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似水，緋紅的霞落在前擋風玻璃上，于好覺得有點熱，想起婚宴前幾天無意間在廁所聽見宋小桃跟元靜的對話。

當時元靜的聲音有點震驚，因為驚訝忍不住拔高卻又不得不低，每個字都充滿了張：“所以你沒懷孕”

宋小桃噓了聲，示意小聲，稍后語氣又不甚在意：“林昶談了那麼多朋友，兒沒結婚的打算你知道麼，像他那幾個發小，都一個德行，一個小，一個冷，還有一個，就那個當兵的，人倒是可以，看著跟誰都好的，不走心。我也是被的。“

元靜不敢相信，“你一定要嫁給他麼”

宋小桃：“對啊，我說這話，你別不信，不說他那幾個發小，就林昶這條件，現在打著燈籠都難找，我不能錯過，你知道嗎。而且，我聽說他以前一直喜歡的一個的快回國了，我怕被人翻了盤，才出此下策。“

元靜一愣：“那他現在還喜歡那的”

宋小桃冷笑：“喜歡啊。”

元靜不能理解，“那你還跟他結婚”

宋小桃嘲笑：“大小姐，你真以為小說里那種男人還有啊喜歡就喜歡唄，我也喜歡咱師兄呢，但我選擇跟林昶結婚，除了喜歡之外但更多的是因為他能給我想要的生活，而師兄不能，你懂嗎”

元靜低聲音：“那萬一他喜歡的人回來，他們倆”

宋小桃：“有句話結婚前要睜圓眼，結婚后要半睜眼。再說了，生米都煮飯了，能翻出什麼天來了，他真要離婚，我也有辦法治他。”

元靜問什麼辦法。

宋小桃扭不肯說，含糊帶過，“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就是告訴你，過幾天等那當兵的回來，我就介紹給你，別看他，條件真的不錯，他爹是英烈，來往的都不是一般人，你知道柏亞集團吧，他姑父的公司。這不就是相親市場上的極品嗎父母雙亡，有車有房，工作面，還有個有錢的親戚。”

元靜聽來覺得刺耳，也知道宋小桃的子，沒再多言，臨近談話結束，宋小桃補好妝，又說了一句：“你一定喜歡的，到時候我肯定幫你，這方法百試百靈。”

宋小桃只覺腦仁疼，知道陸懷征開玩笑，但很開這種男之間的玩笑，要沒點意思，想他也不會說出來，這話說出來了，說明至對于好是有好了。

看了眼元靜，笑了笑，沖車里的男人說，“你就開玩笑，于好姐的男朋友聽了該擔心了。我昨天還在隔壁見沈教授了呢。”后面這話是看著于好說的。

陸懷征搖頭笑笑，難怪對自己這麼冷淡，原來是有男朋友了，臉上倒是沒什麼變化，靠在座椅上，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麼”而后又笑起來，目往窗外看，微瞇眼：“朋友長這麼漂亮，是得有點危機。“說到這，又轉過去看宋小桃，下往于好這一撇，”那男的對好麼”

“好著呢，特別好，于好姐有什麼事兒，他比自己還急呢。而且才三十二歲就已經是我們學校的特聘教授了，每回選他的學生都滿，特歡迎。聽說兩人從小就認識了，青梅竹馬，”

陸懷征原先角還掛著笑，宋小桃越往下說，他的臉就僵一分，笑意也斂了，搭在窗沿上的手也漸漸收，指骨節掐白都沒發現。

“宋小桃，你懷著孕不早點回家麼肚子是假的麼”

于好話里有話，眼神頗冷，整個人冷冷清清地坐在車上，眼神蘊著寒意，朝宋小桃看過去的時候，銳利至極。

宋小桃原本就想隨便說兩句，心虛得，一聽提假肚的事兒，心驀然被揪了，可于好那眼神里的警告，明明是告訴自己似乎知道點什麼，這才有些慌了神。

陸懷征卻笑得格外刺眼：“都說這兒了，不差那幾分鐘，繼續說。”

宋小桃再看于好，雙手環在前，眼神更冷，努努，說：“不說了，我得回家了，肚子不舒服。“

反正讓陸懷征知道于好邊有個關系曖昧的男朋友就行了。

“等下。”

這次是于好喊住。

宋小桃回頭，心里有些不耐煩，一會兒讓人走一會兒又不讓走到底想干嘛，面兒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怎麼了”

天漸黑，于好的聲音如水穿石，有力冷。

“結婚前睜圓眼，結婚后半睜眼，這句話耳嗎”

宋小桃起先是疑，再仔細一想，覺得自己前不久似乎在哪里剛說過，再然后，聯想起，相關的話語，表就徹底僵了，忐忑不安地看了于好幾眼，不過后者不搭理，給了一句，“說完了，走吧。”

