼，大口大口氣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當然知道了誰。

溫冉還記得最后一次跟他在一起的場景，他送回家，站在樓下與道別，帶著溫暖的笑意和縱容，亦或是寵溺。而則淘氣又吝嗇地不肯給他一個吻當做新年福利。

那時的幸福無比，怎麼會想到在那以后他會忽然不見了。

溫冉喃喃道：“怎麼就會離開呢？”亦或是，離開了怎麼就這樣回來了呢？

他毫未變，卻讓手足無措。

晚上的飯局定在T市最大的一家酒店，溫冉和小許并排走了進去。小許嘖嘖舌：“公司這次真是大放了，連這個酒店都訂的下來。”

溫冉溫和一笑，沒說話，腦子里確實想到有一次，與他在這家酒店的某一層，共眠一宿。

JS銀行方的代表是劉副行長。這個副行長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握著的是走在最前面楚藺楚總監的手，一雙明的眼睛卻在溫冉上滴溜溜地打轉。

溫冉有些厭煩這些職場場上的應酬，卻還是不得不笑以對。已經不是躲在象牙塔里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學生了，許多事，不得不做。

酒過三巡，溫冉已經約有了醉意。只是對座的劉副行長頻頻地向發出舉杯邀請，到力很大。看了上司楚藺一眼，只見他微闔一下雙眸，示意舉起酒杯。溫冉無奈，只得舉起酒杯喝得一滴不。

珍藏的波爾多紅酒，這幫冠禽已經灌了十幾瓶了，連帶著也要喝得滿面桃紅才應景。現在終于是撐不下去了，溫冉向楚藺遞了一個眼，楚藺心領神會，端起酒杯說：“溫小姐剛來我們公司不久，酒量還不行，這杯我代喝了。”

劉禿頂喝高了，忙擺手：“這杯一定要溫小姐喝。”

楚藺的臉登時變得有點兒難看。為免太為難，溫冉笑了笑，咬牙端起最后一杯酒，踩著高跟站了起來，一口灌了下去。

飯局快要結束的時候，溫冉借口上衛生間離開了烏煙瘴氣的包廂，逃到廁所，逮著馬桶就是一陣大吐，吐得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個位。很想破口大罵，可眼下的事實是，糟糕的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在這樣秋末的季節了，渾沁出層層的冷汗。

緩過來勁了，對著鏡子補了補妝，清理一番，又走了出去。腳步還是虛浮的，著墻面走過，卻還是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抬起頭，那個“歉”字在看清來人之后，生生地了回去。

那人安靜地站著，只穿了一件淺的條紋襯衫，一雙手正有力地扶著的小臂，眉頭微皺：“喝酒了？”

溫冉眨眨眼，沒說話。

那人以為尚未搞清楚狀況，便傾過來，了的頭發。這種久違的讓渾一，溫冉回過神來，向后退了一步。

葉以禎的作稍稍一頓，而后從容地收了回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拒絕地很快，“我還有飯局。”

“推掉，我送你回去。”完全不知道現在看上去有多糟糕，這個樣子，還要繼續去喝酒？

溫冉凝視他幾秒，而后齒一笑：“葉先生，飯局也算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推不推掉，由我上司說了算。”

葉以禎也瞅一眼，而后挾住的胳膊，向外走去。

“干什麼？”溫冉怒目看著他。

某人微微一笑，“既然你執意，我們去向你上司請示，讓我送你回去——”

溫冉想掙，可是葉以禎卻拽著徑直向逃出的包廂走去。想起他的份，溫冉頓時一陣慌張。要是讓的上司和同事看見跟GP的分析師糾纏在一起，后果鐵定不堪設想。

渾一個激靈，溫冉想阻止，不過已經晚了。

整個房間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進來的兩個人，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坐在上座的劉副行長。他哈哈大笑了兩聲，連忙越過桌子，向這邊走來。

