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23

下過雨後的天地,空氣中散發著清新自然的味道,所有事在水洗過後煥然一新,風夾雜著細小到不可見的雨水吹,涼爽舒適。

對於趙拾歡的到來,因為沒有提前得知,喬西有點意外。

剛回江城有諸多事需要理,一系列工作確實繁冗,沒有太多時間。

「怎麼想到要過來?」喬西問,撣去服上的水,找了張干巾遞給趙拾歡,並指著左斜方,「洗手間在這邊,裏面可以放熱水。」

趙拾歡接過巾,細長分明的手,「去西郊辦了點事,回城路過這裏,正好過來看看。」

這是第一回來這兒,之前只知道地址。

休息間有冰箱,喬西進去拿喝的,很有認識的人來店裏,沒什麼好招待的,只能這樣,好在趙拾歡不介意,隨和接過冷飲拉開就喝了口。

去西郊多半是為早先競標下的那塊地,能讓趙拾歡專程跑一趟,估計不是小事,不過沒多問,而是水窪窪的馬路以及暗的天空,說:「上午還晴朗大太,結果一下子就下雨了,天氣預報還顯示這個星期都沒雨,天說變就變。」

說話的時候,喬西笑了笑,反正隨便找話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接待臺上放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瓶,瓶里滿滿當當裝著糖,就是趙拾歡送的那些,一個大箱子太多了吃不完,就到放一點,店裏的客人可以隨便吃。

糖果包裝紙鮮艷,放在玻璃瓶里格外矚目。

趙拾歡似乎滿意這個做法,多看了瓶子兩眼,接道:「我也是看了天氣預報才出門的,誰知回程半路就下雨了。」

桌子上有設計圖紙,畫了大致的形狀,喬西在這方面還算有天賦,不然當初師父也不會要,從圖案的形狀依稀可以看出畫的是木棉花,熱烈不萎靡的代表。

「今天都在畫這個?」

將圖紙收到一邊,避免水灑了淋到,畫圖的人大多都有這個習慣,不論畫的什麼圖。

「嗯,設計圖案比較費時間,這才畫了雛形。」

「最近很忙?」

「還好。」

趙拾歡眉眼間忽而染上笑意,卻不說話,掃視店一圈,又將視線游回圖紙上。

喬西搜腸刮肚找不到聊的,便打開圖紙讓看個完全,說道:「一個生過來預訂的,打算紋背上,改了兩次了,第一次想紋杜鵑花,覺得不夠艷麗又換海棠,圖都確定了,昨天臨時決定再改,要紋木棉花。」

「有夠麻煩的。」趙拾歡哂道。

「是有點,不過慎重些也好,畢竟是紋在上,要洗掉不容易,而且換圖要加錢。」

更改紋圖案不是稀奇事,很多客人還會臨時變卦不紋了,甚至跑到店裏鬧,讓退定金,遇到有原則或者沒耐的紋師,多半不會接這種單,喬西念及生態度不錯,出手也大方,有時間就接了。

趙拾歡把冷飲放遠些,站近點,輕聲不解問:「為什麼是木棉花?」

嘛,選擇的圖案一般都有特定的含義。喬西想了想,說:「艷麗,且永不褪。」

講到這個的時候,記起自己腰后的扶桑花,同樣是熱烈綺麗的火紅,當初選紋時,師父給了許多圖,讓選小一點的圖案,紋門一般不選大圖,以免將來會後悔,小圖容易改且可以遮蓋。

喬西挑了幾天,最終敲定了扶桑花圖。

師父是位有個人,其實比喬西大不了幾歲,這張圖是當年出師後設計的第一張圖,一直保存著,從來沒給別人紋過,見喬西執意要紋扶桑花,眉頭一擰,拖著聲音問:「紋這麼大的圖案,不怕後悔?」

