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羅帷》第 23 章

蘇行庭路過的時候, 看見他的小徒弟趴在桌上搗騰一堆復雜的零件。

那是一個做了一半的鐵皮人,各種復雜的零件整整齊齊擺在桌面,小徒弟正用短短的手指專心致志超控靈氣, 額頭微微出汗, 烏黑的雙目粼粼有,仿佛一個得到了玩孩子, 那樣的專注而認真, 一點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蘇行庭彎腰問道:“這是做傀儡嗎”

“不是傀儡呢,我哪能就學會做傀儡, 這只是最簡單鐵皮人。”穆雪抬頭看見了一眼師父,低頭認真將手中的配件用靈力控制著嵌了進去,一邊做一邊說,

“今天, 丁師叔把我了過去, 和蘭蘭姐們一起上了一堂課, 就是學做這個。我回來就想試著玩玩。”

蘇行庭在邊的地板上坐下, 看了一會小徒弟做的手工,

“小雪在煉上真的很有天賦,我和丁師叔商量過了,讓你有空的時候就過去碧游峰上的煉課。”

穆雪臉上神似乎毫無變化, 只有那小小的手指微微頓了頓,

“我可以去麼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煉。”

“你這孩子, 莫非是在怕為師不高興麼”蘇行庭毫無芥地笑了,遞出一頁薄薄的雪箋,“這是各峰的師叔對外公開講學的時刻表。你但凡喜歡誰的課, 大大方方去聽即可。不論是碧游峰的煉,玄丹峰的煉丹, 鐵柱峰的,還是侑園的,靈殊峰的種植,縹緲峰的通靈,只要你喜歡都可以去學。師父傳你道種,各位師叔授以法。萬法歸源,方揚我宗門之名。”

穆雪啊了一聲,把手中細細的鉑扭彎了。

這里的世界真的不一樣,暖到讓這個從冰天雪地中過來的人有些不安。幾乎想要割斷過去,來換取自己安于現世的資格,來換得一個新的結局。

但如今漸漸發現,過往的一切,等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若是全盤斬斷,那自己也不再算得上是穆雪這個人。

蘇行庭用靈力將那細如牛的鉑捋直,懸浮到穆雪手邊,

“小雪不論學什麼都很有天賦,行庭心法這麼快就練,已經能自如了。”

穆雪有些不太好意思,這可不是天賦,都是托了多活一世的

沒敢告訴蘇行庭,自己早已凝練元神,不僅能眼前之,甚至連遠在院墻邊的桃花樹都能搖得。如今神魂穩固,即便再遇到比有人招引魂魄,除非自己愿意,否則很難將像上次那樣不由己地被離。

師徒兩人安靜地坐在落葉輕飄的庭院中。

一聲虎嘯,風卷起平地的枯葉,白虎從天而降,落在庭院正中。

付云跳下虎背,匆匆行禮,“啟稟師尊,航舟出事了”

他的手里捧著一盞魂燈,面難看地將那燈捧到蘇行庭面前。

蘇行庭瞬間起,凝眉看向那盞魂燈,琉璃燈罩之原本明亮的燈火如今將熄未熄,十分暗淡。

這是葉航舟的魂燈。

蘇行庭駢劍指,袖之中飛出一柄青的短劍,短劍發出一聲清悅的劍鳴,迎風而展。儒雅斯文的先生在這一瞬之間周的氣勢一變,凌厲冷冽如出鞘之劍。他一步踏上劍,人劍合一疾風破空而去。

“付云隨我來。”空中傳來他的聲音。

白虎嘯林,騰空而起,追隨其后。

庭院里之留下幾片飄飄落葉,和穆雪孤零零一個人。

空山寂靜,蟲匿鳥眠,穆雪從未覺得逍遙峰是如此空闊而安靜。

在回廊上坐了下來,看守那盞隨時有可能熄滅的魂燈。

漸漸的暗了,雯霞深紫,星斗現形。那一點點藍的燈,在暗淡的廊影下苦苦掙扎。

葉師兄或許會死去,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穆雪并不是沒有見過死亡。相反的,曾經邊總是充斥著各種死亡,伙伴的消失,敵人的死去,自己的死亡。本早在年的時期,就習慣了這樣的離別。

