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位于C市的北部，所以冬天的溫度要比C市低不。而梁和同志一下飛機卻到了這里不一樣的溫暖，這來自趙乾和趙參謀長。

梁和和顧淮寧出了航站樓就看見穿著一筆軍裝前來接機的趙乾和。趙乾和一看見兩人出來就忙扯出一個微笑，然后端端正正地喊了梁和一聲“嫂子。”這聲嫂子可把梁和雷得外焦里銷魂蝕骨的。顧淮寧淡淡瞥了一眼，轉過就就手給了趙乾和一個栗子。

“有意思？”

趙乾和捂住腦袋怪一聲，反駁道：“我這是為了表達我對梁和士對國防事業支持的尊敬，聲嫂子是委屈你了還是怎麼著？”

話音剛落手里立馬就被塞進來了一個行李包，“為了你的敬意干點兒實事吧，行李你拿。”看著趙乾和瞬間皺起一張臉，顧淮寧又說，“別說我不照顧你，知道是你來接機許多行李我已經提前托運了，為了給你減輕負擔。”

說完就帶著忍不住笑的梁和往外頭走。趙乾和在后頭瞪瞪眼，認命地提著行李小跑跟上。

車子穩穩地離開機場，梁和坐在后座安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B市了，卻從未認認真真地看過B市白天的樣子，高遠寬廣的天空讓有一種舒心的覺。最近似是又下過一場雪，鋪天蓋地的雪白外加斜里橫出的幾只的臘梅，讓忍不住覺得歡喜。

這是B市，以后就要在這里生活了。

趙乾和早就從顧淮寧的打擊中恢復回來，看著梁和說道：“你在C市待慣了，剛來這里啊肯定不適應，到時候哥哥有空了開車帶著你溜達溜達去。”

這人剛剛還嫂子呢，這麼會兒就改哥哥了？真可謂油舌。

顧淮寧從后視鏡里看了梁和一眼，又悄無聲息地轉移視線落在前方，一邊審視路況一邊說道：“軍演表彰結果出來了沒有？”

“早下來了。咱們團里給高詠君授予了三等功。不過，這結果讓團里某些人到不服。”

顧淮寧皺皺眉，說道，“張文？”

趙乾和點點頭：“這小子仗著軍區里有人，囂張得厲害，誰他媽都能不放在眼里。”

顧淮寧輕笑，其實這種人他見多了，有好多人都是蒙著祖蔭在部隊里掛個閑職，吃吃喝喝才算是正經事，像張文老爺子這樣直接把人送到基層部隊歷練的真不算個多數。他猜想，老爺子大抵是存了將他歷練才的心思，不只是靠著家里。不過，道行淺的被人捧高了做人行事就不免浮夸幾分，只有從高摔下來的時候才知道疼。想了想，他說：“這個張文要注意。”

趙乾和點頭，算是知道了。

盡管兩人在面前沒什麼避諱地談事，但梁和還是聽得云里霧里的。無聊地想往前探頭一看，結果發現車子駛到京山的某條路的時候拐彎了，梁和趕忙拍拍趙乾和的座椅提醒他走錯了路。盡管來得次數，卻將路記得很。一般山路都是比較繞的，像京山這樣好走的山路還真不多。

趙乾和笑了笑，“沒走錯，咱們這是去葉叔家。”

“去葉老家？”梁和有些納悶，“去哪里干什麼？”

顧淮寧說：“這幾天正打算把東西往家屬院里搬，所以兩頭都比較，你先在葉老家住個兩三天，馬上就好了。”

“要搬到家屬院？”

“嗯。”營房科的丁科長老早就告訴過他家屬院的團職房還有剩余，基本上找一個房子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是，我住在這里會不會很麻煩。”梁和有點兒怕打擾到葉老。

“沒事的，都已經到了。”

葉韻桐親自在門外接了他們，看到梁和的時候很是高興，忙將的行李搬了進去。梁和站在一旁看忙活有些過意不去，可葉韻桐不讓幫忙，把摁在沙發上坐著，還不忘囑咐弟弟葉以禎好好照顧。

葉以禎。回想起最后一次見他的景，梁和頗有些不好意思。

趙乾和看見他則是有些興。他們三個人打小算是一塊兒長大，后來高考的時候顧三兒去當了兵，葉以禎去了加拿大，他留在國。葉以禎是近幾年才回的國，而且讓人搞不懂的是他堂堂一個北名校的經濟學博士，回來的全部工作竟然是教書。