喬西萬分肯定:「不後悔。」

師父的目變得意味深長,探究地看了會兒,撂下一句:「不紋,換一個。」

可後來還是紋了,親自手。

扶桑花代表了熱烈的表象與純凈的意,既矛盾,又切合。

趙拾歡聞言頷首,聊了些無關要的話,講著講著不免慨:「我記得你讀的材料類專業,還以為你會進公司什麼的,沒想到會從事這一行。」

當初傅北報讀的數學專業,而喬西天生對數字不敏,所有科目數學最差,剛上高中時做夢能考進江城大學,等到高三才終於接自己再怎麼努力都考不上的事實,將目標轉向了隔壁的理工,專業還是傅北幫著選的,較為適合

然而大學四年過得並不如意,喬西對專業沒有任何意見,可真的是不擅長,勉勉強強混到畢業,還好,沒掛過科,績算中等。

回想起讀書時語氣無奈:「我專業學得不好,又不是經商的料,只能幹這個。」

趙拾歡說:「自己喜歡就行。」

喬西笑笑,勾了勾散落的耳發。

天上的烏雲四散,出原本澄凈清明的樣子,路邊的店鋪都在滴水,樹木亦在滴水,到答答的。

榕樹下的車不知何時駛離,本應留在這兒,卻沒有留下。

趙拾歡不離開,喬西不好催,眼見著天逐漸黑盡,就主請吃晚飯,趙拾歡欣然應允。

吃飯的地方位於七井街中間段,一家裝修格外有調的法式西餐廳。喬西不太吃得慣西餐,更偏好中餐,尤其是粵菜,但考慮到趙拾歡的口味還是選了這裏。法式菜肴以半為特,重視調味,隨便點了幾樣,吃的最多的就是馬賽魚羹。

吃完出來十點左右,趙拾歡沒久留,送喬西回小區,臨分別前,說:「該我請你的,只有下次了。」

喬西沒多想,應道:「行啊,有時間再約。」

小時候趙拾歡對很不錯,如今幾年不見,是該常聯繫。

在人際往上,喬西一向分得清,只要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都會平和相與。

「早點休息。」趙拾歡彎回車上。

喬西擺擺手,轉往小區里走。

直到走進大門,影遠去,車子才發離開。

.

七井街遠離大院,沒有紛紛擾擾,日子過得清凈。

傅北消失了幾天,傅家出了點事。

準確來說,是梁家。

梁家舅舅梁晉城惹了禍,眼大能力小,想藉著地產項目狠賺一筆,結果捅了大簍子,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對方姓譚,有場背景,圈裏都稱一聲譚二爺,平時做善事,面相忠厚老實氣量大,獨獨這次對梁晉城非常不滿意。

梁晉城野心,向來做三分事說七分話,這些年明裏暗裏都在搞小作,想翻干大事。傅爸對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梁玉芷最念舊,與這個弟弟深,總是要幫襯一把,這回就是打電話讓傅北去的。

譚二爺的外甥今年報考了江城大學數學系,雖不需要幫襯,但傅北去好說話,而且譚二爺喜歡跟知識分子流。

起先喬西一點不知,偶然聽到喬建良說起,登時怔愣。

對於梁晉城,毫不陌生,這位從來就沒安分過,當初還跟喬家合作做生意,與喬建良關係還不錯,不過完全不喜歡梁晉城,覺得這人太過於重利,是典型的唯利是圖的商人。

喬西輕嗤不屑,可當著喬建良的面不會多說,只在私下裏問唐藝:「教授可以隨便讓學生走後門嗎?」

唐藝義正言辭:「肯定不行,那是鑽職權空子,職。」

「照顧一二呢?」

「可以倒是可以,太明顯了容易被抓小辮子,雖然不會有什麼事,但久了多半會被置喙。」

學校講求公平競爭,績往往擺在第一位,可做不到任何事都絕對的公平,要考慮的因素很多,一般來說只要學生願意努力,老師都是能拉一把就拉,也會有搞特殊的,但不能太明目張膽太過分。