“葉先生，幸會幸會。”他趕忙出手來，“你也在這邊吃飯？”

滔天的酒氣讓葉以禎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出手來，周全了禮節：“嗯。”

劉禿頂趕說道：“既然來了就得喝一杯，這邊請這邊請。”

下意識地想拒絕，可是視線掃過楚藺，他還是應了下來。用侍者拿來的一個干凈酒杯，倒了滿滿一杯。

他端起來，角微彎，“只此一杯，不敬意。我先干，你們隨意。”說完他一口飲下，從嚨到胃里一路火辣辣的覺，他的眉頭微微皺著

他放下酒杯，看了楚藺一眼，“楚總監，我有事先帶你的下屬離開，沒問題吧？”

楚藺回過神來，不問：“你們認識？”

“認識。”

“不認識。”

楚藺立刻又被這兩人給繞暈了。溫冉瞪葉以禎一眼，而他卻微微一笑，看向楚藺：“過幾天GP就會有工作人員跟你們公司談的合同事宜，希我們能合作愉快。”

此言一出，不說這三人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而丟下這枚炸彈的某人卻若無其事地帶著溫冉離開，溫冉想掙，卻無能為力，因為他扣住的力度，大得可怕。

“上車。”葉以禎打開車子副駕的門，目沉靜地看著溫冉。可是溫冉與他相那麼久，怎會不知他越生氣面上就越鎮定。

“不上。”打定主意氣他了，一雙襯了水汽的眼睛轉了幾轉，“如果我沒記錯，我昨天晚上就拒絕你了。”

他凝視著，像在看一個生氣撒的孩子一樣，忽而一笑，說：“那就算今天的。”

溫冉此時此刻討厭看到他這樣的笑容：“我今晚也打算拒絕你。”

葉以禎沒生氣，還手替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袖口，雖然被察覺后很快就要躲。他扣住細凈的手腕，說：“那明天我會致電楚藺說合同的事我們很抱歉。”

溫冉怒瞪他：“言而無信。小人！無恥！”

葉以禎微微笑，手落在車門上，意圖很明顯。

溫冉咬咬牙，上了車，砰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車子穩穩地匯車流。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雖是夏初，可晚上的溫度仍不算很高。一個不留神，溫冉就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葉以禎淡淡地瞥了一眼，將車窗了上去，而溫冉卻扭頭看向窗外，拒絕與他對視。從車窗里能看見他邊浮現出一抹輕笑，樣子依舊沉靜如水，仿佛的任何反應都激不起他的怒意，他已經穩重的讓仰了。

車子安穩地停在家樓下，整條路走下來順理章，路線他還記得很清楚。溫冉微哂，打開車門下車，忽然想起什麼，扭頭微微一笑：“謝謝你送我回家，葉先生。”

他微微一頓，隨后偏過頭來，淡淡地看著：“溫冉？”

心一提，面上卻依舊鎮定：“有事嗎，葉先生？”

這種刻意的疏遠他是想忽略都忽略不掉，眉頭微微一皺，瞬間松開：“找個時間，我們談談。”

他原打算今晚跟談談，把事說清楚。可是把從酒店領出來之后卻發現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醉了酒，生了氣恐怕也聽不下去，還是先送回家。

談什麼？談談他消失這麼久以來的想？溫冉頓覺好笑，開始炸：“葉先生，要是談合同的話，我有時間，其他事一概免談。”

說完轉上樓，高跟鞋噠噠地踩得很有氣勢，卻讓被拋在后的人微彎了角。

不見四個月，小朋友竟然忽然長大了。

溫冉氣憤憤地關上門，靜之大把在客廳看電視的溫太太嚇了一跳。去掉老花鏡，嗔怪地看了兒一眼：“怎麼了？”走近了，聞到上的酒味兒，不免皺眉，“今晚又陪老板去應酬了？”

“嗯。”溫冉悶悶應了一聲，提不起勁來。

“快去洗洗，一酒味兒聞得我頭暈。”

