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致,第4章

B市的位置靠北,是北方一個地位非常重要的城市。

而梁和來到這里的第一覺竟然是冷。

坐的是下午的班機,飛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就順利抵達,初下飛機梁和就覺到嗖嗖的冷風向刮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后裹了裹上單薄的服。

賀安敏的電話隨后而至,報了平安之后梁和咬牙招了一輛出租車。向事先預定好的酒店駛去。

對于葉老這種比較頑固的工作對象,梁和決定采取迂回戰。先絕口不提采訪的事兒,接再說。梁和從馮湛那里打聽到葉老是C市人,就C市特產的生魚片,于是梁和出發前特意揀了一些好的帶過來。可以說,來之前算是做足了功夫!

在酒店湊活過了一夜之后,梁和一大早就起床準備出發了。

葉贊家安在B市市郊的京山,梁和坐上出租報了地址之后司機也忍不住咋舌。從這里到京山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車程,看著計價上不停往上漲的數字,梁和心疼的滴。更讓氣憤的是車子開到山麓就不往上走了,路不好走。梁和惱火地結了帳,拎著兩大袋子特產向山上走去。

回去一定要報銷差旅費!

葉宅坐落在B市市郊京山的半山腰的一個大院里,住在這里的多是一些退休老干部。葉贊將軍生喜靜,便也將葉宅安置在這里。梁和站在門口稍稍整理了一下緒,按下了門鈴。不一會兒里面就有一位中年子從里面走了出來。梁和見狀慌忙走上前去介紹自己。

“你好,我是《Pioneer》雜志社的記者梁和,這是我的名片。”說著趕拿出自己趕制出的名片。

中年子接過一看,笑了,“你前幾天來過電話吧?”

竟然還記得,梁和不由一喜,“對,是我。”

“你們記者,來的不,可無功而返的人也不。”中年子一嘆,帶著梁和向里面走去,“以往老爺子都是不見的,可是昨兒晚上偶然問起,聽了是你,就決定要見見,也算你幸運了。”

這倒真不是幸運。梁和低下眼瞼,默不作聲。只能說明葉贊葉老將軍記好,還記得這個顧淮寧的媳婦。

葉宅地方寬闊,不同于坐落在C市市中心的顧園。它采用借景框景之法將這京山的景用到極致,梁和看在眼里,贊在心里。

葉老正在園子里吊嗓子,梁和也不急,站在后面耐心地等著。等葉老吊完嗓子了,喝一杯清水,準備開唱。

中年子站在一旁笑道:“我爸就有這麼一好,唱昆曲兒。你可別看他七老八十了,可唱起昆曲兒來那可神著呢。”

這位中年子竟然是葉贊將軍的兒?傳說中葉贊將軍只有一個兒葉韻桐,在B軍區政治部文工團當團長,大校軍銜。就是眼前這位?

察覺到梁和有些訝異的目,葉韻桐笑了笑,“你別看我,聽老頭子唱,唱完了還得給人捧場。否則今天一天得看他的黑臉。”

梁和抿一笑,認真地聽起葉贊將軍版的昆曲兒、,段子選的倒不是多偏的段子,只要稍稍聽過昆曲的人都知道的,湯顯祖的《牡丹亭》游園驚夢選段。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以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風片,煙波畫船。”

耐下子聽完這段,梁和頗有

記得自己第一次聽牡丹亭是剛上初中的時候,陪著外婆一起聽昆曲,聽著聽著就聽到了游園驚夢,彼時還是小孩子心,難免有些不耐煩,外婆就拍著的手道:“囡囡,莫急莫急,你仔細聽聽,過一會兒,你就能看見那甩著水袖的杜麗娘與那手持折柳的翩翩公子相會了。哎,夢回鶯囀,煞年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似去年。”

說著說著,外婆就會不由自主地跟著一起唱,神如同面前這位老人一般認真。可是讓愧疚的是,從未像葉贊老將軍的兒一樣,認認真真地聽唱過。如今想陪,外婆卻已不能唱了。

吧。”

眼前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梁和有些詫異地用手指蹭了蹭臉頰,才發現自己流淚了。順手接過手帕,梁和有些不好意思:“謝謝。”

“沒關系。”葉韻桐笑著拍了拍梁和的肩膀,“你是第一個聽老爺子唱曲兒聽哭的,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梁和頓時靦腆地笑了起來。

許是今兒唱昆曲唱盡興了,平日里嚴肅的葉贊老將軍今天多了幾分笑容。尤其是看到梁和送過來的生魚片時,更是高興不已,看向梁和的目,也多了幾分慈祥。

“丫頭,還記得我嗎?”

“當然。”梁和說,“您是我的證婚人。”

葉老哈哈一笑。

梁和扶著他向屋里走去:“聽說您生病了,我過來看看您。”

“嗯,順便再采訪采訪我,是不是?”

這老人家倒是毫不留地點破了的意圖,梁和不有些尷尬。

“你們雜志社啊,當初是一天一個電話,被我拒絕好些次了!我原以為現在放過我了,沒想到又來了,而且還是派你來了,你說我是拒絕還是答應?”

當然是答應!梁和記者心里嚎著,可面上還是鎮定地扶著他慢悠悠地走著。

到了屋里,葉老坐定,剛端上葉韻桐送過來的茶,就問梁和:“對了,丫頭,顧三小子沒跟你一塊兒來啊?”

果然,梁和知道葉贊將軍必然要提及顧淮寧,路上老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工作比較忙。”

不料葉老聽了卻是萬般不贊同,“甭跟我說這個,他顧三小子就在京山后頭扎著呢,要是來,跑步前進也就是一支煙的功夫!”

差點忘了顧淮寧也在B市了,居然能這麼近。

梁和不有些郁悶,低頭默然不語。

葉韻桐看見梁和這般作態,以為是不好意思了,說:“那也不關梁和的事,行了,您要是愿意啊,我給他打個電話,今兒晚上讓他過來陪您喝兩杯,行不?”

