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致,第11章

梁和覺自己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麼倒霉過,連帶著下公車的時候被車門壞了鞋跟兒也激不起的半點兒怒意。

站在公站,看著一高一低的鞋,索把完好的那只也了下來掰斷了,不顧路過眾人的眼把鞋套腳上,鞋跟兒扔進垃圾桶里大步向前走。

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看門的老大爺和藹地沖笑笑:“回來啦?”

“嗯。”梁和努力撐出一笑容回應。

老大爺一邊替打開門一邊說:“今晚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我還以為這軍回來了你能早點兒到家呢。”

“有點兒事。”梁和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忽然聽著他的話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相信,“您,您說誰回來了?”

老大爺被看得有些發:“這小區里不就你們一家有軍嗎?我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就看見他提著東西回來了,這會兒估計在家做好飯等著你呢”

是顧淮寧?真的是他?

梁和踩著沒了跟兒的高跟鞋快速地向新房所在的那一棟樓跑去,視線一直落在新房所在的樓層,結果發現——燈沒有亮。

心燃起的那一小簇火很快就被這一盆冷水很澆滅了,梁和握了握手,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大爺逗呢吧?見不好故意開開玩笑?真不帶這麼玩兒的,現在可是更失落了。

正待梁和哭無淚地耷拉著腦袋鼓起勇氣回去面對空無一人的房子的時候,后突然傳來一聲笑。短促低沉,一晃而過。

而梁和卻聽得很清楚,作遲緩地轉過去,發現不遠的花壇旁正坐著一個人,那個人穿了一軍裝,就是老大爺說的那個該死的軍

見梁和怔怔地著自己,團長同志戴上帽子起立,“回來了。”

這話不是該問他麼?梁和繼續原地立定不說話,讓顧淮寧以為還沒緩過神來,不由得走進了幾步:“怎麼,傻了?”

他試圖接過的包,卻被一手撥開了。梁和抬起頭,面無表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上樓?”

團長同志被這種審視靈魂的目看的有點兒心虛,:“下午四點回來的,走的太急沒帶鑰匙,就在這里等你了。”說著皺了皺眉,“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怎麼都沒有人接?”

梁和聞言低頭翻了翻手機通訊錄,不啞然失笑,今天下午有兩個男人不停地打的電話,先是顧淮寧的,后是陸承汶的,只不過只看到陸承汶的就沒再往下拉,錯過了他。

抬頭,怔怔地看著他。

顧淮寧似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原本想逗逗的心思也沒了。看著被風吹過之后糟糕的樣子,他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說完就見面前這姑娘一癟,并且沖他拳腳相加:“你早回來了你不趕出現,非得坐在一旁看我失落你才高興是不是?”

團長同志失笑,他要是現在說他想給個驚喜這種話還來得及嗎?當然來不及,這姑娘委屈地憋著都快哭了。他勉強招架這樣毫無力度的集火力,說:“嗯,我討厭。”

梁和瞪他一眼,終于撲到他懷里,嗚咽著。

而顧淮寧則反手抱住了,他發現,這姑娘還是抱在手里的覺好。在發了,他吻吻的發頂,說:“梁和,咱現在能進屋行不?”

梁和悶悶地嗯一聲,被他擁著上了樓。

因為梁和被凍得夠嗆,所以一進家門就被顧淮寧趕進浴室去沖熱水澡。顧淮寧彎腰放下行李箱,了軍裝外套,進了廚房。

他想了想,還是得給做點兒吃的,結果發現廚都擺得整整齊齊,手去也沒有多灰塵。打開冰箱門一看,里面除了幾罐牛和礦泉水之外,似乎沒有其他儲存其他食,連蔬菜也稀稀落落的,他低低嘆了一口氣,憑印象找到一些米,準備熬點粥。

浴室門打開,從那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沉聲囑咐道:“我先煮粥,你去把頭發弄干。”

“不用了,我的晚飯一罐牛就能搞定。”

接著就聽見打開冰箱門的聲音,顧團長切蔥的作頓了一頓,偏過頭去一字一頓的重復,“我說煮粥,把牛放下。”

語氣有些嚴厲,結婚這麼久他可是從來沒有這樣同講過話,梁和握住牛的手不由得僵住。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顧淮寧緩了緩,指指手中的牛,有些無可奈何地開口,“我剛才看過了,牛已經過期了。”

梁和反應過來低低哦了一聲,把牛扔進垃圾桶就向外走去。

顧淮寧看著略顯沮喪的背影,心頭驀地有些煩,他是沒想沖發脾氣,只是心里有一種復雜的覺。他微闔雙眸,輕輕睜開,環視這廚房一圈兒。這里太整齊太干凈了,讓他沒有一種家的覺。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想法讓他覺很糟糕。

將粥放進鍋里煮,他洗干凈手向客廳走去。梁和此刻正悶在沙發一角頭發,漉漉的長頭發起來特別費勁,一不小心就扯斷幾平時就學不會好好打理頭發,此刻心里煩躁,更是胡,幾縷頭發就攪在了一起。

忽然手中的巾被走,梁和還沒來得及抬頭,一把干燥的巾覆在的頭上,隨之有一只手,輕輕地拭著,另一只手順著的發結,并小心翼翼地不弄疼,比剛才不知溫了多倍。原本懸在半空的手訕訕地放下,鼻子卻不由得酸了一下,原本還沒干的眼眶,又一次潤起來。發現自己很沒出息,他一溫起來就沒轍了。

頭發差不多被個半干,他撤去巾,梁和通紅的眼睛毫無遮掩地曝出來,不由得有些慌,趕忙去拿自己的眼睛。

顧淮寧一看這慌的模樣,就不由自主地笑了。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罪魁禍首,便低聲說,“剛剛不應該對你大聲,是我不好。”

聽到這話,梁和輕微的搖了搖頭:“不是的,那牛確實過期了,我都買了好久了。”

說完眼前的巾被走,被迫對上他的眼睛,幽黑深邃的眼眸,里面印著小小的,“那就不哭了。”

“我沒哭。”小聲嘟囔著,手想要奪過巾去。顧淮寧垂眼看著慌慌張張,忽然手一把鉗住的腰肢,把從沙發上提起。這樣的大起大落讓梁和下意識地想尖,卻又被安安穩穩地放在他的上。

梁和看見顧淮寧坐在沙發上不有些納悶,他這樣把吊起來又放下,只是為了搶的座位?

