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

賀瑫手放在安子歸的手機上，掌心下是安子歸微涼的指尖。

這是他經常做的作，他們兩人以前鬧別扭的時候，他求饒了就會這樣。

像個委屈的孩子。

安子歸知道，想速戰速決解決離婚問題的計劃失敗了。

不是時候突然發作的病，費景明死前留下來的話，僅僅這兩件事，就注定賀瑫這一次不會那麼簡單的就被糊弄過去。

上破綻太多，只要賀瑫回過神，就沒辦法趕他走了。

但是不行。

現在的況不允許。

賀瑫有自己的工作，他有生活，他離開這攤爛攤子才能往前走。

不想連累他，更不想讓他看到狼狽的樣子。

事到如今，他們還相，這才是最悲慘的。

“我得去公司。”安子歸出被賀瑫著的手機。

不能馬上趕他走，就只能在趕走前瞞著，幸好邊有很多可以讓他轉移注意力的事。

賀瑫抬頭，眼角微紅。

“我送你去。”他說。

重新系好安全帶，把車后座的墊給安子歸，重新發車子。

不再說話。

***

安子歸回公司主要是為了林秋的事，公司里的人不知道會突然出現，乍見到表都很錯愕，尤其后還跟著看起來一正氣的賀瑫，公司里大部分的年輕人都不知道賀瑫是誰。

“這是安總老公？！”總是有沉不住氣的孩子驚呼出聲，然后是一陣慌的噓聲。

公司氛圍好，安子歸看向，那幾個看起來大學剛畢業的孩子撓著頭立正，沖著他們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周圍一片善意的哄笑。

“安總你老公很帥！”還有不怕死地吼了一句，接著就是更響的哄笑。

賀瑫注意到安子歸也揚起角淡淡地笑了，這兩天下來唯一一次放松了眉眼。

這里是的職場，也是跟他說準備要拆分掉放棄的地方。

“安總！”迎面過來迎接的是個看起來干練的小姑娘，表有點興和忐忑，“那個，谷總……谷助理今天出外勤。”

安子歸徑直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把法務姚姐過來。”直接忽略掉小姑娘的復雜緒。

小姑娘應了一聲，走了兩步又回頭：“安總……”

安子歸停下作。

“谷助理是去找方藍了。”小姑娘低聲音，“我聽到他們開會的容，在提合并的事。”

“知道了。”安子歸笑笑。

小姑娘言又止。

“我知道你不喜歡方藍他們。”安子歸語氣溫和，“放心，不會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

安子歸沖揮揮手：“去把姚姐過來。”

“好！”這聲應得很響亮。

在這里，是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人安心的存在。

人前的安子歸，是賀瑫悉的、以為放手才能讓幸福的安總。

人后的安子歸，是只有等昏睡了才會拽著他不放手，一整天下來除了喝冰水沒看到吃任何東西的安子歸。

賀瑫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放在安子歸的辦公桌上：“剛才買水的時候買的。”

深褐的薄片黑巧，讀書的時候很吃，因為太貴，賀瑫只在生日的時候才舍得買，后來工作了，拿到工資的第一件事就是買這個牌子的巧克力。

很久沒吃了，家里盒盒的堆在雜間里。

“謝謝。”安子歸這次沒有推辭，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百分之七十二的黑巧，舌尖微苦回味醇厚，咽下去之后并沒有反胃。

賀瑫開心了，從口袋里抓出一把放在安子歸面前：“放你包里。”

三十二歲的男人，工作十年，為什麼還能那麼純粹，好得純粹，緒純粹，給的也純粹。

“多了會吐。”安子歸把那一堆巧克力推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一塊幾厘米的薄巧只吃了一個角。

那也總歸是吃了。

***

姚姐是公司初創期的元老之一，公司困難的時候一起苦過，功的時候一起笑過。參加過他們的婚禮，當時送給他們一套手工鴛鴦枕巾，最最復古的款，手工繡的，兩只頸鴛鴦藏在碧綠的荷葉中間，得分不出下線條。安子歸喜歡的不得了，舍不得用，到現在還藏在柜角落里。

姚姐今年快四十了，格沉穩，但是推開門看到賀瑫，還是愣了愣。

“幫我看看這份合同。”安子歸招呼姚姐。

“林秋這件事的，我的立場和你一直都是一樣的，幫人瞞犯罪事實這種事公關公司不能做，做了就肯定翻不了。”姚姐只瞟了一眼合同就知道安子歸找的原因，“不過這事你不要出面，讓林秋自己去申請人生安全保護令，這兩年連續撥打過好幾次110，再加上現在的傷勢，不管段亮那邊有什麼手段，保護令肯定是能下來的。”