“以禎，你現在還教書呢？”

“嗯。在B大。”

“喲，那可了不起，百年名校啊！想當年我高考那會兒，分數死活就是夠不上這個學校的分數線，后來沒辦法了才上了國防大學。”他那時候學習不好，在學校也搗，直到高三才收了心認真學了一年，最后高考績雖說不是出類拔萃，但是也夠應付他們家老爺子了，上了軍校，后來就按部就班地當了兵。

葉以禎淡笑。

梁和聽他們說話覺得有些新鮮，沒想到葉以禎竟然是個教書匠，現在看他溫潤儒雅的外表倒是有幾分當老師的樣子。正想著，顧淮寧從外面走了進來。打量三人一圈，他攬住梁和的肩膀說：“上二樓看看，房間應該弄好了。”

聽話地跟著起。兩人同步上樓，留著剩下的兩人在后頭饒有趣味的盯著兩人的背影看。

葉以禎說：“當初都說顧三兒是最不像會結婚的人，可現在最早結婚的也是他。”

趙乾和支著下想了半天：“別說，這個姑娘，有意思呢。”

葉以禎聞言笑了笑。

房間就在葉老臥室的旁邊，線很好，照得屋里暖洋洋的。梁和環視一圈沒看到葉老，不由得問。

葉韻桐嗨一聲：“這不快過年了麼，總參那邊舉行什麼老干部活會，老爺子一早就去了。不過他知道你來，老早就吩咐讓你住這間，說是離得近。”說著葉韻桐笑了笑，抬頭了汗，“這一老一不知道怎麼就這麼投緣了，老爺子可是真疼你，這待遇可連你們家淮寧都沒有過。”

梁和不好意思地笑笑，而顧淮寧則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那最好，不然把人放你這兒我還不放心。”

梁和聞言嗔地瞪他一眼。還真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

晚飯過后顧淮寧和趙乾和就準備離開了，這臨近年底，團里也是一堆的事兒。雖然團長同志說不讓送，可梁和還是裹著圍巾磨磨蹭蹭地跟了出去。顧淮寧一邊打發趙乾和去開車一邊站在院門外跟告別。見耷拉著腦袋，不由得笑了：“怎麼了？”

“我在想我今晚會不會失眠。”

聲音有些蔫。顧淮寧能夠理解，此刻的心還尚未穩定下來，把一個人留在這里是有些不妥。可這次來的匆忙，很多東西沒整理好，他也不想第一晚就把安排到招待所去住。

他握住被凍得發涼的手：“如果真的失眠，我批準你給我打電話，無論多晚。怎麼樣？”

“我才不給你打。”紅著臉嘟囔，可微微翹起的角還是泄此刻的緒。

趙乾和已經將車子開來停在了不遠。顧淮寧笑了笑，向梁和告別：“我先走了。”

“嗯，再見。”

顧淮寧聽了這話沒：“再見就夠了？”

梁和聞言抬頭瞪他，他的眼睛亮亮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梁和看著不遠降下車窗看好戲的趙乾和一眼，咬咬牙，踮起腳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就很快了回來：“行了吧？”

顧淮寧挑眉：“算了，還是來日方長吧。”

竟然得了便宜還賣乖！梁和簡直想抬腳踢他了，幸好團長同志撤退的快。看著車子離去，梁和有些意外地發現，經過剛才那麼一鬧，的心竟然好了一些。

難不這是某人故意這樣安的？梁和躲在圍巾里悶悶一笑，跺著腳回了葉老家。

葉老剛回來，看見梁和也很歡喜，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到最后還是葉韻桐催著葉老去休息，他今天是累了一天了，說話的時候看著也是強打神。葉以禎一直是安靜地坐在旁邊翻他一疊厚厚的資料，等到葉韻桐扶葉老上樓的時候才把資料放在一旁，輕輕地了眉間，有些疲憊。

梁和跟他不，獨起來的時候不免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后腦勺想上樓睡覺時對面的男人卻突然松開了手指，淡淡地看向，直到被看得有些發的時候，他才發了話，就一句，頓時就讓不著頭腦。

“你跟，有些地方還真是像。怪不得。”