葉贊不好,最近有些高,醫生吩咐不能喝酒,兒葉韻桐一直對他的飲食控制的比較嚴,如今肯開口說讓他喝兩杯,葉老自然是十分高興,他點了點拐杖,吩咐道:“他帶上趙乾和那小子來。”

“行。”葉韻桐滿口答應。

坐在一旁的梁和卻沉浸在剛剛葉韻桐的話中,還沒反應過來。

顧淮寧要過來?居然要在這里到自己剛剛結婚不到一個月的丈夫?這可完全不在計劃!莫名的,梁和有些不知所措。

葉韻桐打電話給顧淮寧的時候并未提及梁和的到訪。在看來,這當兵的常年離家,見一回媳婦是頂不容易的事。雖然看著梁和坐在沙發一角喝著普洱茶順便和父親聊聊天一臉淡定的模樣,心里指不定多高興呢,就給顧三小子一個驚喜吧。

而“一臉淡定”的梁和此時心其實是極不平靜的,跟葉老下象棋的時候也是走得七八糟,手持一個棋子橫沖直撞,弄得葉老哭笑不得。

“你這棋藝,可真跟淮寧那小子差得遠,想當初他老爺子教他下象棋,原本也是興致來了隨便玩玩兒,沒想到那小子自個兒一人悟出來這下棋的門道來了,下到現在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梁和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中的棋子,訕訕道:“其實,這棋我就會玩一種。”

“哦?”葉老來了興趣。

面對葉老那饒有趣味的目,梁和有些于開口:“就是跳棋。”

“哈哈哈哈哈……”葉老須大笑,“你這小姑娘有意思,韻桐,拿出咱們家的跳棋來,我陪這顧三小子的媳婦兒玩上一玩。”

兩人當真玩了起來。

十五分鐘后,顧淮寧和趙乾和一前一后進門,葉韻桐先看見了兩人,忙招呼他們進來。趙乾和嬉皮笑臉道:“葉姐,今兒吹的什麼風啊,您把我們哥倆兒來蹭飯?”

葉韻桐敲了他的帽子一下,“給你準備的只有‘鐵板燒’!”

趙乾和看看葉韻桐作勢要揮下來的掌忙告饒,在門口的顧淮寧把他踢進了屋。

“有事?”顧淮寧問。

“沒事兒就不能你們來?”葉韻桐笑,“不過還真有事,你看看誰來了。”

顧淮寧被葉韻桐推著往偏廳走兩步,一眼就看見了跟葉老激戰正酣的梁和,不由得詫異地挑了下眉。

兩人玩跳棋正玩得不亦樂乎,似乎是有一方耍了賴,另一方不依了,繞來繞去,倒是惹笑了這旁觀的人。

“看不出來,你媳婦這麼襯老爺子的心啊。瞧這兩人。”葉韻桐看著顧淮寧打趣道。

顧淮寧沒做聲,倒是從廚房吃回來的趙乾和湊過頭來問:“喲,葉姐,這小妞誰呀?”

葉韻桐笑而不語,而顧淮寧則瞥了他一眼,說了三個字:“我老婆。”

趙乾和趙參謀長登時睜大了眼睛,“你,你老婆?”

雖說和顧淮寧是發小,但也并不是無話不說。有時候,他的心思藏得比誰都深,你要想猜,嘿,還是勸你省省那功夫和腦細胞吧。

就拿結婚這事兒說吧,雖然顧淮寧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打發了所有人,可他約就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婚禮辦得倉促不說,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人都沒邀請幾個,而他也因為干部培養沒能到場。再不濟,也讓人看看新娘子的長相吧。趙乾和趁顧淮寧不注意的時候翻遍了他的手機錢包之類的,要知道,要想對顧淮寧這種常年一級戒備的人下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這翻來翻去吧,愣是沒找著半張照片。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顧淮寧的新婚妻子,梁和。

偏廳里的兩個人似是殺完了一盤,葉老贏了,梁和姑娘心不甘不愿地要再來一盤,葉老本答應,結果一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兩個人,立刻笑瞇瞇地招呼他們進來:“淮寧和乾和來了?”

梁和一聽見這個名字,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手中的琉球棋子順著落下來,蹦出來幾聲響來。梁和急忙起,要去撿,被葉韻桐攬住了。

“沒事兒,我來撿。”

梁和只好手足無措地著,和顧淮寧對視。那雙狹長且烏黑沉沉的雙眸,地帶有笑意,又似有灼灼華藏于其中。不得不說,梁和對于顧淮寧的這副好皮相,暫時還是沒有免疫的,那一軍裝倒是看習慣了,此刻還不至于犯暈。顧淮寧邊的那個男人,梁和自然是不認得的。只覺得此人一直打量著看,也不避諱。

對視片刻,顧淮寧撤回視線,向葉老問好。梁和不說話,葉老以為是他們在場,小兩口不好意思,直接把葉韻桐和趙乾和轟進了廚房,自個兒則上了二樓書房。

清場完畢之后,兩人之間有些沉默。正待梁和思索著說些什麼,顧淮寧開口:“怎麼來了?”

“奉命采訪葉老將軍來了。”

“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的班機。”

他沒問為何來之前不告訴一聲,也就這麼干杵著,只是這一對一答的沒有任何破綻的對話讓貓在廚房里窺的趙乾和不淡定了,剛想跺腳,就聽見外面響起了團長同志難得的炸子音:“趙乾和,三秒鐘到位!”

完了,聽被發現了!

趙乾和苦著臉跑步出去,立定后還有模有樣地給顧淮寧敬了個禮:“報告團長同志,有何貴干?”

顧淮寧瞥他一眼,向梁和介紹:“這是趙乾和,我發小,現在跟我一個團。”

梁和向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趙乾和猛然覺得眼前一亮,其實初見梁和就覺得的五看著很舒服,但是卻沒啥特別出彩的地兒,現在這姑娘笑了,趙乾和便頓時覺得這姑娘的魅力在哪兒了。一雙琥珀的眼睛,微微一彎,整個眼眶似乎就立馬盛滿了笑意。

趙乾和笑著拍了拍顧淮寧的肩膀,“行啊團長同志,有你的。這機速度可真哥們兒羨慕,這麼個漂亮姑娘怎麼不早點讓哥們兒看看?”

一句話把梁和說得不好意思了,顧淮寧毫不留地撥開他的手,“能藏照片的地方都被你翻遍了,再不帶來讓你看看,難保你不會直接找上我家的門。”

趙乾和聞言訕訕一笑。

雖然有長輩在場,但這頓飯梁和吃的卻是比較自在。葉老畢竟是葉老,不會像顧家長輩一樣嚴苛。飯桌上便多了許多歡聲笑語。

葉老年紀大了,飯后沒過多久就昏昏糊糊地去休息了。他們也不便多停留,便起告辭。葉韻桐送梁和到門口:“既然淮寧過來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梁和還惦記著采訪,可是今晚氣氛這麼好,倒不好意思提出來了,只得告別離開,隔日再來。

顧淮寧和趙乾和不不慢地走在前面,B市夜之后風很大,梁和原本細長潤的卷發被風刮得擾的視線、白日里平穩的山路此時走來就多了幾分看不清的障礙。這不,一個不小心,從旁斜里橫出來一樹杈,勾住了服,梁和無奈地拿手去扯,卻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又纏住了頭發,一下子被攪得狼狽極了。

梁和正惱著,忽然一只手臂了過來,力度適度地扣住了舞的胳膊,“你別,我來。”

梁和愣了下,往后讓了讓。

手指利索地一繞,就把的頭發風以及樹杈分了開來,梁和被扯疼的頭皮,看向旁表如常的顧淮寧,夜遮掩下,心跳略微加快。

顧淮寧和趙乾和是開著吉普車過來的,停在山路的盡頭,走到這兒也該分道揚鑣了。

梁和略微沉了下:“你們先走,我等出租車好了。”

顧淮寧看著一眼:“這麼晚了哪兒還有出租車,去我那兒。”

“呃?”