天地因果自有定數,誰也逃不過注定的命運。

但這一次,口仿佛被一塊石頭堵住了,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呼吸不暢,心中窒悶,讓得很。

苗紅兒狩獵回來,看見穆雪一個人呆呆坐在院子中。

問明了況,急得跺腳,

“師弟那個笨蛋,還有師尊為什麼不傳訊給我。就他和付師兄劍而去,這也太危險了,師門中明明止金丹期修士去那神殿址。”

古神跡,抑制仙魔兩道,即便修金丹,神道之后,也被神力制,和初修行之門的弟子無異。雖然或許見識和手段上會比普通的弟子稍微好一些,但沒有一個門派愿意冒這樣的風險。

就像戰場上絕不會派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去做那沖鋒陷陣之事。也絕不可能讓廟堂上的天子,親敵營談判一般。

但此刻說這些也都晚了,師尊已經去了大半天。連掌門都氣呼呼地來過了兩回。

穆雪和苗紅兒相對呆坐許久。苗紅兒暴躁起來,去廚房搞了一大盆炒飯,份給穆雪一盆,剩下地端在懷里,暴飲暴食,吃得比往常任何時候都多。

漫漫長夜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一抹青的劍氣劃破長空,回到庭院中。

蘇行庭從劍上下來,懷里抱著一個人,一個模糊的人。

他沒空說話,快步進屋,將傷勢嚴峻的葉航舟小心安置在床榻上。

葉航舟面如金紙,雙目閉,軀殘缺,失去了一一臂,斷肢之黑煙繚繞,顯然是中了劇毒。

玄丹峰主空濟很快趕來了。

“怎麼會搞這樣必定是魔修干得好事。”空濟檢查完傷勢,一臉怒,“和這些弟子千萬次代,絕不要和魔修接,就是有人不當一回事。”

“不是魔修。”蘇行庭淡淡地說。

“不是魔修那會是誰”空濟愣住。

蘇行庭垂下眼沒有回答,手指點在葉航舟口,運轉靈力護住弟子的心脈,“還請師兄盡力。”

“你我如何盡力,殘肢尚可修復,只是你看他傷口的黑霧,看皮上現出的腥紅線。此乃紅腰,上古時期的毒蟲,此蟲在人間早已絕跡,更無可解之劑。”

蘇行庭皺雙眉:“定然還有一線生機。”

空濟嘆息一句:“傳聞東岳神殿深,有一無生無盡池,池畔生著的紫心草能解紅腰。請掌門頒下法喻,責令進神殿的弟子,留心尋找紫心草。找不到得到,只看這小子的運氣了。”

他又說道,“你也不必心急。我有一驅蟲除祟之法,可暫緩毒,只是這小子恐怕要點罪。”

傳來一聲接一聲痛苦的音。

屋外,付云背靠廊柱,雙手前,面孔難看,一言不發。

苗紅兒坐在回廊上,手肘搭著膝蓋,咬牙不語。

付云突然開口,“你會去的吧神殿。”

“我才不去。”苗紅兒咬牙切齒地說話,“那里又沒好吃的。誰去哪個鬼地方。”

在庭院,一個小小的影一直忙忙碌碌,先將廊道上擺放的東西收拾了,再拿著墩布,把那滴了一地跡的走廊拭干凈。又找來掃帚打掃庭院中沾了污的落葉。

付云心中煩躁,忍不住挑刺:“小小年紀倒看不見有半點傷心的樣子。枉費航舟往日那般疼。”

“你說小雪做什麼”苗紅兒不樂意了,“那要怎麼樣傷心哭哭啼啼,你能負責哄嗎”

