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羅帷》第 21 章

明日就是大考之日。

就連平日里吃飯的食堂此時都充滿了張的氛圍。

往屆的老學員們, 三五群聚在一起,低聲流經驗,分析過往考題, 揣這一屆先生們的心意。

“這一次, 逍遙峰的行庭先生居然親自來了。他的題可不好估啊。”

“害,估中了又能如何。那些垂髻小有些連大字都不認, 不是依舊輕松被接門嗎我等費盡心機, 耗到這般年紀,也未必能。所以這事真看得是那一點機緣。”

這邊新弟子也不甘于渾渾噩噩, 抓最后時間翻筆記背書籍,

“盡其心者,知其也修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這話是哪位先賢所言”

“孟子, 孟子。儒家學說。蘇先生講過幾次了, 你還沒記住”

“多言數窮, 不如守中。”

“老君, 老君,這是老君說得。”

音稚念誦之聲此起彼伏,把一個食堂搞得和書院一般。

穆雪對這樣的考試比任何人都有經驗。

真正年的時期,經歷過無數次嚴苛而高的考核。對來說臨考前夕最重要的事不是繼續復習, 也不是整理資料, 而是嚴防來至于同門的黑手, 保護好自己。

運用自己剛剛凝練的神識,警惕檢查自己以及邊幾人的飯菜飲食。并且只肯吃母親送來的腌菜搭配饅頭白粥。再不吃一口別的吃食。

小心翼翼繃了兩天的神經,居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直到晚餐的時候, 才終于發生了一件小事。

那時穆雪正打開瓦罐,給幾位好友分母親腌制的咸鴨蛋。

松花皮的鴨蛋, 腌制在整罐的酒糟中,撈出來紅艷艷的,剝開每一個都又油又香。

林尹從邊路過,正好臨近考試心里力大,看著這個好欺負的小包子就來氣。

“鄉下帶來的什麼骯臟東西,也好意思拿到食堂來,臭死了。”口里刻薄著,手就去推那個擺在桌邊的罐子。

手還在空中,手腕卻被人住了。

那年紀小,被撞了都不吭聲的小包子,竟然手準確無誤地掐住了的手腕。白的小手指又圓又短,卻十分有力,抓著的手腕一不讓,指間有靈力流

那張白生生的小臉上,一雙墨黑的眼眸定定地看著

林尹突然打了個寒

的家族中,有一位人尊敬的金丹期老祖,剛剛這個孩子盯著自己的時候,竟然讓莫名產生一種被那位長輩盯著時的錯覺。雙自然發,幾乎想要跪下地去。

一定是弄錯了,自己自開始修行。怎麼可能會害怕一個門才幾天的小娃娃。

果然,那雙眼睛很快恢復了往日懵懵懂懂的模樣,還在的手里塞了一個染著紅糟的咸蛋。

“師姐想吃,就拿去,別把我的罐子打翻了。”穆雪好脾氣地說。

“誰誰要你的東西。”林尹把鴨蛋推回去,終究不敢再放肆,只甩手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座位上出一條帕子自己染了一手紅糟的手,又捧了一杯食堂提供的碧羅春茶灌下去,心里憋著滿肚子的氣,懊惱萬分,怎麼喝都不解

過了約莫一刻鐘,人群集的食堂突然傳出了一聲清晰的放氣聲。

所有人尋聲去,就看見林尹漲紅了面孔,在眾人的注視下如坐針氈。還未等掩飾一二,接二連三的放氣聲清晰地響起。伴隨著傳出了一難聞的異味。

所有人都出了嫌棄的眼神。

林尹滿面通紅,捂住了眼睛,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一路持續發出那些難聽的聲音,哭著跑了出去。

這就這都哭了

穆雪看著那被欺負哭了的小姑娘,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一屆小朋友中,有一種無敵的寂寞。

“小雪都沒有笑林師姐,脾氣真好,好像從來都不記仇。”夏彤說。

穆雪綿綿地說:“對啊,我不太記仇。”