還沒等梁和反應過來,趙乾和就從副駕窗戶邊出腦袋,嬉笑道:團長同志住單間,不礙事兒……”

話音剛落顧淮寧就手把他腦袋按了進去,開了后座的門,“上車吧。”

顧淮寧已經為打開了門,梁和看著他,有些猶豫:“這樣不好吧……”多麻煩呀,一個人住到全是男人的地方去。

顧淮寧明白的顧慮:“沒關系,有你住的地方。”

梁和咬咬,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也不好拒絕了,權衡一下,還是坐了上去。

三零二團部確實距離葉老的園子不太遠,開車沒幾分鐘就到了。

進了部隊一看,梁和就不免嘆了。到底是部隊,整個營區很大,營房排列整飭,連路邊的銀杏樹都站得筆直有形!

車子穩穩地停在了團部的宿舍樓下,團里的單干部們大部分都住在這棟樓,趙乾和提前下車了,而顧淮寧則一轉方向盤,將車子向另外一個方向開去。

是招待所。

梁和一下車就看見門口有一位以如拔軍姿目不斜視站崗的哨兵,那種認真嚴肅的神立刻讓想起一句標語——衛兵神圣不可侵犯。

顧淮寧將車子停好,見目不轉睛地盯著招待所看,便說:“我怕你住宿舍樓不方便,還是住招待所吧。”

梁和笑了笑:“沒關系,有個睡的地方就行。”

顧淮寧帶著慢慢地向樓上走去,也幸虧是夜晚,沒什麼人出沒。

說是招待所,其實也是許多家屬來部隊時的臨時住。顧淮寧拿了鑰匙,打開門讓梁和進去。

只有一間臥室外帶一個小衛生間的房間并不大,不過裝下梁和一個人綽綽有余了。梁和環視房間一圈兒,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怎麼樣?”顧淮寧問。

梁和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錯。”

昏黃的燈的笑容襯托的很和,顧淮寧看著,頓了下,說:“那今晚就住這兒。”

“嗯。”應了一聲,“那你呢?”問完梁和就有些后悔。

果然,顧淮寧瞅了一眼,眼神中染上莫名的笑意:“我你不用管了,一個人能行嗎?”

“可以。”梁和有點兒囧,聽這語氣怎麼就跟是一小孩兒似地。

顧淮寧還真就是有點兒不放心,想了想,他囑咐:“如果有事,直接打我手機。”

“好!”

梁和一口應下,終于把這尊大神給送走了。

關上門,一把癱在床上。今天是太累,昨晚的夜航班,匆促休息了幾個小時就奔去葉老家了,原本的采訪計劃沒有順利展開,但是看見他了——三零二裝甲團的團長,的丈夫。

就好像做夢一樣,梁和眨眨眼睛想。剛剛問出那句話,還真怕他要留下,還好他走了,不然真不知道要如何應付。

算了,不想了。梁和拍拍自己的臉,掙扎著從床上爬起。還是洗一個熱水澡,回床上做夢去吧!

顧淮寧將車庫,快步向宿舍樓走去。

此時部隊已經吹了熄燈號,只有幾個值班的糾察在營區檢查。整個團部宿舍樓里靜悄悄的,想必是都已經就寢了。

顧淮寧偶爾回這個宿舍樓住,他在辦公室里架了一個行軍床,工作忙的時候多半在那兒就湊活睡一晚了。這里雖說是宿舍,可打開一看,也就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套桌椅。

要是讓睡他的板床,能行嗎?

“呯呯呯!”有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門,顧淮寧閑適地坐在床邊看著推門而的趙乾和。趙乾和本是躡手躡腳的,一看見顧淮寧立刻直了背。

“喲,團長同志您在啊。”

“趙參謀長,熄燈后還竄宿舍,你把我軍務條令當兒戲了?”

趙乾和訕笑著撈一椅子坐下:“偶犯一次,組織可以原諒。”

顧淮寧瞥他一眼,了鞋躺上床,準備就寢了,完全不準備搭理趙乾和。

“顧老三,說真的,你跟算怎麼回事兒?”

“合法夫妻關系,有結婚證為證。”

“去,別打岔。”趙乾和說,“我覺得你們倆有點兒不對勁,跟一般新婚夫婦差那麼點兒。”

顧淮寧聽了樂了:“是不是我今晚不回來就對勁了?”

“誒喲,你還真說對了。”

顧團長懶得說他了,滿腦子都被腐朽的資產階級糖炮彈洗禮了。

“行了,別在這兒私設公堂了。嫌不夠了早晨起來負重跑個五公里加加餐,發泄發泄你多余的力。”

“行啊,我一準著你。”趙乾和,嘿嘿笑了兩聲,走了。

而顧淮寧扯開被子,躺在床上,卻反常地睡不著了。

確實,理論上跟自己關系應該最親人正睡在不超過一千米遠的地方,覺多有些復雜。

而在招待所這邊,梁和這一夜也睡得極不安穩,后半夜里突然做起了夢,雜無章的橋段一片一片的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夢見了早逝的爸爸媽媽,他們的樣子看上去和藹極了,一點也不像印象中那樣冷。忽而又夢見了外婆,外婆一頭銀發,穿著寬大的戲袍,在那里低低唱:“守住場,占斷鄉,甘甘寫不了風流帳。行廝并坐一雙。端的是歡濃長,博得個月夜花朝真。”

夢中竟然唱起了長生殿。或許是白日里念及外婆,外婆知道了,就來夢中看。可是還未待上前,外婆就已走遠,“囡囡,囡囡……”

看著外婆的影,頓時覺得撕心裂肺般,著一聲“外婆”堪堪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昏暗的燈的心前所未有的低落了下去。

梁和無力的躺下,只覺嗓子疼痛腦袋,吃力的抬起胳膊一額頭,發現自己有點兒發燒。

幸好有隨帶藥以防萬一的習慣,梁和下床去找行李,空的房間讓忽然響起自己現在在何。怔愣一會兒,梁和不由得有些泄氣地倒坐在床上。

外面想起了號聲,梁和翻開手機對了對時間,發現已經六點了。想著要不要給顧淮寧打個電話,也該,起床了吧?