“接著讓拿著保護令找居委會和婦聯，他們那邊有一整套機制，以后打司比你出面方便。”

“我不出面。”安子歸也同意。

把輿論鬧那麼大，只是為了保護林秋家人，鬧大了段亮就不敢小作不斷了。

“其實我覺得這事段亮贏不了。”姚姐開始一頁頁的看合同，“他這鐵公居然肯花兩千萬，就說明他的律師肯定跟他過底了。”

鐵板釘釘的證據，自己又是富豪，在這個時代，他想逃不容易。

“合同沒問題。”姚姐放下合同，“你以后要是不做公關了，做我的徒弟也行，律師證不難拿。”

“我大學都差點畢不了業。”安子歸苦笑著拿回合同，“我最怕考試。”

說完一頓。

想起那時候每年考試前都會被賀瑫抓走強行收押臨時抱佛腳，就在以前住的小套房里，賀瑫一道道的幫押題，四年大學讀完學霸賀瑫等于拿到了兩個大學學位。

這個人真的滿滿當當的占據了所有的青春回憶。

姚姐笑，一邊笑一邊用眼睛的余看賀瑫。

他只在剛進來的時候和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安子歸沒提他，他也就不說話，坐在沙發上隨手拿了本雜志安安靜靜的看。

安子歸說公事的時候也沒繞彎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讓賀瑫知道公司的這些事。

也不知道這小兩口在鬧些什麼，馬上要離婚的兩個人看起來一點兩看相厭的樣子都沒有。

要是賀瑫不同意離婚就好了，姚姐分了會神，要是賀瑫能幫安子歸把這一團麻斬出個線頭，就好了。

“還有谷珊。”姚姐決定多一句，“這兩天很忙，我聽財務說還找了個裝修公司打算重新裝修這間辦公室。”

CEO的辦公室，安子歸還沒走，谷珊就已經在做駐準備。

賀瑫翻書的聲音停了。

安子歸意外的揚眉——沒想到姚姐會突然冒出這一句，明顯不是說給聽，而是說給賀瑫聽的。

而且說完就跑，還很心的幫他們關好辦公室的門。

……

“這事跟你沒關系。”安子歸覺得這幾個小時都快要變復讀機，來來回回重復這句話。

只是這次說出來又有了別的意味，語氣變得沒那麼強——公司的事，足夠讓賀瑫轉移焦點了。

賀瑫沒回答，他仍然在低頭翻雜志——辦公室雜志很多，各行各業的只要他們公司接到合作的都有，各種稿，他坐下之后隨手拿了幾本，一頁一頁看得很認真。

安子歸定定的看了他一會，覺得不安，賀瑫這像是下定決定要做某件事的態度太悉了，能打贏很多仗，但是賀瑫的，會輸。

可是輸了，就代表得拉著他一起共沉淪。

那些詭異的不眠之夜，那些無法控制的暴躁緒，還有費景明說的，是下一個。

連費景明這樣游戲人間的人都逃不掉的詛咒，能做到麼，能逃離噩夢麼？

***

安子歸到底仍然是安心顧問的CEO，高層們的爭斗員工們雖然多多聽說了一些，但是沒有書面通告，大部分員工還是習慣了找安子歸做最后決定，姚姐走了以后，來找安子歸的人就開始絡繹不絕。

什麼事都有。

某某明星被拍到在餐館剔牙，樣子太不雅觀需要做一波挽回值的宣傳；某某品牌明年春夏的主打款和另一個品牌存在高度重合，需要事先公關；某某企業大佬即將公開演講，但是拒絕了公關稿，鑒于這位大佬每次都非得語出驚人的尿，他們得提前做好各種危機預理云云。

這些人說話夾雜各種英文單詞或寫，錦羅玉，對于賀瑫來說，像是怪陸離的新世界。他安靜地聽，偶爾有員工忍不住沖他傻樂的時候他也會回以微笑。

一個下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安子歸一整個下午喝了兩瓶礦泉水，吃掉了小半塊巧克力；賀瑫翻完了十幾本雜志，把每本雜志上面被安子歸畫了圈的文章都讀了一遍——他一直都知道安子歸的工作是什麼，他陪做過案例演練，安子歸剛開始工作那陣子，寫文案禿頭的時候經常一邊嚷嚷著以后要做家庭主婦，一邊熬夜趕稿。

但是這麼直觀真實的接到，是第一次。

雖然晚了，但是意識到有問題，總比云里霧里什麼都不知道以為安子歸只是膩了想離婚的好。

賀瑫合上最后一本雜志，肩：“巧克力要不要？”

他問得平淡，無視安子歸警戒的眼神。

到底不想讓他什麼？不說，他就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