有仇當場就報了。

就是太,簡直像個包子。”丁蘭蘭哼了一聲,“算了算了,你們要不要看這道題――七大門派的服飾特征。我總覺得會考。”

林尹的叔叔是玄丹峰的修士,他帶著哭哭啼啼的侄找到了玄丹峰的峰主空濟。

“這孩子自晚飯后,就一直這樣,明日大考了,怕影響了考試。還請峰主幫忙看看。”

“晚食之后嗎”空濟看了來人一眼,“枉費你在玄丹峰修習多年,連外門弟子的一點小把戲都要來煩我。”

他罵完人,出手來,按在林尹的脈搏上,探靈力。

片刻之后,他睜開了瞇著的眼睛,站起來一拍手,

“妙啊,絕妙多羅魚分泌煉就的香,混上了碧云春茶,可不就得這效果。這法子既巧,又。哈哈,是個好苗子,可我玄丹峰。”他一臉正道,“必就是那食堂中的弟子之一,明日必將他找出來招我玄丹峰不可。”

此時的穆雪尚且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記上了,保持著警惕,全副武裝的睡,帶著一點淡淡的失落,平安無事的醒來。

對所有外門弟子來說,至關重要的大考終于來臨了。

第一場的考試出乎意外的簡單,出題者是本次負責傳授門心法的逍遙峰主蘇行庭。

卷子出得是筆試題,僅僅考了門的基本口訣,和一些十分簡單的先賢圣人之言。

一些年紀小,家境貧寒尚且不識字的孩子,還獨列一室,口述背誦幾句口訣便可。

出了考場之后,許多人大大地松了口氣。

一帶著儒巾的中年文士著長須和同伴分析:“行庭先生這個字,便取之于易經行其庭,不見其人,我估他必定是一位推崇圣賢之學的先生,果不期然。”

他的同伴搖搖頭:“非也,行庭先生極收徒,出得這麼簡單,估著今期還是一個也不收,唉。”

第二場考丹道基礎理論,玄丹峰峰主空濟親自進考場,在考場轉來轉去,不知道看些什麼。

考場的正中心擺了數臺大型的明燈海蜃臺,番映出各種藥劑的立形象。考生們一一在紙面上寫下名稱和藥

穆雪考慮到自己眼下年紀該有的知識面,刻意跳過了不罕見的植株。

這一次學乖了,很注意地將一些魔靈界十分常見,但到了仙靈界卻極為罕見的藥材,全部放棄沒有寫上答案。所以但看到多羅魚,這個剛剛用過的材料時,筆毫不猶豫地越過了。

空濟溜達到穆雪邊,頭一看,這個他抱著希的小娃娃也沒有答對,不由失地嘆了口氣。

到底那個悉藥通,甚至已經可以滿過眾多師長的好苗子在哪里啊。

從這一場考試開始,各種龐大而復雜的修行知識理論,不僅讓新門的小弟子們一臉蒼白,更連那些年長博學的復考生也都一臉菜

或許只有和穆雪年紀接近的幾個小娃娃們出于無知者無畏,反倒相對放松。

最后一場的考核考得是煉。鑒于在場的考生多半還修為低下,只要求用現場提供的件,隨意地做一件手工制品就行。

當然,大部分知考題的往屆生心里都清楚,這個過程盡量將自己有限的靈力運用到制作中去,才容易被師門的煉宗師看中,拔為門弟子。

許多天賦上有所欠缺的弟子,多年苦修此技,便是指劍走偏門,以奇門巧技了師尊的眼,獲得門弟子的資格。

這一場考試,每個考生都分到一張很大的桌面,桌上擺著一個極大的盒子和無數工

穆雪翻開的盒子,里面零零碎碎裝著各種東西。有木材,鐵塊,金銀,玉石,也有針線,布頭,面,模。也就是說你可以做一個木雕,鐵,也個荷包,個泥人。基本毫無限制。

穆雪的手在那大大小小各種型號的鑷子鉗子上過去,心底升起一種悉的親切

上一輩子,的人生大部分的時間都貢獻在這樣的作臺上,在空寂無人的屋子里,伴著一盞燈,和那些叮叮當當的聲響,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聽丁蘭蘭說過,如若被選為門弟子,最后一場考試做出來的手作,會在門儀式上,作為拜師禮,一并奉給師尊。