誒？梁和糊涂了，下意識的問是誰。

而葉以禎只是淡淡一笑，站起拍拍的肩膀：“沒什麼，早點兒休息吧。”

梁和不更加郁悶了，發現邊的人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喜歡漫不經心地丟迷霧彈！

忽然這樣閑下來梁和有些不適應，來B市兩天了無所事事，顧淮寧忙得神龍不見尾的，不過好在也不算無聊，陪著葉老吃吃喝喝玩玩，倒也別有樂趣。但撇開這些不談，對于這樣的離開，梁和心里還是有層淡淡的不安的，總覺得李琬不會善罷甘休。顧淮寧可以做到毫不在意，可不行。道行淺，總也擺不了心里的那層膈。

葉韻桐看這糾結的模樣，就有點兒恨鐵不鋼：“心思細是好的，可是用不對地方就了折騰了。既然淮寧都帶你來了，難不還保不了你？再說了，這事兒本來就是顧伯母做得不對，你在這兒瞎心個什麼勁兒”

這幾天晚上葉韻桐怕一個人寂寞，就陪一起睡。每晚洗了澡葉韻桐都會一邊幫吹頭發一邊跟說說話，暖暖的風外加葉韻桐的手法，梁和愜意地趴在床上，決定不再去想。

這樣的生活以前可不可即，如今真的擺在面前，是不能退了。

這天梁和正捧著一本書在葉家的大臺上發呆，葉老端著兩杯茶走過來，茶杯桌面時發出的嘚的一聲響把梁和喚回了神。一抬頭，對上葉老一雙慈和的眼睛，臺上的有些刺眼，下意識地遮擋起自己的眼睛。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去，把跳棋拿來，咱們兩下一盤。”

梁和應了一聲，把棋盤取了來。也不知為何，最近葉老爺子總是喜歡與下跳棋，大半時間不是聽昆曲兒就是與下跳棋。而且下棋的時候還總悔棋，下跳棋的時候還總是往回走，每次聽到梁和抱怨的時候也只是大笑著說：“忘了忘了，下次注意。”

梁和擺好跳棋子，說：“這回不準耍賴，一步也不準悔。”

葉老笑著點點頭，還不忘一把已經沒有胡子的下說，“真是人生如棋啊人生如棋，一步都賴不得。”

最近葉老的慨也很多。梁和，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院子里忽然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循聲去，看見一輛獵豹車穩穩地停在了院子里，沒多久，顧淮寧就從車上走了下來。這人把托管給葉老之后兩三天沒出現了，原本看見他的時候下意識地想站起子，可是思及此，一癟，又坐穩繼續和葉老下跳棋。

而顧淮寧也不著急，抱臂站在車前，目帶笑地注視著二樓大臺上的那個影。最后還是葉老先頂不住了，棋一撂催下去，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樓。

“你怎麼來了？”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顧淮寧打開車門，然后抬頭向在二樓臺看熱鬧的葉老說，“葉叔，我帶出去一趟。”

葉老含笑點了點頭：“去吧。”

幾天沒見，一來就要帶走，梁和多有些意見，癟癟：“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還保持神？梁和微哂，換了件服就跟他一起去了。

果然，去了梁和就知道了，而且還小小吃驚了一把，因為顧淮寧帶去的是T師位于市郊的家屬院。那天就聽他提起，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真正看到家屬院門口那塊“衛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的時候，梁和還有些難以置信。

站崗的是勤務營的哨兵，對顧淮寧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禮，看見梁和的時候靦腆地一笑，說了一聲“嫂子好。”

梁和基本上對嫂子這個稱呼已經免疫了，但是上次被趙乾和一惡搞，再忽然被一個陌生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小伙子稱作嫂子，還是會稍微有些不自在。一路上梁和眼睛四瞟，算是把這個家屬院看了個大概。這里不是營區，只有一個小場，樓蓋得倒不算，綠化做得也不錯，而且這里面還有一個兒園！二層小樓蓋得洋氣，就是名字起得太正氣——紅星兒園。

梁和快走幾步跟上顧淮寧，忍不住嘆：“想得可真周到，連下一代的教育問題都考慮進來了。”

他聽了低低一笑，帶拐進一棟單元樓。

房子是在三樓，顧淮寧停在門前面的時候，梁和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一層臟，二層，三層四層住高干”，想到這里忍不住撲哧一笑。

顧淮寧淡淡地看過來：“笑什麼？”

