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王梅被賀瑫扭送到了公安局,連著那封信和蜈蚣一起。

看起來像是被賀瑫嚇破了膽,一到公安局就把所有事腦都倒了出來。

這婦人有一本破破爛爛的小本子,上面麻麻的記了一些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對著那些符號把石駿譽在安子歸不在家的時候進出家里的日期時間都報了出來,一年時間,足足二十二次。

“他每次進去都支開我,所以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麼。”王梅收起了小本子,“一般只待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剛開始我還擔心的。”王梅大概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出來有多諷刺,不自在地別開了眼,“但是家里沒東西,他在家里放的那些小東西賀太太都發現不了,時間久了還會自己買一樣的東西放進去。”

老趙看著通過王梅口述列出來的表格。

“今年四月和五月這兩個月他為什麼都沒來?”老趙指著表格里的空檔。

石駿譽到安子歸家里的時間是有規律的,一個月兩次,基本每月十五號之前一定會去一次,只有四月五月沒有記錄。

王梅皺著眉想了想:“四月份的時候賀先生放假回來住了幾天。”

“五月份……”王梅猶豫著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老趙盯著王梅看了一會,換了個問題:“那封信又是怎麼回事?”

“那也是石醫師讓我去拿的,他本來是讓我拿了以后放在賀太太日常放信的屜里的,但是那天賀先生突然回來了。”

王梅低著頭:“我還沒來得及放就被賀先生趕走了,后來收拾東西回老家的時候又看到這封信,怕被連累,就想趁著賀太太不在把信給賀先生。”

誰知道賀瑫當場就把信拆了。

“都是石駿譽干的,你什麼都不知?”老趙冷冷地呵了一聲。

王梅把頭低得更低了。

“這一年來賀太太的神越來越差了,記憶力也變差了。”王梅兩手絞著角,“我也害怕過,跟石醫師說以后不要來了……”

王梅兩手角的作變得更快:“但是他給小找了份工作,不用去上班也能領到薪水……”

老趙合上了本子。

王梅還是低著頭,頭頂頭發稀疏,頭發是染的,有染發劑黏在頭皮上的痕跡,發灰黃。

這是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中年婦,剛結婚沒多久就喪了偶,為了生活從小地方來大城市打工,苦累了一輩子,一切都是為了兒子。

但是兒子也不爭氣,辛辛苦苦給他攢錢結了婚,結果把老婆打跑了。生了個兒子不管不教,長期沒工作叼兒啷當的讓自己親媽帶孩子養他。

長期貧困加上日漸衰老,遇到石駿譽這樣的人,確實很容易就栽進去。

但是……

老趙皺著眉。

王梅的邏輯太順了,從遭遇到選擇,通通都像是編排好的劇本,順得不符合常理。

所以他遲遲沒有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遲遲沒有問,知不知道石駿譽現在在哪。

他有種奇怪的覺,這句話一旦問出口,坐在對面的這個婦人一定能用最完的邏輯鏈告訴他,為什麼會知道石駿譽在哪,仍然是那麼卑微困苦,一切為了兒子。

***

賀瑫又一次坐在公安局大院旁邊的長凳上,天沉沉的,他瞇著眼看著走到他面前站定的男人——林從凡。

“你調崗了?”賀瑫半瞇著的眼睛又閉了回去。

明明不是這個轄區的警察,怎麼天天出現在這里。

“過來開會。”林從凡挨著賀瑫坐下,兩手很沒氣質地塞進袖筒里,脖子得像村頭的二大爺,“你帶了個人過來會議就暫停了,老趙讓我過來和你聊聊。”

所以他都快變老趙辦案時候的陪聊了,還沒獎金的那種。

“聊什麼?”賀瑫始終閉著眼仰面靠躺在長椅上,聊天的興致并不高。

林從凡側頭看向賀瑫。

兩三周沒見,他又瘦了,臉頰凹陷下去,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是畫了眼影,臉更臭了,之前就生人勿進的氣質現在都快要進化誰死。

也能理解,要是自己老婆遇到這種事,他也不見得能比賀瑫淡定多

“怕你崩,讓我給你紓解紓解。”林從凡也不繞圈子。

賀瑫睜開眼。

“子歸一米六七的高,現在九十斤都不到。”他看著院子里那棵禿禿的梧桐樹,“一整天都不怎麼吃東西,每天吃的藥比飯還多。”

沒辦法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就會進床的狀態,不了發不出聲,額頭上都是汗。”

“家里有很多努力對抗幻覺的痕跡,把幻覺里的場景重現在現實生活里,為的也不過就是希在幻覺里的恐懼能一點。”

