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致,第6章

演習組織實施的訓練基地是在N市,距離B市并不算近。

N市地廣人稀,晝夜溫差極大,飛沙走石,烈日炙烤,縱橫有戈壁流沙,自然環境十分惡劣,再加上實戰演習的高難度,想必是要吃不苦的。不過,對于軍人來說這點考驗自然不在話下。顧淮寧對父親顧長志提及的時候老爺子也是頗有的,當年解放軍進駐西藏的時候,后勤補給不能按時送上,戰士們的生活也是十分艱苦,況不知道比現在差多倍。

趙乾和沒事兒的時候也憶苦思甜,搞得邊的人都極度無語。顧淮寧就是深他荼毒的人,干脆一耳朵進一耳朵出。常年下來也就那麼幾句,“你別看咱們都是大院的子弟,你也別看咱當了兵,照咱們這架勢到哪兒都落不了人后。想當年哥哥我當新兵的時候,每天早上出的時候五公里越野那是次次第一!團長同志您說是不?”

顧淮寧每次都是漫不經心地笑他一句:“瞧你那點兒出息,除了五公里越野之外還有什麼可炫耀的。”

是。趙乾和承認,不過他可不是一孬種,若真上了戰場那可就是提槍沖鋒上陣的主。

顧淮寧剛剛回到三零二的時候就接到沈軍區司令員的電話。說實話他還是有點詫異的,這沈軍區司令員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怎麼會打他電話,可是在這電話里這麼一來二去他總算是明白了,掛下電話就問趙乾和:“沈軍區司令員姓陸?”

趙乾和斜他一眼,打趣,“哥哥,別告訴小的這等軍事您都不知道。”

“三零二通信連連長也姓陸。”

趙乾和開始沒好氣兒了,“我說哥哥喂,你這是耍我……”話頭一頓,他明白過來了,“你是說,時雨是——電話里都說了什麼?”

顧淮寧思忖片刻,沉道:“剛剛陸司令員打電話來說,不太希參加這次軍演。我不太確定是什麼關系,但有關系至是肯定的。”

趙乾和聽了不撇撇:“我說這老兄可夠直接的啊。這事兒是上面定的,直接反應到你這兒莫不是已經跟上面打好招呼了?”

右手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顧淮寧微微頷首:“不無可能。”

“那你決定怎麼辦?”

顧淮寧想了想,說:“還是讓自己決定吧。”說著按下了線,陸時雨接的很快。

“團長?”陸時雨有些意外接到的電話。

顧淮寧低聲應道,“是我。”

陸時雨笑,“有事?”

電話那頭稍稍有些沉默,陸時雨預料到事有些不對。平時,雖然兩人在同一個團里工作,但是通話的容多半都是公事,他從未有過這樣言又止的時候,問:“怎麼了?”

那頭輕輕一笑:“倒沒什麼大事,沈軍區的陸司令員說,他不希你參加此次軍演,你怎麼看?”

“陸、陸司令員?”的心頓時一提。

那頭倒依舊是無波無瀾的聲音:“嗯,陸司令員親自通知我的,想必師部也知道,去與不去定奪在你。”

說著似要掛電話,陸時雨忙喊出口,“團長!”

“嗯?”

“陸司令員,陸司令員是我的小舅。”陸時雨難得有些躊躇,“我爸跟我媽離婚,我跟我媽,隨姓。”

那頭聽了似是一怔,陸時雨更加有些為難地說:“昨晚我已經接到小舅的電話了,說是我媽近段時間不好——我想,他是不想讓我媽為我擔心。”

顧淮寧認真地聽完,說:“時雨,這是你的私事,我不會過問的。”

陸時雨不苦笑,多聰明的男人。

的心思想必他是一清二楚,可是這其中的界限他從來也都料理地清清楚楚,沒有一一毫的逾越。反倒是,反倒是從來都不懂得自控,在他面對失態一次又一次,在無形中被疏遠拒絕了一次又一次。

一口氣,說:“團長,我請求參加本次軍事演習!”

顧淮寧聞言挑挑眉,跟陸時雨在一起工作不短,也知道的脾氣如何。

他不再勸,只是吩咐:“如果你決定,我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當然,后果你要考慮清楚。”

“我知道。”

顧淮寧聽得低聲應道,便不再多說地掛掉電話。

趙乾和見狀嘖嘖兩聲,當事人的毫無反應也阻止不了他的聒噪:“我說,人陸時雨認識你時間也不短了,你怎麼還是這麼一副德行。我說你跟哥們兒我就算了,可是你跟一小姑娘老冷著臉,這得多傷人的心啊!”

顧淮寧涼涼瞥他一眼:“無總好過你。”

趙乾和臉皮厚慣了,顧淮寧的話當然打擊不到他,反倒照樣振振有詞:“真的,顧老三,你跟哥們兒說說,這把軍區首長都震住的人兒咋就震撼不了你?”

