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又難以眠，預失眠可能會為一種常態，頭疼得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在臺上煙喝酒，看著太升起，在晨中閉上眼睛。

只睡了兩個多小時，就被鬧鈴再次驚醒，拖著快要崩潰的去往公司。

一到公司，才坐到位置上，就看王琳急急趕到面前：“思北，昨天的報表你做完沒？”

葉思北愣了愣，累得本沒有能力理王琳的話。就覺這些人的話從自己耳朵進去，又出來。

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低頭打開電腦，王琳皺眉：“我聽說你昨天六點就回去了，那報表是不是還沒做完？”

葉思北不敢回聲，王琳被激怒，抬手直接關了的顯示屏，提高了聲：“你什麼意思你說話！”

“王姐，吵什麼呢？”

王琳聲音讓旁人聽到，旁邊人都看了過來，王琳有些難堪，干脆抓住葉思北的手腕，低喝了聲：“你跟我來。”

說著，就連拖帶拽把從位置上拉扯起來，拖到黑暗的樓梯道里，轉頭問：“你我是不是？”

“我沒有。”葉思北終于出聲，這微弱的反抗激怒了王琳，瞬間暴怒。

“你不是我你故意不做事兒？你不想干你別答應我啊，答應我了你又不做，這些報表是用來申請貸款的，今天就要給銀行，現在陶姐問起來了，公司拿不到錢你負責？”

“我告訴你這次大家都被你害慘了，我也被你害慘了！你說現在怎麼辦？這個鍋不能我背吧？”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真當這是我的事兒啊？你答應你該做到啊，我著你答應我了？我著你為我做事了？”

葉思北靜靜聽著，就覺腦子嗡嗡作響，響得頭疼。

想安靜一會兒，想讓這些聲音都停下來。

可王琳仿佛是泄憤式的，一直在追著罵。

想回擊，可慣來的沉默不知如何開口。睡眠不足讓異常煩躁，有種無端的戾氣在心中蔓延，死死扣著自己的手臂，里像是有了兩個自己。

一個懦弱聽著王琳的訓斥，一個罵著要做點什麼。

心里像是點了火，燒得噼里啪啦。

抬眼看著王琳。

王琳在陶潔面前，是一位格和善又會說話的老大姐，會為陶潔提包，會幫陶潔做事，可在他們這些年輕人面前，又總是仗著自己老人的份氣勢洶洶，輒嘲諷辱罵，不留半分面。

以前總是忍耐，告訴自己，錢難掙，屎難吃，大家都一樣。

可現在約覺到，不是的，不一樣的。

總是，為什麼總是？

王琳見不說話，罵了一會兒，終于舒坦，警告：“這次就這樣，你等會和陶姐說明白這是你的問題，自己趕去把錯認了，以后別這樣。”

說著，王琳就往外走。

葉思北死死盯著的背影，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做錯什麼了？

為什麼要認錯，要道歉？

王琳對其他人都很好，為什麼對不一樣？

因為懦弱、可欺？

好多問題織在一起，一時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憤怒些什麼，眼看王琳出手去拉門，看見進來，看見就要失去唯一一個可以反抗的機會。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沖上前去，抓住王琳的頭發往后一拽，在轉過臉來時，抬手就是一耳！

這一耳打得雙手發，卻有種莫名的快翻涌上來。

王琳很快反應過來，尖著就撲了回去，用手拍打，想把這一耳打回來。

葉思北下意識不敢還擊，用手護著頭，擋著的掌，連連后退。

外面的人聽到靜，趙楚楚最先跑過來，一把推開安全通道的門，看見里面的景，沖過去抱住王琳：“王琳你瘋了！你做什麼！”

王琳用盡全力想甩開趙楚楚，掙扎著想要去打葉思北，葉思北靠在墻上，抖著子，視線穿過抱頭的手看向王琳，看著好像和自己一樣瘋了，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暢快。

急促的呼吸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是對是錯，愣愣看著王琳，而王琳被趙楚楚拉著，越發激。

“快來人拉開他們，”趙楚楚見兩個人都不對，朝著外面大喊，“報警啊！”

