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涯》chapter 8(我要報警)

有人會生來帶著原罪嗎?

從小,葉思北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記事起,覺自己總在做錯事,媽媽說因為生了,所以必須再生一個孩子,于是本來是小學老師的父親丟了工作。

其他人說,太野,說話聲音太大,不喜歡做家務,小小年紀就會打扮。

會因為想要一個娃娃被打,會因為站在小攤前看著別人畫糖人被罵。

小時候總想,應當是自己做錯了事,所以才到懲罰。

可現在卻有些茫然了,為什麼一個人,只是想正常的活著,都是錯的呢?

葉思北坐在地上,呆呆看著面前的酒瓶。

滿腦子里都是秦南的話,從來沒想過,有一個人的言語,能這麼深地刻在另一個人腦子里。

他的每一個字,甚至說話時的表都能完全復刻。

“你只是正常的上班、穿服、工作、回家,你有什麼錯?”

也想回答這個問題。

有什麼錯?

可是在人生追溯里發現,人生好像從不因對錯來判定是否接懲罰。

就像要生葉念文的是他的父母,可最后他們都說有錯的是

永遠沒有辦法逃“錯誤”這件事。

給錢給葉念文是錯,不給是錯,喝下酒后出了事是錯,不喝是錯,懷孕對于公司是錯,不生對于丈夫也是錯。

覺自己是走在了一條斷頭路上,前面無路可走,后面路已崩塌,往哪兒走都是錯。

貸款、離婚、侵、失業、酗酒、煙……

葉思北看著滿桌酒瓶,完全認不出來這里是家。

其實秦南說得對,未來會像秦南所說,要用一生去治愈這個傷口,無窮無盡的痛苦,最后換回一句別人說,葉思北是個爛人。

就像過去,費盡心力,也沒有任何人會喜歡

力掙扎時,父母說叛逆忤逆,社會說心比天高。

放棄頹然時,父母說無能弱,社會說可悲可憐。

余下的人生,沒有半點輝,也沒有任何期盼。

只有指責、議論、懲罰。

想到余生,葉思北閉上眼睛,心上有什麼驟然決堤,抑的所有奔涌而來,讓無法承

有一個在心底響了起來。

結束吧。

當一切結束,就不用再面對,再思考。

這個念頭響起,居然有種意料中的釋然。

抱著自己緩了緩,抬手了眼淚,深吸一口氣站起

想,不能走得太狼狽,如果走,至最后也該面地離開。

收起了所有酒瓶,打掃干屋子,扔掉了煙,把所有東西復原,然后打開窗戶窗簾,讓灑落進房間。

洗澡,吹干頭發,認認真真扎好,然后換上一件整潔的襯,看上去干干凈凈,好像高三剛考上大學那樣。

在鏡子里看了看自己,終于在時隔多年后,從自己眼里看到靜靜注視很久,笑起來,覺得這樣很好。

然后打開門,走上了天臺。

此時已近日暮,推開安全門到天臺上時,一陣涼風吹過,不自覺了一下。

覺得心特別平靜,無端端竟然生出了幾分輕松。

從來沒發現自己的這麼輕盈、自己的心這麼松快,這讓所有知都變得敏銳,從安全門走到天臺的過程,覺整個世界有著久別的富。

聞到風里的味道,溫度里夾雜著的水汽,聽見遠的喧囂,看見遠藏在山后,整個山度了一層霞

有車聲、小賣部喇叭聲、人輔導孩子的罵人聲……

這一切都讓世界充滿了令人留的煙火氣息。

站在圍欄邊,朝著遠過去。

照在整個城市,麗又溫突然涌起了一份說不出的留

可是這是屬于城市的,一想到未來可能的一切,又覺得,自己必須要和它們說再見。

從一個有臺階的地方爬上圍欄,蹲在上面,朝下一,一種本能的恐懼油然而生。

呼吸不由得快起來,有幾分暈眩。不管給自己打氣,可是卻還是死死抓著欄桿,不敢彈。

不敢跳。

怕死。

那一刻,清晰的知到,自己這強烈的求生

可是也不敢下來。

怕活。

蹲在圍欄上掙扎,那是一生距離生死最近的一刻,死死抓著圍欄上的鐵欄桿,整個人繃抖,眼淚撲簌而落。

無數念頭在腦海中掙扎,無數回憶在腦海中閃現。

“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秦南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來。

“你只要贏一次。”

贏一次,你就會知道人生有無數可能。

可如果輸了呢?