溫冉嗯了一聲，匆匆地淋了一個澡出來，站在臥室的鏡子前折騰自己的頭發。溫太太端了一杯牛進來，順手拿過了手中的巾。于是溫冉就躺在床上，母親的按手法以緩解頭部的作痛。

“冉冉，媽媽跟你說件事。”

“說吧。”

“今天你大伯母打電話過來，說下個星期是老爺子七十八歲的壽辰，要我們過去……”溫太太話未說完，手下的腦袋就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向上翻著看著：“大伯母的意思是，讓我們都過去？您，和我？”

母親含笑點點頭，笑容中著一寬。

溫冉一把從床頭坐起：“這麼說，爺爺是準備接您了？”見母親點點頭，溫冉不激地抱住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傻丫頭！”溫太太推開了，卻掩也掩不住臉上的笑容。

托這個好消息的福，溫冉這一夜睡得還算不錯。

不過第二天一上班，溫冉就察覺到楚藺看的眼神怪怪的。強自鎮定地走回到座位上，不一會兒就接到了楚總監的線電話，找有事要談。

“這是今天早晨T市的GP分部傳過來的合同，你要不要看一下？”

溫冉頓時詫異萬分：“總監，你確定，要我過目？”

楚藺苦笑，才問：“其實我更想知道，我們是怎麼拿下這份合同的。”

溫冉囧，比他更想知道，在GP的眾多客戶中他們絕對算不上財力雄厚的那一位，能夠拿到這份合同確實超乎的意料。

會是他有意放水嗎？溫冉咬想。

“昨晚，你跟葉先生？”楚藺試探的問，對上溫冉一雙明亮亮的眼睛時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想打探你的私，只是我想，那可能跟我手中這份合同有關。”

他其實存了私心的，莫名地想要知道，跟他的關系。

溫冉微怔，而后說道：“我們確實認識。不過除了上次跟您一塊兒去GP分部參加談判，我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這個項目合同。事實上……”頓了頓，迎上他期待的眼神，并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面了。那次見面，也很突然。”

原來如此。楚藺放松地想。

在快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楚藺又忽然住了：“溫冉。”

“嗯？”疑地回頭。

只見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可能會讓你覺得突兀，但是我想問，你有男朋友嗎？”

溫冉一頓，愣在當場。

“其實你可以實話實說，告訴他你有一個男朋友。只不過他不見了一段時間而已。”

餐廳，溫冉一邊吃意一邊聽對面的男人說道，空抬頭瞪了他一眼，而后繼續吃。

“或者，你可以告訴他，你有個代男朋友，我。”男人繼續說道，角微微彎起一個笑。

溫冉終于不堪其擾，放下了叉子：“趙校，人民解放軍都像你這麼流氓嗎？”

趙洧川眨眨眼：“我哪兒有，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

一句話，到了溫冉的點。

記憶又回到四五月份的時候，那時候剛畢業，因為工作的事忙得頭緒全無，簡歷也是在林笙的幫助下投出去的，接到公司人事部打來的面試電話時還有些暈暈乎乎。幾乎都忘了自己是怎麼進這家公司的。

更讓手足無措的是，喬雨芬打來的那通電話。

電話里伯母讓把男朋友帶回家一趟。這里的家，是指溫宅。

溫冉大驚，而后在電話這頭支支吾吾：“伯，伯母……我……”

“怎麼，不方便嗎？”喬雨芬問，“主要是老爺子知道了，想要見見。”

是爺爺要見，這還讓如何拒絕？只是，又去哪里找他呢？著天空，溫冉橫生出一種沉谷底的無助與沮喪。

最后，無奈之下還是找了趙洧川幫忙。這人出乎意料地好說話，他在答應之前拋給一個問題：“我答應你沒問題，只是你想清楚了怎麼圓這個謊嗎？”