***??***

秦南接到趙楚楚電話時，他剛把自己查到的信息發給張勇。

他把張勇給他的照片分析了一遍，四個胎印，三個是換過的，但有一個是原廠的胎。

這種胎不常見，目前市面上只有兩種車型，一種是ft家今年上的金牛系列3代，另一種則是現在已經2013年就停產了的一個皇冠系列轎車。

這輛車價值不菲，市價60多萬，在南城這個小鎮，絕對是有份的人才能開上的豪車。

他把所有信息打包發給了過去，正準備去清洗一下店門口，就接到了趙楚楚的電話：“南哥，”趙楚楚聲音有些焦急，“你能不能來匯南派出所一趟？姐和人打架，現在在調解，對方老公來了，我覺這場子鎮不住……”

“我知道了。”

秦南聽明白趙楚楚的意思，他從桌上拿了車鑰匙：“我現在過來。”

秦南說完，就掛了電話，開車去了匯南派出所。

派出所對于他來說不算陌生，年氣盛時候也打過幾次架，只是他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去派出所，居然是來領葉思北。

他到門口和警察說了來意，警察就帶著他往調解室走，剛到調解室門口，就聽見一個人大罵：“是先手打我，不該賠錢嗎？不該和我說一句對不起嗎？！”

隨后趙楚楚的聲音響起來：“我姐什麼格，能手打你？我看你就是欺負不會說話，你才該道歉吧？！”

“不會說話，是啞？”

“別吵了！”領著秦南進屋的警察喊了一聲，“葉思北家屬來了。”

聽到這話，葉思北愣了愣，轉頭看過去，就看見秦南站在門口。

其實也就一個多星期不到的時間，再見到他，就好像隔了一輩子。

葉思北愣愣看著他，秦南朝點點頭，走到趙楚楚旁邊。

趙楚楚趕讓了位置，湊到葉思北耳邊，小聲嘀咕：“王琳老公來了，我怕咱們吃虧，就把南哥來了。”

說著，就揮了揮手，小跑出去。

調解室里就剩下兩對夫妻，王琳緩了片刻，反應過來，氣勢洶洶：“怎麼，還人的？你們還想打我啊？”

“打你了？”

“對，”王琳丈夫見秦南開口，立刻回聲，“先的手，給了我老婆一掌。”

“這樣，”秦南點點頭，“那你們現在是不想調解是嗎？”

聽到秦南主提調解，王琳夫婦一頓，氣焰弱下去，王琳皺起眉頭：“也不是不想調解，但給個態度啊，就算不賠錢，至說個對不起吧？”

“賠多？”

秦南轉頭直接看向調解員：“我們賠錢。”

調解員愣了愣，隨后回答：“一千。”

秦南二話不說，低頭去拿錢包，一直沉默的葉思北見到他的作，突然開口：“對不起。”

秦南作頓住，葉思北抬頭看向王琳，沙啞出聲：“對不起，可以原諒我嗎？”

聽見一直不說話的葉思北發聲，王琳氣消了不，爭也只是為了這口氣，放了語調：“行吧，這次算了。”

秦南轉頭看向旁邊的葉思北，低下頭，一周沒見，越發清瘦，冷白的皮沒有半點澤，疲憊黯淡。

手上還留著王琳掐出來的傷口，看上去目驚心，警察將《同意調解確認書》遞到面前，葉思北拿起筆，正準備簽字，秦南突然出手，一把按在這份確認書上。

“為什麼打架？”他看著。

葉思北作一頓，秦南知道不會回話，抬眼看向調解員：“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們為什麼打架？”

“好像是因為加班的問題，”調解員有些發懵這個況，茫然解釋，“他們說是因為葉士答應了幫王士加班，結果沒加，兩人發生了爭執。”

秦南聽明白了，葉思北以前加班一直很多，他轉頭看回葉思北：“你以前一直是幫加班？”

葉思北不說話，秦南繼續問：“你答應了嗎？”

葉思北不想在秦南面前惹事，也不想讓秦南掏錢，低啞著嗓子：“算了吧。”

說著，去拉《同意調解確認書》，秦南直接把確認書走一團扔到一邊，王琳夫婦一瞬站了起來，王琳丈夫抬手指著秦南：“你干什麼？”

“給道歉。”

秦南抬手指向葉思北。

“警，”王琳看向調解員，“你看他的態度！”

“你每天都讓加班，都告訴你不幫你加了，你憑什麼找麻煩？”

“而且不管是不是先的手，你也打了不是嗎？你主挑事，手，還把打這個樣子，”秦南加重了語調，指了葉思北，“要麼賠錢，要麼給道歉。”

“我不賠錢不道歉又怎麼樣？”

“那你試試！”

秦南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大吼了一聲。

震得王琳夫婦一愣，警察反應過來，大吼了一聲：“吼什麼吼，安靜！”