可是還沒想出個答案,便被他扳住了下顎,溫潤的狠狠地了上來。梁和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去推,可是剛一出手,雙手就順順利利地被抓住。掙扎了一下,彈不得。

他的力氣是早就知道的。他傷的時候尚且還掙不了,更遑論現在,他的兩只手完好無損,并且還不安分地在上四,惹得一陣輕。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要繼續安才對,怎麼能,這麼啊?!

一通熱吻過后不過來氣兒,他放開,輕輕地拍著的背,聽見靠在他的懷中,發出悶悶的聲音。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顧淮寧平息了呼吸,“有些事理,順便看看老戰友。”

嗚,他誠實的都有些絕,這人到底會不會安人會不會!

梁和低低喔了一聲,沒說話。

可是顧淮寧哪里聽不出的意思,看著沮喪的樣子,覺得好笑:“是不是有些失?”

“沒有。”

撒謊撒的臉不紅心不跳的,可忽然耳朵就被輕咬了一下,頓時炸,捂著耳朵去看顧淮寧。可是團長同志沒有一點兒罪魁禍首的覺悟,角微彎,出一個蠱的笑容:“撒謊該罰。”

出拳頭無力地捶了他一下,又重新窩回他的懷里。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邊順著的頭發一邊問。

“沒怎麼。”梁和悶悶地答。

“還騙我?”顧淮寧微沉,“看來這懲罰力度還是不夠”

說著將稍微推遠了點兒,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在考慮從哪兒下手。梁和被他看的骨悚然,忙推了他一把,癟了癟,開始老實代。不愿意在他面前嚼李琬的舌子,所以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下旭的事。

顧淮寧聽了輕輕一挑眉,“事還沒解決?”

“嗯。”點了點頭,又很快搖頭,“也不是沒解決,總之就是有點兒復雜!”說完抬頭,見顧淮寧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頓時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怎,怎麼了?”

“今天馮湛給我打電話了。”顧淮寧突然說。

“啊!那個啊……”梁和的聲音瞬間跟著腦袋一塊兒低了下去,“我中午是去顧園了。”

顧淮寧抬起的下:“這段兒怎麼了?”

他都知道了還問干什麼!梁和訥訥地開口:“你,你不是都清楚了。再說,有什麼好說的,惹怒了婆婆又不是一件多偉大的事。”

更不像是一件會干的事。顧淮寧想。

說實話,梁和有時候真的很能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他的母親。對人對己都苛責以待的母親,怕也不是多好對付吧?電話里頭馮湛支支吾吾,但是他還是聽出來個大概了,想必是老太太為難了。

“顧淮寧。”梁和猶豫著說,“我,不想辭工作。”

他回神,定定地看著:“我知道了,我跟媽說。”

見他是支持的態度,梁和心下一陣激。乖巧地攬住他的脖子:“謝謝。”

顧淮寧笑,傻丫頭一個。

說個謝字誠意可不夠。”

“那你想干嘛?”梁和瞪他。

團長同志挑挑眉,頗為大方地放開了,“行了,先吃飯吧,吃完飯你就知道了。”

吃過晚飯梁和同志就被顧淮寧拐到了床上,小同志憤不已地想逃離他的魔爪,沒想到三兩下就被制服了。“吃飽喝足”后的團長同志很滿意,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這次回來確實是有正經事要辦,上回周平把張政委的調令給他之后他就在想怎麼理這事比較妥當。按說是直接寄給他就行了,只是在一起共事那麼久,顧淮寧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比較好。先是探病,然后再談談離職的事兒。

而且,他也想回來看看。自從上次老爺子帶梁和去了三零二一趟后,他就有些不放心。不是對梁和,而是對家里那二老,不知道這二老什麼時候念頭再一起再折騰這姑娘一下。這可就不太好了。

他起床的時候梁和依舊在睡,整個人蜷了蝦米狀,裹上厚厚的被子又仿似一個蠶蛹。他不自覺地笑了笑,手替扯了扯被子又順了順的頭發,不經意間的臉,白皙他還沒來得及細細會就覺到某人輕輕一

顧淮寧頓了一下,不免又覺得好笑。一段時間沒見,他昨晚似乎是有些失控了,弄疼了。只不過,這人的力是不是也太差了點兒?也該鍛煉鍛煉了。

臨出房門之前,看也不看那床上隆起的那一包,只是慢悠悠地說:“我做了早飯,上班之前記得吃點,我有事先出去了。”

在被子里裝睡的梁和聽了先是了一,等臥室的門咔嚓一聲響徹底關了之后,才敢睜開眼睛。暗地里又忍不住鄙視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做,干嘛害這樣。不過,但是,結果一樣就是了,還不是暈了過去。

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飯去上班,雜志社里已經有了不人,許久不見的賀安敏也正捧著一個馬克杯在喝咖啡,看見進來狠狠地來了一個熊抱。這人被雜志社派出去出了幾天外景,回來一看,皮明顯黑了不

梁和忍不住笑,“怎麼幾天不見你就沒個人樣了。”

賀安敏怒瞪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出一個笑,“幾天不見你可是人味兒越來越足,日子過得是夠滋潤的啊。”說著手指還在臉上揩了一把油。

梁和躲過去,微哂一下,瞄了一眼陸承汶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虛掩著,似乎是有人進去沒有帶好門。忽然門從里面打開,陸承汶和周竟兩人一同從里面走了出來,一下子對上梁和沒來得及收過去的目,讓有些尷尬。

陸承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徑直地想往外走,而周竟輕松地笑了笑,隨著陸承汶離開,隨后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名同事直接找梁和來找梁和要資料,旭科技的采訪正式被接了。

郁悶總是有的,不過好在總比把事徹底搞砸了好。梁和聳了聳肩,從屜里找出所有的資料遞給同事,又順便做了一番代。

同事有些可惜地笑笑:“梁記者,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梁和笑笑,表示無所謂,但是對這件事只有所耳聞的賀安敏有些不滿,低聲嘟囔了一句“便宜都占了還說什麼不好意思”,同事聽見了,又是一臉菜