正猶豫著,房間外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開門聲,梁和不心一提,一瞬不瞬地盯著開門而的人,是顧淮寧。

頓時松了一口氣。

顧淮寧也看見了坐在床邊的,微一挑眉:“醒了?”

梁和點點頭,剛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厲害,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出的不對勁,顧淮寧不皺眉問:“怎麼了?”

“我,我有點兒發燒。”梁和小聲道。

“發燒?”顧淮寧走近,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冰涼的讓梁和先是一,而后就覺很舒服,不向前

這種無意識的小作讓顧淮寧有些失笑,他抓住了的肩膀:“是有點兒燒,你先躺一下,我去衛生隊拿點兒藥。”

梁和沒聽清他說什麼,只是見他要離開便突然抓住顧淮寧的胳膊,喃喃道:“我剛剛夢到我的爸爸媽媽了。這麼些年了,我都沒再夢見過他們,差不多快要忘記他們的樣子了。”

顧淮寧一怔,看著的樣子默不作聲,只聽輕輕地說。

“還有我的外婆,竟然一下子全夢到了。”

面前的梁和似乎沉浸在一種傷的氣氛中,顧淮寧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抬起手掌頭頂的發心,安道:“沒事的,你只是生病了,躺一下。”

顧淮寧扶躺下,替蓋好被子,又從衛生隊取來藥讓服下。藥很管用,眼看著燒退了下來,只是原本白凈紅的臉上此刻仍泛著不正常的紅。

燒退之后梁和覺有些冷,便進被子里,只出一雙眼睛。從嚨到胃部都灼熱的厲害,似乎是灌了一大瓶陳年烈酒一般,怎麼弄這樣了,梁和不頭疼。

顧淮寧把溫度計塞到里測溫:“B市不比C市,最好多穿點服。”

梁和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顧淮寧從口中取出溫度計仔細查看,原本繃的表松懈了幾分,再看向梁和時,已經因為藥的發揮,昏昏睡著了。

睡得還真是快。

顧淮寧凝視著寧靜的睡,順帶又替掖了掖被角,讓睡得安穩一些。腦海里不停回放因夢境弱無助的樣子,還有他是怎樣喂吃藥,安夢境帶的驚嚇時,驀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吃了退燒藥之后,梁和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

慢慢地想睜開眼,卻忽然有一道白在眼前閃過,忍痛閉了閉眼,過了一會兒才能完全睜開。放眼去,屋子里空的,顧淮寧已然不在。

嗓子里的疼痛好一些了,梁和掙扎著起

環視一圈兒,房間僅有的一張桌子上多了一個暖水瓶和一個玻璃杯,應該是他拿過來的。

梁和下了床,走到桌子旁去倒水喝。約還記得自己發了燒又發了夢魘,抓住顧淮寧說了一些七八糟的話,不知團長同志現在作何想。

“唔……”

顧著發呆,杯子里的熱水都溢出來了,熱水握在手里也燙得厲害。梁和趕放下杯子,不料想蓋上瓶塞的時候又不小心把杯子帶倒,滾燙的水一下子砸到著的腳背上,于是,冒發燒的,一不小心走神,腳又被燙了一下。

梁和看著滿地的玻璃碎渣,郁悶地額。剛想俯下去揀,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顧淮寧從外面走了過來,看見狼狽的模樣,狹長的風目頓時瞇了起來。

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慌忙著想起,差點踩到玻璃渣。顧淮寧眼疾手快,走過去將拽到一旁:“怎麼回事?”

團長同志強大的氣場讓梁和不住脖子,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抱歉。”

顧淮寧低頭看了看,面容蒼白,帶有病后的憔悴,他怒意,“地板涼,不準著腳。”

完全命令式的語氣讓梁和愣了愣,抬頭看著他,末了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

顧淮寧將從食堂帶來的保溫桶打開,里面盛了熱粥和一些小菜。

他看著梁和,準備去清理殘渣:“你先吃點兒東西。”走到門邊想起什麼又回頭囑咐,“小心點兒別踩到。”

梁和一直坐在床邊,直到房門關上,才郁悶地捂住臉。

丟人,太丟人了!

喝了水又吃了飯的梁和力恢復了不,幸而帶著包里放著酒店的房卡,顧淮寧起早就開車去把的行李取來,順便辦理了退房。同時也就意味著,在采訪完葉老之前,都得住在這兒。

想起葉老,梁和又有些頭大,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頭。雖然老人家喜歡,可也不好仗著這份喜歡隨意冒犯,葉老不接采訪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先混個臉再說!

等顧淮寧從食堂回來,梁和已經換好服整裝待發了。

“去葉老家?”

“嗯,我想看看什麼時候能開始采訪,順便……”

“不行。”顧淮寧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梁和愣住,睜大眼睛問:“為什麼?”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生,顧淮寧沉放緩語氣,說:“你現在正病著,不適合去看老人。”

好像有些道理。梁和低下了頭,隨即又想到自己的病:“可是我生病恢復得好幾天,不能就這麼一直耗著吧。”

這都是什麼質。

顧淮寧失笑,可見著實苦惱,他沉了下,說:“那這樣吧,這幾天團里邊正好在組織一批大學新生軍訓,你跟著他們去訓兩天,鍛煉鍛煉筋骨,就好得快了。”

梁和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仿佛他講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完任務有困難?”

“不是有困難,而是……我不想。”梁和拒絕道。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顧淮寧很直接地就無視了那點兒個人意愿,很干脆地說,“行了。今天你先休息一天,從明天開始,跟到結束吧,統共不過一周時間。”

梁和有些憤怒,都拒絕了好不好,怎麼這人還非得讓去!

“我不用軍訓。”憋紅了臉說。

顧淮寧瞥一眼,很淡定的說:“那你就趕好起來,爭取別在這兒養病。”

梁和:“……”說不過他!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號吹響之后,的門也被敲響了。梁和努力想當聽不見,可是奈何門那邊的人也明白的很,敲了之下之后見沒人開就拿出鑰匙開了門。

穿著一作訓服的顧淮寧走了進來,見在被窩里,便說:“二十分鐘洗漱時間,我送你去靶場。”

“不去不行?”梁和不死心地問。

顧淮寧則直接遞上一套迷彩服,很干脆的讓死心。

衛生間里,梁和郁悶地往上套迷彩服,穿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顧淮寧背手等在門外,等出來,上下一打量,說:“號有點兒大,明天給你換個三號的。”

還明天,我今天就得犧牲在訓練場上!

