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十一點結束，于好關了電腦把演講稿收好，準備跟韓教授離開。

忽然，臺下響起：“全都有”

他聲音洪亮渾厚，有力地穿整個會堂，字正腔圓：“敬禮”

語畢，臺下所有人齊刷刷打了個板正的軍禮，于好在一瞬間被他們的氣勢給震懾到，覺前排那幾個都還是小男生，怎麼看上去都那麼年老，下一秒，又想到某人在他們這個年紀還整天跟孩子嘻嘻哈哈不知所謂。

當年的“時代”員跟他關系都不錯。胡思琪跟另外一個生同班，其他三個都是外班的，五個生搞得跟連嬰似的，一下課就跑去找對方一起上廁所，或者午休就都如膠似漆地圍在走廊上聊天，掰都掰不開。

好像讀書的時候總有個不文的規定。

長得帥跟長得漂亮那幫總是各種認識，好像是對對方值的肯定，又好像是他們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認識的，進門前還給發卡的那種，反正那時候陸懷征那幫長得好點的幾個男生跟胡思琪那幫生都特別。

加上陸懷征課外活多，又是打籃球又是踢足球還會打臺球，反正時不時他邊就能冒出一些新人來，還都長得特別好看，于好就覺他像個際花，誰都認識，鶯鶯燕燕特別多，不論男。

于好眼中的“際花“此刻正跟在那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后朝他們這邊過來。中年男人約莫四十出頭，皮黝黑，材略微有些發福，不過面容堅毅，看上去依舊威風堂堂，是空降旅的副參謀長，栗鴻文。

兩人來到講桌前站定，栗鴻文手杵著講桌，微微一笑道：“韓教授，中午就在我們六號灶吃點”

他跟栗鴻文早年便認識，也曉得栗鴻文的脾氣秉，本想今天中午帶于好去開點小灶，犒勞下這麼多天連夜幫他趕ppt。栗鴻文發話，這沒得拒絕，韓志敐所以轉頭看了眼于好。

栗鴻文和陸懷征也都順勢看過去。

“你也一起吧。”結果這回是際花說話了。

于好看他表，莫名有一種吃人家大米的覺。

一伙人朝六號灶進發，韓教授跟栗鴻文并排走在前面，于好跟陸懷征還有個小班長并排跟在后面。小班長年紀不大，笑起來特憨實。然后于好發現這倆軍人走路都有點快，陸懷征跟他領導的步調保持很一致，害跟韓教授小碎步跟得那一個急促。

等跟到門口，于好才知道所謂的六號灶就是空勤食堂，還以為是什麼部隊小灶呢。

忍不住問了問站在最邊上的小班長：“你們都管食堂六號灶嗎”

小班長剛準備答，結果被旁邊的隊長悠悠接了去：“不然你以為是給你開小灶嗎”

口氣可嗆。

小班長有點懵。

于好不理他，再次越過中間那人，跟小班長搭話，打破砂鍋問到底：“為什麼六號灶”這人有一病，不知道的事得查清楚，不然心里憋著難。

小班長吸了一口氣，看了眼陸懷征，心想，這回總到我答了吧，結果還是被邊上的人搶了先，這回口氣更嗆：“你怎麼廢話這麼多”

雖然隊長平日里訓練聲俱厲，嚴肅拘謹的，但私底下就是一大男孩兒，平易近人，經常不顧形象地跟他們鬧作一團，對他們也十分照顧，特好相，很見他這麼嗆人。

小班長畏生生地把答案給咕咚一聲吞回肚子里，不敢再說話。

于好也不說話了，閉上的，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肯再說。

食堂很靜默，因為還有人沒到，所以大家都不能筷，并且還得保持站立姿勢，還不能頭接耳。

陸懷征站得筆直，背影像一棵拔的青松，牢牢扎立在旁側，于好能聽見他均勻平緩的呼吸聲，不像年時那般，輕狂，傲慢，而是沉穩卻斂。

幾分鐘后，最后一個戰士檢查完所有的械，氣吁吁跑上臺階，在

門口打了聲響亮的報告，于好還在盤算什麼時候能吃上飯時，就聽見邊一聲高喝：“歸隊”