梁和趕捅了捅賀安敏的胳膊,這才算罷了。

由于旭科技的采訪梁和一下子推了許多任務,所以接完之后梁和一下子空了下來,看著別人忙里忙外地不有些慨。剛想幫同事們做些什麼,電話響了,有短信進來,梁和抓起手機一看,不眉開眼笑。

“記得吃午飯。”

是顧淮寧的短信,雖然簡單地讓某人覺得有些浪費短信費,不過他肯手指囑咐這點兒小事已經夠滿足的了,放下手機剛準備招呼賀安敏一起去吃飯,手機鈴聲又大響,梁和挑挑眉,難不他又親自打電話了,一邊關電腦一邊按下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的人許是被這輕快的聲調稍稍震了一下,良久才出聲:“是我。”

梁和聽清楚之后不笑了,緩了一會兒才說:“嗯,媽媽。”

李琬聽了這乖巧的一腔,略微有些滿意,調整了坐姿之后,聲道,“你現在在報社吧,我替你向你們社里的領導打了招呼,現在你出來一下吧,我有些事兒要跟你談。”

梁和不皺眉:“打了招呼?”

那頭自然明白的疑慮:“放心,只是替你請了半天假。下來吧,我就在你們報社后頭那個花園。”

梁和遲疑地應了一聲,掛了電話一刻功夫不敢耽擱地跟賀安敏打了個招呼就穿下樓。今天C市的天氣不怎麼樣,預報說了不久后再將降雪,好在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風,所以并不覺得冷。

車子停在馮湛常停的地方,開車的卻不是他,是梁和從未見過面的一個陌生小伙子,看見的時候沖笑笑,還幫打開了車門。李琬就坐在車中,穿的很莊重,讓莫名生出一種冷意。

“上來吧,找個地方,咱們說說話。”

梁和嗯了一聲,乖巧地上了車。

李琬帶去的是一個茶館,進門就直接點了一個包廂。梁和不免有些張,不知道李琬到底準備說些什麼。李琬沖笑了笑:“你坐下,別張。”

梁和勉強笑笑,坐了下來。

“本來想找你到家里來,可是看你工作忙中午休息時間也短,所以我就直接過來了。”

而且這里人又,可以避開所有人。梁和在心里補充一句。

忽然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到了的面前,梁和緩過神來,有些不解地接了過來。

“梁國名和姜媛,和和你應該還記得吧?”

解開牛皮紙袋的手微微一頓,梁和臉忽的蒼白下來:“他們,他們是我的父母。”

“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父母去世有三年了吧?”

“對。”

那時在英國讀書,忽然有一天就接到了外婆的電話,得知父母出了車禍,更為諷刺的是出車禍的時候他們正準備去民政局離婚。他們不好是知道的,鬧了一輩子最后還是死了也沒能分開。

不過梁和有些不懂,他們已經去世三年了,李琬現在提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李琬看出了的意思,說:“和和你也別覺得奇怪。淮寧把你帶到家里來的時候,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我瞧著你也乖巧也就順了他。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自己拿主意,他要結婚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你這頭的親人到現在了我們一個也沒見著,就免不了有些好奇。說起來,他們是都不在了吧?”

梁和低頭悶聲回答:“都不在了,我爸我媽,還有外婆。他們已經都不在了。”

李琬看的神有些不對,放輕了語調:“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想起,只是有些事想要問問你。據我了解你爸媽死之前一直在鬧離婚,你知不知道原因?”

梁和有些茫然:“不是因為出現破裂麼?”

李琬輕輕一笑,“看來你還不是很清楚。你爸爸生前是在商務部工作,貪污被人檢舉了。你媽怕被連累,提早把你送出了國,又跟你爸鬧離婚。誰想,呵……”

李琬最后那一聲輕笑聽在梁和的耳朵里有些諷刺扎耳,的話也猶如晴天霹靂,炸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要不是你爸死的正是時候,恐怕這會兒已經蹲號子了,你哪能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這罪犯的兒的名號可不是好頂著的。”

梁和有些難以置信,向牛皮紙的手有些發抖。打開一看,里面并沒有多東西,只有幾張薄薄的白紙,不過上面的黑字卻字字誅心!

梁和睜大眼睛吸了口氣,不又覺得有些好笑,此時此刻對李琬大喊出:“我不信”三個字。可是的雙親逝去了好幾年了,有些記憶早已經模糊了。

只記得,確實是媽媽送出了國,并且等到英國后,賬戶上曾經出現過一大筆的錢。那時只是以為家里富裕了,從來不作他想。更是從來沒有想過,記憶里頂個啤酒肚,總是笑容可掬并且非常疼的父親會貪污。

此時此刻只是恨自己的無知,連為父親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李琬的證據太確鑿。

過了一會兒嘗試著開口,盡管聲音有些暗啞:“那,您告訴我這個,是什麼意思呢?”

顧老太太李琬笑笑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年老了總絮叨,邊也沒個人陪。前幾次我跟你提過多次,要你勸勸淮寧調回C市,你沒忘吧?”

聽了這話梁和有一瞬間的啞然,繼而失笑:“我沒忘。”

顧母的意思是徹底明白了。只要把顧淮寧從B市勸了回來,那麼這一切就當沒發生過。可要是不行——那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李琬笑了笑:“那就好。把他調回來,一來是能陪在我們二老左右,二來是你們兩個剛結婚,不能總是長期分居。這對我和你爸,你跟淮寧,還有老二跟珈銘,都好。”

梁和握拳頭,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茶館的門,只覺得踉蹌了一下,便被一只胳膊有力的纏住,抬頭一看是司機。年輕的司機是從下邊的汽車連特意調到這里來給顧老爺子開車的,剛來不久。見恍惚的便輕聲囑咐,“嫂子小心點兒。”

勉強一笑,算是作答,神卻在某一瞬間怔愣起來。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顧淮寧的場景,那天剛剛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外婆病危,趕到醫院的時候外婆已經奄奄一息了,所有的力氣只夠說一句言。

那句言,銘記在心。

“和和,外婆不求別的,找個男人嫁了,千萬別學你媽。”

而后外婆就斷了氣,醫生護士忙做一團。而卻神思飄忽地在走廊里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不小心撞上一個人,差點摔倒,那人出胳膊輕輕一攙,并輕聲囑咐:“小心點兒。”