是要送給師父的禮啊。

穆雪意識到自己很快有可能擁有一位新的師父。這里的師父不會用鞭子,也不會沒日沒夜地將當做煉的工或許能夠像一位真正的孩一樣,會一下傳說中的年時

這里的師父會真的按你的資質教東西,生病了會給藥吃,即便最兇的那位,也最多打三個手板子。

穆雪的手在那些木塊鐵石上一一過,可能不會是一位很好的徒弟,不能像小山那樣窩心又溫暖。但這第一份禮能夠用一點心。

小山當年,是怎麼送自己禮的呢

岑小山送過很多東西。有妖的妖丹,境中的珍寶,也有他自己反復制作出來的品。

穆雪其實也知道,那孩子在自己面前溫順而乖巧,在外面就是一匹齜牙咧的狼。

他的天賦很好,拜穆雪為師之后,修為進益得極快。很快就開始獨自出門獵殺妖,探索境,次次都能滿載而歸,笑盈盈地把最珍貴的材料捧在穆雪面前。然后挨過來撒,說他這里傷了,那里疼了。要呼呼,要涂藥。

但如果真正了重傷,他反倒一聲不吭。獨自躲在外面理的傷口,換了服,裝做若無其事的模樣走回家里來。

在小山送的這麼多禮中,有一件穆雪印象最為深刻,至今還收在書桌的屜里。那時候小山剛剛弟子,眼睛里還帶著那種想親近又戒備的矛盾,慢吞吞從后捧出禮

“我做了好幾個,這一個最好看。”那孩子十分沒有把握地說著,小心翼翼觀查著穆雪的神

“哎呀,真好看,這麼簡單的材料,你怎麼想出這樣巧的法子”穆雪十分驚喜地接了過來,把玩了好多年。

想到此,穆雪從箱的材料中翻出一枚生蛋,三枚薄而纖小的金錢,一捧細膩如雪的銀沙,并兩瓶玉溶膠。

敲開蛋倒去蛋,只留下頂端一小片圓弧形的蛋殼,洗凈作為底座。

穆雪在蛋殼底部放置幾小片凹凸起伏木屑,點上一些綠意。再將調好的玉膠緩緩倒。那些明的膠漫過木結,使得那一片沉在膠底的木屑變得生起來,仿若微觀世界中的一小片山巒。

這種溶膠用靈力加以凝固打磨之后,會呈現一種瑩潔如晶如玉的模樣,十分漂亮,是煉師大量使用的一種基礎材料。

看著那一點山巒被固定在蛋殼底部。穆雪雙手握,靜下心來,讓靈力在十指間相互流轉。

雙手之間,小小的蛋殼旋轉其中,新的玉在靈力的控制下,從容中流蛋殼,慢慢凝固一枚剔晶瑩的“蛋”。

那卵中自有天地,碎木山,銀沙化雪,中空而有溶流,金的三枚錢幣,被慢慢融其中。

底部大地山巒穩固,定如磐石。穹頂中空,含玉,周轉融流。有三枚小小的金錢飄在天地中,隨波翻轉。若是拿在手中把玩,紛紛銀屑如落雪,微觀的天地間,三枚金錢隨雪而降,掉在群山之間。有一種乾坤已定的意境。

用來搖卦測算,十分方便有趣。還帶著一種難言意境。

穆雪閉上雙目,運轉周天,雙手中那“卵中天地”浸泡在靈力之中,被靈力反復打磨,外表變得越發堅固剔里一派生機發,自然流轉。

雖東西簡易,實含大巧若拙之態。

在這樣慢慢打磨的狀態中,穆雪陷了一種十分悉且安然的心境。

雙膝盤坐,小小的晶卵懸空在前緩緩圓轉,剔若水滴,瑩潤似晶玉,載滿了天地靈氣,仿佛下一刻就要有生命從中孵化。

這里有人將要破殼而出,重獲得全新的人生。

考場的一墻之隔,坐著數位等待結果的先生們。從他們這里,可以清晰地看見考生們的狀態。但考場的學生,卻被法阻隔,看不見這些金丹期修士,就坐在他們的不遠

碧游峰的丁慧站起來,“看那個孩子,合該是煉師,已然領會了大巧若拙之境。”

