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第二次坐在這張吧臺前時，左的腦子里不自地產生了一個相同的疑問。

——我是怎麼進來的？

哦，當然是用腳走進來的。

但顯然問題不在這里。

左穿著睡坐在高腳椅上，開始回憶進門之前的所有細節，試圖找出一點蛛馬跡。

然而想著想著，廚房的那道在視野里晃來晃去的影就拉住了的心思，讓的視線停在了那頭烏黑長卷發上，忘了移開。

在公司里見到游安理的第一眼時，左其實沒辦法在短時間接這個現實。

可能是心存僥幸，也可能只是對方的變化太大，讓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只是長得像呢？

畢竟遠在國外的人，不可能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跟做夢一樣。

但事實上，這個留著長發，穿著鮮，看起來像個模特的人，就是游安理。

左沒有見過這樣的游安理。

因為在的記憶中，游安理是干凈的，簡單的。齊肩短發和白T恤牛仔就是的符號，還要加上那一本本從圖書館里借來的磚頭書。

在浮躁又怪陸離的社會大染缸里，就像一個游離在外的新種，聰明理智，強大且麗。

甚至在后來，這個麗的種擁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也依然是與眾不同的。

左總是固執地認為，這才是游安理。

是的青春里最重要的、卻也缺失了的一塊拼圖。

高三開學后的日子，比左想象中還要枯燥無味。

班上的人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教課的幾個老師也還是禿子胖子和矮子，課堂上講的東西甚至不如蘿卜頭在家里講的有意思。

左想著，就出了手機，一邊支起英語書擋在桌上，一邊解鎖了手機的屏幕。

左增岳同志向來是個賞罰分明的好同志，這次左分班考試順利過關，他就托人買來了剛剛發布的最新款智能手機，最為獎勵。

左收到包裹的時候，已經開學二十多天了，正是閑得快要上房揭瓦的時候，拿到新手機可給高興壞了，也不管帶到學校里會不會違法校規——哦，當然，在眼里三中的校規早就死了五年了。

總之，最近的樂子就是搗鼓新手機。

并且每天給家里的另一個人發擾短信。

“歪？在嗎？今天晚上我要吃糖醋魚。”

一心二用，眼睛瞄著講臺上正在寫板書的英語老師，手上飛快地在控屏幕上打著字。

一條發完，不等那邊的人回復，又打出了一條新消息發過去。

“我早上洗的好像還掛在浴室里，你幫我拿到臺上去曬一下，3Q～”

寫完板書的英語老師轉過來，銳利的視線往教室里一掃，左立刻松開手機，雙手捧著書故作認真地看了起來。

幾分鐘后，危險解除，才又一次拿起手機，看了看短信界面。

——沒有未讀信息。

左“嘖”了一聲。

下課鈴聲響起，一群拿著飯盒蓄勢待發的人已經要沖出教室，英語老師用力拍了幾下桌子，扯著嗓子把作業代完了之后，才宣布下課。

教室在短短十幾秒就空了一大半。

左磨磨蹭蹭地收拾好書包，掛在肩上，等英語老師走出去之后，才掏出手機解鎖，看著屏幕往外走。

“你在干什麼？回我，快點。”

“歪！游安理！”

“呼零幺，呼零幺，聽到請回答。”

“糖——醋——魚——”

……

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打著字，一條條消息狂轟炸似地發了過去，卻又都石沉大海，連半個字的回復都沒收到。

左一路垂頭拿著手機打字，直到走到了學校大門口，心態都快要炸了，手里的手機才震了一聲。

一條新短信彈了出來：

“走路要看路。”

左腳步一頓，幾秒之后，猛地抬起頭看向大門外。

車來人往的三中大門口，一道影鶴立群般站在那里，只一抬頭便看見了。

左拉了拉肩上的書包帶，還沒跑過去，就已經笑了起來。

“你就不能先回我嗎？”

飛快跑到游安理面前，一張口就是抱怨。

游安理瞥了一眼，轉先一步走出人堆，等跟上來后，才隨口回答：“太吵，手機開靜音了。”

左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你嫌我吵？”

“你自己不覺得嗎？”游安理走在前面，頭也沒回地說。

左在背后揮起拳頭比劃了幾下，又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的速度。

——嘖，大長了不起啊。

“那我的糖醋魚呢？”

左一蹦一跳地跑到側，看著的臉，有些得寸進尺地問。

游安理抬手把拽上了人行道，自己走在外側，然后回答：“沒買，我剛剛下班。”

左知道開學后又找了一份兼職，白天自己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就在上班。

只不過有些東西是不能刨問底的，為什麼要做兩份兼職，為什麼要給國的大學寄信，這些都是別人的私。

至現在，還沒有權利過問。

左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開口道：“反正還早，我們現在去買唄。”

游安理側頭看了一眼，只問了一句：“你確定？”

左點點頭，對這句話有些不以為然。

但很快就知道游安理是什麼意思了。

傍晚的菜市場里滿地都是臟污水漬和殘余的菜葉，左著鼻子跟在游安理后面，看著門路地往魚腥味最重的地方走，突然就有點后悔了。

但現在讓說不買了，又拉不下這個臉。

攤位的地上到都是水，充氣的水池子里，活魚一條條游著，有一條還突然甩了甩尾，“啪”地拍出水花。

左被嚇得往旁邊一跳，引來游安理一個淡淡的眼神。

和全然相反的是，游安理在這里顯得游刃有余。

很快就挑好了魚，讓老板裝進袋子里，隨后駕輕就地跟他砍價。

左看著，忽然發現——這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游安理。

從公車上下來后，左走在回家的坡道上，難得有些沉默。

游安理放緩速度，等走上來。

左抬起頭，看見在原地等自己的人，卻沒有走上去。

“怎麼了？”游安理問。

左垂下頭，踢開腳下的小石頭，扭作態半天，才低聲開口問：

“你是不是……討厭我的啊？”

《回避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