所有可能產生的痛苦如海嘯涌在網上看見過的所有話全部替換的名字。

驚恐和痛苦令所有,然而這時候,夜幕降臨,這個城市所有路燈接連點亮。

葉思北抬起頭,看著這個城市像是上天給的一個禮,徐徐展開在面前。

車流穿梭不息,城市燈火通明。小販在街上支起攤子,一個個霓虹招牌也在夜中亮起自己的名字。

如果輸了,就是往前一步。

可是,如果贏了呢?

風帶著各家各戶做飯的香氣飄到高樓,葉思北愣愣看著這個城市。

贏了,可能,就可以擁有很好的未來了呀。

也想贏,也想好好生活,想大膽對所有人說不,想告訴全世界沒錯。

誰生來就想卑躬屈膝于人世,不過都是砸碎脊骨匍匐。

那一刻,清晰意識到——

不是想死,是想好好活。

的生命始終追尋著璀璨的太,無論追求的是生存還是死亡。

向死而生,亦是求生。

***??***

夜幕降臨的時候,葉家正熱熱鬧鬧的忙活著。

兩室的一樓小房里,葉家夫婦在廚房炒菜切菜,趙楚楚在一旁幫忙,葉念文坐在客廳,一言不發。

秦南罵完他后,就和他分開,讓他自己離開。他獨自回到家里,等著葉思北和秦南的到來。

好不容易家里一起吃頓飯,葉家老兩口很是高興,等菜快做好了,黃桂芬才想起來:“思北怎麼還沒來啊?快給打電話呀。”

沒有人回應,黃桂芬從廚房探出頭,喝了一聲:“葉念文!”

“哦,”葉念文回過神,趕拿出手機,“我這就打。”

“也不知道一天在干些什麼,”黃桂芬見葉念文晃神,皺了皺眉頭,“魂不守舍的。”

說著,黃桂芬用筷子從鍋里夾了一塊紅燒咬了一口,笑起來:“今天這可以呀。”

葉念文給葉思北打了電話,響了許久,也沒有人接。

葉念文愣了愣,一時有些心慌起來,趕又打第二個。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可能,慌忙起:“媽,我去找一下。”

聽到這話,黃桂芬扭過頭:“急什麼呀?再多打一下,經常不接電話,耳朵聾了一樣。”

葉念文沒理會黃桂芬,瘋了一般跑出院子,剛出門,就看見葉思北走在巷子里。

葉念文停住步子,葉思北抬頭,兩人目對視剎那,葉念文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了一種難言的徹和平靜。

“姐……”

葉念文遲疑著,他想問有沒有發生什麼,可葉思北站在這里,也就意味著他的那些猜想沒有發生。

他慶幸又懊惱,穩了穩緒,讓開路出笑容:“姐,媽做好飯了,趕進去吃吧。”

葉思北笑著點了點頭,好像早上一切都沒發生過,往前走過去。

等到了屋里,葉領正在擺放碗筷,看見葉思北和葉念文一起進來,他笑起來:“喲,這麼快?”

說著,他才發現葉思北只有一個人,臉變了變:“秦南呢?”

“爸,”秦南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大家一起看過去,他朝著一家人點點頭,“媽,念文,楚楚。”

葉思北回頭看他,秦南走到邊,仿佛是知道要做什麼一般:“進去吧。”

趙楚楚聽見聲音,高興回頭:“姐,南哥。”

說著,趙楚楚端著菜出來,招呼著兩人:“快坐下,阿姨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

“對對對,”黃桂芬回頭看了秦南一眼,“我今天還專門做了紅燒,思北,這可是專門為你做的。秦南,你也趕坐吧。”

安排好位置,菜端上來,一家人一一坐下,趙楚楚殷勤給所有人倒酒,黃桂芬高興夸贊著趙楚楚的懂事賢惠。

一家人其樂融融,好像極為和諧。

等酒倒好之后,黃桂芬看了葉領一眼,催促他:“老葉,你先說點什麼。”

作為一家之主和今天的壽星,開場自然要由他來,他看上去極為高興,拍了拍大,想了一會兒,才開口。

“今天是我生日,以前我從來不喜歡搞這些,看不慣,覺得人家就是浪費錢。而且人嘛,老一歲,也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兒,也就從來沒搞過這些。現在我年紀大了,兒家了,心理負擔小了以后,突然就覺得其實過個生日也好,這樣也就能找個理由讓大家都聚一聚。”