這聲音讓微微回神,抬起頭來,對上軍裝上的第一枚紐扣,再往上就是現在無比悉的那張臉——顧淮寧。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因為那天是外婆的忌日,所以總是不愿意回憶起,于是他也就緘口不談。不過,還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人死不能復生,你答應了老人家的愿,也算走得安詳了。”

的眼神頓時有些疑,只見他輕輕一笑,說:“我的戰友住在你外婆隔壁的病房,我正好路過聽到。”

后來理喪事,他看戰友。再后來,就是他們結婚。

李琬把的命脈把得太準了,顧淮寧就是的最后一棵稻草,不可能冒任何失去他的風險。所以,非答應不可。

晚上七點,顧淮寧從醫院回到家里。客廳里是一片黑寂,顧淮寧打開燈才發現梁和正窩在沙發里,蜷一團沉沉地睡著,上只搭了一個薄毯。他走過去的手,饒是在這暖氣充足的屋里的手也凍得冰涼。

顧淮寧微皺眉,準備把抱回房間里去,卻不想剛一彎腰就弄醒了

梁和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悉的臉,一時間有些發呆,直到顧淮寧好笑地手拍拍的臉頰,才回過神來,尷尬地從他上下來了。

“回來了。”

“嗯。”顧淮寧放下手中提的袋子,“怎麼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梁和吐吐舌頭,他買回來的東西,不咋舌:“怎麼買這麼多?”

“吃的。”

“那也不需要這麼多,你轉天就走了,我又不在家里開火。”無心地說著,卻不想某人聽見這句話頓了一頓。

著窗外飄起的小雪花,梁和頓時興致一起,轉拍了拍顧淮寧的肩膀:“這麼冷的天,晚上吃火鍋怎麼樣?”

顧淮寧垂眼看著,許久淡淡一笑:“行。”

梁和一合掌:“那再加點兒小酒,正好結婚的時候有人送了幾瓶酒還沒喝。”

興高采烈的,團長同志都不忍提醒的酒量是幾兩了。

梁和同志自告勇地去下廚,沒過一會兒就把食材和底料都準備好了,鍋一打開,火苗蹭蹭地著鍋底,一熱氣冒了上來。

梁和將調好的醬料遞給顧淮寧,有些興掌心:“等會兒就可以開涮了!”

顧淮寧沒說話,只是一直凝神盯著。梁和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了?你不喜歡?”

顧淮寧低笑,拿起盤子把吃的放了進去:“在部隊里我們過年的時候吃火鍋,不為別的,只為熱鬧。”

梁和豎著筷子看著他:“那麼多人,什麼時候能不熱鬧。飯都是搶著吃才香,一個人吃,縱使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幾口。”

話中無意出的落寞之意讓顧淮寧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開火?”

梁和一怔,眨眨眼笑:“我那是廚藝不,我要是做好了才不出去浪費錢呢。”

顧淮寧知道在轉移話題,可也不想破壞氣氛,只說:“早說讓你跟張嫂學學做飯。”

梁和嘟囔:“張嫂那水平是我能企及的嗎?要說學,趕明兒我跟你們部隊炊事班班長學學吧,怎麼樣?”

顧淮寧哼一聲:“可別,我還擔心我的炊事班長被你拉下水以后也不會做飯了。飯都吃不好這戰斗力還怎麼保障?”

“小瞧我!”梁和癟癟,正好放進去的食材都了,梁和夾出來,蘸醬吃后表的猶如這是人間最味的東西。

顧淮寧看著,不自覺地就笑了。他為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梁和看見了也把杯子了過來。

“我也要。”

“不給,自己反思一下你的酒量去。”

梁和被到了痛,擰眉:“小氣鬼,就一杯!”

顧淮寧淺笑著給倒了一杯。梁和喝盡之后又纏著他要了幾杯,每次他都說這是最后一杯了,可每次一賴皮他就沒轍了。反正是在家里,反正他看著,總比讓一個人在外面喝醉強。此刻他放縱自己看著,寵著

梁和喝得有點多了,雙頰有點兒紅。蜷起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看著顧淮寧:“你知道以前我們家廚藝誰最好嗎?”

“誰?”暈黃的燈下他靜靜地看著

“我爸。”梁和說著,咯咯一笑,“以前在家里的時候總是我爸下廚。我爸說,好男人的必備條件之一就是廚藝。別聽別人說什麼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其實對人也是這樣的。把老婆養胖了最好,除了你沒人敢要!”

顧淮寧隔著桌子握住了的手,深覺得把梁和同志養胖是一項重大的工程。梁和反手他的手,惹得他抬頭看,那一雙狡黠的眼睛此刻在他看來格外的明亮:“這一點兒你勉強及格!”

不錯,他還有個及格分。他以為,按岳父的標準,他這個老公可以直接下崗了。

“那你說說,咱爸還有什麼指示?”他表很認真地逗著

“沒有了。”著鍋里沸騰時的氣泡,喃喃說道,“這話是送我出國前我們一家三口吃飯的時候老爸說的。我爸就怕我一出國就找個外國男人嫁了,他說那樣我肯定就不回來看他了。”

那時爸媽的就已經出現了裂痕,可是這是出國前最后一頓飯,全家人還是聚在了一起。

“那后來呢?”他只知道的父母早已過世,其他的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現在,他忽然很想知道。

“后來?”似是有些迷茫地重復著這兩個字,忽而笑了出來,“沒有后來了,后來我爸就去世了。死了,車禍,跟我媽一起。死而同好。”

這像是一個兒說出來的話嗎?他失笑,接著看見低下頭,將腦袋埋在蜷起的雙里。顧淮寧一頓,站起走去。走近了,才發現的肩膀在微微抖著。

在哭,等他彎腰靠近的時候聽到了嗚咽聲,抑卻清晰。

“和和。”他喊著的小名,順著的頭發將摟進自己的懷里,“不哭了,過去的事我們就把它忘了,嗯?”

其實早就忘了,那段噩夢般的日子早就忘了。強迫著自己忘記,可是等到終于不再想起的時候,又跳出一個人來告訴這一切的真相。

更可笑的是,那個人是丈夫的母親,的婆婆。

想到這里忽然抬起頭,看著顧淮寧,無比認真地問:“顧淮寧,你能不能調回C市來啊?能不能,陪著我?”