梁和想，這種想法可不能讓他知道，歪了歪腦袋答：“沒什麼”

顧淮寧也沒追究，推開門讓進去。

房子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跟他們在C市的新房相比算不得大，甚至連一半兒都不到，就連裝修也是統一的模式，要想要個人風格還得自己來。顧淮寧這幾天比較忙，基本上整理搬家的事全部給了別人去做，他的個人生活習慣雖然講究，但也不算難以伺候。倒是梁和，顧淮寧發現自己對的生活喜好還不甚了解，也拿不準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而對于梁和而言，推開門看到這一切讓有些驚訝。不喜歡復雜的東西，所以這樣簡潔的裝修還算符合的心意。讓驚訝的是臥室。臥室了淡的壁紙，淡藍的碎花窗簾，同系的床單，無一例外地讓想起高中的時候在外婆家住的那個房間。那時父母總是吵架，不堪其擾，趁著上高中搬到了距離學校很近的外婆家。的房間是外婆親手布置的，生活起居一切也都是外婆打理。在離家之前偶犯失眠癥和強迫癥，可是在外婆這里再也沒有犯過。如今再看這同樣的調，莫名的溫馨讓鼻子微酸。

“喜不喜歡？”低低的聲音將喚回神。

梁和扭過頭去，看著他笑：“怎麼做到的？”

“嗯？”顧淮寧微挑眉。

“我很喜歡。”輕聲說道，“有著悉的覺，所以，我很喜歡。”

聽到說喜歡，顧淮寧略微放下心來，“那我可得好好謝一下葉韻桐。”

“唔？”梁和疑地過去，“怎麼扯上葉姐了？”

顧淮寧微皺了一下眉頭，“臥室是葉韻桐布置的，我好像，不太了解你的喜好。”

難得聽見他說話這麼猶豫，梁和不覺得好笑，彎腰去平床單上的褶皺，輕輕地往上一坐。然后抬頭看著顧淮寧，的目澄澈，好心都寫在了眼睛里面。

“既然如此，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學著互相了解對方如何？反正你總是比我聰明啦，這點兒也不吃虧。”說完歡快地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模樣很討喜。

聽到這句話他原本繃的角微扯出一個弧度，彎腰直視著，忽然手彈了彈的腦門。在梁和皺著臉去額頭的時候他開懷地笑了笑，說：“好，聽你的。”

晚飯是在這里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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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梁和打開冰箱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這人完全是做了隨時都能搬進來的準備啊，水果蔬菜囤了這麼多得吃到哪年輩子去啊，想了想梁和把頭探進廚房，看見顧淮寧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開始切菜，昏暗的燈剪出的側影很是沉靜，看了微微有些發呆。

忽然他一個側頭，對上的眼睛：“看什麼？”

梁和立刻慌張地扭過頭去，在冰箱里一陣猛，有些別扭的轉移話題：“我只是想問你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吃不完要壞掉的。”

“大院里生活服務中心那幾個兵送過來的，說什麼嫂子剛到不悉周邊行。”說著低低一笑，“倒是會討好你。”

梁和撲哧一笑，初來乍到，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禮遇。興致的洗了手想去幫忙，還沒到菜刀手就被顧淮寧輕恪住，有些詫異地抬頭，對上他斜睥的眼神。

“今天我掌勺，你，邊兒呆著去。”

廚藝遭到了鄙視，梁和同志郁悶地想撓墻。在廚房瞪了半天的天花板，梁和叉腰走了出去。而顧淮寧在后面看著那霸道的姿態，無聲地笑了笑。他承認，他是很這一刻的。

一來就把人冷落了幾天，團長同志難免有所愧疚，的疚表現就是當晚強留住在新房，拐著拐著還拐到了床上。等梁和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看著時間梁和哭無淚。

顧淮寧從后走過，一副神氣爽：“其實房子已經可以住了，你不必回葉家了。”

梁和氣哼哼地看他一眼，想讓留在這里讓他為所為？才沒那麼傻呢！“我行李還在葉老家。”

看得出在賭氣，顧淮寧抱臂一笑，向靠墻的一角示了示意。梁和一眼就看見那兩個小皮箱了。

怒目看向顧淮寧。

顧淮寧攤攤手，一臉笑意地看著，剛想說些什麼，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快步走過去接電話，小梁同志則在背后眼睛瞪他，恰逢此刻顧淮寧轉過頭來，梁和非常迅速地別過眼，表有些尷尬。