趙乾和這話是有來由的。

顧淮寧剛剛調到三零二的時候正巧遇到軍區政治部文工團來部隊問,還沒來得及高興上面又傳來通知說軍區首長也將下到京山守備區與基層部隊兵同樂。于是文工團團長葉韻桐下指示:這次演出,不僅要演,還要往好里演。

不巧的是,就在節目開始之前,團里一位高音為了趕到演出現場,司機開快車在高架上出了車禍,傷著了彈不了了。一時間整個文工團都是方寸大,節目單是早就擬好的,送給了嘉賓席的各位軍區領導,是改不了了。團里本高音就不多,且各個有演出任務,整個三零二里也就通信連有幾個兵,葉韻桐掃了一圈兒下來,鎖定的就只有陸時雨了。

葉韻桐只聽唱了一嗓子,就把推上去了。

唱的是昆曲。陸時雨一軍裝站在臺上,這時候再張害怕的可就來不及了。陸時雨索張開嗓子一唱,唱到最后倒是效果不錯,博得滿場彩,連軍區首長都贊不絕口。這一場演出下來,整個師恐怕是沒人不知道陸時雨這個軍裝人了。

偏偏就有人心不在焉。

演出的時候他跟顧淮寧坐一塊兒,結束的時候大家一起鼓掌,他扭過去問他:“嘿,沒想到咱們團里還真臥虎藏龍啊。怎麼樣啊,顧三?”

只見他口中的顧三眉梢微,表漫不經心:“不錯。”

他那時是存了為難他的心思,趁機問,“哪兒不錯?”

顧淮寧淡淡看過來,再沒說一句話。趙乾和看他這表,也不敢再追問了。

趙乾和唏噓不已地從回憶里拔了出來,顧淮寧顧團長已經站在書柜前將資料歸檔,完全沒把他當一回事兒。趙乾和是沒轍了,一邊嘟囔著“行,你行,你藏得深,你什麼都不說你就憋死在你肚子里吧。”一邊跳下桌子向外走。

顧淮寧看他著急的模樣低聲一笑,不疾不徐:“行了,乾和,你也不用試探我了。我跟時雨的之間的來龍去脈你也清楚。再說,”他不易察覺地頓了一下,“再說,我也結婚了。”

趙乾和是第一次聽他說這話,不溜的腦門:“結婚怎麼了?”

“結婚了就得有結婚的樣子。”團長同志訓導道,回頭一看趙乾和頗有些迷茫的眼神,笑了,“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走了,去靶場。”

說著拍拍他的肩膀向外走去。

留著趙乾和在原地一頭霧水,等一會兒回過神來,才明白這小子剛是埋汰他呢。一把撈起帽子向那個走遠了的影追去,里還不忘嚷著:“合著有老婆的人就是牛啊,你給我站住……”

顧淮寧走后的第一天,梁和在郁悶中度過。

不過總歸有好事,上的采訪稿被李韶告定稿了,下期刊登。

梁和聞言微微一笑,繼續翻看手中的稿件。李韶李主管鮮如此緒低落的時候,倒是覺得有趣,笑了起來,“小梁,聽小楊他們說前一陣子主編卡你卡得可夠嚴的啊,怎麼現在通過了看你樣子還不是很高興?”

梁和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隔壁的賀安敏就湊了過來,“李主管,梁記者現在是職場得意場失意啊。”

李韶奇道,“喲,敢是這麼回事兒。”說說拍拍梁和的肩膀,“行了小梁,別悶著了。功完任務,都可以找主編要獎勵了,哈哈。”

梁和訕訕地點點頭,又瞪一眼唯恐天下不的賀安敏賀大小姐一眼。

獎勵?按照陸承汶的工作作風,二次通過不找你茬就算不錯了。

賀安敏頗有梁和頭頂的發心,“結了婚的人,是不是都這樣患得患失的?”

梁和頗有些被拆穿的尷尬,就手給了一下就快步離開。

賀安敏吃吃一笑,追上梁和架住的胳膊:“行了,飽暖才能思呢,先吃飯去吧。填飽你的胃!”

梁和微微有些臉紅,用胳膊捅了捅某個不積口德的人才跟著向外走去。

吃過午飯剛回到社里,梁和就被陸承汶一個線電話招進了主編辦公室。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好見簡寧。鐵青的臉,看得本想開口打個招呼的梁和立馬噤聲。簡寧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快步離去。

梁和有些不著頭腦,曾經哪里得罪過簡寧嗎?為什麼看見自己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表

思來想去答案是沒有,于是梁和更加莫名其妙。

辦公室里穩坐在位置上的陸承汶表無虞,看見梁和進來微抬下示意坐下,并順手遞過來一本雜志。

“這是下期雜志的樣刊,你先看看。”

梁和翻開雜志,葉贊將軍的專訪被擺在了顯眼的位置,文字旁邊順便放了一張梁和從葉老那里要來的一張半像,整飭的軍裝配上葉老慈祥的笑,剛強之中又帶有一

梁和想了想,說:“我想也給葉老寄去一份,讓他滿意了我們再登也不遲。”

陸承汶點頭答應:“另外,專訪里有關葉老老伴兒的問題都沒有涉及到,這是怎麼回事?葉老老伴兒前年去世時去了一大批人吊唁,按理說兩人應該是伉儷深,這些問題怎麼不提?”

