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歸是，當年大學新生學的時候曾經轟一時。

本來公關傳專業就容易出，安子歸不但長相出挑，還有錢。來報道的時候接送的車子是三百多萬的賓利歐陸飛馳，別人住宿舍，父母直接在學校對面小區買了一套房。

這時代的人已經很實際，追上長得好看家里又有錢的安子歸就可以至斗十年，所以安子歸邊從來沒有缺過追求者，校校外、各種類型。也很符合白富的設定，為人高冷，沒什麼朋友，對所有的追求者都只有一個態度——冷漠。

賀瑫不在追求者隊列里，安子歸大一的時候他大三，兩人不同系也不在同一個校區。賀瑫家境一般，讀書的重點就是拿到每年的獎學金，大三開始大部分時間都在幫導師做項目，對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毫無興趣。

所以沒有人想到，他們Z大的校花最后竟然會和賀瑫在一起。

而且一路順順利利地結婚，兩人工作圈子天南地北，卻一直都不錯。

前幾年聽說安子歸家境不如以前了，父母離異重組家庭，自己創業開了一家公關公司，丈夫賀瑫在幾千公里外的煤礦里搞安全監督，當年的神墮凡間，和普通人一樣經歷著柴米油鹽。

再之后，就聽說他們要離婚了。

這對當年跌破很多人眼鏡的有不傳說，所以剛剛進門就為了焦點。

安子歸更漂亮了，三十歲是人容最艷的年紀，的青褪去，人的風開始滋長，一進門就讓很多人都挪不開眼。

只是邊仍然陪著礙眼的賀瑫。

他也沒怎麼變，石頭一樣邦邦，寡言、木臉，仿佛這個世界上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混不吝的孫慶東跟在他們后，眉弄眼比手畫腳。

真要離了？

好事的更好奇了，長了脖子想要再一次找到敵不過現實的鐵證。

就像賀瑫說的那樣，這只是一場小型聚會，幾十平米的小廳布置西式自助餐的樣子，一個小小的演講表演臺，參加的人三三兩兩地站著，小聲議論大聲笑。

這是賀瑫最討厭的場合。

他不喜歡這種社，不喜歡西裝皮鞋，也不喜歡太濃的香水味。

他以前從來不會主參加這種聚會，安子歸知道他這次來，應該就是為了袁之薇。

為了的病。

安子歸并不認識袁之薇。

賀瑫當年只是為了優秀畢業生的評三結合做了一年的學生會紀委，袁之薇則是上一屆的學生會紀委，兩人集不多，安子歸甚至花了點時間才想起這個名字。

但袁之薇卻似乎和很，進了門就熱地拉著，噓寒問暖。

“別老粘著你老婆。”還很嫌棄地趕走了跟著過來的賀瑫，親親熱熱地拉著安子歸走到角落。

安子歸在無人的角落笑著出了自己的胳膊，直接了當地拒絕：“我還沒有換心理咨詢師的打算。”

所以不管袁之薇和賀瑫之前商量過什麼，都和沒關系。

“我知道。”袁之薇一點都不意外，笑瞇瞇的，“可我欠賀瑫一個人，我得還。”

“翼文華公司有點事，會晚到半個小時。”袁之薇有這個年紀功特有的從容，“我們就聊半個小時，我還了人，你也沒什麼損失。”

考慮得非常周到。

這也是賀瑫的做事風格——他找來幫忙的人，肯定都是靠譜的。

難纏的……

“聊吧。”安子歸放棄。

只是半個小時，再厲害的心理咨詢師也不可能挖出心里的。

“我和石駿譽是仇人。”袁之薇用了很有趣的類比，“類似于你和海百公關的老總方藍。”

“都是雙向惡競爭關系？”安子歸抓了一手好重點。

袁之薇笑了：“是的，他捅我一刀，我還他一腳的關系。”

“所以我對他的病人很興趣。”袁之薇有一雙笑眼，天生自帶親切，“我能不能問問，你為什麼不換心理咨詢師呢？”

“我跟石駿譽履歷都差不多，能力也相近。”袁之薇一點都不含蓄，“按照賀瑫的說法，你看心理咨詢師的時間也長的，為什麼不考慮換一個咨詢師？可能會有新的視角。”

袁之薇一本正經，聽起來好像真的是在認真地拉客。

安子歸不置可否地笑笑。

看到賀瑫坐在角落里，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笑笑，全程都不說話。

穿得也格格不的。

這麼遠遠地看著，突然就覺得他很孤獨。

半年前提離婚并不是突然提的，為了讓他直接點頭，用了快半年時間做鋪墊：經常在他下礦沒信號的時候找他；發一些只有他能看到的朋友圈，里面都是一些夫妻過日常生活的合照；對他的態度越來越敷衍，費景明需要有緋聞的時候，選擇了自己親自上陣。