顧淮寧笑笑，只是這笑容在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的話瞬間凝固在了邊，而后，掛了電話。

“怎麼了？”梁和看他的臉不問道。

顧淮寧凝視著，像是在斟酌措辭，許久才說：“葉叔暈倒住院了。”

“怎麼會？”梁和驚呼。

“電話里也說不清楚，我們先去趟醫院吧。”

顧淮寧一邊穿服一邊將大遞給梁和，收拾好之后趕拿著車鑰匙出門。

電話是葉以禎打過來的，聽聲音倒是很鎮定，得很低，應該是在醫院走廊。葉以禎只是淡淡地說了葉贊暈倒了，盡管葉以禎的聲音很克制，憑他對他的了解也知道他此刻心里必定好過不了。

葉老不好多時了，最近這幾年也是來來回回的家里醫院折騰，葉以禎之前在T市工作，父子兩個因為一些事鬧了矛盾，哪怕后來轉到B市來工作了他也并不常回來。只是最近葉老的實在是不好，他回來的次數才算勤了點兒。

想到這里他不免一嘆，倒不知道是些什麼事兒讓這好好的一對父子以前鬧得那麼僵。想著他扭頭去看副駕上的梁和，從上車起就沒說一句話，此刻正默默地直視著前方，

“不用擔心，葉老沒什麼大問題。”

梁和聽了輕輕一笑。不是不想說話，只是心中有一種驟然而起的抑讓發不出聲，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只是覺得手腳冰冷心里有些發慌，這種覺平生只有過三次，一次是父母離世，一次是外婆離世，還有一次，是顧淮寧傷。每次一有這種覺就好像要有不好的事發生，梁和在心里默默祈禱葉老無虞。

到的時候葉老已經被推進去了急診室，葉韻桐守在門外，看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也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繼續著急診室的燈牌等著它熄滅。

顧淮寧四打量了一下，沒有葉以禎的影，皺皺眉問道：“以禎去哪兒了？”

葉韻桐苦笑一聲：“正在來的路上。”說著又忽然抬起頭來，“對了，你們來了，是以禎給你打的電話？”

“嗯。”

葉韻桐搖搖頭，目在及站在顧淮寧旁的梁和時稍稍一閃爍：“和和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怎麼說今天回家沒見著，房子還滿意麼？”

梁和點了點頭，了一眼急診室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韻桐斂下睫笑了下，將拿在手中很久的相冊遞了過去：“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老爺子暈倒的時候手里拿著你的相冊。雖然這樣問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知道——”頓了下，抬頭直視著梁和，“你的相冊里，怎麼會有我母親的照片？”

在場的另外兩人都像是被雷一擊，梁和低頭翻了翻自己的相冊，那里面都是外婆和母親的照片，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

想到這里猛地一抬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葉韻桐。葉韻桐也是震驚了一下，凝視片刻后又是失笑又是了然：“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老爺子那麼疼你！”

都說隔代親，梁和也是在外婆的寵下長大的。認識外婆的人見了也都免不了要說眉目間能看出外婆年輕時的樣子，外婆也就因此更疼。

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外婆有過媽媽之外的第二個孩子，也從來沒見過外公。每次提及外公，外婆總是告訴外公已經去世了，不在了。可是再一聯想葉韻桐的話，梁和登時了一口氣，不敢再往下設想。

梁和咬咬牙，眼眶有些紅：“不會是，看錯了吧？”

葉韻桐無奈一笑：“我會看錯，難道老爺子還會看錯？”

一直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的顧淮寧此刻算是清了事的原委，他輕輕攬住梁和的肩膀，看向葉韻桐：“這事兒等葉老醒了再談，現在先休息一會兒。”

顧淮寧讓梁和坐下，轉去買幾杯熱飲讓們兩人熱熱子，在樓梯轉口意外地見了葉以禎。他穿了一件黑的風，此刻正站在玻璃窗前靜靜地吸煙，看見他來下意識地想把煙掐滅。顧淮寧擺了擺手示意他隨意，而葉以禎看著滿地的煙灰還是把煙給掐了。

“以往你都是不沾這玩意兒的，怎麼今兒起來了？”

“煩。”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顧淮寧無聲笑了笑。雖然這人看上去很溫和，但是骨子里他們都是一種人，冷冽果斷，不會隨便讓一件事左右自己的緒，尤其是消極緒。

