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披了服從那邊屋里出來：“嫂子，是什麼人，這麼大晚上門”宛娘道：“是錢家的管事媽媽，我慣常跟們家太太有些來往，也能說上幾句話兒，想是有什麼要事，既是讓媽媽來接，我便過去一趟，你自睡你的覺，我去去就回。”

回屋翻出那兩個包袱，提在手里，想了想又從針線簸籮里尋出剪刀藏在袖中，出來又叮囑了大妮一句：“倘若我天亮不回來，也不要驚你姑們，只說我一早去了錢家，你姑便明白了。”大妮應了，等宛娘出去從里面閂了門，回屋睡下不提。

只說宛娘，坐進轎子里，轎子抬的甚穩，可心里卻跟挑了十五桶水上山，七上八下那麼不安定，掀起側面窗簾，只見當空一明月，雖不算圓滿卻很是皎潔。

宛娘想著自己見了梅鶴鳴該怎麼說，梅鶴鳴若是強著，該如何應付，等等一顆心七八糟全沒個章程。

路本不長，不過一時便到了門前，落下轎子，吳婆子扶著宛娘下了轎，宛娘手里提著一只包袱，另外一個給吳婆子提著，立在門前，著夜風中不住搖曳的紅燈，未免有些躊躇。

吳婆子暗嘆了一聲，小聲提醒了一句：“爺從京里快馬加鞭趕著回來的，片刻都沒歇息，就讓老奴去接過來，需小心應對。”

宛娘低聲謝過，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過了二門，只聽屋里約傳來竹婉轉的聲音兒，吳婆子也是一愣，心話兒，剛頭走的時候，瞧爺那樣兒哪有心聽曲兒取樂，怎的這會兒想著不瞥了眼立在那邊的隨喜兒，隨喜兒瞄了宛娘一眼，了，低下頭沒敢吱聲兒。

吳婆子伴著宛娘上了臺階，立在廊下，往里通報了一聲：“爺，到了。”半天只聽里頭嗯了一聲，并沒有旁的言語，吳婆子沒法兒 ，立了一會兒又報了一聲：“爺，來了。”才聽里頭說了聲：“進來。”

兩邊的婆子這才打起簾子，讓宛娘進去，宛娘抱著懷里包袱，抬頭瞧瞧天上的大月亮，不暗道，敗就此一舉，若僥幸過去，從此跟王青便過個踏實日子，若過不去，宛娘咬咬牙，過不去也要過去，好容易有了盼頭，不想再跟梅鶴鳴不清不白的熬日子。

宛娘一進外屋，只見隔著里間輕紗幔帳，臘梅冬雪一邊一個，臘梅挑著弦正唱了一曲會郎，說不出糯綺麗，那兒意兒，從小唱出，簡直能勾去男人的魂，冬雪卻倚在梅鶴鳴懷里，手里執壺正陪著梅鶴鳴吃酒：“爺，吃了奴婢手里這盞酒，一會兒可不要舍了奴。”

梅鶴鳴手指抬起冬雪下，手指在臉頰上來回了兩下，冬雪的便把的子了過來，水杏一樣的眼里含著萬般意，哪是外屋木頭一樣立著的宛娘可比，梅鶴鳴親上冬雪的紅，狠砸了半晌，直親的冬雪，微微，了聲爺滿滿眼都是春。

梅鶴鳴手進去腰間，挑開里頭系的汗巾子，探進，去那玉門，冬雪臘梅早被梅鶴鳴收用，這一向久曠，哪里得住梅鶴鳴的手段，又知宛娘便在外屋，若跟爺在這屋了事，豈不是一掌打在宛娘的臉上，這口氣可算出了，故此越發不斷。

宛娘不暗暗冷笑，梅鶴鳴這樣作為，難道還指著吃醋不，宛娘垂下眸子，立在外屋臉都未變一下，梅鶴鳴忽然把冬雪推到一邊喝道：“下去。”冬雪唬了一跳，匆忙系上子跟臘梅開帳簾從宛娘邊退了出去。

梅鶴鳴冷著聲兒道：“即來了，怎的不進來，是怕爺吃了你不。”宛娘低頭走了進去，屋角的燭火噼啪出一個燈花，燈影落在宛娘上，只見微微頷首立在那里，一半舊的藍布裳，卻更顯一張小臉白凈細膩，腰窈窕婉約，記起的好，梅鶴鳴一肚子的火略消了些，暗道：這事雖說宛娘做差了，若知悔過，便饒這次又如何，以后看的些也就是了。

存了此意，語氣便和緩了些道：“你可知錯”宛娘忽然抬起頭來，直直看著梅鶴鳴，把手里的包袱放到炕上道：“宛娘來此是想著跟公子代清楚，未知有什麼錯。”“代”梅鶴鳴臉一沉，微微瞇眼，頗危險的審視良久道：“這麼說來

，你執意要另嫁”