顧淮寧一怔,有些意外地看著。梁和總覺得自己笨,可是這一次一對上

他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這件事,很讓他為難。

許久,他才開口:“梁和,我——”

“你別說了,我明白了!”驟然打斷他,啞著聲音說,“我明白了,我累了,要回房間睡覺了。”說著撥開他的手踉踉蹌蹌地回房間了,獨留顧淮寧一人在原地,看著的背影,無奈地牽了牽角。

第二天一大早顧淮寧就起來了,在部隊養的生鐘,到點兒就睡不著了。昨晚的東西還擺在那里,他在桌子前靜站了一會兒,挽起袖子開始收拾殘局。

爐子上熬上粥,是稠稠的皮蛋粥,梁和最喜歡的一種。他知道,昨夜梁和睡得不是很好。眉頭皺的腦子里像是在進行著一場角力,相互撕扯疼得苦不堪言。他看著也只得低嘆一聲,出手按住的眉間,輕輕的按著,直到的眉頭漸漸松展,呼吸趨于平緩他才收回了手,陪著睡去。

以后再也不給喝酒。顧淮寧雙手兜,一邊看著煮著的粥一邊想著。

粥煮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去梁和起床,梁和將頭悶在枕頭里,不肯

“頭疼!”可憐兮兮地哀嚎著。

顧淮寧垂眼看著打滾耍賴,角不翹起。

還是這樣的好。是一個好姑娘,可偏偏要背負過去的傷痛。所以,不適合懷舊,他要盡量不讓想到過去。

他隔著被子掐住的腰,把騰空攬起。梁和還做著最后的掙扎,不過很快就要制過去了。

“起來喝點兒粥,昨晚酒喝多了對胃不好。”見依舊一副蔫蔫的樣子,他說,“我現在就在努力收買你的胃,梁和同志,給個面子?”

梁和赧地踢了他一下,裹著睡向浴室跑去。

顧淮寧笑笑往外走去,忽然聽見沙發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而正在浴室里刷牙的某人則嚎了一聲:“幫我接下電話。”

腳步一轉,顧淮寧快步走去拿起了手機。

其實是一條署名為“太后”的短信。團長同志大概猜到了是誰,手指點開來看。只一瞬,笑容就僵住了。

梁和出來看他愣愣的,一邊臉一邊說:“怎麼了?”

顧淮寧抬起頭,沉默地看了許久才擱下手機:“沒事兒,洗完了就吃早飯吧。”

“嗯。”

桌子上盛的是一碗喝的粥,梁和立刻奔過去嘗了一口,不味啊!看來他是真的打算說到做到,開始的養計劃了。

顧淮寧的廚藝還是不錯的,相比之下梁和就有些自慚形穢了。

一邊用筷子著面前那盤小菜,一邊不好意思地問著:“我上次給你煮的粥,是不是不好喝啊?”

“嗯?”顧淮寧抬頭,像是不記得了。

梁和不臉一紅,微惱:“就是結婚之后我第一次給你做早飯啊,那天你回部隊,你忘記了?”

著急的樣子,他笑了:“沒忘。”

那就是故意耍著玩兒的!梁和瞪他一眼,喝了一口粥,想起什麼,又說:“今天早上,應該我來做飯的。”

顧淮寧聞言靜了一瞬,抬頭看著。而梁和說完那句話已經默默低下頭去喝粥了。一句話說的不對就能繞回到昨晚上那個問題,顧淮寧想了下,沒有說話。

早飯就在這樣沉默的氛圍中結束,梁和主承擔了刷碗的任務。

顧淮寧在廚房門外靜立著看著,忽然在滿手泡沫刷盤子的時候抓住了的手。梁和手一,差點兒把盤子打破。

“你干什麼?”余驚未了地看著他。

顧淮寧的表則很平靜,連帶著語氣也有些遲緩:“梁和,你愿不愿意辭掉工作?”

“為,為什麼?”梁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人昨天還安,不用擔心,今天就立馬舊事重提?“你,你不是說沒事兒嗎?”

顧淮寧看如驚弓之鳥的樣子,就知道這句話把嚇壞了。他失笑,解釋道:“別張,我只是想問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B市。既然你不愿意辭工作,就算了。”

呃?睜大眼睛看著他。

顧淮寧只覺得好笑,接過手中的盤子刷干凈,又拉著的手問了一遍:“真不愿意?”

梁和只覺得此刻腦子都不轉了,辭工作,跟他到B市去:“在那邊長住?”

“嗯。”顧淮寧點點頭。

梁和聽明白了,低頭訥然地說:“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了?”

對顧淮寧來說,這個想法來得其實并不突然。

上午的時候他開車去市直醫院看老戰友張政委,說起來張政委病了有近一年了,反反復復地總也不見好,腳不利索,走路很不方便,因此特意向上級打了報告,回到C市來養病。

如今見了他,顧淮寧有些不敢認。在生病之前張政委是三零二團有名的胖子張,見了誰都笑得像個彌勒佛,可是現在看到的他已經瘦柴如骨,兩邊的顴骨襯得凸高。他沒多說,只是了嫂子林然出來,細問之下才知道張政委得了尿毒癥,隔幾天就要做一次析。

手中的調令,一時間覺得有些荒唐:“這事兒部隊知道不知道?”

“老張不讓說,不過軍區里顧政委來看過幾次,其他的都瞞著。”林然看他臉有些不對,反過來安,“淮寧,一會兒到了老張面前你且別說這個。他這幾天還嘮叨呢,說是過不了多久就跟他隔壁房間的一樣了。”林然說著又默默垂淚。

他的視線輕輕掠過隔壁那間病房,梁和的外婆就是在那里逝世的。淡淡的移開視線,顧淮寧看見老張躺在床上,回過神來向林然輕聲道:“進去吧,老張醒了。嫂子放心,我都知道。”

老張見了他很高興。知道他結婚了,說是本來想見見他的老婆,可是一想這醫院不是一個見客的好地方就作罷了。顧淮寧聞言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被子,沒多說。老張把林然支了出去,林然有些不愿,可是看見老張拉下臉的樣子還是聽話出去了。

“說什麼得避諱嫂子?”