那半年，沒有掩飾緒，崩潰的時候在電話里哭過，沒說原因，只是嚎啕大哭。視頻電話，能看到他在那一端咬了牙。

所以他越發努力地申請調崗，所以他也越來越瘦。

在他最挫敗無力的時候提了離婚，知道他一定會答應。

現在暫時離不了，也仍然還在傷害他。

為了不要連累他，為了不要讓他看到凄慘的樣子，為了讓他在走了以后能夠活下去，變本加厲地傷害他，言語傷人，他被篩子，卻仍然在努力靠近。

“你……”沉默了很久以后，安子歸開口，“要不要幫幫賀瑫？”

“嗯？”袁之薇意外。

“做我的心理咨詢師幫不了賀瑫。”安子歸說，“你如果真的欠了他人，應該幫幫他自己。”

“我和他離婚以后，你幫幫他吧。”賀瑫那邊正抬頭看向安子歸，安子歸別開眼，“他那個時候可能會需要幫忙。”

如果運氣不好，如果不夠堅定，賀瑫可能會需要袁之薇這樣專業的人幫忙才能走出去。

袁之薇張，想再問點什麼。

安子歸卻離開了。

門口進來的人，是來這里的目的——最近這幾天一直試圖聯系但是對方一直躲著的翼文華。

“你好。”安子歸在眾目睽睽下遞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安子歸。”

“并不信任石駿譽。”袁之薇坐到賀瑫旁邊。

安子歸已經開啟工作模式，翼文華的態度從一開始的為難到現在已經開始認真傾聽。

賀瑫聽說翼文華他們公司暫時并沒有收購公關公司的計劃，但是很顯然，安子歸有自己的辦法。

“除了這一點，其他的都和你想的差不多。”袁之薇端來的盤子里堆了一大堆碳水，吃了一口滿足的瞇眼。

都差不多。

那就是確實準備消失。

“但是不像是抑郁癥。”畢竟流的時間太，袁之薇說得并不是十分肯定，“的表現太積極太正常，沒有任何思維反芻的跡象。”

“的收尾和告別都不是逃避型的。”袁之薇繼續解釋，“不管是結束安心公關還是和你離婚，方式都有很多種，選擇的都是積極面對。”

“更像是在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問題。”

“可是很急。”賀瑫一直看著安子歸，看著笑，看著皺眉，看著極攻擊地說服翼文華的樣子。

又出現了那天晚上被他抓包后的表，眼底有不顧一切的瘋狂。

“其實……”袁之薇沉了一秒，還是把心底的猜測說了出來，“你老婆這種況，更像是預知了死亡。”

“一般這種況容易出現在絕癥患者上，因為知道自己壽命盡頭在哪里，所以會非常積極地安排好自己牽掛的所有事。”

因為知道生命所剩無多，因為牽掛的東西太多，所以頂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倒計時在和時間賽跑。

又補充，“但是我們聊的時間太短了，我只能據你說的況和今天的樣子做判斷。”

賀瑫還是看著安子歸。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和他對視到了，異常慌地別開眼，一點都沒有剛才在車里吼他讓他別拖后的氣勢。

和保持一定的距離，反而可以在不經意間看到藏起來的真實。

“那個石駿譽，你了解麼？”賀瑫又問。

袁之薇啃掉了半盤意大利面，皺著眉放下盤子。

“這個人很倒胃口。”袁之薇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留學派，沒什麼朋友，也不喜歡和人流，森森的。”

“你也知道，國的心理咨詢師是不能開藥的，主要職責是心理疏導。”袁之薇拿手機搜了幾個新聞，“但是這個石駿譽，喜歡干涉病人的藥方。”

都是小新聞，按照報紙排版最多排在社會版最不顯眼的地方給分個豆腐塊的那種，基本都是控訴國現在心理咨詢師良莠不齊，有個別名氣很大的心理咨詢師會在診療過程中暗示病人修改藥量等等。

石駿譽，應該就是這個名氣很大的心理咨詢師。

“一直沒出過事，也沒有病人給過切實證據，所以只有幾個小新聞斷斷續續地出來，一點水花都沒有。”袁之薇聳聳肩。

賀瑫眉心死鎖。

如果安子歸真的在給自己做死亡倒計時，那麼珍惜時間甚至到了吃飯睡覺都想省略的地步，為什麼要去一個這樣的心理咨詢師那里看診？

而且還打算從一周一小時調整到一周兩小時？

“這個石駿譽，可查。”袁之薇和他想的一樣，下了結論就端起盤子打算吃完剩下那盤意大利面。

賀瑫悶不吭聲地站起，徑直走向安子歸。

袁之薇端著盤子，在后面探頭探腦。

安子歸的公事似乎聊完了，旁邊站著孫慶東，還有幾個平時和孫慶東玩得還不錯的老同學。

從安子歸的表看不出他們在聊什麼，但是從孫慶東的樣子看，聊的容肯定不是賀瑫喜歡的。

“真的要離婚啦？”賀瑫走近，就聽到孫慶東著嗓子一邊八卦一邊興。

安子歸越過人群和賀瑫對視。

距離近了，又一次藏起了緒，完得看不出一破綻。

“要離了。”說。

“離了我會再追。”賀瑫站在人群外，冷冷地、清晰地宣布。

四目相對。

安子歸只覺得自己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追查的速度太快了。

他們，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