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賀瑫的心理咨詢

袁之薇看著賀瑫。

就是這個意外，導致他們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

本來安子歸應該在這個月底死亡的，王梅和張小琴已經換完了安子歸的藥，按照計劃，會在上個月看到白曉曉轉，這個月死于墜樓。

地方他們都選好了，就在白曉曉死亡的育館對面的天大樓里，安子歸那天會徹底失去安心公關，非常好的自|殺時機。

都是因為這個人。

他打了他們所有的計劃，嚇得他們換回了安子歸的藥，還讓他們被警察盯上了，最重要的是，他這個緩沖，讓意識到自己也為了石駿譽的刀。

“你最近瘦了不。”袁之薇翻開病人記錄本，戴上了眼鏡。

賀瑫笑笑。

袁之薇也笑笑。

現在承擔的角就是稱職的心理治療師，沒有人懷疑，還是安全的。

得確保自己安全，確保自己在把所有有罪的人都一網打盡前不被人懷疑。

所以笑得愈加溫和。

“還撐得住麼？”問賀瑫。

半躺在躺椅上的賀瑫搖搖頭。

“這樣有用麼？”他問。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心理咨詢，安子歸的事發生后，林從凡一直說他力過大，袁之薇也建議他最好能來診所做個心理疏導，安子歸也很贊。

于是他來了。

但是半躺在躺椅上渾不自在。

“你放輕松一點應該就有用。”袁之薇說，“把這里當樹，把你平時說不出口或者無法跟人說的話都說出來，會輕松很多。”

賀瑫看著天花板。

他沒什麼說不出口或者無法跟人說的話。

“如果給你機會，你會想報仇麼？”袁之薇問。

看起來這只是在做心理疏導時找的一個突破口，但是在賀瑫看不見的地方，袁之薇的手指正神經質地。

“畢竟安子歸的事聽說其實是人為。”袁之薇補充了一句。

太急了，掐了自己一下，要不是賀瑫現在緒不佳，可能已經出馬腳了。

“我現在只想把養好。”賀瑫搖搖頭。

報仇不是他的執念，他也不想去想安子歸會出事這個可能。

袁之薇笑笑。

“你對還有愧疚？”換了個話題。

那個話題不能再問下去了，會失態。

賀瑫沒回答。

“愧疚這種緒，對維持婚姻并沒有太大幫助。”袁之薇說得很慢，“尤其是你們現在這種況，愧疚可能會為你們倆相的最大障礙。”

“但是這種覺又很難消除，人的是最由不得自己的，明知道是錯卻放任自己一錯再錯的例子有很多。”

賀瑫話，作為咨詢師的話就得多。

但是太危險了，總是不自覺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人的，真的是最由不得自己的。

恨不得告訴賀瑫，你老婆是罪有應得，對的懲罰甚至還沒有到最后。

你老婆會死。

而你，只有等到安子歸死了，才能徹底從這些噩夢中走出來。

錯的人是安子歸，讓你變現在這種樣子的人，就是安子歸。

“要消除愧疚，你們夫妻兩個得多通。”袁之薇說得很空泛，本來也沒打算真的為賀瑫做心理疏導。

“其實沒有愧疚。”一直沉默的賀瑫開了口。

袁之薇蹙眉。

“一開始確實是有的，剛回來的時候發現狀態那麼糟的時候。”

那時候他恨不得掐死自己。

“但是后來就沒有了。”不是面對安子歸，賀瑫就不太愿意說長句，“我們倆之間并不存在什麼障礙。”

袁之薇歪著頭：“什麼障礙都沒有？工作？距離？”

“那本來就都是能解決的。”經歷了這些事之后，解決起來就更沒有心理障礙了。

家人最重要。

“你也不怨安子歸之前什麼都瞞著你？”袁之薇追問。

哪怕知道這樣并不合適，但是忍不住。

夫妻這種事，經歷過，兒子走了之后，他們還沒有從巨大的悲痛中走出來就已經開始互相埋怨。其實并不是真的要埋怨什麼，只是雙方心里都有得無法氣的愧疚，久了，就發了。

賀瑫和安子歸，也只是普通夫妻。

也曾經鬧過離婚。

賀瑫也點過頭。

“告訴我了。”賀瑫笑了，“提離婚，把家里弄那樣，都是在告訴我。”

安子歸如果真的不說，肯定能瞞到最后，他們離婚這件事一開始其實只差臨門一腳，谷珊跟的斗爭一直都是在吊打谷珊，真要按時離婚，本不是難事。

甚至把假的離婚協議書讓谷珊發現這種多此一舉的事，都不像是做出來的。

只要那天離婚，他就不會回家，他們之間也不太可能還有集。

所以真的不是不說，只是向來矯，不愿意有話直說。

袁之薇拿著筆的那只手一不，約地有用力過度浮起來的青筋。

安子歸會提離婚，是他們一步步催眠引導的結果。

安子歸把家里弄這樣，有一大半是石駿譽布置的。

什麼都沒做，是你會錯了意。

如果真的要求救，他們肯定能夠提早發現，他們肯定會阻止賀瑫這個人重新出現在安子歸的生活里。

還是說，安子歸真的能在他們二十四小時監控下把信息傳遞出去，出現賀瑫這個麻煩人，真的是他們的疏忽？

“你們倆……”袁之薇聽到自己笑著說，“還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忘秀恩啊！”