“這副模樣別拿到葉叔面前去，省得他被你氣得又舊病復發。”

他扯扯角，視線看向窗外朦朧的夜：“其實因為母親的事我跟老爺子只見一直有道坎兒，這麼幾年沒能消除這層膈是我的錯。”頓了頓他又說，“對了，梁和沒事兒吧？剛來沒幾天就遇上這麼這樣一件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接。”

顧淮寧有些遲疑。從這里回過頭去看只能看見的一抹側影，長長的頭發垂下，此刻能想起的全是離開前紅紅的眼眶，想必現在心很復雜。

低嘆口氣，顧淮寧說：“沒事兒，梁和這邊有我，你照顧好葉叔就行。”

“謝了。”

聞言顧淮寧拍了拍葉以禎的肩膀，轉向樓下走去。

熱飲買回不久后葉老就被推出了急診室，葉韻桐和葉以禎跟了進了病房，梁和卻捧著杯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整整一個小時一不。

顧淮寧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偏過頭來輕輕地攬住：“和和，葉老已經沒事兒了，放松點兒，嗯？”

靠著他的肩膀一不，仿似被走了所有的思緒，說不出一句話來。其實腦子里是很的，從小外公對而言就是一個遙遠且陌生的概念，要不主問絕對能不會有任何人提起。

就在剛才，忽然想起來年時的一件事兒。那時還上小學，爸媽的已經不合，一吵了架媽媽就會帶去外婆家。外婆上了年紀總免不了要說媽媽幾句，有一次媽媽氣極了就沖外婆吼了一句：“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別說老梁了，我爸的那個男人還不是照樣拋棄了咱們兩，談什麼責任心，全是空話！”

那時候的還小，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此刻回想起來心中卻是作痛。

忽然有一個護士從病房里匆匆走了出來，顧淮寧過去一問才知道葉老醒了過來。顧淮寧心中一松，剛想進去看看服便被人輕輕一拽，他低頭，看見梁和泛著明的眼睛。

“咱們回家吧。”

他抿了，看向的眼睛。琥珀的眼眸里此刻似乎蘊滿了懇求，周遭還有明晃晃的水。

“不進去看看葉老？”

梁和搖搖頭：“我，我現在不想進去。”

或許一時半會兒是真接不了，顧淮寧理解此刻的心，便也不忍拒絕了。

夜間B市市郊的人很，顧淮寧把車子開得很快，到了家屬院的時候發現大門口掛上了彩燈，大門兩邊還了一副帶有喜迎元旦佳節字樣的對聯，原來今天就是元旦。

因為現在夜已深，家屬院的大門關上了，顧淮寧按了按車喇叭，值班室里立刻有人出來開門，過車窗還塞進來幾塊糖，節日的氛圍讓人放松不，同值班的兩個年輕士兵向顧淮寧敬了個禮并祝他們新年快樂。

笑嘻嘻的哨兵讓兩人從一路無言的沉默中緩了過來，顧淮寧盯著手里的幾顆大白兔，角微勾起一個弧度，他向士兵道謝，把車迅速的開到樓下。停穩車子之后他沒急著下車，而是拿起手中的一個糖，放掌心，遞到梁和的面前。

“新年快樂。”

梁和默默地抬起頭看他，又低下頭去看他手中的糖塊，那麼小的糖塊兒，放在他的掌心里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剛才看他的表卻那麼認真，帶著剛剛好的溫。愣了一愣，從口袋里出手褪去糖，住糖，慢慢地放進里，頓時一油香席卷了的味蕾。

“甜麼？”

梁和點點頭。

“那就好。”顧淮寧順了順有些凌的頭發，“來，下車回家。”

B市的天氣到了晚上就冷得異常，房間里的暖氣還不夠熱，梁和只能沖個熱水澡驅寒。熱水淋遍全才覺稍微好了一些。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時候顧淮寧剛剛掛斷一個電話，聽見浴室門響轉了過來，皺起的眉間尚未來得及平復，表看起來有些凝重，梁和心一提，也顧不得頭發了：“怎麼了？是不是葉老他——”

他眉心，控住的肩膀：“不是葉叔，你別擔心。”