溫冉被他問的一愣，而后很快做出回答：“我沒辦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沒講，目前唯一拿的出手還能讓爺爺滿意的人，也就只有這一個了。

大伯母喬雨芬是事先知道男朋友份的人，看到了趙洧川也不免驚訝，反應過來，也不穿。這是和老爺子都滿意的人，若是他們能在一起，豈不比一場師生要來得好。

就這樣瞞了過去了，用趙校的話說，溫冉欠了他一份大人，要是找到他“葉叔”，得全數討回來。

“溫冉，現在還沒有葉叔的消息嗎？”趙洧川拉著面前那盤意，一口未。

“有了。”答得干脆，末了咬著叉子想想，“不過還不如沒有。”

趙洧川淡淡一笑，倒是不算驚訝：“為什麼？”

為什麼？溫冉也問自己，為什麼會是這種覺呢？總覺那個人一點都沒變，變不驚，哪怕無聲無息地消失那麼久，再次出現還能跟沒事兒一樣，要跟談談？

好像擔心這麼久，就像一場空一樣。擔心是沒了，心里也變得空落落的了。

回過神來，看著一便裝的趙洧川：“呃，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怎麼忽然來T市了？”

趙洧川涼涼地瞥了一眼，“還不是因為你。”

前段時間他所在的團一直在大草原上搞演習，好不容易演習結束，他休了個假回到B市，跟父親一起去拜訪溫老爺子。席間，溫老爺子和藹地問起了他跟溫冉的近況，并溫和的“指示”道，溫冉現在在T市工作，比較忙，他有時間的話就來看看。

溫冉：“看來我爺爺還關心我的。”

“錯。”趙洧川含笑說，“他只是怕你嫁不出去而已。”

溫冉立刻怒視。

出了飯店趙洧川去取車，送回公司，然后自己回B市，并上報老將軍，探親任務完。

這幾天T市的天氣很詭異，連續降溫，溫冉穿著一件長袖西裝外套站在門口等著，只見不遠開來了一輛黑的車子，有點兒眼，仔細看，卻不是趙洧川的車子。

不想笑了，怎麼有些人能一下子消失那麼久，又能一下子這麼頻繁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看著一西裝的他，微笑：“葉先生中午好，您也來這邊吃飯。”

他掀眸，淡淡的應了一聲，“吃飯了嗎？”

“吃過了。”

“再陪我吃一點。”

接的還真是順口，溫冉努力維持微笑：“不好意思葉先生，我說我吃過了”語氣里有了怒意。

他的角不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笑意昭彰：“我知道了。去哪兒，我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葉先——”

“生”字還未出口，溫冉就被某人忽然攔腰一抱，即刻怔住，睜大眼睛看著他：“溫冉，不許再這麼稱呼我。”表和，語氣警告意味卻十足。

他不喜歡這種刻意的疏遠，知道。只是現在在賭氣，在生氣，當然不會按的意思走。

老遠看見趙洧川把車停在路邊在看好戲，眼睛一轉，說道：“好吧，但是葉——教授，你可不可以松手，我男朋友在看。”

葉以禎微一失神，手中的力道松了下來，順著的視線看去。而溫冉趁這個機會趕掙，向趙洧川的車子跑去。上了車，大呼一口氣：“趕，趕走！”

趙洧川一秒也不停頓地將車子開遠：“溫小姐，我現在腦子里只有三個字。”

溫冉看他一眼，“什，什麼？”

“我完了。”

趙洧川苦笑，同一時間想起曾經有一次，葉老將軍過大壽，父親與他一起去京山祝壽。在那里，他意外地見到葉以禎，這個只從葉老中聽說過，卻從未謀過面的人。

席間，他坐在自己旁邊，輕聲問：“認識溫冉嗎？”

他大驚，“認識。”

“嗎？”

“不是很。”他笑，“不過彼此家里都希我們能夠進一步發展。”