梁和想起顧淮寧的囑咐:“這是葉老的忌諱,不便提及。”

陸承汶微微斂眉,點了點頭:“既有避諱,不問也罷。”

梁和笑了笑,繼續翻樣刊。忽然一個寶藍的盒子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有些驚訝,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陸承汶。

陸承汶的表鎮定:“收下。”

“主編,這……”梁和有些寵若驚,看著那個盒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沒什麼,我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陸承汶淡淡地看著,“算是我對你的鼓勵吧。”

“我,我做的還不夠。不用您破費……”梁和試圖婉拒。

陸承汶聞言笑了笑:“那你努力做夠不就行了。”

他這麼一說,還扯上工作,梁和就不好拒絕了,再拒絕就是“工作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于是梁和只好著頭皮接了過來,出了辦公室躲到衛生間打開一看,竟是一枚針。

漂亮的藍花瓣鑲嵌著白的鉆,看得移不開眼。可沒多久,梁和又有些犯愁。

“這算什麼呢……”

梁和嘟囔一聲,扣上了盒子。

下班的時候,梁和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等在雜志社門口五十米遠的馮湛,早些時候顧母就撥過電話來,吩咐晚上下班回顧園。說起來,梁和是有些沮喪的。顧家三子除了顧淮寧之外誰的家室都沒在C市,長子顧淮清在南方工作,妻都留在了南方。次子顧淮越跟顧淮寧一樣,常年留在B市工作。

如此一來,留在C市的就顧珈銘小禍害跟梁和小姑娘兩人了。李琬總嫌家里冷清,時不時的就把梁和召回顧園,馮湛的車出現在門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雜志社的人都知道,梁記者現在可是天天有人接,掛的還是軍用牌照。議論一出的時候,梁和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后來賀安敏耳提面命一番,梁和苦苦糾結一番,終于泰然之。懂了一個道理,既然嫁給了顧家這個所謂的“豪門大戶”,不注重門面怎麼行。

回到顧園的時候沒有看見第一時間跑出來迎接的小禍害顧珈銘,馮湛跟在一旁解釋,說是顧淮越將他送去了C市城郊的姥姥家,梁和不由得更沮喪了,獨一人面對顧家的兩位長輩還是不能適應的。

剛這麼想著,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坐在沙發上看報,報紙將他的臉遮去了一大半,只出那半截軍裝,梁和一開始還心了一把,可是視線瞟到男人的軍銜的時候就頓時淡定了。肩章上的星星比顧淮寧的多,明顯不是團長同志。

而那男人突然一把放下報紙,梁和一抬頭,正對上一雙黑眼眸。二哥顧淮越笑地拎著報紙,打量著梁和喪的表,甚覺得有趣。

“二、二哥。”事到要關頭,梁和又結了。

顧淮越輕輕一笑,“是不是的?”

梁和低頭站在那里嘿嘿笑了兩聲,裝傻。

“上次在三零二見到你被小崽子攪得沒來得及多說。聽說,小崽子給你添了不麻煩。”

“沒有,我喜歡珈銘的。”梁和發誓這是心里話。顧珈銘雖然是個小禍害,可是也是個可的娃。

顧淮越笑著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張嫂便來兩個人去吃飯。

顧老爺子照樣擺了一瓶茅臺酒,老爺子這回換了獨酌,顧淮越滴酒不沾。顧老爺子喜歡在飯桌上訓話,這一點梁和早有會。可是想象不出來,像顧淮越這樣出的兒子有什麼能讓老人家念叨的。

雖然加上這一次只見過兩次面,可是顧淮越留給梁和的印象非常不錯。他承襲了母親李琬的貌,同顧淮寧一樣,都長得極好,軍裝穿在上也是別有風范。與顧淮寧不同的是,二哥似乎更平和一些,更笑一些,平易近人。

顧老爺子一坐下,環視了一圈,問:“珈銘呢,小家伙兒跑哪兒了?”

顧淮越輕飲了一口溫水,淡淡地答道,“東城那頭想他了,我給送了過去。”

東城那頭,指的就是顧珈銘的外婆家。

老爺子一聽,臉登時就變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重重一敲,口氣不善,“天天想,天天想,孩子是姓顧還是姓林?”

顧淮越倒是面不改,“是孩子的外婆,見見外孫兒,有什麼能夠指摘的。我這個晚輩,總歸不好拒絕老人的要求。”

“那也不能見天往那兒送。”老爺子怒道,“明天去接回來。”

李琬見勢頭不對,忙向顧淮越使眼,無奈他卻看也不看,邦邦地就丟出一句話,“要接您去接,我辦不了這事。”

一場晚餐會議就此談崩,老爺子氣得臉鐵青。梁和進顧家門這麼長時間,還從未見過顧老爺子這麼生氣,顧淮越的臉倒不是多難看,不過看樣子他也是在忍著。

李琬安著老爺子:“你們爺倆兒什麼時候能正兒八經地吃頓飯,這還有人還看著呢,能不能都給彼此留個面子?”