渾的張頓時退去，肩膀也隨之垮了下去，梁和低低哦了一聲，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他能看出的別扭，接過手中的巾替起滴水的頭發，的頭發一到他的手里總是被打理地特別好，有些事哪怕他不常做，也總是能做到最好。梁和過發幕去看他，只能看見修長的手指穿梭于發間，一縷一縷地捋順。

“你知道今天在急救室門外我想到了什麼嗎？”忽然開口。

“嗯，是什麼？”

“我想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哦？”他微微蹙眉。

梁和嘆一口氣，聲音悶悶的：“就是在醫院，你不記得了？”

說完覺到他梳頭發的手微微一頓，待抬頭去看他的時候，他已恢復如初，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不疾不徐地砸開：“記得，怎麼了？”

“那時你去醫院干什麼呢？”

“去看戰友，我們團的張政委。他患重病，說起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迅速地替吹干頭發，拿下巾的時候看見微紅的眼眶。

“那時候我外婆剛剛去世，爸媽已經都不在了，我一個人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幸好最后遇見了你。”這段回憶也許是人生最為悲慟的一段，顧淮寧也知道此刻腦子極了，微了下，還是出手輕輕抱住了。是他幫著迅速地理了外婆的后事的。梁和當時對他激萬分，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事無巨細地幫助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然而，對于顧淮寧而言，有些事是梁和一直都不知道。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在醫院，而是在一架從倫敦飛往中國的飛機上。那時候他剛剛結束軍培訓，那段時間一直高強度的訓練導致他心俱疲，所以上了飛機往椅子上一靠就好像要睡過去，直到一道輕微的啜泣聲傳來。

顧淮寧聽到哭聲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向邊的人。一個穿著一套白服的年輕的姑娘，眼睛閉著仿似是在睡覺，里的喃喃囈語他聽的也不真切。眼看著的哭聲越來越大，他只好手輕輕推了一把，因為僅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國籍，所以他用英文低聲問還好嗎。

的回答讓他有些意外，睜開眼睛先是茫然的一愣，在看清他的時候又慌忙站起來向他道歉，道歉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不停的說：“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抱歉……”，有些錯，但他還是聽懂了，并輕巧地安

“沒關系，或許你是做了噩夢。”

不知是他的話還是其他什麼緣故，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坐在座位上不說話。他素來就不是好事的人，看見平靜了下來就放松了自己，靠在座椅上準備休息，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道低低的聲音，似是自言自語：“真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他那時候沒有再說話，然而弱的模樣卻讓他難以忘記。直到在醫院的偶遇，同樣的失魂落魄和沮喪難過讓他幾乎可以毫不費力就能記起，輕易地，讓他自己都覺得詫異。詫異過后一切仿佛就變得順理章，他們結婚，從簡單的談中他得知的父母早已離世，離世的時間與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相差不遠，稍微一想他差不多就得出了結果。所以，后來他一直沒提過那一次匆忙的見面。因為不管怎麼說，哪怕掩飾的再好，那都是無法忘卻的痛苦。現在眼看如此糾結顧淮寧覺得還是依舊擱下不提的好，他稍稍松開了懷中的人：“先去睡覺，有什麼事兒等明天醒來了再說。”

梁和又悶了一會兒，抬起頭低聲說了句好。然而一走進臥室梁和又怔住了，難怪一走進這個房間那種悉的覺就止不住。脈相連就是這麼一件奇妙的事。然而一想起葉老可能就是自己暌違多年的外公，梁和心頭就涌起一陣莫名的煩躁，糾結地抓了抓頭發。

顧淮寧跟進來取服，看煩悶的模樣也明白了大概，環繞屋子一圈兒說：“是不是這會兒覺得這屋子的裝修有點兒別扭了？重新布置一下？”

“不要了。”低聲答道，看他穿上軍裝有些奇怪，“這麼晚了，你要出去？”

“嗯。”他垂下眼瞼去扣領扣，“自己睡行麼？”

梁和有些惆悵：“這麼晚了還有事兒？”

“嗯，團里忽然來的電話。”他簡單地說，順便替蓋好被子，“大院里有戰士值班很安全，所以你就放心休息。”

梁和點點頭，囑咐他開車小心。

“我知道。”伴隨著聲音落下的還有額頭上那個涼涼的吻，梁和裹在被窩里目送他離去，直到大門關上，才知道這個房子里又只剩自己一個人了，盯著天花板，梁和想，今晚注定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