讀書期間風平浪靜,喬西還沒見過教育行業的暗面,不太了解這些。

唐藝問:「怎麼問這個,你家有親戚要讀大學了?」

喬西搖頭,「隨便問問。」

商場素來忌諱帶關係,扯不清難以管理,自這天起梁晉城便鮮出現在傅家的公司里,深居簡出,估計是在避風頭。

大院裏識的人私下裏都在談論,樂於看熱鬧,見這事最終輕輕放下,慨:「傅家那個兒本事倒是不小,譚二爺都能應付。」

「那也是看傅老爺子的面子,給了臺階還是要下的,不至於撕破臉皮。」

……

喬建良過來了一次,依舊帶著吃的。

喬西給他敲警鐘:「別房地產,專心經營家裏的生意。」

只知道喬建良曾經在房地產上摔過大跟頭,不清楚的,蛋糕越大,想分蛋糕的人越多,吞了別人的利益,要是沒那個本事都得付出代價,普通人不懂門道,只看得到瘋漲的房價,卻不知利益背後的頭破流和招詭計,而且這兩年房地產行業,稍不注意就是巨大的損失。

喬建良保證:「不會,現在忙都忙不過來。」

因著上一次回去吃飯的不愉快,喬西不太想跟他多說什麼,喬建良自覺有失偏頗,腆著老臉當做沒發生過,跟哄騙小孩兒一樣對待喬西。

各有各的難,但總歸還是拎清了。

「原先答應過周林要給獎勵,買輛車,」喬建良斟酌道,瞥了眼喬西的臉,喬西沒什麼反應,他頓了半晌,又說,「他拿了獎,我也不能反悔不是,前幾天帶他去選了一輛路虎攬勝。」

喬西停下手中的作,面上沒變化,只抿了抿

喬建良很啰嗦,自顧自找了張凳子坐,說:「他還小,之後又要出國讀書,買車也是浪費,放在家裏沾灰都用不上,只是圖新奇。」

路虎攬勝不算便宜,可一般報價不到家裏那輛布加迪威龍的十分之一。

喬西對於買車當獎勵沒意見,都是喬建良的錢,他想怎麼用都是他的自由,只是那天晚上心裏難免有落差,周姓母子就差翹尾耀武揚威了,得虧能忍。喬建良自知做得不對,厚此薄彼了,還算清楚到底哪個才是親生的,腦子裏的熱一散就清醒過來,知道該對哪個好。

他給喬西新買了一輛吉普牧馬人,價格不高,勝在心意,都是按兒的喜親自挑選的,周荷頗有微詞,差點垮下臉。

聽了半天的念叨,喬西最終留人回公寓吃晚飯。

這麼多年喬建良都是如此,做錯了就低頭做小,總讓人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覺,只剩一個最親的人,真斷了還是辦不到。

喬西送人到樓下。

喬建良竟然塞了張卡給,「拿著,平時缺錢了就取來用,碼是你的生日。」

喬西回道:「我不缺錢。」

「那就存著,以後總能用上。」

就收下了,不過一開始沒在意裏面到底有多錢,直到有一次隨手一查,才發現數目著實不低。喬建良對向來大方,從不剋扣短缺,但從來沒這麼壕。

喬西不會因為一張銀行卡就對他改觀,人複雜,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喬西見過他太多不好的,再多的與關心只是在這一瞬間罷了。

.