聽到這里梁和算是明白了,李琬把來就是起個鎮場的作用,好他們爺倆兒在面前給彼此留個余地。苦笑,想必顧母李琬要失了,這個旁的人氣場沒那麼強,撐不起來。

顧淮越也不笑了,站起來拍拍梁和的肩膀似是安,然后徑直地走出了餐廳。

這毫不留的背影更把老爺子氣得夠嗆,指著李琬就說,“你還說我,這老二什麼時候有長進?這麼久了,為了一個林珂是想把自己活活折騰死?”

顧老爺子的話中意思梁和自然是不懂,李琬沖使眼便乖巧地起,追著顧淮越的背影而去。這麼久以來的相,李琬偶爾的眼示意還是能明白過來的,此刻李琬就是想讓留住顧淮越。

顧淮越并沒有走遠,梁和一出大廳就瞧見他了。他站在院子里的花園前面默默出神,梁和也不好走近,只得跟在他的后。倒是顧淮越扭過頭來,看著,輕輕笑了笑。

“我這麼久不回來,一回來就讓你看了場笑話。”

話中自嘲之意那樣明顯,梁和趕搖搖頭。

“二哥也有二哥的苦衷。不過,老爺子畢竟老了。”

顧淮越依舊是淡笑著,可目卻有些茫遠,像是若有所思。

梁和想起老爺子提起的那個人名,不由得問:“二哥,冒昧問一句。林珂是誰,怎麼能讓老爺子生那麼大氣?”

顧淮越頓時一怔,梁和不開始后悔問這個問題。或許這個話題就是二哥的區。

見自己嚇到了,顧淮越不緩了緩神,低聲說:“其實也沒什麼,林珂是我的老婆,珈銘的媽媽。生珈銘的時候難產,已經去世了。”

竟然去世了?!梁和在心里吃了好大一驚。

“對不起,二哥。我,我……”梁和低下頭,為自己喚起他的沉痛記憶而后悔不已。

顧淮越卻拍了拍的肩膀:“沒事兒,進去吃飯吧,跟媽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回B市?”

“不,我在這邊有房子,回那里去住。”頓了頓,顧淮越又說,“珈銘這個小崽子也得麻煩你多照顧,看得出他喜歡你,從小到大沒有一個的能讓這小崽子這麼粘的。”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腦勺。

“既然多說了,我就再說一句。”

語氣鄭重的引得抬頭看他,黑的雙眸在昏黃的燈之下似有華。

“淮寧這小子這麼多年是我看著走過來的,他的苦我也清楚。”顧淮越看著梁和有些驚訝的表,繼續說道,“想必他都不曾告訴過你,你也不必刻意去問,好好地跟他過日子就行。”

他,他過什麼苦?梁和不想問,可看著顧淮越,也只能說:“我,我知道……”

顧淮越笑了笑,拍拍的肩膀轉離去。

梁和站在原地,任由夜晚的冷風忽忽地吹過,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顧淮寧,他的過去會是怎樣呢?

還有幾天軍演就要正式開始。

臨行之前,三零二連帶整個師部都是大小會不斷,把人忙得連軸轉。

今天這場會議是專程到師部開的,趙乾和在底下聽得有些無聊,首長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私下里眼瞟,瞟見旁的顧淮寧就不免嘆了:長達快三個小時的會議,這家伙都是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紋的,哪怕就是走神了你也決計瞧不出來。

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顧淮寧和趙乾和一起回團部,趙乾和一上車就忍不住開始聒噪。

“師里的領導這麼張,看來這回是要下大功夫了。”

顧淮寧瞥了他一眼,“怎麼說?”

趙乾和嗤笑一聲,“我聽我們家老頭兒說,藍軍那邊加了一支特種部隊,瞧瞧這排場。”

“排場再大有什麼用,贏不了什麼都妄談。”

車子穩穩地轉過京山最繞的一個彎,趙乾和靠在副駕上打量表淡淡的顧淮寧。這話要是放在別人那里,趙乾和還覺得估計那廝是在說大話,可是顧淮寧不一樣,哪里不一樣他說不上來,總覺得這個人他仿佛從來都沒失敗過,這三十一年來都是這麼順風順水地過。趙乾和打小就說要是有誰能給顧淮寧吃一次癟,他保準給誰記一等功,不過這愿到目前依舊還沒有實現就是了。

忽然心思

一轉,他問:“哎,我說,你把你媳婦兒一人丟在C市,能應付的來麼?”

“怎麼?”顧淮寧挑眉反問。

趙乾和一聽,樂了:“別告訴我你沒想過這問題啊。你想啊,一個小姑娘,不僅要長期獨守空房,還得應付你們家那一群長輩,能好麼?”

