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山》24.尋仇
“這麼晚了,還剩什麼吃什麼吧。”
程千仞看向東家。
東家沒有去后廚的意思,依然穩穩癱著,眼簾低垂:“這麼晚了,不吃面的人就走吧。”
這話有點蹊蹺,像是在趕程千仞和顧雪絳出門,店里氣氛陡然僵化。
程千仞此時離客人最近,目落在他白皙如玉的雙手,不染塵埃的擺上,突然有種不妙的覺。
一個沒有仆從服侍,需要自己推椅行夜路的人,手掌和角會如此干凈
他不聲地給了顧雪絳一個眼神。
兩人對視,明白了彼此的猜測坐在椅上、看似弱的客人,極可能是位大修行者。
在東境爬滾打,無數次生死邊緣,程千仞對危險降臨的預警,雖不如五敏銳的修行者,也遠超普通人。
店小,他那把靠在墻邊的舊劍,只離他三步遠。
他快走三步拾起劍。突然明白為什麼東家讓他帶劍出門,手里有件趁手的家伙,總能安心許多。
客人卻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準確的說,看了他手中的劍。
這一眼讓程千仞到的心悸,甚至遠勝雨夜直面凜霜劍的威。
顧雪絳依然坐著,面前是涼的面湯。
據以往與修行者的對峙經驗,在況不明與巨大的實力差距下,任何貿然行,都可能會激怒對方。
空氣近乎凝滯,可是東家無于衷。
直到客人開口,輕輕的說:“師兄,十六年不見,你過得怎麼樣都說南央水土養人,想來是比山上好的。”
顧雪絳聽見師兄二字,松了口氣。
“原來是認識的啊。”他站起,想拉程千仞一起出門,“那你們聊,我倆先走了。”
客人笑意愈深,面懷念之,聲音依然很輕,卻帶了冷意:“當然認識。殺師之仇,生不敢忘啊。”
顧雪絳僵在原地。
十六年、山上、師兄弟、殺師之仇無數零碎線索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迅速連一條線,豁然開朗。
他指著癱在搖椅上的面館老板,不可置信道:“寧復還”
程千仞悚然一驚,第一反應居然是顧雪絳搞錯了。
傳說寧復還年名便狂妄、行事荒唐,因為有師父護著,修行界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誰知他后來殺師叛山,離開劍閣,這才落得人人唾棄。
有人說他證得大道,修為突破圣者境,尋海外仙島開宗立派去了;也有人說他被強敵尋仇,已經無聲息地死在了東境。
不管怎麼說,這等驚天下風雨的大人,總不可能來南央城,開一個小面館吧
更可怕的是,如果說東家是殺師證道寧復還,那客人豈不是走火魔宋覺非
程千仞這般想著,卻被現場打臉了。
經顧雪絳一語道破份,東家起眼皮,淡淡應了一聲。
卻不驚慌,慢慢坐直,直視來者:“讓來吃面的客人先出去,你我慢慢敘舊。”
寧復還坐在柜臺后的搖椅上,宋覺非坐在桌前的椅上,卻讓站著的程千仞與顧雪絳,生出被居高臨下俯瞰的錯覺。
宋覺非聽罷,冷笑一聲:“吃面的客人手上拿著神鬼辟易”
店里四個人,只有程千仞手上拿劍。
事發展迅速,遠超他的認知范圍,他看著舊劍,說不出話。
此時還能鎮定說話的,只有寧復還。
“好吧,他是我店里伙計。每月算賬采買,才掙三兩銀子辛苦錢,不好讓他把
命搭上吧。”一邊抬手指向顧雪絳,“這個是真正的普通客人,總得先讓他走吧”
宋覺非又是一聲冷笑:“什麼樣的普通客人,武脈里有魔息十六年過去,你還當我是傻子”
寧復還更無奈了:“你都能看出他武脈里有殘留魔息,會看不出他的武脈早就廢了師弟啊,大家都是年人了,講點道理吧。”
方才淡定的宋覺非卻像了莫大刺激,形微微抖,聲一厲:“你別我師弟今天誰也別想走”
話音剛落,店外燈籠驟熄,兩扇門板無風自,轟然關閉,哐當一聲揚起滿室煙塵。
程千仞下意識橫劍擋在前,向柜臺方向退去,猛然拉了愣怔的顧雪絳一把。
鋪天蓋地的威隨其后,就在他心神劇震,形被困之際,又被人飛速拎起領,一晃就換了地方。
廚房的門在柜臺后,平時不關,單放門簾下來。東家一手一個拎著他倆退進來,用腳關門,一氣呵。
轉瞬之間塵埃落定。
等程千仞回神,只聽見門外的厲喝:“寧復還,你躲什麼”
接著就是門板被撞擊的悶聲巨響,單薄的門板竟擋住了恐怖的勁氣,只余塵埃簌簌。
顧雪絳扯回領,劇烈咳嗽起來。
他先前愣怔,并不是反應慢,只因寧復還與宋覺非都不是善類,誰能比誰更無害比不出。
程千仞卻沒想這麼多,東家給他開了一年多的工錢,潛意識里自然信東家。
如今他們三人同在昏暗的后廚,與殺出十方地獄的魔頭僅一道木板之隔。
對方境界深不可測,方才店外燈籠熄滅時,此間氣機已被完全封鎖。無論發生什麼,外界無知無覺,推算不到。
南方軍部與學院里的大修行者,恐怕要等魔頭離開,才能察覺到這里的事,那時他們也化灰了。
顧雪絳心念電轉,勉強鎮定下來,看著曾經很悉的面館老板:“前輩,您有辦法的,對吧”
東家竟然還是那副懶散樣子,慢悠悠的去灶臺邊,蹲在一堆雜間索,喃喃自語:“我能有什麼辦法,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死了,連個給師父掃墓的都沒有了。”
門外的聲音再度拔高:“我能聽見你還敢去掃墓你出來,我今天就替師父清理門戶”
更為激烈的撞擊下,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如暴風雨中一葉小舟。
程千仞崩潰,既然沒辦法,就不要打仗拉仇恨了啊
但他當慣了伙計,見東家要找東西,順手就拿燈臺跟過去照亮。一邊急急問道:“門上有陣法能撐多久你找什麼法嗎”
法會放在一堆菜籃子和木料中間
卻被東家的淡定染,心想你既然是傳說中的人,應該很厲害吧。
誰知東家道:“陣法很久沒用了,能撐多久,不好說呀。”
程千仞徹底急了,比聽見他花四兩銀子買假酒更氣:“那你快一點啊現在生死攸關啊老板”
東家豁然起:“催什麼啊,這不就找著了”
他手里拿著一柄漆黑的長劍。
扔掉劍鞘上粘連的菜葉,拍打著拂去灰塵,對程千仞笑道:“看來你走不了了你不是缺錢嗎不如留下來幫我一個忙,我給你三百兩。”
程千仞差點摔燈臺:“這都什麼時候了,我不僅缺錢,更惜命啊老板”
“那就好說了,這里總共三個人,現在兩個都是廢人,暫時都要靠你”
東家說道廢人的時候,心安理得地指了指顧雪絳和自己。
程千仞:等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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