趙拾歡請好友人吃飯,在江庭酒樓聚了兩桌。

喬西帶著禮過去,來得早,一進去就遇見剛開業時,來店裏想紋骷髏頭的那個小男生。江城還真是小,繞兩圈就能再遇到,小男生竟然是趙拾歡的遠房親戚,祝緒白。

祝緒白對喬西印象深刻,亦聽趙拾歡提起過,沒料到這麼巧。

大概是自覺丟臉,他倒不好意思面對喬西。

「他也在理工讀書,跟你一個專業。」趙拾歡介紹說。

祝家家境一般,父母都是高級工程師,祝緒白不算富家子弟。

念及是同系的學弟,喬西給面子聊了會兒,趙拾歡還要接待其他人,便先走開。傅北來得比較晚,估計是匆匆趕過來的,有點白,這幾天應當不好過。

這人徑直到喬西旁邊坐著,喬西偏頭看了一眼。

祝緒白坐在另一邊,那小子沒眼,真拿喬西當值得尊敬的學姐,傻愣愣給倒水,惹得傅北朝這兒斜睨了下。

喬西只得說:「這是祝緒白,歡姐的遠房表弟。」

祝緒白一筋,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熱看過來,手說:「你好,我就是祝緒白。」

傅北從容接道:「你好。」

喬西莫名有些尷尬,說:「是傅北,你姐的發小。」

「聽我姐說過,第一回見。」祝緒白怪靦腆的,鼻頭。

相對於傅家的兩次宴席,趙拾歡這個才是真正的聚會,一堆人不必講排場和架子,說笑鬧騰,朋友太久沒見敘敘舊,天南海北地聊。

喬西跟在場的多數人都認識,到最後也加其中。

晚些時候包場喝酒打桌球,就喝喝酒玩一玩,還是正經,沒人會來。祝緒白吆喝著大家一起做遊戲,玩狼人殺,傅北還是坐喬西旁邊。

在場人多,有話不好說,也不能走,喬西覺這人怪怪的,老跟著自己幹嘛,可忍住了沒發作。

有人說:「小白,拿一瓶酒給我。」

酒全堆在傅北桌前,祝緒白不方便拿,喬西下意識幫忙,沒到瓶到傅北的手背,霎時曲起手指。

傅北低聲問:「要喝什麼?」

喬西覺彆扭,自己拿了罐喝的。

中途,傅北出去了一趟,四下,趙拾歡也不見蹤影,估著兩個人有事要做。

祝緒白能鬧騰,有活力有朝氣,單純不懂深淺,格也比較討喜。

打桌球的人沒有參與狼人殺遊戲,離這邊有兩張桌子的距離,依稀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喬西沒想聽別人的聊天容,被迫聽到穿黑服的那個男人說:「梁晉城這回算是捅了馬蜂窩,也不看看對方什麼人,搞得北姐做小,真是……」

旁邊的朋友勸道:「行了,不都解決了,還提這些做什麼。」

喬西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牌,思緒不太集中。

祝緒白推推的胳膊,「該你了。」

啊了一聲,沒注意進行到哪一步,結果直接被票選出局。

.

桌球室外,走廊一側是濃的冬青,門口栽種著一棵品相上乘的矮松,夜晚悶熱,天上月明星稀。

傅北和趙拾歡在走廊盡頭談話,各有各的工作要做,兩人還沒單獨聊過。

趙拾歡遞了罐喝的過去,「你舅舅的事怎麼樣了?」

「沒大問題,」傅北輕飄飄回道,「你呢,還在理西郊那邊?」

多年發小兼朋友,怎麼都還有那層在,即使長久不聯繫生疏了,照樣不影響雙方的關係,人與人的往複雜,不能像品那樣簡單分類,完全淡化不現實。

談到西郊,趙拾歡心裏湧起一子煩躁,沉思半晌,重重回道:「不好辦。」

傅北斂著眸,「手續還沒下來?」

「不是,」趙拾歡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凡事與政府和人民扯上關係,再簡單的事都會變得很麻煩,說白了就是時間問題,拖著了,有些沒辦法,只說,「走流程耗時間,有幾個咬著不鬆口。」