梁和抱怨一聲,顧淮寧聞言只是挑了挑眉,面不改地帶著向靶場走去。為一個陸軍軍,不僅對自己要求嚴格,另一半的素質提高鍛煉也要狠抓不懈。即所謂兩手抓,兩手都要

。今天新生的訓練科目是打靶,用的是八一式自步槍,每人配給了5發子彈。

“我不會跟他們一起打靶吧?”梁和湊上去問。

“除非我們子彈多,需要你報銷。”

顯然,他兒不對這只菜鳥抱任何期,梁和不癟癟

“就是一些基本作,站站軍姿,走走隊列,順便跑跑步。”

聽上去輕松的,可是關鍵問題是——一個人的隊列?

“不行的話我從通信連調個兵過來陪你一起訓?”顧淮寧看似真誠的提議,可在梁和看來,這實則為火上澆油。

“可別!”梁和連忙擺手,丟臉給一個人看還不夠,還得找一人來圍觀?!

顧淮寧看的模樣,角不經意地扯出一個笑。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可看得梁和卻有些郁悶,不憚以最壞的想法來揣測他的用心,他估計就是等著看出丑呢。

團長同志找來訓練梁和的是勤務營一個剛來不到一年的新兵,新兵靦腆,不會科打諢,同時新兵也負責任,首長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放水。梁和領悟到顧淮寧的良苦用心時,幾乎要哭無淚了。

顧淮寧給新兵小劉代完,回頭看了梁和一眼,正低頭在一旁踢石子呢,表明顯很郁卒。

顧淮寧想了想,走到面前,說:“那就先這樣了,這幾天團里在準備考核,我先走了。”

梁和瞥他一眼,沒說話。很明顯,現在緒不佳不想跟他說話。

顧淮寧也沒在意,笑了下,扶了扶的肩膀轉離去。走到一半,聲音從前面傳來:“小劉!”

“到!”

“開始!”

“是!”

小劉目送團長同志離去,回過頭來對著梁和:“嫂子,你看,咱們開始?”

梁和只得無奈的點點頭。

訓練第一個科目:站軍姿。

梁和上高中的時候軍訓過一次,直到現在那都是最慘痛的記憶,沒有之一。站軍姿還不算,站完了還要蹲下,全的重量幾乎都在一個上,仿佛全都凝固在一點上了。

小劉面對著,一邊做示范作一邊說著作要領:“軍姿的主要作要領是‘三三收一睜一頂’,三頸、;三收,收下頜……”

在小劉的講解聲中,梁和慢慢調整作,想方法讓自己站得既不那麼難姿勢又能看得過去。

慢慢的,小劉也不講了,只是站在一旁審視著作,為難的提示:“同志,注意三收。”

梁和紅著臉,調整作。

站了有二十分鐘,小劉喊了稍息,梁和放松了下來,一流通,別提多舒坦了。

“教,一定得站得這麼標準嗎?”

小劉紅著臉:“嫂子,休息的時候我小劉就可以。”他說,“團長代,說不能給你放松,見不到效就得給我‘加餐’了。”

梁和頓時氣結。

因為顧淮寧的“連坐”政策,接下來這一天的時間里,梁和訓的格外認真。一個人的隊列也有模有樣的。來往的士兵只當這是新生軍訓隊伍中哪個扯了后的出來單練,沒有過多的關注,這讓梁和訓的也更投了。

最后一個轉作,在小劉的解散聲中,梁和終于解放了,只是還沒挨著路邊坐下,小劉又忽然站直了,對喊了一聲:“起立——稍息——立正。”

梁和怔了一下,很快地按照命令站好了。

不遠有一個人緩步向這里走來,梁和看清了,才知道小劉為何突然這麼張。撇了撇

小劉跑步向前向顧淮寧敬了個禮,匯報今天的訓練進度。顧淮寧喊了個稍息之后,把他曬在原地,向梁和走來。

梁和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他像是剛從硝煙中爬過一樣,早上還干干凈凈的作訓服現在已經沾染了不灰塵。

顧淮寧凝視幾秒,將手中的帽子帶到了頭上,笑道:“看來今天的訓練效果不怎麼好,站軍姿不知道應該目不斜視嗎?”

梁和憋一口氣,立刻目不斜視,可惜,他就站在的正前方,得一直盯著他看!

“稍息——立正——前后轉”

很好,這下完全看不見了。

梁和正滿意著,雙忽然被人用力并了一下,沒使力,一個彎差點兒向下倒去,好在撐住了。

“你干什麼?”梁和驚呼一聲,瞬間吸引了訓練場上不視線。懊惱地閉了閉眼。這下完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了。

“雙間隙這麼大你這是在立?”顧淮寧挑眉看著單薄的背,“軍姿要領記得嗎?背一遍。”

傻子才背,梁和深吸一口氣,“報告首長,忘了!”

小劉著急地沖眨眼睛,而顧淮寧聞言繞到面前,正了正的帽子,“真忘了?”

“忘了!”

顧淮寧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有些似笑非笑。而梁和卻忍不住有些雙,一來是因為有些低糖,二來也是最重要的是,被這人看的發

“你看夠沒?”梁和同志的表明顯很郁卒。

團長同志笑得更明顯了,見梁和暗暗磨牙,他輕咳一聲,下口令道:“聽我口令,解散——”

再不解散,恐怕就要起義造反了。

梁和一聽解散聲,雙就自了下來,差點兒跌倒。一只手及時扶住了癟癟,扶著他的手站起來后就立刻甩開,撐著大步向前走去。

看著的背影,顧淮寧不瞇了瞇眼,角勾起一抹淡笑。

累了一天,梁和回到招待所就趴在了床上。

顧淮寧將晚飯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俯下來。梁和覺到有些不對勁,連忙別過頭去看著他。

酸不酸?”

“有點兒酸。”皺皺眉頭。想起罪魁禍首,不由得瞪他一眼,正對上他一雙含著笑意的眸子。被他抓個正著,梁和不微微一紅,低下頭去

顧淮寧垂眉看了幾秒,將武裝帶放在一旁,挨著床邊坐了下來。趁酸了一只手換手之際握住了的雙,緩緩地按著,活通脈。

梁和一怔,臉上的紅更盛了。掙了一下,卻反被他握的更了:“別,我來。”

了一會兒,梁和明顯覺舒服多了。

顧淮寧將晚飯端到了面前,囑咐道:“吃完了再吃藥,早些休息,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嗯。”梁和低頭放平,沒敢抬頭看他。直到他走出去關上門,才向后倒在床上,捂著的雙頰驚人的燙。這次確信自己不是發燒!