他長高了些，于好以前的高能過他的肩頭，現在發現自己剛好在到他肩側，或許還差點，耳朵離得近，那聲音像是從腔里發出來的，特別踏實有力。

他倆以前唯一一次一起吃過飯，就是他贏了球賽，八班聚餐那次。

沒想到第二次，就是跟年的陸懷征在他的部隊里。

于好發現桌上有幾個人的餐盤上多了幾樣東西，種類還不同，蛋，蝦，苦瓜胡蘿卜之類的，又看了看陸懷征，發現他盤子干干凈凈里什麼都沒有，難怪說話這麼嗆人，原來是別人有小灶，就他沒有。

其他桌都安靜吃飯，也就他們那桌，栗鴻文跟韓志敐chen聊得熱乎，于好被稍在一邊兒，安靜地著自己碗里的飯，栗鴻文忽而點到，“你這學生看著斯文懂事。”

韓志敐看了眼于好，笑著回:“小丫頭怕生。”

“年紀不小了吧，還小丫頭”

韓志敐頑皮地：“你猜猜，看上去像多大”

栗鴻文談過腦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于好說，“看著是不大，不過能留在你邊這麼多年的，估沒三十也得二十八了吧”

“厲害啊。”韓志敐豎了豎大拇指。

栗鴻文樂了，“真猜準了”轉頭又去問于好：“到底三十還是二十八”

于好如實答：“二十八。”

栗鴻文笑：“不錯呀，二十八都當上助理研究員了。”

不算出彩，厲害的三十都已經是研究員了，等爬到那步估計得四十往上了。

韓志敐說：“小丫頭是聰明，人也不錯，怎麼著，你給介紹介紹”說著還回頭掃了眼,“你這隊里有沒有什麼適齡的男青年給我們于好介紹一個”

這是玩笑話。

栗鴻文卻忽然認真起來，眼神遞過去：“那你看對面那個怎麼樣”

被點名的陸懷征似乎什麼都沒聽見，認真大口大口刮著飯，夾菜的手都沒停，于好覺得他可能是真。

韓志敐目落在陸懷征上，來回梭巡，點著頭：“不錯，不過我怎麼瞅著這麼眼”

陸懷征這才出口提醒，“半個月前，在宋小桃的婚禮上，我跟您見過。”

韓志敐想起來，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不過他記沒年輕人好，注意力也不在那上面，對不上，只知道是有這麼個人。

栗鴻文看向陸懷征：“看來還有緣，怎麼，你要不要考慮考慮，韓教授可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介紹的學生，我信得過，肯定是個好姑娘。”

韓志敐本來只是隨口一提，開了個玩笑，沒想到栗鴻文是真替陸懷征著急。

前陣子剛回來就說要幫他介紹，都被陸懷征打著馬虎眼兒給躲過了。

韓志敐怕于好下不來臺，剛要替自己學生說兩句，就聽陸懷征放下碗，沖兩位老人自嘲地笑笑：

“領導，您就別拿我開涮了，這麼漂亮一姑娘怎麼能嫁給我們這種當兵的，別難為人家了。我吃飽了，先回，您跟韓教授慢吃。”

栗鴻文見他這麼抗拒便也不再強求，又怕韓志敐誤會，轉頭跟他解釋：“上回聯誼也沒見他這麼抗拒，別看當兵這麼多年，都過得糙，他從小跟著他姑姑，修養一直不錯，就是今天不知道犯什麼病，大概是小于的條件太好，丫給嚇壞了。”

栗鴻文面兒上這麼說，心里卻直犯嘀咕，不至于啊，條件再好的也不是沒給介紹過，也沒見他這麼咋呼。

韓志敐則面兒笑笑，心里卻極其護短：皮相好有什麼用，開個戰斗機又有什麼了不起，別說你丫看不上我們，我們還看不上你這條件呢

全程，于好沒說一句話，被人像個皮球似的踢過來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