宛娘道：“公子本是貴人，又知書達理，宛娘一個鄉野寡婦，見識度量哪及的上公子，陋之姿便是為奴為婢也難高攀公子，只堪匹配鄉野漢子湊和著過平常日子，公子大度，且放過宛娘，宛娘至死公子大恩。”

“大恩”梅鶴鳴冷哼一聲，不想如此不知悔過，本想饒過，偏來勾火，梅鶴鳴忽然厲聲道：“你的子給了那鄙漢子了”

宛娘臉一紅，半晌才道：“婦人雖無知，也知無茍合的是丑事，自然要三茶六禮過后才會委相隨。”

聽了宛娘這句，梅鶴鳴揚手吃了手中半盞酒，只覺這半盞酒下去仿佛烹在熱油上一般，怒意上涌，一抬手掀了炕上的花梨炕桌，只聽噼里啪啦，炕桌上的盤盞酒菜盡數傾在地上，宛娘急忙往后一躲，卻沒躲開，一支彩纏枝的盤子正巧砸在的腳上，宛娘只覺一陣鉆心的疼，低呼一聲，向后栽在地上，抬頭驚怕的著梅鶴鳴，腦子里一時閃過千百個念頭，這男人要怎樣難道要打，或是旁的

梅鶴鳴把炕上包袱抖開，打開匣子看見里頭那套他費心讓匠人打造的赤紅火玉頭面，那紅燦燦的落在眼中，越發惱上來，把上頭一支金鑲火玉的簪子，拿到宛娘眼前，咬著牙道：“你可知爺雖在京里，卻時刻惦記著你，恐錯過你的生日，特特挑了這些火玉與你打了頭面上壽，你自思自量，可對得起爺這一番心意，背著爺勾搭了野漢子不說，還要瞞著爺嫁他，宛娘啊宛娘，你當也是那院里的公不，任你如此糟蹋。”

燭火跳躍數下，映著梅鶴鳴充斥著怒意的一張臉，有些猙獰可怖，宛娘子不由自主瑟一下，可聽到他口口聲聲說什麼心意，宛娘只覺不知從哪兒生出一子勇氣來，扶著旁邊的小幾立起來，目掠過那支簪子道：“公子心中的佳人如春日的桃李，公子的心意又豈是獨獨對著宛娘，公子府里有三妻四妾，外頭也有知著意的佳人，何必勉強宛娘，宛娘是平常婦人，只想嫁個本分男子過活，伺候公子，宛娘不愿。”

這幾個字真是說的斬釘截鐵，梅鶴鳴忽然冷笑數聲，坐回炕上，了宛娘良久開口道：“你當真不愿”“當真不愿。”宛娘幾乎毫不猶豫應了他一句。

梅鶴鳴真想當即就掐死這不識好歹的婦人，偏偏就算到了這當口，他仍有些舍不得，下不去這個黑手，他梅鶴鳴找人什麼時候用過強，只宛娘一個用了些強手段，得了子，卻不想卻得不著心，宛娘一顆心如今可不都在那個什麼王青的野漢子上。

想到此，梅鶴鳴眼中狠閃過，敢娶他梅鶴鳴的人，他倒真想看看，究竟是個怎樣膽大的野漢子，只宛娘想如此擺他嫁人，想的真真如意。

梅鶴鳴道：“我最后問你一句，你若悔過，在我跟前跪下賠個不是，爺雖惱，說不得就饒過你，若執迷不悔，你需知道爺的手段”梅鶴鳴的話沒說完，宛娘忽從袖子里出剪子來，比在自己的脖子上，著聲音道：“公子若再我，我就死在公子面前。”

剪刀明晃晃的刀刃劃破的頸項，點點花滴落，映著一張蒼白小臉，越發目驚心，梅鶴鳴真沒想到會以死相挾，剪刀藏在袖里，可見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他若不放，便死在這里，倒不妨是這麼個烈子，看著那滴落的，梅鶴鳴越發恨到不行，真有膽子，就為了嫁那個野漢子，連死都不怕了，只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子，他不點頭，就是想死也難。

梅鶴鳴手握鉗，探手過去，宛娘只覺眼前一花，手肘一麻，握著剪刀的手一松，剪刀就落到了梅鶴鳴手里，宛娘踉蹌的退后兩步，臉白的不行，除了死這一招，再想不出別的招了。

梅鶴鳴抬手把剪子扔到一邊，恨聲道：“你不用跟爺尋死覓活，爺有的是人，犯不著強著你，傳出去卻落了爺的名頭，只爺丑話說在前頭，今晚你出了這個門，若日后再想回來，可沒今日的好了，若思量好了自管去。”

宛娘一愣，不想梅鶴鳴真放過了，尚有些不信，待回過神來，再也不看梅鶴鳴，轉急步奔了出去，卻沒見，后梅鶴鳴手上的一只玉扳指都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