調侃一樣。

賀瑫笑笑，沒接話。

他看著天花板閉起了眼睛。

安子歸跟他形容過心理診所的躺椅，說天花板一般都是白的，有時候會嫌咨詢師太吵。

還真的就是這樣。

躺在這里的時候，應該，很孤獨吧。

二、人間煙火

賀瑫也沒想到調崗之后的工作會那麼不順，重新適應新環境重新建立人脈，再加上酒桌上的陋習，他已經連著幾天下班回家都帶著酒意了。

而且好死不死又正好是年底，安子歸每年最忙的時候，他喝了酒回到家，家里黑漆漆空曠曠的，莫名地就有些低落。

說好的要接下班，結果也沒接幾次。

他喝了酒開不了車，安子歸又說找代駕接一起下班這種行為簡直弱智。

他清醒的時候覺得確實弱智。

可現在又覺得弱智點有什麼不好的。

他們之前不就是因為不想弱智想做年人所以才把事搞那樣的麼。

“你干嗎？”空曠曠的家里突然亮了燈，安子歸從臥室里走出來，披頭散發。

“……你回家了？”賀瑫了鞋，坐在玄關沒有。

“十一點了啊。”安子歸走到賀瑫面前蹲下，“你喝了多？”

賀瑫說過今天的局跑不掉，唐棟已經幫他擋了好幾次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自己上陣了。

擔心了一天。

果然，一回家就坐在玄關起不來了，頭發糟糟，領帶扯掉了，委屈得跟小狗一樣。

……秀可餐。

所以安子歸又往前挪了一點。

賀瑫把安子歸摟到懷里，不說話。

安子歸換了個姿勢，就這樣靠在他懷里，有點困，也不擅長安人，索就這樣閉著眼睛抱著。

“我一會睡著了你抱我上床。”打了個哈欠。

的睡眠還在調整中，之前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現在是不管在哪都能睡著。

人總是這樣的，欠著的就得還，睡眠也是。

“唔。”賀瑫把西裝外套披到安子歸上。

他還不想。

“挫敗麼？”以為自己能睡著的安子歸因為賀瑫難得的低落，居然又慢慢清醒了。

“我在想我還得這樣努力幾年才能每天接你上下班。”喝了酒，賀瑫聲音就特別男人。

安子歸安靜了一會。

“小錢現在怎麼樣了？”冷不丁地提到了一個人。

“誰？”賀瑫一愣。

“那個被開除的姑娘。”安子歸好心提醒他。

他的風流債，被趙藝睿忽悠得團團轉的那個傻子。

“……”賀瑫酒醒了一半，“案子都還沒結束，一審都還沒開庭。”

小錢不算從犯，但是到底幫了忙，他當時又堅持趕盡殺絕，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人現在是在拘留所里還是已經沒事了。

反正都辭退了，老陳說也留了案底。

“那時候跟我說，你調崗犧牲很大。”安子歸抬頭，“我本來不信的，現在又覺得可能還是有點道理的。”

起碼在那邊，賀瑫沒那麼挫敗。

“有病呢？”賀瑫把塞到西裝里，裹，“我要還在礦上，喝了酒在路邊醉倒了都沒人扶的。”

哪像現在這樣，到家了還能抱著老婆耍賴。

安子歸：“……”

“你以為我在那邊不用應酬麼？”他被氣到了，話開始變多，“那邊人喝酒不要命一樣，還都喝混酒，有時候冬天喝多了倒在路邊我都是掐著自己的手讓自己清醒別睡過去的。”

“不然可能就凍死了。”

“哪都一樣，只是新環境了得重新認識人罷了。”他哼哼。

“你喝了酒態度不好啊。”安子歸瞇眼警告，“都敢說我有病了。”

賀瑫不說話，低頭瞅。

安子歸不知為啥就有些心虛，鼻子，重新回到他懷里。

“我們真不進房間麼？”雖然覺得這樣好的。

“我頭暈。”賀瑫態度仍然不好。

“你到底喝了多？”安子歸終于擔心了，抬頭看他的臉。

其實臉不算很紅，他要真醉了那臉就跟猴子屁一樣，結婚那天晚上就是這樣的。

“被你氣的。”賀瑫咬牙。

多溫存的時候，非得提到不相干的人。

“其實又不是只有小錢。”安子歸彎起了眼睛，“我一開始還以為袁之薇也看上你了呢。”

那麼熱。

賀瑫：“……”

“……你不是喝醉了麼？”手往哪放呢？

“誰說我喝醉了？”賀瑫聲音含糊，但是還是很男人，很男人的氣呼呼。

“這里是玄關！”安子歸想拍他的手。

“我頭暈。”對話開始死循環。

作倒一點都沒停。

“。”安子歸終于忍不住罵了臟話。

“正在呢。”賀瑫抬頭，不理解為什麼要罵這一句的。

“你在上面。”安子歸怒了。

這是地板啊，的老腰啊……

“……去床上吧。”賀瑫也發現地板很了。

“我頭暈。”安子歸有仇必報。

賀瑫：“……”

“我你。”他也沒別的想法了。

“這倒是真的。”安子歸笑嘻嘻。

狗屁倒灶的煩惱仍然一堆一堆的，他的工作的工作，經常不順心如意。

偶爾，他們也會吵架，為了各種生活瑣事。

有時候忙起來，活著就像是罪，所做的都不是想要的，也會懷疑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是只有一件事，一直沒變過。

他們相。

最虛無縹緲的，讓他們為了家人。

一生相依。

所以，就沒那麼寂寞，苦起來，也有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