這話換來顧淮寧的冷冷一瞥,趙乾和由不得反省。也是,說的好像他們家就是龍潭虎似地,不過趙乾和仔細想想,他們大院里那一群孩子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主兒,到了誰家都能鬧騰地特歡實,可獨獨到了顧淮寧家不行。

每次去了他家,到了門口就得換鞋,中規中矩地向顧老爺子和顧母問好。顧淮寧出生的時候顧老爺子已經三十多了,放在他們這群小孩子面前那可是了不起的人了,每次見面問聲好也不覺得怎麼。倒是顧淮寧的母親,每次看到他們這群孩子,第一個表就是皺眉,好像他們就是一群小禍害一樣。

趙乾和總結:“你也別不信,我每次去你們家看到你們家那二老,就能想起一幅畫。”說完之后看看顧淮寧的臉,猶豫著說不說

顧淮寧一瞧他那架勢就明白了,哼了一聲:“說。”

趙乾和想了想,道:“《國哥特式》,你家那兩位簡直就是這幅畫里面那兩個神肅穆的老頭老太的翻版!”

顧淮寧聽了不失笑,真有這小子的。可笑過之后冷靜下來卻不開始想梁和到底能不能應付得來。其實之前他并不是很擔心這個問題,只是趙乾和今天把這現實挑的太明顯了,他不去想都不行。在他想來梁和其實有自己一套的,不跟你上綱上線,有錯誤就認錯,實在不行就裝傻。這姑娘看著傻,其實仔細一想還是有聰明可取之

不過即使這麼想著,回到宿舍顧淮寧摘下帽子之后還是決定給梁和打一個電話。來之前他吩咐不準搖軍心,結果梁和果然實在的一個電話也不打了,那就只好他主了。電話嘟了很長時間才被接起,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悶悶地,似乎是剛剛被驚醒過來。

“你好。”

他在那頭默了一默,才開口:“是我。”

這頭的梁和聽到這聲音也是一愣,昨晚為顧淮越的話輾轉反側一晚上,凌晨三點才好不容易睡下,今天又被迫加班到八點,一回家就立馬癱床上了,還沒睡一會兒電話鈴就不休不止地響起來,虧得沒有起床氣,否則顧淮寧絕對要被炮轟。

顧淮寧似乎也在縱容著此刻的沉默,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梁和盯著床單上的小碎花看了半天,才低低的哦了一聲,帶有剛醒過來的

那頭立馬低低一笑:“聽上去心好像不怎麼樣。”

“還好。”梁和甩甩腦袋,問,“你忙完了?演習什麼時候開始?”

“差不多快了,這段時間有沒有回顧園?”

“回了,昨晚回去了。”梁和說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見到顧淮越的事也講了出來。

顧淮寧有些意外:“二哥?”

“嗯。”

“呵。”顧淮寧輕輕一笑,“估計得鬧翻天。”

到底是一家人,彼此的脾氣都得通,顧淮寧沉片刻后囑咐:“二哥跟老爺子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別去摻和。”

房間里似乎有些冷,梁和裹了裹被子低低應了一聲。

聽這聲音有氣無力的顧淮寧便知道是累了,還沒聊幾句梁和同志的聲音就逐漸微弱了下去,似是要睡著。顧淮寧便只好掛了電話放去睡覺,梁和同志也很果斷地扣下電話。

對著聽筒里傳來的短促的嘟嘟聲,顧淮寧不由得覺得好笑。

你說,這麼沒心沒肺的姑娘,他能擔心的起來嗎?

《Pioneer》雜志社三十周年慶典在即,這個月末結賬的時候大家的工資都往上浮了百分之十作為額外獎勵,不僅如此,主編陸承汶還宣布,將在市最大的酒店舉行慶祝晚會,社里頓時炸開了鍋。

《Pioneer》雜志社可以說在國有極高的知名度,在C市更是報刊業的龍頭老大。因著雜志質的特殊難免會涉及到一些敏的話題,可是此雜志自開印以來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有關部門的質疑,因為雜志社的歷屆主編都是有極強背景的人。上至重要新聞獎的行業新銳,下至有著深厚政治背景的將門之后。

而陸承汶,則可能是《Pioneer》自開印以來背景藏的最深的一位。各個份都被猜了一個遍,可是哪一個都沒有得到過確切的證實。

這一切梁和都是從賀安敏那兒聽來的,現在可是沒空去打聽那個,原本齊整的大床此刻擺滿了一堆服,各式各樣的禮服看起來扎眼。梁和左右躊躇,始終拿不定主意。賀安敏在一旁看得著急,大手一揮將一件禮服塞到了的懷里。

“就這件了!”