反正不論做什麼,大事小事都能遇見擺譜的,凈添堵找麻煩,到子阻礙進程。

傅北說:「找上頭。」

一層一層,其實下面都是據上面的指令做事,無非就是那個意思,但畢竟是公家手的項目,不敢來,就撿子變著法兒為難,對付這種,最直接利落的方式就是明著來,把難甩回去。

「不好找。」趙拾歡無奈。

「不好找就搭線。」

趙拾歡嗤笑,許久,認同地拍了拍傅北的肩膀。傅北給了一個電話號碼,口中不明說,對方自然懂。

好友之間聊一聊,關係緩和不

兩人隻字不提別的,這點倒是默契。

回到桌球室,喬西還在跟祝緒白他們玩狼人殺,朋友見到倆進來,招手讓過去玩兩局球。

喬西抬眸,目飛快掠過。

不太會玩狼人殺,祝緒白問要不要打桌球,可以單獨組一桌,點頭同意,可打了一局,有一個人突然跟旁邊那桌換,把傅北換了過來。

喬西注意力不集中,險些把白球打進袋。

祝緒白聒噪,打球時老聊天,別人不理他就找喬西搭話,還提議搞什麼分組,好巧不巧把喬西和傅北配一起。

「學姐厲害的,我還專門學過,都沒你打得好。」這小子說個不停。

聚會結束,祝緒白麻溜去坐趙拾歡的車,喬西喝了酒,打算個代駕,但半天找不到,還是坐的傅北的車。

已深,不見漫漫前路的樣子,灰白的馬路上人,只有一盞接一盞的路燈不變,發揮著熱。

車裏的氣氛滯凝,起先的一段路都沒怎麼說話,傅北先開口,說:「上周天不知道你在,開完會有點事,後來沒找到你。」

聯誼會那次。

一講起聯誼會,喬西就想到秋意濃,自認為不是特別在意這些鶯鶯燕燕,可就是有點堵,厭煩,便沒好氣地說:「找我做什麼?」

傅北知道有脾氣,盡量不再惹,聲道:「唐藝請你幫忙?」

那天唐藝忙前忙后地跑,喬西平時懶散慣了,能去肯定是去幫忙的。

喬西平復緒,不至於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沒必要,抵著座位靠背,看都不看駕駛座一眼,「母校有事,我回去盡一份力,不行麼?」

都是刺,回回不扎對方一下不甘心。

「晚上也在唐藝那裏歇的?」

問得喬西嚨一堵,意味不明,夾雜了太多藏的意思,睨了眼這人,憋著沒吭聲。

傅北知道沒回去,至於如何得知的,多半是來過七井街。

喬西一點不,反倒覺得不太清醒,都往這邊跑多次了,搞不明白到底想做什麼。

車駛進七井街,相對於方才的清冷,這裏依然熙攘,道路擁堵,隔一段路就是一個紅綠燈,往來的行人不斷,進鬧市區車子速度立即放慢,還不如走路快。

喝了酒容易犯困,喬西閉著眼睛小憩,懶得說什麼。

路過一賣果的小攤,傅北突然調換方向,開到空停下,喬西還以為怎麼了,睜開眼就見到這人默不作聲下車,再回來時端著一杯葡萄

葡萄可以解酒,緩解緩解。

「喝兩口,好些,」傅北把葡萄遞過來,「喝點酒,在外面不要別人讓喝就喝。」

喬西不太會拒絕,一向都是其他人給什麼喝什麼,不挑,不懂酒桌上那一套。

說教的語氣讓人有些不舒服,可還是接下果皮子,說:「又不是外人。」

車子開出去,傅北說:「長點防備心。」

「我又不是小孩兒,不用你管。」以前也是這樣,聽著難免讓人來氣,喬西聽厭了這些話,對方的態度好像從來都拿當不諳世事的小生看待。

後面追逐的那些年,從來都是如此,說教的語氣,裝作不懂,讓好好讀書不要如何如何。傅北陪著長,給了一片明,卻不肯給予一丁點兒希,稍有苗頭就親自打碎,可每當喬西打算放棄了,這人又表現出各種好來。

時的像風,忽聚忽散,往來不定。

興許是想起了往日,喬西語氣不太平靜,帶著些微怒氣,發泄以前的不滿。

道理誰都懂,可不是這麼說的。

傅北像是察覺不到異常的緒,淡然看著路,聲線冷靜:「我不是在管你。」

喬西緩了緩,抿抿,大抵是不願意吵架,僅存著那麼一點風度和理智,許久,恢復了平時沒所謂的樣子,目遊離地看向車窗外,瞧著喧鬧吵嚷的街道,輕輕回道:「那就別說那麼多。」

說這些,是以什麼立場呢。

十幾歲的時候,喬西最稀罕管著自己,喬建良和喬媽不負責,任孩子上天都沒多大反應,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做生意,久而久之喬西就不再期盼父母的管教和關心了,而是將這一份懵懂的無知的期待轉接到傅北上。