轉過,對著坐在桌邊的蘇行庭道,“蘇師兄,這回你就別和我爭了,就把這個孩子讓給我吧”

蘇行庭慢悠悠地從袖子中出三枚銅錢,在桌上一灑,占了一卦。

“艮為山,坎為泉。山水蒙卦。”他沖丁慧笑了笑,“非我求蒙,乃蒙拜我門。師妹,此乃天命,不可強求。這孩子注定是我的徒弟,你就別多想了。”

蘇行庭通易理,他的金錢卦向來很準。丁慧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哼了一聲,“我們歸源宗門規,師徒相擇,拜山為定。師兄且不用過早下定論。”

蘇行庭不不慢收回錢幣:“你看看做得拜師禮是什麼。這就是師徒之緣,合該是我的弟子才對。”

最后一門考完,已是斜晚照,華燈初上的時刻。

穆雪站在青磚鋪就的廣場上,遙連綿起伏的九連山脈。

那些險峻瑰麗的主峰于夜中藏在云霧之

今夜有多人駐留在這化育峰,著明日就能夠有幸一睹仙山真容,從此,拜仙師,得山門去了。自己能否為他們中的一員呢

連綿的青山薄染霞輝,山下蜿蜒的大江濤濤而去,再遠是廣袤無垠的天地。

穆雪的心中微微帶著一點期待,又著一片平靜安和。這份心境是從煉制卵中天地中延續下來的,前所未有的舒適。或許這就是蘇先生所傳的修心之功效,已可以不像從前面臨考試之時那般張難安,患得患失。

第二日一早,師門便召集他們通知大考的結果。

所有參加考試的外門弟子,聚集在化育堂外的廣上。面對著九連山脈的方向擺了一個巨大的青銅香爐。

通過考核,門的弟子,會有一個拜山儀式。

廣場之上,且不說新門的小弟子,便是那些老持沉穩的修士們也都免不了面凝重,出忐忑期待之態。

夏彤頂著一雙黑眼圈,拽著穆雪的胳膊直搖,“這可太熬人了,我昨夜一宿沒睡。是好是壞,快點給個結果,好歹讓人口氣。”

圓子同樣頂著黑眼圈安:“沒事沒事,今年不過還有下次呢。”

“啊呸呸,別說不吉祥的話。必過的,我們都一次就過。”

拂曉妍,旭日躍出山巒。霞萬頃破開山間濃霧。

一時間,從不出真容的九座主峰齊齊從濃霧之中現出姿,那頂峰之上原有雄霄寶殿盤踞,金闕玉宇煌煌。山林之間瑞齊鳴,虹橋高架。當真是天中麗景,人間仙境。

第一次看見這樣景象的弟子們免不了心澎湃,張大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山間鐘響,主持儀式的師兄是逍遙峰的葉航舟,他取出一份名冊,開始依次念出人名。

念到名字的弟子,取三只香,恭恭敬敬來到香爐之前,沖著群山拜三拜,將香爐中。

先前穆雪遇到的那位挑著擔子的中年漢子第一個被點到姓名。他大步向前,接過三只香,鄭重地拜了三拜,燃香爐的那一刻,天空中霞云流轉,遠群峰之中,鐵柱峰上亮起了一道奪目的芒。

那漢子一臉狂喜,在墊子上狠狠磕了數個頭,雙手捧著自己的符玉舉過頭頂,大聲道:“弟子符堅,愿拜鐵柱峰,深謝恩師。”