梁和拿起來一看,是件黑晚禮服,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買回家的了。此時拿起來一看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太了?”怎麼說,也是個已婚婦

賀安敏止不住翻白眼:“好歹你也是接了四年外國先進教育的人,怎麼腦子還是這麼呆?這點要的話,那人家比基尼還穿不穿了?!”說著著梁和換上,最后還從盒子里出來一枚針,搭配起來,看上去正好。

再一看表時間已經不多,兩人急急忙忙地趕向酒店。

按照賀安敏的話說,梁和已經算是嫁豪門的人了。別看顧淮寧的軍銜還不算大,但是這紅貴族的稱號可是響當當的。既然是嫁豪門那麼世面也應該見得不,可是這一到酒店,梁和還是有些吃驚。

環繞這在場的人一圈,有不都是時不時在電視上個面的VIP,如今他們舉著酒杯,陪站在陸承汶周圍,沒了那份架子,倒是襯得陸承汶高高在上,份了得。

這樣的陸承汶是們從未見過的,站在一旁的賀安敏不一口氣,站在一旁拽著梁和的胳膊,疼的差點出聲。

“我怎麼有種在酒店開國務院會議的覺?”

梁和訕訕地瞥一眼,再一抬頭正好對上陸承汶過來的視線。一定制西裝襯了一件白,襯得他長玉立,黑白分明。他的視線似乎落在的那枚針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原本疏離淡漠的眼睛里似乎噙著一抹笑意。

他向微微頷首,隨即又轉過去應付邊的人,整個過程有禮有節,毫讓人看不出他剛剛開了一個小差。

梁姑娘盯著那枚針,卻止不住懊惱。藍鳶尾花瓣上鑲嵌的鉆石閃著耀目的澤,幾乎要刺痛的眼睛。怎麼,就偏偏帶了這枚針呢。

賀安敏似乎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洶涌暗流,一轉眼又拉著梁和的胳膊不住尖:“梁和,你看,你看那是誰?!”

梁和順著賀安敏所指的方向去,一時間也跟著吃了一驚。竟然是簡寧?!

平時見慣了簡寧穿職業套裝戴著一副黑框眼睛的古板樣子,今天的簡直可以用胎換骨來形容。黑框眼鏡被一副香檳細框的眼睛代替,與連的同系里襯遙相呼應,整個人都高貴典雅了起來。

簡寧自然也看見了梁和和賀安敏,冷冷一笑,徑直向陸承汶走去。是陸承汶從普林斯頓大學高薪聘請來的主管,此刻與他站在一起,看上去異常的般配。

“我估計打扮是專門給陸主編一個人看的吧。”

梁和笑睥一眼:“別把人家說的那麼不堪。”

賀安敏恨鐵不鋼地看一眼,“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說你單純,整個雜志社都知道簡寧對陸承汶的司馬昭之心!”

梁和不吃了一驚:“你,你是說簡寧對陸主編有意思?”說完梁和不恍然大悟,難怪簡寧看到去陸承汶辦公室的時候總是一副冷淡至極的表,難道是誤會了什麼?

天吶,這可真是太離譜了。梁和忍不住一陣惡寒。

陸承汶作了簡要的發言之后晚會正式開始,雜志社里年輕人居多,雖然有眾多VIP人到場也沒有影響到氣氛,大家依舊很興

賀安敏聲稱要釣金,把梁和撇在角落里施施然地走了。梁和悶悶地無趣,肚子也得厲害就端著一塊兒蛋糕開始啃,反正燈正暗,躲在這里幾乎沒人能看見。

不愧是C市唯一一家有米其林三星水準蛋糕師的酒店,簡簡單單的一塊兒巧克力慕斯杏仁蛋糕都做得如此香

梁和吃在興頭上,一不小心噎住了。開始手忙腳地找水喝,忽然一個高腳杯遞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來不及道謝抓住被子就開始灌,酸酸甜甜的香檳味道灌滿腹腔,忍不住咳了出來,卡在那里的食卻終于咽下去了。

借著微弱的燈滿臉通紅地看著面前的那個人,看清以后又驚訝不已。竟、竟然是陸承汶?!

這回丟臉可丟到姥姥家了!梁和在心底哀嚎。

陸承汶看著變幻,清楚在想些什麼。也不點破,只是輕輕地拍了拍的背,冰冷的一擊。

忘了,這件禮服有些背。

一時間氣氛稍稍有些尷尬,梁和更是咬碎銀牙把見忘友的賀安敏罵了個遍:罪魁禍首罪魁禍首!!

不過,陸承汶道行高深,很快反應過來狀似無意地說道:“聽說梁記者是在國外上的大學?”

這話題轉換地也太明顯了吧,梁和愣了愣,答道:“對,英國的Bristol University”

陸承汶聽了,居然輕輕一笑,“真是巧,原來我們不是同事,還是校友。”

“校,校友?”梁和不控制地反問。

而陸承汶很快點點頭:“沒錯,校友。”

梁和頓時有些凌,正待再問些什麼的時候,整個大廳突然華燈大開,亮刺得睜不開眼睛,年輕司儀在臺上宣布,Dancing時間到,并且特意有請陸承汶上場。眾人齊歡呼,梁和站在陸承汶的一邊也一并矚目。原本嚴肅的陸承汶今天似乎心不錯,輕輕拍了一下的肩膀便一陣風似地離開,獨剩一人,愣怔在原地,似乎被陸承汶的“校友論”打擊的不輕。

晚宴結束的時候賀安敏開車送梁和回家,一上車梁和就坐直子問賀安敏:“陸承汶是怎麼來雜志社的,你知道麼?”