自救過,發現沒辦法擺,就只能盡力把恐懼降到最低,尋求刺激、酗酒、把自己睡覺的地方弄鬼屋,別人以為瘋了,只有他知道,只是太害怕了。

刺激把自己拉回現實,用酗酒和現實沖擊來減對幻覺場景的恐懼,一直告訴自己沒有鬼,一直在尋找出現鬼床的原因,可是沒有答案。變得越來越糟糕,沒有任何一個人拉一把,終于覺到了屬于自己的死亡倒計時。

“最糟糕的時候,還會笑嘻嘻地安公司里的小姑娘,強撐著為安心公關談判,強撐著給被家暴的人打司。”

賀瑫的語氣漸漸地冷了下去。

“其實這一切如果真的是病,那我們也就認了。”

病了就總有醫生可以治,這個醫生不行就換下一個。

“可這都是人為的。”

“甚至這個人為,就是的心理咨詢師。”

賀瑫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用特意來確認他崩沒崩,這種時候,他只覺得頭頂懸著的法律兩個字有千斤重,就算真的把人抓住了,他心底的暴戾也仍然沒辦法解決。

就像今天對著王梅那樣,他一直默念著安子歸的名字才能忍住沒有一拳頭揮下去——他現在不能因為打架斗毆被拘留,因為安子歸不能一個人。

很暴躁。

什麼都做不了。

“你做了那麼多年安全監管,出事故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害者的家人?”林從凡問。

賀瑫沒有回答。

那些糟糟的哭泣場面,那些人倫慘劇,并不適合在這種時候深想。

“這事還是老趙教我的。”林從凡笑笑,“如果真的有一天不幸變了被害人,有一句話千萬不能問,就是為什麼是我。”

賀瑫看向林從凡。

“這個問題是個魔咒,沒有答案,往往問著問著就一腳踏進去了。”

“做了那麼多年警察,被害人變加害人的案子也遇到了不,基本都是陷到這個問題里的,反反復復地問自己為什麼這種事會被我遇到,為什麼我就那麼倒霉,我明明循規蹈矩了一輩子,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33小說網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林從凡嘆了口氣,“眾生皆苦,只是各自的苦法不同罷了。”

賀瑫嗤了一聲。

他以為林從凡能說出什麼大道理,結果到最后開始跟他講佛理,遇到事才想起燒柱香給關二爺的家伙,居然跟他談眾生皆苦。

太荒謬了,以至于賀瑫的眉眼都和了一點。

“真的,這問題不能多想。”林從凡嘿嘿一笑,著脖子晃著腳,“真不能想。”

“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也在害人變加害人的案子里出現,就你這個格的,要做肯定會做個大的,到時候連從輕發落的理由都找不到。”

呱呱的。

賀瑫不再理他,閉上眼睛重新仰躺著。

“真的,把問題解決了,再把嫂子的重新養好才是最關鍵的。”林從凡還在絮絮叨叨,“其他的都是虛的,把日子實實在在過下去才是看得到得著的。”

賀瑫在一旁想著日子實實在在過下去的畫面,漸漸地走了神。

天真冷啊,他想,早上頂著安子歸的白眼穿上的秋還是值得的。

不知道那邊談判談得怎麼樣了。

一直都沒有問過安心公關的合并以后,以后要做些什麼。

養好以后,應該做什麼都行。

他就這樣坐在涼嗖嗖的長凳上開始想著以后,一邊想一邊覺得林從凡的毒,一句把日子實實在在過下去就讓他忍不住往下想下去。

不知道跟安子歸說這句話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效果。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差點睡過去,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安子歸。

得把備注改了。

他想。

這名字還是他以為安子歸要離婚一時生氣給換的,連名帶姓的。

坐在一旁的林從凡被一個年輕的警察帶走了,急匆匆地,大概是老趙那邊問得差不多,被打斷的會議又要重新開始了。

賀瑫著眉眼摁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地有救護車的聲音。

賀瑫直起了腰。

“喂!”陌生人的聲音,很急,“是賀瑫賀先生麼?”

“我是。”賀瑫的眼皮直跳。

“我是小劉,安總現在的臨時助理。”那個人噼里啪啦的,估計太吵了,得扯著嗓子喊。

“安總剛才在開會的時候出去接了個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賀瑫腦子嗡的一聲。

現在在新城醫院急診室,您方便過來麼?”后來的話他就聽不太清了,都變了電流一樣的嗡嗡聲。

站起頭也不回地往停車場跑的時候,林從凡好像還從里面跑出來喊了他一聲。

他想把日子好好的過下去。

不管安子歸病什麼樣,不管是不是真的瘋了,被催眠得再也好不了了。

他得把日子好好的過下去。

和安子歸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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