“算了吧……”

秦南這一吼，反而是把王琳丈夫嚇住，他看著對面人魁梧的格，不由得想到以后，怕對方滋事尋仇，小聲和王琳商議：“道個歉算了，別惹事兒了。”

王琳紅了眼，被丈夫又哄又勸，秦南就坐在對面靜靜看著，好久，王琳終于抬頭，看向葉思北，委屈出聲：“對不起。”

葉思北愣了愣，調解員趕把《同意調解書確認書》遞過去，王琳低頭落淚，迅速簽了自己的名字，便是一刻都不愿意呆，帶著丈夫站起來，哭著沖了出去。

秦南抬手把同意書轉到葉思北面前：“簽吧。”

葉思北沒說話，看著這份調解書，不知道為什麼，竟就覺得有些眼酸。

盯著王琳的名字看了很久，才出手，寫下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寫上“葉思北”，最后一筆寫盡，突然意識到。

任何不公之事，都需要一份道歉。

只有對方認錯，才能抹平心的傷口。

但可悲的是，有些道歉，永遠等不到。

簽完字，所有手續辦完，秦南就領著葉思北走了出去。

兩人一出門，就看見富強置業的人正圍著王琳。

王琳在人群里著眼淚，似乎在說些什麼。

“今天謝謝你。”

葉思北知道秦南是被趙楚楚過來，有些不知所措道謝：“讓你跑一趟。”

“以后沒做錯的事，不要說對不起。”

秦南不帶任何語氣說著，轉頭看：“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下午還得去公司。”

葉思北聽著秦南的話，雖然他并不是在罵，卻仍舊覺到一陣說不出的難。

不想看到別人對的失，尤其是好人。

秦南點頭，想了想，提醒了一句：“你爸給我電話，說后天是他生日，讓我過去。”

葉思北被葉領這種私下行為搞得有些尷尬，趕忙幫秦南想著辦法：“你找個理由……”

“我答應了。但你還是早點找個時間和他們把話說清楚，把協議簽了，去民政局吧。”

秦南這話說得很平靜，很干脆。

他和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做什麼事兒，決定了，就干凈果斷，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這種果決放到人上，便顯得有些冷漠，葉思北站在原地，面上浮現出幾許難過的神，似乎用盡全力收斂了緒，才緩慢開口：“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的。”

秦南沒說話，他站在原地，好久后，他才輕聲開口：“咱們剛結婚的時候，一起買了一盞燈，當時就只買了一個燈泡，我覺得丑，結果有一天我回家，發現你用紙剪了一朵花罩在燈上，你站在燈下問我這盞燈好不好看，我說好看。”

說著，秦南低下頭，看向地面：“可后來我就發現，紙做的花太脆弱了，它總是壞，每次壞了，我勸你換一盞，你總舍不得，就說修一修就好了。我就看你一直在修它，你日復一日修，我日復一日等，后來有一天，我終于看到它掉了一片花瓣，但你已經好久沒修了。”

葉思北靜靜聽著，聽得明白，秦南說不是花，是。

或許這段婚姻一開始他也曾期待過，但很快他就會發現，只是一朵紙花。

沼澤一樣的家庭，撐不起來的自己，無能的人生，無趣的靈魂。

再努力修補，可是不從源頭解決，早晚會力竭，他就只能看著這朵花一點一點凋謝，徒留那個禿禿的燈泡，丑陋地照過他的下半生。

秦南從來沒和說過這些，就假裝不知道，總想維系這一段婚姻，可當秦南說出口那一瞬，連那一句“對不起，我會改”，都覺得是謊言。

覺得他說得也對，就是一朵永遠修不好的紙花。

這樣的人，和誰在一起，都是把對方拖進爛泥。

“上次見你，你帶的還是有小鉆的發圈，”秦南抬眼看，“這次什麼都沒有了。”

“我知道。”葉思北聽不下去，不敢多說，轉往外走去，“我先回去了。”

“葉思北，”秦南住，“一個人如果自己站不起來，誰都救不了。”

葉思北不說話，背對著秦南，等秦南說完，就低著頭大步朝著門口等的趙楚楚走去。

秦南靜靜注視著的背影，好久，他才收回視線，看向還鬧哄哄的富強置業那一批人。

王琳還在哭，一群人圍著安，他們遮著一輛黑的轎車，輛轎車車流暢流暢，頗為氣派。

秦南目微凝。

——正是他早上才在圖片見過、2013年就已經停產了f牌皇冠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