賀安敏眉笑開,“你這話算是問對人了,我誰啊,雜志社的三朝元老!人事更迭哪個逃得過我的眼睛?”

梁和不黑線,可是知道賀安敏這三朝元老是怎麼來的。雜志社上兩屆主編都是高干子弟,來這里也算是玩票的,都沒超過一年就離職了。要照賀安敏的說法,雜志社的甭說三朝元老了,四朝五朝的都一堆一堆的,梁和推推,讓說。

我不太清楚,反正據說是帶著普利策獎來的,好像是什麼普利策國歷史什麼獎?然后一來就干上主編了。”

梁和坐正,默默地想了想,忽然又扭頭問賀安敏:“你、你剛剛是說普利策獎?”

“對啊。”賀安敏一頭霧水的看著梁和,“怎麼了?”

普利策獎。還記得的大學教授曾經在課堂上提到過一個人,之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因為這個人,而是因為的教授實在是個古板的老學究,嫌夸人,而對于他所提及的這個人,他卻是大加稱贊。

那個人的英文名Laurence,很平常的一個名字,當時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四歲的華裔男子,可是他卻一舉拿下了普利策國歷史作品的創作獎,在當時引起了轟,布里斯托爾人文藝學院的終教授為此向他拋出橄欖枝。

的教授說,這位同學,他的主業是工程學,而且他從來沒有旁聽過人文學院的任何課程。像這樣聰明的學生他目前只見過一個,那就是Laurence LU.

Laurence Lu.

是陸承汶吧?也只能,是他了。

梁和默默回過神來,對上賀安敏疑的眼神,輕輕一笑:“沒事兒的。”

不過是,太震撼了而已。

車子駛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梁和忽然看見了一輛眼的車子。一輛綠獵豹車,掛著部隊的牌照穩穩地停在這個小區的門口。在這里看到它很是意外,因為通常況下它都停在顧園的車庫。

梁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急忙讓賀安敏停車,下了車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

車窗下,過這空隙梁和看見馮湛略顯擔憂的一張臉,越過他梁和又看見坐在后座上,面無表的顧母李琬。心中頓時又是一

李琬利索地下了車,回頭看著想跟下來的馮湛說:“你留在車上。”

馮湛只得訕訕地坐下。

李琬看見梁和,本想問怎麼回來這麼晚,可是視線一在自己看來不倫不類的服時,面頓時繃,不厲聲道:“你這是上哪兒了?怎麼穿這樣一副樣子,還……”袒背這四個字險些說出口,可又怕有辱斯文,便忍在了邊。

梁和瞳孔一,說:“社里有慶祝酒會,我去參加了。”

低眉順眼的模樣,李琬不好發作:“喝酒沒?”

“喝了一點兒。”那一杯香檳喝得有些急,禮服被沾上了一些,這點兒酒味兒想瞞也不好瞞。

李琬一聽又來氣:“你看,淮寧在這兒的時候還是千方百計護著不讓你喝呢。你還記著結婚的時候自己吐什麼樣了吧,怎麼你就不知道護你自己個兒的子,這萬一要是肚子里有了當媽的還在這兒不著調的喝,你說說這能行麼?”

想到孩子梁和不一黯,他們之間統共就有過那麼一次,后來一算還是在安全期,有孩子的可能完全屬零,想必是那天在飯桌上的一番話和應承讓李琬上了心,見天兒的盼孫子。

“我,我下次會注意。”梁和努力地找補著。

了冬,晚風凍得人夠嗆。梁和穿的,鼻頭被凍得紅紅的。坐在車里的賀安敏看不下去,原本不想摻和的此時也下來了,攬了攬梁和的肩膀,對李琬乖巧地說道:“伯母,今晚我跟和和一塊兒來著,沒喝多。”

李琬深看一眼,沒再多說什麼。梁和知道李琬這是不愿意破了彼此的面子,在外人面前最講究的也是這個。只見打開車門取出一個保溫桶遞了過來,口氣緩了下來:“這是濱海路上新開的一家店燉的湯,聽說極補,本來趁熱送了過來,我瞧著這會兒也涼了,回去熱了喝了吧。”

梁和點點頭,接了過來,目送著顧母李琬上車離去,子頓時了下來。

賀安敏不放心地扶住,梁和一笑,“你不是一直嫌氣場強大不敢靠近麼,怎麼這回敢了?”

賀安敏氣著的鼻子:“你行啊,這會兒還知道嘲笑我呢,不知道剛剛誰被訓得腦袋耷拉著,我不護著你誰護著你?”