早晨,部隊吹響了起床號沒多久,一輛輛軍卡就已經載著滿車的兵駛出營區。今天是實彈擊考核的日子,但由于新生軍訓占用了團部的靶場,團里就直接把參加考核的兵拉到了幾十公里外的山的一個靶場進行考核。

車行至靶場還有五公里的時候,全士兵下車開始負重越野,連帶著五公里也一起考了。等到士兵們都跑到了靶場,短暫休整后又立刻以連為單位展開了實彈擊考核。隊伍中有怨聲載道的,這剛跑完就開始擊,這能發揮出最佳水平麼,這必須得心理素質極佳才行。

參謀長趙乾和站在外圍但笑不語地勘查考核現場,考核過半兒,顧淮寧才開著一輛敞篷吉普姍姍來遲。

“怎麼樣?”顧淮寧一邊戴帽子一邊問趙乾和。

“目前還行,不過也有幾個平時水平不錯這次因為沒調整好發揮失常的。”趙乾和說,又瞟了顧淮寧一眼,“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心里罵你玩。”

“謬贊了。”他不喜不怒地說,目銳利地走上前看偵察連的考核實況。參加考核的大部分都是老手,水平發揮還不錯。也有幾個新兵偶有一發沒上靶,打完之后在顧淮寧的全程矚目下下了場,回去指不定怎麼被班長錘煉。

“我說,聽聞團長同志最近給一位同志開了小灶?”

“怎麼,你也想來?”

“行啊,團長同志批準我就去。”

趙乾和興致頗高,被顧淮寧涼涼瞥了一眼后才打住。

“沒想到啊,就你媳婦那小板還能撐到現在……”

可不就是板弱才練的,不過,他倒真沒想到,竟然還真堅持了下來。

有意思的。帽檐遮掩下的一張嚴肅的臉,微微出了點兒笑意。

其實他們都不明白梁和的心思,是一點兒都不想再堅持了。

結束了今天的訓練,已經下午五點,還有一個小時就開飯了。梁和謝過小劉,用帽子遮住自己的臉,拖著一條勞累的向招待所走去。

今天下午,在顧團長心的課程安排下,小劉帶著學員梁和同志圍著靶場跑了一下午!不帶歇息的。梁和一想起這個就牙,想咬人。走著走著,梁和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抬頭一看,竟然找不到回招待所的路了!

因為營區很大,顧淮寧怕走丟早就給想了一個辦法。招待所附近有個水塔,那個水塔是整個營區最高的建筑,在營區里迷路的時候,抬起腦袋找水塔就行。不過梁記者今天許是累著了,腦子不夠用,就是看見了水塔也像鬼打墻似地繞來繞去走不出這幾棟樓的包圍圈。

一氣之下梁和摘了帽子坐在了馬路伢子上,一邊用帽子扇風一邊在心里腹誹顧淮寧。

都怪他,這一下午小了好幾次筋了,沮喪地按著小

許是快到了吃飯的時間,來來往往的人都多了起來,時不時地向梁和投來關注的目。梁和臉皮薄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把皺的帽子整理好了帶到了頭上。

剛扶著路邊的一棵樹站起來,的肩膀就被拍了拍,梁和如驚弓之鳥般地轉過頭去,拍的人也被嚇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你……你好。”那人頓了頓才開口,看神像是余驚未了。

而梁和則是兩眼有些發,看肩章是上尉,是個

低聲音問:“你是這里的兵吧?”

“是的。你是……新兵?”那人的視線落在的肩膀上,原本佩戴肩章的地方空著,那人不有些迷

梁和擺擺手:“不是,我,我是來訓練的,軍訓的。”

這幾天團里在配合地方大學搞軍訓,自然清楚這一點。點點頭,問:“那怎麼在這兒?”

這個有點兒難以啟齒,梁和決定跳過這一點兒,直接問:“你知道招待所怎麼走麼?”

“招待所?”又有些疑了,“你們不是應該住勤務營的營房嗎?怎麼……”

梁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是,我跟他們不一樣,我住招待所……”

其實梁和同志很想暴自己軍嫂的份,不過這不丟自己的人,還得連累團長同志沒面子。團長同志的面子其實不重要,可要是他一怒之下再給自己加點兒餐就不好了。

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不出手在面前揮了揮。迅速回過神來,道了聲不好意思之后出胳膊為指了路:“這條路直走左轉就到了。”

梁和大喜:“謝謝啦。”

——陸時雨微微出一個笑:“不用謝。”

看著梁和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陸時雨的笑容又漸漸的凝固在了邊。知道是誰了,昨天在場上訓練的時候遇到了團參謀長趙乾和,從他得知顧淮寧的新婚妻子來部隊了。

趙參謀長笑著說的:“不知道顧老三來什麼興致了,把新婚老婆拉靶場開訓了!這還不得把人給嚇跑了。”

當時忙著訓練沒有在意,今天聽梁和含含糊糊的話倒是忽然想起來了。

“原來是。”陸時雨低喃。

剛丟了一次人,梁和低帽子迅速向招待所走去。不料是不是老天爺故意跟作對,還沒走幾步就聽見后傳來一道清脆的音:“站住!”

這命令式的語氣直覺地讓梁和覺得喊得不應該是,索繼續往前走,沒想到后頭的小朋友急了,大聲一喊:“說你呢,妞兒,你怎麼還走?”

妞兒。梁和默然,左顧右盼之后,發現此時此刻,這兒的妞兒就一個。有些詫異地轉過去,看見一個穿著藍背帶襯紅格子衫的小男孩兒,叉著腰雄赳赳氣昂昂地看著

“有事麼?”

小男孩兒不滿意梁和敷衍的態度,撅著道:“你應該說報告長請指示才對。”

梁和:“……”

小男孩盯著梁和看了一眼,見實在沒悟干脆也放棄教育了,直接指了指遠的花壇,“我的風箏掉里面了,你給我揀出來……”

梁和了一下不遠的花壇,外面似乎種了一圈帶刺的圓柏,難怪他進不去。可關鍵問題是,也進不去啊。

“外邊圍了一圈長刺的樹,我也進不去。要不給你找解放軍叔叔幫忙?”梁和俯他的頭,看這樣子,這小家伙應該是哪一個家屬來部隊帶來的。

“不行。”小男孩兒果斷拒絕,“他們都是顧淮越專門派來監視我的。你要告兒他們顧淮越一準就知道我干什麼事兒了,回去得關我閉。”

顧淮越,聽上去有點耳的名字。

梁和還來不及細想,面前的小男孩兒就一掃之前的“兇相”,一撅一撅地快哭出來了。梁和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牽著他的手向花壇走去,小朋友立刻興高采烈了。