他也微笑，而后淡淡的說：“現在這種程度就好。”

“嗯？”他有些不懂，而葉以禎只是微笑。后來，他才明白，原來那時候的葉以禎，正在不聲地消滅敵。都說會讓人智商變低，于他，卻不盡然。

周三是溫老爺子七十八歲的壽辰，溫冉提前請好了假跟溫太太一起回B市。

出發那天，溫冉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完畢之后還做了兩人的早飯。可是坐在餐桌旁等待良久，母親還是沒有出來，溫冉不快步走到母親的房間前敲了敲門。推門而，母親正站在鏡子前，一見溫冉，忙招呼過來。

“怎麼了？”

溫太太有些發愁：“快來幫我挑幾件服，我不知道穿什麼好了。”

溫冉垂眉看著鋪了一整張床都是的服，撲哧笑了：“媽，您是不是有些張啊？”

溫太太抬手打了一下，神赧然：“還敢笑話你媽，找打！”

溫冉連連告饒，挑選了一件服給。溫太太換上，對著鏡子理了理稍顯凌的頭發。問溫冉：“還行麼？”問完竟有些不放心的拉了拉服的下擺。

溫冉看著母親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的表，鼻間不由得有些酸楚，枕在母親的肩頭，與一起看著鏡子里的人：“好看，媽媽您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一看就是個傻丫頭，還有這樣夸媽媽的。”溫太太失笑，看著兒俏似丈夫的那張臉，溫太太不慨嘆一聲，“若是你爸爸還在，就好了，他一定會是最高興的一個。”

溫冉察覺到母親話中的苦，吸了口氣，安：“會的，他會知道的。”

溫太太笑了笑，了的臉。

到了溫宅，溫冉意外地在門外發現了趙洧川的車子，眼皮子突然跳了一下，溫冉不由自主地誒呀了一聲。

溫太太停住腳步，奇怪地看了一眼：“怎麼了？”

溫冉指指那輛黑的車：“趙洧川怎麼也來了？”

溫太太也循聲去，末了，嘆了口氣。溫冉找趙洧川幫忙的事溫太太是知道個大概的，當初就不甚贊同。一是因為這在看來有些稽，二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兒真正喜歡的是誰。的事有時候不能太認真，可是也不能太過敷衍，這樣下去對這兩人都不好。

“冉冉。”

“嗯？”

“小葉，回來了嗎？”

“嗯。”

溫太太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溫冉竟然給了肯定的回答，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兒，認真地確認一遍：“真回來了？”

“回來了。”溫冉笑笑，顯得有些勉強，“媽，今天先不談這件事，我們進去吧。”

“好吧。”溫太太打住不再過問了。

大伯母喬雨芬正在院子里等著們，同時站在邊的是一早就來的趙洧川。趙校今天穿了一便裝，看上去風采毫不減。

見們進門，喬雨芬便笑著向們迎來：“弟妹你終于來了。”

溫太太笑了笑：“是的，好久沒過來了。”

自從帶著溫冉在這個家門口前挨了那一掌之后，就不怎麼過來了。雖然家境貧寒，可到底還過高等教育，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人，自然有一份屬于自己的驕傲。

趁著母親和大伯母在門口寒暄，溫冉一把把趙洧川扯了過來，低聲音問：“你怎麼過來了？”

趙校特顯無辜地聳了聳肩膀：“老爺子下命令，說讓我代他來給你爺爺過壽。”

“就這麼簡單？”溫冉有些不信。

“不然呢？”趙洧川笑笑，“難道你以為我特意來友客串你男朋友的？”

還真是這麼以為的！不過溫冉當然不會這麼說，末了，瞪了他一眼。

喬雨芬的笑聲傳了過來：“你看，溫冉跟洧川的發展的不錯，一見面就舍不得撒手了。”