梁和聞言把頭枕在的肩膀上:“敏敏,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我一個人。”

話里話外的落寞聽得賀安敏心一,一把摟住了:“走吧,小爺我就委屈陪你一晚。”

被凍得渾的梁和一進家門就去洗澡暖,洗完澡出來手機嗡嗡的一響,打開一看是馮湛的短信。

“今天老太太參加朋友聚會去了,回來的路上一直念叨孫子呢。這不,湯都給您送上門了,結果到了家門口您不在,打電話也沒人接,著急了訓您兩句別放心上。”

梁和一邊頭發一邊翻著短信,翻到最后一把被賀安敏搶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哼了一聲扔進了沙發里。

梁和不笑:“怎麼啦?手機又沒招你又沒惹你。”

賀安敏陷進的沙發里,胡地按著遙控還不忘義憤填膺,“就是瞧不慣那個架勢,不就是一年過五十的老人。”

梁和是習慣了的毒舌,可是對象是顧淮寧的母親就有點聽不過去,推了賀安敏一把,不讓說了。

賀安敏斜一眼,嘟囔:“我跟你說,這婆媳間的暗戰是永無止境的,尤其是這紅墻大院后頭。你現在有兩條出路,要麼跟死磕到底斗個你死我活。要麼你就拐走兒子,落得眼前清凈還能把氣個半死。”

聽得梁和登時就打了一個噴嚏,趕找紙巾堵上,順便堵上賀安敏的:“你看看你,我讓你說的都遭天譴了!”

賀安敏點點的腦門,“我告訴你吧,世界上有種病冒!你就繼續沒出息吧你!”說完起,從冰箱里拿出幾個梨去煮梨水給喝。

梁和抱著抱枕著廚房的門邊兒發呆。仔細一想賀安敏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就是沒出息不敢跟李琬犟,順順地做乖兒媳婦兒,就連賀安敏都看不過眼罵了。梁和不自問自己這兒媳婦是不是真的做的太窩囊了?

賀安敏一回頭,看見梁和站在那兒發呆就急了:“站在那兒干嘛呢,想著涼是不?”

梁和沖笑:“沒事兒,就是想告訴你,這是半個月以來,我這廚房第一次開伙,還是你掌勺,榮幸不?”

賀安敏瞪一眼,抬頭看了一眼這一排排整齊漂亮的廚心里頓時覺得堵得慌。

煮好梨水往餐桌上一放,倒出一碗給梁和賀安敏就去沙發里的手機,翻通訊錄翻了半天,無果,只得抬頭問梁和:“和和,你老公顧啥來著?”

剛喝一口梨水的梁和今天晚上差點被第二次噎住,咽下去之后咳嗽了好久才能說話:“你、你找他電話號碼做什麼?這麼晚了不能打電話。”想了想,又說:“軍事演習好像快開始了。”

賀安敏可不管這些:“你要不說的話那這里面著姓顧的我就撥出去了啊,大半夜的我不管擾民不擾民,反正用的是你的手機!”

梁和是真冒了,渾沒勁兒,奪手機也奪不過,咬咬牙,丟出來三個字:“顧淮寧。”

賀安敏聞言心滿意足地按了幾個鍵,撥了出去。電話嘟了好久,連帶著梁和的心也被吊了好久,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難,剛想劈手奪過來電話按掉,電話忽然接通。賀安敏趕把電話往手里一塞,示意接起。

手機握在手里,顧淮寧低沉暗啞的聲音聽得卻特別清楚:“梁和?”

聽聲音他似乎是沒有睡,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是我。”

電話那頭見終于有人應答時,稍稍松了一口氣:“怎麼了?”

電話接得太倉促,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支吾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我冒了。”

顧淮寧那頭沉默了一下,梁和見狀以為他無語了,又趕找補:“我我喝梨水了,沒事兒了。”

只聽得他低低一笑,聲線過電波傳來,夾雜著些微的噪音聲,聽在耳邊卻依舊顯得那樣清晰真切:“只喝梨水怎麼行,得去看醫生,不行就打電話給馮湛,總之,不許應付。”

不知怎麼的聽到他的聲音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眶也微紅。就好像一個小孩子摔倒了不覺得疼也不哭,可是父母一哄就覺得滿腹委屈。這種很久都沒有了,從父母離世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過了。

如今這種覺來得太奇妙,不知道該如何招架,而且也招架不住。

緩了一會兒,吸吸鼻子:“太晚了,等到明天好了。”

“嗯,床頭柜第二個屜里有藥,先喝幾粒。”他囑咐

“喔。”梁和輕輕應了一聲,“晚安。”

掛了電話,梁和對著手機悶悶地發著呆。而賀安敏則坐在一旁認真地打量著的表。梁和被看得發:“怎麼了?”

賀安敏立刻嘖嘖嘆兩聲:“真想給你拿個鏡子來讓你看看自己的大紅臉。”

梁和立刻捂住了臉,嚶嚀一聲跟賀安敏鬧做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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