說著,葉領笑起來,他舉起酒杯:“這兩年,最高興的事兒就兩件,一件是去年,思北和秦南結婚,”葉領看向秦南,語重心長,“能把思北給你,以后拜托你照顧,是我做的最好的決定,也希你和思北能好好走下去。思北嫁給你,以后就是你們老秦家人,有什麼問題就解決,有什麼困難就面對,夫妻之間,最看重的就是個‘穩’字,以后要好好照顧,尊重,關,不要辜負我們兩老對你們的期許。爸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葉領半是敲打、半是請求和秦南說完,便將杯子遞了過去。秦南趕從旁取了酒,酒杯挨著葉領一半,低低應了聲:“明白。”

葉領看著秦南的態度,放下心來,他又轉頭看向葉念文和趙楚楚:“這第二件高興的事兒,就是今年,念文和楚楚能在一起。買房、訂婚,今年把婚期定了,以后楚楚就是咱們家人,我和桂芬這一輩子,也就圓滿了。”

葉領將酒杯遞向葉念文和趙楚楚的方向,這話說得趙楚楚有些悄悄看了一眼葉念文,葉念文面上看不出表,他拿了酒杯,和趙楚楚一起同葉領了一下。

等說完兩個孩子的事兒,葉領高興取了筷子:“行,吃飯吧。”

一家人有說有笑吃起飯,飯過大半,趙楚楚率先取了一杯酒,高興祝葉領:“葉叔叔,我祝您長命百歲,健□□日快樂!”

說著,趙楚楚喝了一杯。

葉領坐在主座上笑:“有心了,謝謝啊。”

趙楚楚開了頭,大家都接連站起來給葉領祝酒。

秦南給自己倒了一杯,轉頭看向葉思北,他舉杯看著,小聲又鄭重出聲:“我敬你。”

葉思北不說話,秦南一飲而盡。

然后到他給葉領祝酒,他倒了酒,站起來:“爸,生日快樂,謝您和媽,讓這個世界上有了葉思北。其他我不多說了,讓思北說吧。”

他說完,和葉領杯,等他坐下后,滿桌就只剩下了葉思北。

所有人看向,等的祝福。

葉思北的酒杯是空的,從旁邊拿了酒瓶,倒了第一杯酒:“第一杯酒,祝爸爸健康。”

說著,葉思北喝了下去。

“還有第二杯啊?”葉領喝得多了點,他開著玩笑,“第二杯酒祝我什麼?”

葉思北沒有回應,倒了第二杯酒,雙手舉起杯子,鄭重看著葉領:“第二杯,是我要給爸媽道歉,我打小惹麻煩,希爸媽見諒。”

聽到這話,黃桂芬直覺不好,看著葉思北又一口飲盡杯子里的酒,趕招呼葉思北:“哎呀又不是在外面,搞這一套做什麼,你喝多了,趕去休息。”

“第三杯,”葉思北倒完酒,卻是抬頭看向秦南,“我敬我自己。我想好了,”有些拘謹的面容上忍不住帶了幾分笑,“我想贏一次。”

“思北,”葉領有些看不明白,“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爸,”葉思北轉頭看向葉領,言語間帶了歉意,“對不起,我得提前和您說一聲,今年念文的婚期可能需要改一下。當然不改也行,都看你們的安排。”

“葉思北!”

黃桂芬站起來,想去拉葉思北,秦南卻先一步起擋住了的去路,安黃桂芬:“媽,您先坐,先聽思北說。”

“這件事,我本來一直想瞞著,我想著,瞞著,我就可以躲過很多流言蜚語,可以好好生活,可以不改變原來的生活軌跡,穩穩當當走下去。”

一一看過眾人,說得鄭重認真。

“可現在我發現,不行。”

“我過不了我心里那個坎兒。”葉思北抬手放在口,“我不敢說話,不敢報警,其實就是因為我覺得我錯了,我要到懲罰,可其實我真正的心里,又不是這麼想的。于是我每天很矛盾,一面懷疑自己,譴責自己,一面覺得不公,我明明是害者,為什麼我連報警都不敢。我痛苦,我難,我把自己生活過得一團糟。我本不可能像沒事發生過一樣生活。”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以前的生活本來也不對,我不該這麼活著,也不想這麼活下去。”

“姐……”趙楚楚看看葉思北,又看看葉念文,“你到底……”

“4月9號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到家。”

葉思北看向趙楚楚,趙楚楚愣在原地。

“那天清晨我醒過來,就在蘆葦地,”葉思北說起來,語調忍不住有些抖,可強撐著自己,看向葉領,“我被□□了。”

這話說出來,世界好像都定格在這一刻。

葉領震驚看著葉思北,葉念文低著頭不敢抬頭,黃桂芬不知所措,趙楚楚徹底發懵,而秦南站在一旁注視著,眼里全是

葉思北看著這一群人,一字一句開口:“我要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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