當年的傅北於意義重大,勝似親人,對這人的複雜又特殊,用淺薄的言語描述不清楚,竇初開那會兒,又糾結又無措,遮遮掩掩生怕出端倪。

其實乍一細想,傅北何其機敏,哪會看不穿的心思。

生最喜歡編織謊言欺騙自己,騙著騙著,就當了真,然而往深,全是殘酷與自欺欺人,當局者迷,困在裏面不清醒,痛狠了才會長記

隨著車子不勻速的前行,葡萄在塑封的杯子裏晃滿不在意地把果擱前面,一口都不想喝。

終於駛出了人堆,道路變得暢通,不過不復亮,路燈燈暗沉,傅北打了半圈方向盤,岔進側道,一面開車一面說:「喬西,懂事些。」

聲音更冷靜,半點起伏都沒有。

還是那樣,一不變。

以前,喬西保準要炸,肯定要鬧,然後委曲求全,死纏爛打求和好,可現在不會了,心裏竟然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好似都在意料之中,已經習慣。

離小區越近,周圍越寧靜,喧囂的聲音逐漸遠去,前面是猶如了無生氣,到都開闊,綠植遍地,燈足夠明亮,卻沉沉抑得可怕。

喬西眼眸里無神,怔怔看著飛速晃過的街道樹木,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二十二,一個人過,也能夠照顧自己,怎麼就不懂事了?」

語氣低而空遠,像尋不到著落點的浮萍,孤寂,無所依靠。

車裏安靜得連呼吸重一點都聽得見,誰都沒再說話。

傅北手,把著方向盤,到底找不出回答的話語。最後一段路很快抵達,前後不過一兩分鐘時間,喬西先下車,撂下一句:「別跟著。」

走得不慢不急,背影決絕,一步都沒停歇。

傅北真的沒跟上去,亦沒能在底下留多久,一通電話打來,很快又離開。

回家后,喬西在沙發上窩了十來分鐘,走到窗枱前想拉上窗簾,彼時樓下那裏已經空,什麼都沒有。

.

夜晚過得順遂無奇,一覺醒來已經天亮。

昨天再怎麼樣,今天還是今天。

江城的氣溫起伏不定,前幾天熱得汗水直流,今天涼爽舒適,天上卻沒下雨,喬西出門比較晚,等到樓下時車子早已被送回來。

有客人預約了下午紋到街上吃了碗面再出發,回到店裏十一點左右,中午沒吃飯,隨便吃個蘋果應付一頓,反正早飯吃太晚一點不

天底下的工作都不太好,長期做同一件事,即便是好也會厭煩疲倦,工作到晚上九十點鐘,喬西累得頭都抬不起來,叮囑了一系列注意事項,送走客人,又累又地在休息間躺了大半個小時。

七井街天天都一個樣,大多數來這兒的人都歡歡喜喜,購食,三五群到逛。

在不遠買了份炒麵,跟其他人一起,不講究地坐在臺階上邊吃邊玩手機。

喬家有錢,喬西大可像其他富二代那樣,今天馬爾代夫明天峇里島,住超大的豪華別墅,整一個帽間比公寓的面積還大,像買白菜一般買各種名牌包包,一定要穿訂做的,無論是小老百姓喜好的小奢CK還是Gucci,都是不流的貨……然而沒有,本來是北區的人,搬進了大院,現在卻哪裏都不屬於,就像被風吹帶走的公英,應該落在芬芳的土地上等待春天的降臨,卻一不小心落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里,無一是歸