老張收回目,蒼白的臉虛弱地笑了笑,“說起來,我這病了以后,部隊里來看過我的除了你之外也就顧政委了。其實你也別遮掩,我老早就知道你們的關系。”

顧淮寧笑了笑,沒說話。

“我這我清楚,顧政委也清楚。上面給了我最好的待遇,說是在部隊給林然他們母倆弄了一個團職房,部隊里還把我閨養到十八歲,我也算是放心了。”

顧淮寧聽了皺了皺眉:“老張,別瞎說。”

老張擺擺手,標志的笑容又了出來:“得啦,我不是說了給你添堵的。我是想說,到時候們母去了三零二還得托你多照顧,最好把你那媳婦兒也弄過去,也省的一個人在家孤單了。咱們當兵的年離家在外,最對不住的莫過于等在家里的人。”

冬已久,窗外淺的六瓣梅花開得正好。顧淮寧坐在窗邊沉默了許久,終于抬頭對老張說:“政委,給我的事你放心。只是,有件事兒你得答應我。”

“你說。”

“你也別輕易放棄。”

老張和煦地笑笑,點了點頭。

從記憶里回過神,顧淮寧看看梁和。還低著頭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發呆。或許是他太著急了,這姑娘還沒準備好。

“我不會強迫你。”顧淮寧說,“所以你也不要有負擔。”

梁和幽幽地抬頭,眼睛像是被水泡過一般,亮亮的泛著明

“不是,不想辭職。”梁和聲音悶悶的,語速也極為緩慢,“只是,媽不會同意。”

這姑娘考慮問題是不是太全面了點兒,顧淮寧無奈,“這不是問題。”

“哪有那麼簡單!”梁和嘟囔,“媽一直想讓你回C市,怎麼可能會同意!”見他一怔,梁和小心翼翼地問,“你愿意回來麼?”

顧淮寧靜了一瞬,問:“這是媽的意思?”

“喔。”梁和支支吾吾地應道。

“這話媽說了很多次了,說到現在就是順口就來,你要跟當真什麼事都辦不了了。”

梁和被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急得直跺腳:“媽這次就是來真的!”說完,像是剛想起了什麼,趕捂住了

不過為時晚矣。

顧淮寧銳利的目直直地鎖定著:“梁和,你是不是答應了媽什麼?”

梁和被他一看頓時有些,開口時有些結,“我,我能答應媽什麼?”

還苦苦瞞,顧淮寧不氣笑了,“你這偽裝潛伏做得不錯啊,要不是被我抓住把柄了估計問破天也撬不出來。”說著拿過的手機塞給,沒好聲氣兒的說,“看看吧,還藏著掖著呢。”

梁和被他說得一陣心虛,接過手機一看,頓時哭無淚了。看說的沒錯吧,老太太這回是真想讓他回來了,知道他今天要走,一早就發短信給“加油打氣”來了:“和和,昨天我跟你說的事兒你給淮寧提了沒?別忘了啊,抓時間!”

放下手機,一副認罪的表

顧淮寧是早就發現了,梁和不算聰明,可是認錯的態度很積極誠懇,讓你狠不下心再來責怪長時間地不吭聲,顧淮寧覺得奇怪,手抬起了下,才發現咬著,臉白得駭人。心猛地一提,他手去的額頭,結果被一把甩開了,“別我!”

聲音凄厲地顧淮寧不由得皺起了眉,手拽住揮舞的胳膊:“怎麼了又?不許胡鬧!”

梁和悶頭往外拽被他鉗住的胳膊,拽著拽著眼淚就掉下來了,索直接坐在沙發上開哭:“我說你們怎麼都那麼討厭,逗我我好玩兒嗎?我現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你知道不知道?”

團長同志一聽事有些不對,皺眉問道:“誰你了?”

“你說還能有誰!”梁和從小到大就沒這麼腹背敵過,前方,老太太威脅著。后方,團長同志又不跟站統一戰線不肯回來。前后夾擊著,還不如直接來一槍的痛快!

“是不是老太太的委屈了?”

他頗有些急切,想問個明白,可梁和干淚來了一句:“我討厭唯唯諾諾!”

沒頭沒腦的一句,雖然他不明白的意思,可還是好脾氣地應著:“嗯。”

“我也討厭被人利用!”

“嗯。”接著應一聲。

“我更討厭強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這麼嚴重了?都到這份兒上?

“好了。”顧淮寧失笑,拽住了的手:“不許喊口號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給你出氣。怎麼樣?”

梁和一雙紅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確定,能不能告訴他。到現在為止還沒能接李琬說的一切,不愿意相信,而且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才算合適。

顧淮寧看出了的猶豫,扶著的肩膀與直視:“梁和,有什麼事,還不能告訴我?”

這句話讓心里一,隨后卻又輕輕垂下眼瞼,“你聽了,會覺得討厭的。”

“你說說看。”他哄著

梁和仔細看顧淮寧的眼睛。他的眼睛其實很漂亮,幽黑深邃且狹長,末端微微上挑,仿似是黑的漩渦,總是吸引你不由自主的靠近。

面對這樣的他,覺得難以開口,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昨晚,我跟你說起了我爸。”停頓了下,才又繼續說,“其實,他死前曾涉一起貪污案。如果他還在的話,多半是要被判刑。”

“貪污案?”他皺眉。

“他去世三年了。他跟媽媽關系不好,但是卻特別疼我,小時候回來總是要先抱抱我——”看著他,眼睛中滿是傷,“我真的,沒法兒相信他是那樣的人。”

“這些都是媽跟你說的?”

“嗯。”梁和點點頭,“媽告訴我的,就連過去逮捕他的通緝令,都一并送過來了。證據確鑿。”

所以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了。不過現在不打算瞞了,與其讓李琬來說,不如自己直接向他坦白。見他沉默著,便問:“你是不是現在后悔的?”

顧淮寧本來在凝眉思考問題,可是被這突然一打岔,有些納悶:“為什麼?”

這還用問?

“本來就是。”說,“本來我還算個平民,跟你門不當戶不對婚也就這麼結了,現在,你看——”說著一笑,像是自嘲。

顧淮寧非常不喜歡說這話的語氣,的臉,以示警告:“所以,你現在這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沒有!”緩過勁兒來反駁道。

“那你為什麼這麼作踐自己?”他幾乎有些無奈地問,順手將懷中,“和和,我現在要說那些不重要,你信嗎?”