說著，視線落在了溫冉扯著趙洧川袖的手上。溫冉臉一紅，忙收回手來。

趙洧川微微向溫太太鞠了個躬，溫太太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說什麼。

走進客廳的時候溫遠正好從樓上扶著爺爺下來，看見溫冉激不已，可礙于爺爺在場，沒敢太放肆，只好沖溫冉了眼睛。溫冉了悟地點點頭，跟在爺爺后向餐廳走去。

溫老爺子這次壽辰請的人很。除了遠在國外的長孫和小叔之外，家里的人是基本上都到齊了。可以說這次生日過的極為低調，用他自己的話說范圍已經小到了家宴的程度。

家宴？溫冉抬頭看著對面的趙洧川，而趙校正拿“不關我事”的表看著。

撲哧一聲，溫冉就笑了，這在溫家的餐桌上可以說是一個不合規矩的行為

溫太太不著痕跡地瞥了溫冉一眼，遞過去一個盒子。老爺子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套英國骨瓷茶。

溫太太笑著說：“這是去年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老爺子您見慣好東西了，我也不知道送什麼好，只知道您喝茶，就帶了這一套過來。”

老爺子點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費心了。”

這一來一往雖略顯生疏，但是在溫冉看來卻是母親與爺爺關系的一大進步。他們以前總是針鋒相對，傷害彼此的同時又困擾自己。如果早像現在這樣放低架子該多好，說不定，父親會一直活到現在呢。

想到這里，溫冉的眼眶就忍不住了。對上趙洧川詢問的眼神，微笑著搖了搖頭。

飯后老爺子按時午睡去了。

趁著大家在樓下閑談，溫太太把溫冉到了樓上溫遠的房間。

“怎麼了媽？”溫冉有些詫異。

溫太太一把拉著的手在床前坐下：“媽媽問你，你喜不喜歡趙洧川？”

溫冉一時怔愣：“您忽然說這個干什麼？”

溫太太有些著急：“你個傻孩子，到現在還看不懂你爺爺的意思嗎？今天午宴，明明有趙洧川這個外人在場你爺爺還說家宴兩個字，這意思還不明顯嗎？這趟我們過來，恐怕不會是過生日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了，指不定等他醒來，就要找我談你們倆的事。”

溫冉從沒想到這一層，不由得吃了一驚。

溫太太握住冰涼的手：“冉冉，告訴媽媽。”

溫冉看著母親，一時間有些難以開口。著窗外的，不知過了多久，才低聲音，有些暗啞地開口：“媽媽，您都知道的。”

溫太太看著，良久，說：“冉冉，想聽聽媽媽的意見嗎？”

“嗯，您說。”

“趙洧川是個好孩子，我能看得出來”溫太太說，“但是冉冉你喜歡誰，我也清楚。”

溫冉抬頭看著母親，有些不解。

溫太太嘆一口氣：“只是冉冉，關鍵問題是你拒絕了趙洧川之后，你怎麼辦？小葉，小葉他跟你會如何，你想過嗎？”

溫冉被問愣住了。

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在面對其他追求的男人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排斥，要拒絕。從來沒有想過，再拒絕這些人之后，會和他怎樣。

“媽媽，我沒想過。”溫冉說，“但是，我喜歡的人，只有他一個。”即便是到現在，也如此。

溫太太對這個答案也是意料之中，的兒與的丈夫一樣倔強。不一樣的是，的兒要比的丈夫勇敢一點。

幸福，有時候差的真是只是這一點點的勇敢。

溫太太兒的頭發，說：“媽媽知道了。”

果然，老爺子醒了之后就把母親到了書房。

溫冉不愿意下去面對喬雨芬的拷問，便把溫遠了上來和一起在房間窩著，同一起上來的還有趙洧川。

見他拿著車鑰匙，溫冉不問：“你準備走了？”

“嗯，上來跟你說一聲。”趙洧川說，“我的休假時間結束了，明天就應該歸隊。”

“喔。”溫冉應了一聲，“那你好走。”