這時不遠傳來了車子的機聲,一排排卡車放慢速度駛過這條主干道。小朋友看見車子更高興了,激地簡直想撲上去,梁和大驚失地把他牽了回來。小朋友撅撅,只好揮舞著小手向車里抱槍的士兵打招呼。

“槍!”小朋友尖道。

梁和也默默地看著,還從未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士兵,其中有不人臉上還未褪去稚,他們灰頭土臉一硝煙氣息不過他們依舊熱洋溢。

正在兩人打量著他們的同時,這群年輕的士兵也在打量著他們,雖然只是略略幾眼就過去了,不過人在部隊里永遠是能引起最高回頭率的。

不是有句話麼?三年睡軍床,母豬賽貂蟬,更別提這麼一漂亮姑娘了。

等到這個車隊呼嘯過去之后,梁和扯了扯還釘在原地不的小朋友繼續往前走。

到了花壇,梁和頗有些無奈地看了面前這個比自己高的圓柏一眼,踩在一旁的石階上往里看看,好麼,原來這里面還種的有花,這一腳踩下去不得踩死五六朵啊。

小朋友在下面抬著頭,糯地說道:“沒事兒,妞兒你就放心地踩下去吧,被發現了也不會被懲罰的。”

“懲罰?”梁和驚。

“嗯。”小朋友似模似樣地點點頭,“我聽顧淮越說,踩死花朵按照軍規置。不過沒關系,反正你是個妞兒。”

這家伙到底幾歲啊,說話一串一串的,梁和自認反駁不了他,覺得還是快點把風箏拿出來閃人是上策。于是小心翼翼地下去了一腳,一下子踩死了兩朵花。

小朋友看梁和小心翼翼的樣子,急了,“你趕著啊,顧淮越一會兒就過來了。”

梁和還在跟圓柏的刺作斗爭,迷彩服被刺給勾住了,卡在圓柏里一不能。小朋友看這個妞兒一副笨手笨腳的樣子,剛上去推了一把,就聽見從后面傳來的一聲呵斥。

“顧珈銘,你干什麼?!”

完蛋了。小男孩兒扭頭一看,一軍裝的顧淮越正怒氣沖沖地大步向他走來,旁的顧淮寧背著手淡笑地看著眼前的小侄子,決定作壁上觀。二哥顧淮越的小兒子,全家的寶貝兒,從小被寵被慣壞了,總是喜歡搗。所以,二哥教訓孩子的時候,他從來不手,只圍觀。

只是,這視線一轉移,他就淡定不了了。那個被小侄子卡在圓柏中間的人怎麼越看越眼啊?

顧淮寧上前一步,快狠準地把那個人扯了出來。

顧珈銘看見梁和,癟哭了:“你看我讓你快點兒,這下被顧淮越發現了吧!”

這小朋友還怪。梁和深自己是最無辜的人,無語凝噎。

顧淮寧則一直看著,眼睛一瞇,沒有說話。倒是顧淮越笑了起來,長臂一提把顧珈銘提在手中:“我說,你怎麼禍害了你小嬸啊?”

“我小嬸兒?”顧珈銘也顧不上哭了,一雙眼睛眨看著面前的梁和,“胡說,是我的妞兒,怎麼我小叔的啦?”

顧淮寧怒極反笑,看向梁姑娘的眼神里閃著晦暗不明的澤,“你倒是給小叔說說,小叔的妞兒,什麼時候了你的了?”話雖是對顧珈銘說的,可是視線卻一直看著面前的梁姑娘。

顧珈銘支支吾吾說不上來,顧淮越看著這個小家伙兒,又看看梁和,“行了,淮寧。我先帶他回去了,別在這兒人來人往讓人看笑話。”

顧淮寧四周環顧了下,微闔了下眼眸抬了抬下,算是答應。顧淮越拍了拍梁和的肩膀,笑道:“小崽子給你惹麻煩了,咱們回聊。”

“嗯。”梁和低低應了一聲。

顧珈銘被顧淮越提走了,花壇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梁和抬頭打量了一下顧淮寧,只見他神已恢復如常,才悶聲悶氣地開口解釋:“我替珈銘揀風箏,不小心,卡里頭了。”

說完等了一會兒,顧淮寧沒說話,梁和剛想再解釋幾句,面前的顧淮寧突然開始轉往回走了。

“顧淮寧!”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去!”團長同志怒斥。

“回去干嗎?”

“關閉!”

梁和:“……”

回到招待所的時候,通信員正好送了晚飯過來,看見黑著臉的顧淮寧和他后的梁和,察覺到氣氛詭異,趕溜了出去,不料顧團長喊住了他:“替我去衛生隊取消毒酒和紫藥水來。”

小李立刻領命而去,剩下梁和一個人直面顧淮寧,不免有些張。

顧淮寧往床上一坐,有些頭疼地額跡。今天下午從靶場回來的時候正巧到剛從家里探親歸來的顧淮越來找他,這才知道顧家的小寶貝兒來部隊了。顧淮寧哼一聲想,那小家伙哪是來探親啊,完全是來折騰的,估計一個警衛班都架不住這麼點個小孩兒。

回個神來,他看著梁和。梁和正打量著他的神,見他看過來便裝沒事人兒一樣去取晚飯。團長同志凝視良久,終于說:“你過來。”

梁和立馬扭頭,戒備地看著他。團長同志有些頭疼,“把你的下來。”

話音一落就見梁和更加戒備了,“服干什麼?”

服上全是刺兒,穿上不扎得慌?”

“不能。”

“為什麼?”團長同志瞇眼。

“反正就是不能。”

顧淮寧有些詫異了,難得見這麼堅持:“理由。”

梁和似乎有些于開口,不利索地說:“我里面就穿了兩件,一件無袖背心,一件那什麼”

這理由,讓團長同志也緘默了一分鐘。沒想到人這麼麻煩,他指了指衛生間,梁和拿著服迅速地躲了進去。等換好服出來,顧淮寧已經準備好藥水和棉簽等著了。

梁和的手腕被圓柏刮傷了,有一道醒目的痕,顧淮寧剛剛拿棉簽沾著酒上去,梁和就疼得嘶地了出聲。

“疼?”

“有點兒。”蟄得疼,不過還能忍

顧淮寧沒好氣兒:“以后見著顧珈銘躲遠點兒,那小家伙就是一小禍害,走哪兒禍害哪兒,沒事別招惹。”

梁和斜眼看他,有這麼說自己小侄子的麼,口上還是要為自己辯護的:“我沒招惹他。”

“那怎麼他妞兒了?”