鐵柱峰上便如流星一般飛來一道,沒了他的符玉中,算是鐵柱峰有一位金丹期的前輩收他為徒了。

后有弟子逐一上前拜山,有人燃香爐毫無反應,有的人卻幸運地同時亮起兩座以上的主峰。

這樣的弟子可以自主選擇想要去的地方,此乃歸源宗傳統,表示師父選擇徒弟,而徒弟也可以選自己想要走得道路,做師徒雙擇。

人數眾多的外門弟子中,終究失落者居多,遂愿者。無數人苦修多年,依舊不能如愿,卻不敢在山門吵鬧,只死死咽下苦果,恭恭敬敬拜完山,一臉沮喪地退了回來。

一位年過花甲的老者,巍巍將燃香香爐,等了片刻。

清虛峰的主峰微微閃了閃,亮起了明

“中了,我竟然中了”老者涕淚直流,舉袖遮面,痛哭著拜下地去,“弟子弟子愿拜清虛峰。謝掌門,謝恩師。”

緒激,幾不能自己,還靠葉航舟上前攙扶了一把,才哭著爬起來,尤自不停抹著眼淚。

夏彤被念到了名字,渾地上前拜山,香燃而山不,最終哭著回來了。

圓子也是同樣的際遇,

丁蘭蘭拜山的時候,燃香爐的一瞬,三座山峰都亮起了明叩拜于地,選了自己姑姑所在的碧云峰。

終于到穆雪。

穆雪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手持三柱香,在心中默念,“弟子穆雪,雖然出于魔靈界,但如今誠心愿宗門,還請師門庇佑,接納弟子門。”

拜了三拜,將三只香香爐

天空祥云流轉,群山靜立,毫無反應。

穆雪的心沉下去,閉目吸了口氣。

然道還要再等三年嗎

就在此時,聽見后傳來數聲吸氣,再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睜開眼睛,抬頭看去。

先是雄霄寶殿盤立的清虛峰,亮起的明亮的霞。接著瓊樓玉宇的碧游峰,放出了五彩。接著鐵柱峰也亮了。就連對多有呵斥玄丹峰主,都在山峰后亮起了一圈明月般的

然而一切還沒有停止。到了最后,群山之中那始終沉默的逍遙峰也了。從那險峻的山頂開始,一圈潔玉般的白芒鋪下來,覆蓋了贏贏天地。

“這也太夸張了,亮了五座山,連逍遙峰都有了反應。”

“這小丫頭什麼來頭”

“該不會是掌門的親閨吧”

“掌門年出家,連道都沒有,去哪里找的兒沒準是逍遙峰主的兒。”

穆雪看著那霞璨璨的群山,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

直到邊的師兄提醒才茫然跪下地去,

葉航舟看小小年紀的師妹跪在地上發愣,笑道,

“不必慌張,師父們喜歡你,但并沒有誰強留你。你問問自己的心,選一條最適合自己的道路去走便是。即便你去了別的地方,我還是你師兄,師父也一樣會回答你的問題。你且就安心選吧。”

穆雪沉默片刻,好好地問過自己的心意,雙手舉符玉過頭頂,俯首拜山:“弟子穆雪,愿拜逍遙峰。”

過選的弟子,便要被接門,由各自的師長親自教導,至此不再居住在化育堂。

夏彤和圓子紅著眼睛來送們。

“太可惡了,小雪。我們一屋的,就你一個選上了。”夏彤哭鼻子了。

穆雪心里想:從前我考得比所有人都好,也有師妹和我說這句話,結果當天晚上就悄悄給我下的咒,幸好我警惕,防住了。如今換了你又能怎麼樣呢

夏彤眼睛里包著淚水,拽著穆雪的袖子憋了半天,哇一聲哭了出來,眼淚鼻涕蹭了穆雪一袖子。

啊。不太妙,雖然不會下咒,可是會哭的啊。

穆雪覺得有些招架不住,

或許還是你來我往,明晃晃的敵人容易一些。

“安一下啊。”丁蘭蘭悄悄捅了捅穆雪。

一下穆雪眨眨眼,怎麼樣才是安

小山從前也是個喜歡哭的男孩子。

穆雪回憶起往日形,小山哭起來很好看,不像夏彤這樣眼淚鼻涕一把的。他總是噙著一點淚花,拉住自己的袖子,請求自己不要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一起帶著他去荒野狩獵。