趙洧川笑笑，忽然嘆了口氣：“我看這架勢，指不定哪天還得回來呢。”

溫冉怒瞪他一眼。

趙洧川收斂了笑，認真地看著：“溫冉，記得你曾經找我幫忙的時候我問過你的一句話嗎？”

“記得。”他問，這個謊一旦撒下來，要怎麼圓？

“記得就好。”他說，“如果圓不了，我是說如果，咱就不圓了。”

“嗯？”猶是有些不解。

趙洧川笑了笑，“咱就把它變現實。”

溫冉一怔，領悟了他的意思之后又有些。

“哎，趙校也是個好人啊！”等溫冉關上門，溫遠躺在床上重重一嘆。

溫冉瞥了一眼，挨著躺下，盯著天花板走著神。忽然溫遠湊了過來，拽著問：“姐，你為什麼不跟趙洧川在一起啊？多好的這樣。”

是知道溫冉和趙洧川往幕的僅有的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另外一個就是的母親了。

溫冉只是子，低聲說了一句：“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老師？”

“嗯，你怎麼知道？”溫冉從未記得自己在面前提起過。

“我聽我媽跟我爸說話聽來的。”溫遠眨眨眼。

溫冉頓時一驚：“大伯父也知道了？”

溫遠拉躺下：“你呀，你就瞞吧。不過你放心，我爸跟我媽商量好不給爺爺說的。爺爺的脾氣什麼樣，家里誰不知道。”

溫冉這才又躺下，溫遠纏著：“姐，跟我說說你們倆吧，我自從聽說之后特想聽你講。”

溫冉斜一眼：“沒空。”

“說說嘛。”溫遠繼續纏。

溫冉瞥一眼：“沒什麼好說的。”

溫遠不信：“姐你太不夠意思了，我有什麼事兒都告訴你，如今到你了什麼都瞞著我。”說著背過去，不理了。

這小丫頭，還鬧別扭了？

溫冉失笑：“好啦，其實真沒什麼好說的。他，你或許也認識的。”

“我認識？”溫遠又迅速轉過來，一臉驚訝地看著。

“唔，他是我的老師，也是小叔的同事。”

“他的名字是什麼？”

“葉以禎。”溫冉有些遲疑的說，果然溫遠聽完沉默三秒登時就尖了。

“葉叔？！”

溫冉趕去捂溫遠的：“小聲點兒，被爺爺聽到你負責！”

溫遠立馬搖頭，可等溫冉松了手又忍不住嘆了：“真是奇妙的緣分啊。”

緣分嗎？

溫冉偏過頭苦笑，想起什麼，忽然轉問溫遠，“誒，對了，小叔今天怎麼沒有來？”

溫遠嘆一口氣：“不知道。”

“不知道？”這個答案讓溫冉有些意外，“怎麼，家里跟他最親的人不是你嗎？”

“謬贊了。”溫遠嘟囔一聲，“實際上，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小叔了，從車禍痊愈出院開始，就沒再見過他了。算一算，有四個月了吧。”

“這，這……”溫冉不啞然。

“怎麼了？”溫遠側過頭來看。

溫冉失笑地搖搖頭：“沒什麼。”

只是覺得，們姐妹兩，也太同命相憐了。

說到堵心的話題了，姐妹兩人沉默了下來。

就在溫冉昏昏然要睡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裂聲。辨出那聲音是從書房傳出來的，溫冉慌忙起，向書房跑去。

書房的門大開著，喬雨芬比先一步趕到，攔著不讓進去。

“冉冉，先別進，先別進……”

“發生了什麼事？您讓我進去……”

“冉冉……”

“讓進來！”溫老爺子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喬雨芬這才不攔。

剛進門，溫冉就被里面的景嚇了一跳。母親帶來的骨瓷茶全被掃落到了地上，變了碎片。溫冉瞠目之余，迅速看向母親。

溫太太正一手捂住口，同一樣，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地上的碎片。

爺爺則是手指著，怒氣昭彰：“你再把你剛剛在我面前說的話說一遍！”