宋小桃愣了幾秒，言又止地看著于好，人都沒看，心知當著陸懷征的面，也不便多問。這才神恍惚拉著元靜離開。

那話只在那天說過，于好那話分明是以此提醒，不要打陸懷征的主意，不然指不定鬧不出什麼呢。這姐姐平日里看著平淡無害的，其實心眼兒賊壞。

那邊宋小桃帶著元靜離開。

這廂陸懷征升上車窗，低頭不知道在扶手箱里找什麼東西，沒找到，發著脾氣把手上的車鑰匙砸回扶

手箱里，半晌，沒好氣地解釋：“宋小桃想把那小姑娘介紹給我，我嫌煩，剛才只是拿你檔了下，隨口一說，別介意。”

說得毫無誠意。

于好卻才明白過來，“你看出來了”

父親犧牲后，他跟著姑姑過過一段寄人籬下的生活，前姑父是個渣男，吃喝嫖賭俱全，那日子不好過，他為了挨打，從小就比一般孩子會察言觀，姑姑生下孩子就離了婚，自己帶著孩子生活了兩年，才遇到現在的姑父。

他大多脾氣秉都是跟他現在的姑父學的，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腦子里裝的什麼。

更別說宋小桃這種二十四五心機城府都寫在臉上的學生。

陸懷征吭哧一笑，“腦門上不就寫著婆倆字麼”說完又覺得氣氛太過輕松，斂了笑，目從始至終都沒看過于好，自嘲地笑：“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喜歡年紀大的。”

“你是不是忘了中午韓教授說的話了”于好說。

陸懷征這才狐疑轉頭看過去，手還搭在方向盤上。

“韓教授中午才把我介紹給你，你認為以他那種份地位的人會誆你們領導嗎他要知道我有男朋友，他會說那些話麼”

陸懷征覺得自己大腦有一瞬間打結，問了有史以來最蠢的一個問題。

“所以韓教授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

“還是你本就沒有男朋友”

于好反問：“剛剛說的還作數麼”

“什麼”

“周六。”

“作數吧。”

為什麼要加個吧呢，陸懷征覺得這樣顯得自己稍微瀟灑些，沒那麼迫切。

“我回去看日程表再回復你，因為有個項目要韓教授確認，才可以改時間。“

陸懷征以前就覺得像個機，每件事都規劃得特別好，不能有一行差踏錯的地方，非得把自己鎖定在某個框框架架里，這樣的人力都大，難怪喜歡煙。

他嗯了聲，聲音和了些。

“現在還煙麼“

“不太。“

然后就沒話了，車廂里一陣靜默，半晌。

“那我先走了。”于好說。

陸懷征不輕不淡拋了一眼過去，說：“電話留個。”

車里安靜，于好似乎在等他掏手機，他這才想起來，“手機在部隊，直接報吧。”

于好想了想說，“要不報你的吧，我確定了給你打電話。”

“138xxxxxxxxx。”

陸懷征極快地報出一串號碼，報完又補了句，“平時不怎麼看，你發消息吧，看到我空回。“

于好回到研究院，翻出日程表。

周六晚上要幫韓教授的一個遠方親戚做心理測評，本來可以放在周六下午，但周六下午在二院有個心理講座的開到六點。

于好給韓教授打了個電話。

韓志琛接到于好電話的時候，正跟栗鴻文在吃晚飯，陸懷征陪在一邊。

“什麼事”

“周六晚上，你有事兒”

“那邊隨便，不著急，不過你怎麼突然有事兒”

“行，我不問，你也該有點自己的時間了，上回院長說的對，我不能老把你安排在自己邊，該多給你點時間出去男朋友。”

說到這，韓志琛握著手機抬頭看了眼對面的陸懷征，繼續說：“老栗這邊的不靠譜，我倒覺得小沈靠譜的。”

栗鴻文不服氣的嚷嚷：“怎麼說話你，中國空軍不靠譜，什麼靠譜“說完拍了下陸懷征的肩，“知道他救過多人麼你們遇上危險可都是他們這些人為你們沖鋒陷陣，你說這話我就不聽。汶川地震的時候”

韓志琛打斷：“那你三百六十五天，幾天在家里”看向栗鴻文，“我拿于好當親閨，我可不想跟著你們苦，老栗，你疼你的兵，想找個好媳婦，我也疼我的學生，你可別瞎做了，中午那話就是個玩笑話，你別當真。”

“我就當真”

“你這人”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稚”

韓志琛掛了電話，一本正經且認真地跟栗鴻文理論了起來。

陸懷征低頭一聲不吭地著飯，全然只做沒聽見，利索幾口把碗里剩余的飯拉完，心頗好地靠在椅子上角噙著笑，看倆老頭吵架。

周六去看電影吧，穿那件最喜歡的白襯。

會喜歡的。

他想。

上次他穿這件服的時候，好像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