梁和有些反應不過來,艱難地反問:“那怎麼會不重要?”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會覺得重要是因為媽拿這個來要挾你。”想了想,他覺得有些好笑,“其實這個問題的關鍵,不是我在乎不在乎,而是你。”

梁和悶頭想著,沒說話。

他順著的頭發告訴:“梁和,他已經去世了。我們活著的就沒必要再給他判一次罪,讓他土為安不好嗎?你還可以一直把他當做好爸爸記著,不要總是折騰自己,也不要拿這個來折騰別人。這麼一想,不就是很簡單的事了嗎?”

這麼容易麼?

那些在心里猶豫千萬遍又自我否定千萬遍的事,為什麼到了他這里就變得異常簡單,總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過去,而甚至可以被這樣輕易地安

梁和訥訥地開口:“我以為,你在乎的。”

說完,就聽頭頂上又嘆口氣。梁和不覺得,團長同志跟著自己得提前老十幾歲。

“看來我上次的表白有點兒失敗。”

提到這個,梁和有些臉紅,“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我還沒能讓你知道自己很重要。”他說著,扳正的臉認真地看著的眼睛:“我是個不喜歡左顧右盼的人,因為我的時間有限。我想用有限的時間跟另一個人過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用我的人生去找一個完無缺的人。重要的是什麼?”他笑著問,“重要的是Better life。”

Better life。梁和承認,這個詞把住了。

顧淮寧幾乎是有些期待地等著的反應,可沒想到梁和同志眨了眨眼,問:“誒你這算不算又表白一次啊?”

團長同志忍不住咳咳兩聲:“你覺得是就是吧。”語氣寵溺,不過多還是有些無奈。偶爾讓占一次上風也不錯,因為每當這個時候,都笑得眼睛都瞇起,像是一朵初綻的白梨花。

撥開云霧見天明之后,梁和同志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床上睡個回籠覺。不得不說梁和有時候還真是沒心沒肺的,不過顧淮寧樂于看這樣。他生不太喜歡把問題搞得太復雜,過日子雖然不只是兩個人的事,可是牽扯太多也未免就是一件好事。團長同志這麼想著,又順便把回部隊的時間往后延了延,把問題解決完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梁和就起來,在電腦前坐著。顧淮寧走過去遞給一杯牛,視線往電腦上一掃,發現在寫辭職信。信已經寫好,而梁和仍皺著眉頭看著屏幕。

“怎麼了?”

“我在想,我該怎麼把辭職信給主編。”

這也用得著想,顧淮寧微哂:“先吃早飯,吃完飯我陪你去。”

“這麼快?”梁和愕然。

顧淮寧挑眉,“當然得快,速戰速決,免得橫生枝節。”

梁和:“……”

吃過早飯,顧淮寧陪一起去了雜志社。雖然梁和從下車那一瞬間就做好了被圍觀的準備,可走進雜志社的時候,還是被那齊刷刷的目震懾到了。尤其是陸承汶,他正俯為一個編輯指出稿件中的問題,眉頭習慣皺著,聽到聲響看向的時候表甚至還沒來得及調整,他能明顯到梁和被他看的瑟了一下,而旁的男人很快扶住了的胳膊。

陸承汶回神,快步向他們走去:“有事?”

顧淮寧直覺著對這個男人沒有好,他掃了他一眼,拿過梁和手中的辭職信,遞給了他。

陸承汶并沒有接,而是看向梁和,“這是?”

梁和看了眼顧淮寧,見他面無虞才開口說,“我想辭職,這是辭職信。”

陸承汶笑了笑,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怎麼回事?待遇問題,還是——”

“沒有,沒有那麼麻煩。”

梁和說著,神居然有些赧。瞟了顧淮寧一眼,而顧淮寧也適時地截過了話頭,“是我的原因。”這番話引得陸承汶向他看來,“我是軍人,在B市工作,所以我想梁和跟我一起去B市。”

他的直言不諱讓陸承汶沉默了幾秒,而后笑道,“那倒是不錯。我還以為,是因為周竟的事,梁和心里有了隔閡——”

“不會的。”梁和連忙擺手,“那件事本來就是我做的不夠好,怎麼能怪別人呢。”

“那就好。”

陸承汶這才接過顧淮寧手中的辭職信,翻開略略一看,又合上。他看向顧淮寧,那一軍綠服分外扎眼,他看了眼他的牌,說,“顧中校在T師三零二團?”

“是的。”

“真巧,我認識一個人,也在這里當兵。”陸承汶輕笑,“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我們部隊常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我想放在哪里都很適用。”顧淮寧同樣回以微笑,并向他出手去,“總之,多謝陸主編對和和的照顧和諒了。”

“不用謝,應該的。”陸承汶也回握住他的手,“我的原則就是,即便是要離職,也要讓帶著笑容走。”

“很好。”

顧淮寧挑眉,帶著梁和離開。出了雜志社,梁和小姑娘大呼了一口氣。顧淮寧站在一旁看著笑,末了敲了敲他的腦袋,“就那麼怕他?”

梁和瞪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知道剛才我有種什麼覺嗎?”

“嗯?”他估計這姑娘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梁和哈哈一笑,敲著下說,“就好像,兩軍對峙,兵臨城下時的覺。誒呀,反正就是張!”

顧淮寧覷了一眼,打開了車門:“張什麼,上車!”

“去哪兒?”

“回老宅。”

“什麼?!”

顧淮寧果然把帶去了顧園,一看見顧家的大門口,梁和就忍不住地張,下意識地上下打量自己的服,顧淮寧笑著拍拍梁和的腦袋,此刻雜緒,帶著向門走去。

張嫂正在打掃院子,看見顧淮寧帶著媳婦回來了,眉笑開,忙拉開客廳的門讓兩人進去。

客廳的桌子上泡了一杯釅釅的龍井茶,那是老爺子的最。梁和順著顧淮寧的視線去,就看見顧老爺子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看見他們兩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

對于他們的到來,最高興的人當然還是李琬,拉著梁和的手讓坐在自己的邊,只字不提昨天的事兒,上下打量一番,照例又開始責怪穿得。梁和不免有些囧,今天可是在團長的要求下加厚了才出門的。

“淮寧也是好長時間回來一次,等會兒吩咐廚房加幾個你吃的菜,中午你們留在這里。”

顧團長悠閑地靠在桃木沙發上,兩只手慣地搭在膝上,聽了母親的話輕輕一笑,算是答應,回過頭來又向梁和招了招手,示意坐過來。

梁和睜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李琬推了一把,說,“得啦,你這媳婦兒得自己看著才放心。”

悶在報紙后頭的顧老爺子聽見了也是低低一聲笑,梁和不有些臉紅,在顧母和老爺子看不到的角度,抬頭瞪了顧淮寧一眼,對上他滿含笑意的雙眸。

李琬是樂于看兩人間這樣的小互,最起碼,能從一定程度上說明了這姑娘對兒子的重要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說:“淮寧這次回來能住多久?”