那時候自己是怎麼安他的

穆雪出手,在夏彤腦袋上,“沒事,你還小呢,等過幾年再上山也來得及。”

丁蘭蘭捂住了臉。

直到他們跟著領隊師姐,向山走去。

夏彤才跺著小腳,大聲喊住了穆雪,“都是騙你的,我一點都不討厭你。你要等著我們,再過三年,我們就去門找你了啊。”

胖墩墩的圓子也一并揮手:“如果門的東西比較好吃,記得悄悄帶點下來看我們呀。”

一行人排著隊,向更高的山峰走去。

穆雪回過頭,半山腰上,那兩個朋友的影已經變得很小,們還在那里向著揮手。

雖然心里或許有一點的不舒服,但們似乎沒有將這份不舒服化為仇恨,還是把自己當做朋友來送別。

此刻心里的覺和兄長送自己上山那天好像,又似乎有些不同。

曾經,朋友對穆雪來說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

如今在這里,卻擁有了不的朋友。

山路很高很陡,爬山的人卻沒有一個抱怨的,人人神振,抹著臉上的汗,臉上都還帶著笑。

哪怕坐在山道邊休息的時候,也有人克制不住興繼續議論。

“終于上來了啊,想了多年的事,我恨不得大笑幾聲,讓所有人都聽見。幸好沒放棄啊。”

“不瞞兄臺說,四十歲的時候,我就想著該放棄了,始終舍不得,咬牙忍和一群娃娃一起考至今,終于等到撥云見霧的這一日。”

“哈哈哈。”

“真好,真是好啊。”

這里的山景和化育峰又有不同,仙草玉樹隨可見。時而有瑞拖著長長的翎羽,幾乎著他們的腦袋飛過去。

林間突然傳來一聲虎嘯,一時林木搖風四起。

唬得所有人從山道上站了起來。

“不妨事,是付師兄。”領隊的師姐安他們。

一只吊睛白額的花斑白虎,從上空飛過。看見他們一行,白虎在空中停下,白虎上坐著一位著白袍,神冷淡的年輕修士。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一行人,淡淡開口道:“這是這一屆新收的弟子”

那位師姐叉手行禮,笑盈盈回復:“是的,付師兄。本次收錄外門弟子一共三十八人呢。其中新人十五人,其余都是老學員。”

那男子點點頭,不再說話,踩著他的老虎騰云駕霧,直上山頂去了。

穆雪這才發現自己見過此人兩次。

上山的第一日,神夢中出游,在庭院中便是被此人發現,嚇了回來。觀心靜的第一日,了魔障,也是此人念誦靜心咒,喚醒了噩夢纏的自己。

穆雪悄悄問邊丁蘭蘭,“這位師兄是誰啊”

“他你都不知道”丁蘭蘭十分吃驚,“他不就是你逍遙峰的師兄。姓付單名云字。付云師兄修為極高,容貌又生得俊,被公認為門派金丹之下第一人呢。”

“就是子冷了點,冷冰冰的不搭理人。誰讓你去逍遙峰的,逍遙峰基本全是怪人。”丁蘭蘭似乎不太喜歡這種格的人,“不過門派里有許多師姐傾慕于他,高領之花嘛,人人都想折一折。其實這種人難相得很。”

一行人進了門之后,為了表示對師承的重視,還在掌門所在的清凈峰舉辦了十分隆重的拜師儀式。

弟子們向各自的師父行三拜九叩大禮,敬茶,奉拜師和手作的禮

穆雪跪在師父蘇行庭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禮,奉了師和自己做的卵中天地。

蘇行庭接過手去,來回倒轉幾次,晶瑩的小球,銀雪紛飛,三片薄薄的金錢在乾坤中翻轉,十分有趣。此雖然毫無靈力,算不上法,但金錢起卦本就講究自然二字,是沾不得靈力控的,用這個東西最是合適。

蘇行庭拿在手中,給坐在左邊的丁慧,“唉,我徒弟,就收了這麼一個禮。比不得丁師妹收了那許多。”