大亮。

葉航舟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地方。

上的傷被妥善理過了,但還是很疼,斷了的手疼,斷了的疼,渾沒有一不鉆心的疼。

一個小小的腦袋趴在床頭,看見他醒來了,坐直了軀,聲稚開口詢問,

“很疼嗎,師兄”

那孩子用一雙點漆一般的黑瞳孔靜靜地看著他,就和自己第一天接上山的時候一樣。

那一天,他奉師門之命,去了好多座城鎮,接了那許多的師弟師妹。那些孩子沒有一個不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告別。

只有這個師妹安安靜靜站在那里,用那雙清的眸子靜靜看著一切,仿佛眼前的紅塵熱鬧和毫不相關。

這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

葉航舟是個孤兒,靠著乞討和翻撿垃圾勉強獨自活到了那一年的上元節。

那一天城里很熱鬧,無數被父母疼著的孩子由家人抱著,牽著來城門前的廣場上接仙緣。他在人群中鉆來鉆去,撿到了半掉了的糖葫蘆。雖然因為著污穢,被人嫌棄地踹了好幾腳,但他并不在乎。

人群似乎熱鬧起來,說要接什麼仙緣。

這事他沒有什麼關系,一個乞兒能有什麼仙緣呢。葉航舟到無人的角落,準備好好手中的食

一只金的蝴蝶不知從哪兒飛來,翩翩然落在他沾了糖霜的手指上。還沒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周圍的人便驚呼起來。再也沒有人嫌他骯臟的軀,上不了臺面的著。人們熱地簇擁著他,把他抬到了城墻的前面。

面對著那一步登天的門,葉航舟心中一片茫然。其他的孩子都在哭,他們舍不得自己的家人。但葉航舟哭不出來,茫茫人海,偌大塵世,沒有眷他的人,沒有屬于他的家,沒有值得他哭泣的地方。他從沒有像那一刻覺得那麼孤獨過。

所以當看到這個孩子,看出和自己當年一般孤獨的神時,葉航舟就忍不住地想要照顧一下。求著師尊把接到逍遙峰,為了自己的師妹。

葉航舟虛弱地出沒有傷的手,在那兩個小團子上

氣音沙啞,“沒什麼事,不太疼。”

“是誰傷了師兄是魔修嗎”

“我防著魔修,卻沒有防備自己人。”葉航舟苦笑了一下,閉上了眼,“是天衍宗的弟子,呂逸宏。可笑的是,只不過為了一株仙草而已。”

天衍宗,一個和歸源宗相的宗門,兩派的弟子時有往來,關系十分親近。十分親近的人才是最容易傷害到自己之人。

歸源宗。清凈瘋的山腰有一片凸出的巨大石臺,此地如今聚集了眾多宗門的弟子。許多人背著行李,領著同伴,走上這塊石臺。

石臺上架著一艘飛舟,正緩緩離開向著天空飛去。

近日里歸源宗最為熱鬧之事,便是組隊探索東岳神殿。

弟子聚集此地,乘坐門派的大型飛行法前去那神的古神跡。

巨大的飛舟穿行在云汗之間。

幾位年輕的弟子正在甲板上竊竊私語,

“那是付云師兄他這次也來了運氣真好啊,能和付師兄同行。”

“師兄是不是在生氣他對面的小娃娃是誰好見到付師兄怒啊。”

“清風朗月云中君,原來也有發脾氣的時候呢。”

此刻的付云心中氣急,顧不得自己的形象,指著面前的苗紅兒罵道,

“你自己要去便罷了,把這麼小的師妹帶出去,出了岔子,師尊面前怎麼代”

苗紅兒無奈攤手:“師兄罵我做什麼我這也才剛剛發現,正想著怎麼擰回去呢。”

“師姐不能擰我回去。”白白凈凈的小包子抬著小臉,“師門公告,只要金丹以下的弟子,都可以自愿報名探索神域。我雖然年紀小點,也是師門中人。”

苗紅兒笑了起來,手摟住的肩膀,“不錯不錯,膽子,有我們逍遙峰的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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