一句話肋,原本足足的底氣也被跑了,梁和咕噥一聲:“那也不怪我。”

顧淮寧覷一眼,也懶得說什麼了,直接總結發言:“總之,離他遠點。”

梁和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好藥的胳膊杵直了等晾干。趁顧淮寧還沒走,梁和問他:“軍訓能結束了嗎?我的病已經好了。”

而且每天要是站在太下面曝曬,估計還得暈過去。

顧淮寧出奇地好說話:“不想訓也可以。”梁和一喜,團長同志不不慢地說完剩下半句:“你把齊步走得不順拐就可以不訓了。”

梁和怒:“我軍訓的目的是為了強不是不順拐!”

團長同志聞言笑了笑,“你覺得像葉老這種功勛卓著的老軍人會答應連齊步走都走不好的記者的采訪?”

梁和:“……”

拿人肋要挾什麼的最討厭了,可恨還沒法反駁!

大學新生為期一個月的軍訓將要結束了。校方一早就提議開展一次軍事匯演,時間就定在軍訓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

梁和一邊和小劉面對面的發愁,一邊看著不遠集結隊的學生學員們哀嘆。平時還訓練的時候,這些學生分了十幾個方塊兒,自己還不算顯眼。可是現在,偌大的靶場只剩下這個一個人的隊伍還在走齊步,能不惹眼麼。

“嫂子,您走的時候不用刻意想邁哪條甩哪個胳膊,奏直接往前走就行!”小劉急得老家唐山話都出來了。

梁和不由得被他逗笑:“我真不是故意為難你,我走不好。”是你們團長他故意為難我!

小劉抓抓后腦勺說:“嫂子你是不是有點兒張?”

“好像是有一點兒。”梁和若有所思道。

“那您張啥?”

梁和環視左右,說:“現在訓練場上只剩下我一個人在走齊步了,你說我能不張?”確切地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

小劉更發愁了,正在這時,場上忽然響起了一陣綿長的哨聲,伴隨著一聲拉長音調喊出來的“立正——”,整個場瞬間靜了下來。

靶場那邊臨時搭出來的主席臺上,多了一排的人。梁和去,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校長旁邊的那個穿野戰服的人上——顧淮寧。

他倒是悠閑。梁和不腹誹一聲,干脆坐在路邊不訓了。開始圍觀這個即將開始的軍事匯演。

大學軍訓的軍事匯演都大同小異,各個連隊在教的帶領下走著分列式從主席臺前經過。不過這次在部隊訓的,就要玩點兒花樣,尤其是在靶場這種天時地利的地方。梁和前幾天笨拙地走著正步的時候就看見有幾個學員被教挑了出來臥在一旁練習打點

被選中的男學員都眉飛舞的,因為打靶這個科目是軍訓中最有意思的了。可以到槍,到子彈,聞到子彈味兒,還有子彈出去之后灼熱的彈殼,上靶之后的自豪,這些都是男孩子們夢寐以求要驗的。可以說,差不多每一個男人在心深都有一個熱軍旅夢。那他,也應該有吧。

梁和看著顧淮寧,猜測著。回過神來,一排男學員已經打出去了十發子彈。他的兵將這些學員訓的極好,幾乎都是槍槍上靶,一顆子彈也沒浪費。場上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梁和也不自地鼓了鼓掌。

校長的聲音過話筒在整個靶場回:“下面是三零二團為我們準備的特別演出,說是由我們來點,同學們想看什麼?”

喊什麼的都有,顧淮寧笑了笑,接過了校長的話筒:“我得加一個規定,不準違反我們的條令!”

同學們都笑了,起哄讓團長同志表演擊。

顧淮寧也沒推讓,“擊可以,不過靶場上人太多,就不來行進間擊了。”說著走到一號靶位前,讓邊一個士兵分解了槍支。

顧淮寧拿過來一個彈夾,張了一下周圍。許多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包括遠的梁和。離太遠,看不清他的作,而且他的作著實的快,迅速地裝好槍支校準了瞄,跪姿打了一陣連發出去。

只聽見一陣槍響,一陣槍響過后,報靶員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報告團長,三十發子彈全部命中!”

聽到這個結果,顧淮寧只是笑了笑。面對著學生們的驚呼,他說:“同學們,這是一個軍人的正常水平。我相信你們當中肯定有有志參軍的,如果有緣,這里就是你未來的大家庭。”

梁和依舊看著,有些怔愣了。他雷厲風行知道,只是這樣的他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又莫名激

“嫂子,嫂子?!”小劉喊,沖笑笑,“看呆了吧?”

梁和趕回過神來,微微紅了臉。

等到匯演結束,所有的隊伍帶出場時還嘰嘰喳喳地激著,而梁和則在小劉的帶領下依舊走著齊步。

剛出了風頭的團長同志緩步向走來,梁和堅持著,目不斜視地走的齊步,而且在小劉的口號幫助下調整了腳步和擺臂作,使其保持一致。

顧淮寧也不說話,背手站在那里看著,眼中仿佛蘊有笑意。

可是梁和心里素質沒他那麼好能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之下連發連中,走著走著就走了順拐了,意識到這點之后梁和手忙腳地調整著。

“立正——”這聲立正不是小劉喊的,是看不下去的顧淮寧。

梁和服服帖帖地站在原地,而顧淮寧倒沒急著訓話,揮揮手讓小劉也回連隊了,站在梁和面前,垂眉看著帽子下的那張素沒化妝的臉白白的,鼻梁上有著細的汗珠,看著還是用功的,怎麼就沒點兒進步,“我看訓完你,小劉就可以直接訓十二月份要來的新兵了,基礎科目他肯定不問題。”

梁和有氣無力地怒瞪他一眼,被他正了正帽子,被迫抬高了耷拉下去的腦袋:“好歹是個軍嫂,這要拿出說得多丟人?”

“你還知道我是軍嫂?”嘟囔一聲。

顧淮寧左右看了看,說:“再走一。”

“不走了。”梁和賭氣回絕。

“最后一。”

“一也不走。”

團長同志終于意識到梁和是在鬧緒了。

抿了抿,他說:“這是最后一,否則葉老別見了。”

梁和漲紅臉,撥開了他的手,怒視他一分鐘后轉過去。也不用他下口令了,自己站定之后說了聲齊步走就直直地邁了出去,作帶起一陣風,顧淮寧順著走出去的直線一路看去,不一會兒,笑了。

而梁和走著走著也覺到有些不對勁,慢下來,看著自己的作,竟然不順拐了?!

不已,回過頭去看著顧淮寧。

而團長同志只是笑了笑,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梁和又以正確的步伐走了回去,站在顧淮寧面前:“怎麼樣?”

語氣有些得意和欣喜。

顧淮寧沒有接話,只是忽然下了一道口令:“立正——”

梁和干脆利索地站好了。

顧淮寧凝視片刻,微笑:“訓練結束,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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