“明天的飛機。”說著端起茶輕啜一口,些許的苦味讓他微皺眉頭,化開之后卻留有淡淡的余香。

“怎麼又這麼快?不是說了可以待幾天?”說著向梁和,無奈這個姑娘不開竅,低著腦袋在折騰自己的服下擺。

“年終了,部隊里有一堆事兒要忙。”他隨意扯了一個借口,話音剛落就聽見顧老爺子輕聲一哼,顧淮寧含笑過去,只見父親放下報紙,看著他說道,“照你這麼說偌大一個團沒了你就不轉了。”

李琬聽見老爺子幫腔,面容一緩:“你爸說的是。再說了,和和不是還在這里嘛。聽你那意思是要在部隊里過年,那和和怎麼辦?你可別忘了你們兩個是結婚頭一年。”

顧淮寧略微沉一下,開口:“媽說的有道理。”又回頭梁和,握住的手說道,“我以前一個人慣了,不大注意這些,希你不要在意。”

誒?被他這句話弄得很懵,可是看他一臉懇切的表,又不像是假的,梁和只好配合他說:“我沒事兒的。”

“和和。”

忽來的大聲又把驚了一下,一抬頭,看見李琬嚴肅的表。梁和不有些張,下意識地握住顧淮寧的手,瞬間又被他反握住。

“媽,我有個辦法,希您和爸能同意。”

顧老爺子深看了他一眼,“說。”

“回來之前我問過營房科的丁科長,說是家屬院里的團職房還有空閑,分配一套出來住還不問題。所以我想這次回來就帶梁和過去。媽的意思我明白,兩個人確實不能總是分居兩地,和和的工作也協調好了,沒有什麼大問題。”

李琬是這個意思嗎?梁和不有些佩服顧淮寧乾坤大挪移的功夫。

“梁和跟你一起去B市?”李琬控制不住地拔高了聲調。

“嗯,我暫時回不來。而且老張的妻到時候也過去,托給了我照顧。和和過去也算是有一個伴兒。”

李琬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只聽顧老爺子淡淡地加了一句:“老張?就是你們團的那個張政委?”

“爸您知道?”顧淮寧略微有些詫異,“就是張政委,本來沒有什麼大病,可是后來得了尿毒癥,現在看來況不太好,二叔看過他。把母給了部隊照顧,他也算是放心了。”

“這個人我知道,當時就是分到我們團,還一塊兒上過戰場。他上的病就是那時候落下的,如今竟然會嚴重這樣?”

顧淮寧沒聽過這一段兒,不笑:“爸您竟然記得這麼清楚,老張那時候還是個小兵。”

顧長志嘆息一聲,“是小兵,不過這個不一樣。他那傷,是為了救我才落下的,說起來,還是我虧欠他的。把他丟給你二叔,沒想到給弄了這樣!”語氣頗有些痛心疾首。

“這病是天災,難不還是咱們欠得不?我看,他二叔跟淮寧都算是仁至義盡了,沒必要把人家老婆孩子都給兜過來。”

李琬有些不高興,話剛說出口,就換來老爺子不滿的一瞪,“什麼不欠?咱們欠人家的是命!”

老爺子一激起來,語氣就有些重。李琬被堵了回來,臉不太好。

老爺子也不管:“行了,既然這事兒你已經決定了,就按你說的辦吧。部隊里每個月發給干部孀的補助才一千多,你想辦法,盡量照顧好老張的妻,別讓們在生活上委屈。”

見老爺子是支持的態度,顧淮寧很滿意的說:“好。”

老爺子又回頭看了一眼李琬,不高興地站起來向二樓走去。李琬有些著急,忙跟著一起上去,還不忘折過來囑咐他們兩人等著。

顧淮寧笑看著他們倆忙做一團。

一直圍觀的梁和此刻不慨,在顧家啊,果然還是男人把人吃的死死地啊。

忽然頭頂上被人拍了一下,梁和抬頭,聽見顧淮寧說,“愣著干什麼,走。”

“現在走?”事不是還沒有完全搞定?

團長同志挑挑眉:“難道你想留在這里吃飯?”

想起張嫂手下的味,梁和還真有些猶豫。

顧淮寧哼一聲,拎著人就大步向外走了。口頭上不說心里頭早訓開了,早說了跟張嫂學學廚藝,犯了饞了也能自己做湊活一下。看來,這位同志是該訓練訓練了。

出了顧家的大門,梁和看著等在一旁的馮湛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媽好像到最后也沒有答應咱們的事吧?”

顧淮寧看也不看就接過馮湛遞過來的車鑰匙:“我們又不是真的想要答應的,只是去通知一下而已。”

其實他心里有底,老爺子都答應了,媽也反對不來了。

“那,那我們就這麼去?”

顧淮寧似乎心很好,笑著側過頭來看:“不然再給你舉行一個歡送儀式好了。”說完向馮湛挑眉示意。

馮湛立馬恭恭敬敬地扶正梁和,一臉嚴肅的表看得梁和云里霧里。

“你們這是?”

馮湛聞聲肅立,一邊咧開角笑著一邊作利索地唰地敬了一個禮:“熱烈歡送梁和同志為偉大的隨軍家屬一員!”

梁和瞬間想暈厥過去!而顧淮寧就勢扶住了,示意馮湛禮畢。馮湛笑嘻嘻地抓抓后腦勺,完任務后自覺的走人。

梁和紅著臉嗔怪地看他一眼,團長同志的稚勁兒又上來了。而顧淮寧也不惱,目送馮湛離開之后才轉過頭來:“行了,現在到我了。”

“干,干什麼?”梁和一臉戒備。

而顧淮寧則是淡淡一笑,與對視幾秒低聲宣布:“歡迎你,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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