丁慧眼看著跪在眼前的一群小蘿卜頭遞上歪歪扭扭的荷包,木簪之類的玩,差點被蘇行庭的n瑟氣得破了修為。

蘇行庭還在拿給右邊的空濟看,“小徒弟嘛,送得就是個心意,哪有什麼用。湊巧我就喜歡占卦,這才勉強能拿著用用。”

空濟看著一群上了年紀的新徒弟孝敬上來的金銀寶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蘇行庭n瑟夠了,方才收斂出師尊的模樣,出一指,在穆雪的眉心輕輕一按。

那指腹冰涼,猶如醍醐灌頂。

在那一瞬間,本不需要任何言語,穆雪心中仿佛開了一條道,前方的路該如何行走,豁然開朗。

就好像師父手把著手,將大道之上一路所用的主要心法口訣,都牽著手領走了一遍。

即便如今不能明白之事,等將來走到那個步驟的時候,有了今日師父這醍醐灌頂的一指頭,也會自然而然地明白起來。

“此為灌頂之。因你已開了黃庭,元神逐漸清明,才可用此傳法。”蘇行庭溫聲同解釋,“許多功法口訣,非言語能述說。這也是為什麼外門弟子不傳法,并非是師門不愿傳之,實乃不能為也。”

蘇行庭的手指離開穆雪的頭頂,帶出了細細一。他將那一點靈小心收一盞琉璃寶燈,琉璃燈的火苗立刻竄起,朝氣蓬地跳躍著。

這是為穆雪點了魂燈,置放在師門,可以知道每一位弟子的狀況。

“行啦。”一旁的葉航舟興地將穆雪拉起來,“終于有小師妹了。我總算不是最小的了。”

逍遙峰只收一名弟子,儀式簡單。師徒三人告別眾人,向自己的逍遙峰走去。

“咱師父什麼都好,就是不徒弟,整座山上就幾個大老爺們,一位師妹都沒有,也太無聊了。”葉航舟走在逍遙峰頂的庭院中,“幸好小雪你選了逍遙峰,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張死了。就怕你不要我們。”

蘇行庭收起袖:“怎麼沒有徒弟了,你苗紅兒師姐不是嗎”

葉航舟聽見這個名字,好像被針扎了一下,苦著臉道:“苗師姐就別提了,打起架來比我還厲害,我可怕了,哪有小雪這樣師妹綿可。”

院子里傳來一道爽利的聲:“誰又在后面編排我的壞話。晚飯不想吃了是嘛”

接著一聲巨響,一個重被丟進庭院,揚起一地塵土。

那是一只巨大的五牛妖,一虬結,頭頂銳角猙猙,可惜已經死了。

一位勁裝的紅子從天而降,踩在牛上,眉目帶笑:“師父,苗紅兒回來了,這是新來的小師妹正好,晚上可以吃烤牛慶祝。”

這位師姐穆雪竟然也有印象。

筑基功,開了黃庭的那一日,元神出游被招往魔靈界,當時守在屋頂上吃蠶豆的師姐,就是這位苗紅兒。那時候吃著豆子,完全看不見自己,穆雪只得從邊飄了過去,因此記住了的面容。

苗師姐能獨自解決這般強大的牛妖,已是修為不俗。可依舊看不見自己,由此也可那位能發現自己的付云師兄,確實修為了得,難怪被稱為歸源宗金丹之下第一人。

“我說師姐,”葉航舟道:“人付師兄去己土之森狩獵,抓回來一只神,馴為坐騎,出都威風凜凜,多長臉啊。你這去了一趟,就給搞了頓晚餐啊”

苗紅兒在牛上坐下來,手腕架著膝蓋:“這世間還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嗎鮮的小牛,晚上正好煮火鍋,有本事你別來。”

葉航舟立刻堆上笑臉:“來來,火鍋誰不吃這還得給小師妹慶祝呢。”

苗紅兒白他一眼,“聽說師尊讓你去東岳神殿,到時候,看你能帶什麼好東西回來。”

葉航舟n瑟,“我肯定能帶很多好玩的回來,到時候咱山上人人都有。小雪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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