溫太太面有些白，像是不上來氣。溫冉手扶住，卻被推開：“我說，我兒不愿意的，我死也不會強迫！”

“那你就讓步你的后塵！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后悔一輩子！”老爺子怒吼，“你毀了我兒子一輩子不說，你還想毀了他唯一的兒，我告訴你，沒門！”

“到底是誰毀了行潤？若不是您老頑固，我們就在一起了……”溫太太沒有力氣了，聲音也變得暗啞，“他不會死，他會好好的活著……”

“你！”老爺子氣得掀起了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他怒目看著恪住他手掌的溫冉。

溫冉的表沒有驚慌，但是的眼圈卻紅了：“爺爺，結不結婚或者說跟誰結婚，我媽不能替我決定。”

老爺子稍稍平穩了怒氣：“那就聽我的。”

溫冉看著他，忽而笑了笑：“您，也不能替我決定。”眼見著老爺子又有發火的趨勢，溫冉再度開口，“我長大了，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您打我或者打我的媽媽。不管有意無意，我都不會讓您再給我們添任何傷口！”

這原本是多有氣勢的一句話，可無奈太傷心了，說到最后竟然有些嘶啞和哽咽：“爺爺，我和趙洧川不適合，這個我們相了一段時間我最明白。所以，請您放棄吧。”

溫老爺子睜大眼睛看，眼睛里有著抑制不住的怒火。溫冉曾經很怕這雙眼睛的主人，他帶給很多痛苦。可是現在發現，這些痛苦們完全沒有必要去承，想，讓自己過得快樂一些。

溫冉轉過頭對母親說：“媽媽，我們走吧。”

溫太太著眼睛看向，啞聲道：“好。”

趕了最后一班城際回到了T市的家中時溫冉和母親已經筋疲力盡了。可是溫冉還是強撐著把母親扶到了沙發邊，端來一盆熱水給泡泡腳。母親今天難得的穿了一雙高跟鞋，勞累了一天，必定要難。

溫太太微微睜開眼，看著兒，手了的發頂。

溫冉一邊洗著一邊吸氣，努力忽略到鼻間的酸楚。只是母親的作愈發溫，越是忍不住，直到淚水啪嗒啪嗒地落下，落在母親的腳脖上。

“冉冉，別哭，媽媽沒事兒。”

“嗯。”應了一聲，“我沒哭，我只是有點兒冒了，鼻子不舒服。”

“好，好。”溫太太笑笑，“今天的天氣就是冷，我也有點兒冒了，你扶我進屋躺躺？”

“嗯。”

溫冉替母親干腳，扶著向屋走去。照顧著母親躺上床，替掖好了被角：“媽媽，您先躺會兒，我去煮點兒梨水，我們都喝點兒。”

“好。”溫太太笑笑，溫冉帶上門走了出去。

家里沒有梨了，溫冉沉片刻，拿了錢包出門去了小區門口賣水果的大伯那里買了幾個回來。只是剛打開門，就聽見從母親房間里傳來的輕微嗚咽聲，很抑，卻讓聽得很清楚。

溫冉一下子張起來，想去開母親的門，卻發現門從里面反鎖了。

一邊去找鑰匙一邊告訴自己別慌，可找了一圈兒發現鑰匙被反鎖在母親的房間里時就了分寸。

用力地敲母親的門：“媽媽！媽媽！你把門開開！開開！”

里面的人沒有了回應，溫冉折去找能撬門的工，一邊撬門一邊喊道：“媽媽，媽媽你把門開開！”

越喊越害怕，因為母親的哭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爬上心間，從頭到尾覺到一怖人的冰涼。

直到包里的手機鈴聲響起，像抓住一救命稻草一樣握手機，看到了屏幕上不斷跳躍的兩個字——老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