周圍人很多,有的高高興興,有的憂心忡忡,也有純粹為節約錢填飽肚子的,浮生百態。

七井街算是江城的特景點之一,一條街都在小販在走賣東西,吃完面去取車,一路都有小販湊過來問「買東西嗎」、「要不要看一看」。

這裏的大多數人都不像,不尋常人連傷春悲秋的資格都沒有。

喬西還算幸運,至可以放縱自己。

唐藝發來消息,說過兩天爸媽要來江城,順便來旅遊,想請喬西吃飯。

喬西接上藍牙耳機,打電話過來,接通,問:「什麼時候?」

那邊窸窸窣窣一陣,唐藝似乎沒空,不過還是接起電話,夾在肩上接聽,回道:「周二吧,有空嗎?」

「有空。」

「他們就是過來看看,隨便吃個飯,到時候我們去七井街接你,晚上就在附近吃海鮮大餐。」

唐藝是西部地區的,來了江城就稀罕海鮮,這邊的海鮮不算太貴。喬西笑了笑,應道:「可以,去海天宴。」

「我就是這麼想的。」唐藝樂道,語氣輕快。還在學校做實驗,申報了項目,等九月份一開學就得把報告上去,不然要挨訓。

「還在學校?」喬西聽到旁邊其他人在說話,料到應該還沒回去。

「快結束了,待會兒就走。」

「大晚上的,路上小心。」

唐藝嗯聲,頓了頓,說:「我明天要去你那裏,過去看看。」

喬西看路開車,隨口問:「實驗不管了?」

「差不多了,沒什麼事。」唐藝說,語氣輕

喬西沒說話,對面也沒靜,許久,嗯了一聲。

.

翌日,唐藝來得很早,提著大包小包的零食,比這個店老闆還早幾分鐘。

瞧了瞧那一堆零食,喬西出鑰匙開門,問:「又發獎金了,買這麼多。」

唐藝只笑,搪塞兩句不說實話,只道:「上次你不是說學校的茶料足好喝麼,我買了兩杯,趕快先喝了,不然都不冰了。」

唐藝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朋友,心細,不越線,大概從昨晚那通電話里聽出了落寞,今天特地過來看看。

茶普通糖,草莓口味加布丁,喝著齁甜。

喬西幾口就喝了一大半,兩人就吹著空調聊天,下午唐藝幫忙打掃店裏,負責設計紋圖案,約莫六點多,唐藝出去買飯。

黃昏日落天空一半金燦爛一半澄碧如洗,高樓大廈的玻璃上映照著餘暉,街道熱鬧,卻在天空的籠罩下顯得清凈。

買飯的地方離紋店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是粵菜餐館,唐藝作麻利,買到就直接往回走,不想在半路遇見認識的人。

不知道該不該把人帶回去,可不好攔著人家,就著頭皮打了聲招呼。

喬西全然未知,直至唐藝踏進店門,故意提高聲音說:「教授,到了。」

那人就站在唐藝邊,手裏還幫著提東西,吃的喝的都有。

喬西怔了怔,抬眸一看,一時之間不知做何反應。

傅北今天穿得休閑,青五分搭配純黑短袖,倒比往常的一慾幹練正裝看起來順眼,有些白,整個人顯得頹,不再一不茍。

唐藝夾在中間打圓場,喊道:「喬喬,別畫了,先過來吃飯。」

喬西沒應聲,不過還是過來幫著擺飯菜,唐藝有眼,知趣地給兩人獨的空間,借口去休息間的冰箱裏拿冰可樂。

「過來幹什麼?」喬西開門見山,聽不出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路過,就過來了。」傅北說,都不帶打騰的。

不想知道是真是假,喬西低頭不語。

沒料到會多出一個人,唐藝只買了兩份飯,三個人吃得分三份才行,可喬西沒分,一一把餐盒打開,當開到最後一個餐盒時,被捉住了手腕。

不假思索,作勢要掙開。對方太用力,不肯放。

愣了愣,終還是掙了。

※※※※※※※※※※※※※※※※※※※※

元旦快樂,新年新氣象!

晚九點還有一更,謝謝正版支持~

謝百合小跟班的火箭炮,乘先生啊、齊東野語的手榴彈,Abandon.(x2)、不二、23333、請君莫笑、生而為人-2019、瘦、stg貓、晚飯只吃一碗飯、木合午、莫斯提馬我老婆、葉@_@、千宮、青繞手的地雷,以及小天使們的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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