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已久》24
那是唐藝吃過最尷尬的一頓飯,夾在中間什麼都不好做,自然偏向喬西,可不清楚實,總不能罵傅北一頓,故而一直見機行事,時不時講兩句話緩和氣氛,吃完飯出去扔垃圾。
傅北就在一邊看著倆吃完,耐十足地等著。
喬西吃東西細嚼慢咽,然後小口小口地喝水,直到店裏又只剩下倆,那人忽然說:「上次是我不對。」
人生中的二十七年裏,懂事起,傅北就沒這般低過頭,不摻雜半點假,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字字清晰。年時做錯了事,被傅爺爺罰跪,跪半天都不低頭的人,現在把這句話說得毫不猶豫。
手上的作一停,喬西斜睨著,心波瀾不起,放下杯子,說:「沒有什麼對不對的,你講得也沒錯,立場角度不同而已。」
一席話說得簡直溫和,考慮周到。
滿是刺的人倏爾會變通了,那覺真不一般。傅北臉上的淡然終於一點點剝落,變得慎重,以為喬西生氣了,所以專門過來,不想喬西直接把路堵死。
很多時候,最致命的並不是話語和行,而是轉變,喬西小時候跟周佳琪鬧架,寧願被誤會都不讓步,方才卻尤其「」,完全不一樣了。
不甘心往往是一個人執著的本緣由,可衝的時間有限,緒褪去,慢慢就會醒悟,所有困在里的人都一個樣,跌跌撞撞不知悔改,走一步算一步,迷了眼,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許多事是無法用邏輯和理來解釋,人複雜而多變。
店裏靜悄悄,街道上喧鬧,空調嗚嗚運行,涼風悠悠不絕。傅北沉默無言一會兒,到底沒再激,而是轉移話題說:「16號過生日,要回大院嗎?」
喬西過農曆生日,七月初六,而今年的七月初六正節氣末伏,即三伏天中的最後一伏,通俗一點就「秋老虎」,往後一天就是七夕,涼爽的時節該到來了。
「不知道。」喬西說,沒心理會。
五年前,傅北就是在立秋那天走的,還在外地旅遊的喬西曾在前一天晚上,興沖沖地打電話回來,說十八歲生日一定要跟一起過。
喬西有私心,想著既要一起過生日,又要一起過七夕,心懷意,以為是兩相和,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孰知回來就撲了個空,連人都找不到在哪兒。
期越大失落越大,有時回想起來還是心有不甘,後來聽喬建良說,出國留學是傅北自己選的,早就做了決定。十幾歲的喬西,對傅北的畸形依太過越界,超出了該有的度,周圍人看在眼裏,即使不挑明,可也清楚怎麼回事,以至於後來傅北離開了,所有人都幫忙瞞著。
只是那時的喬西不明白,喬建良委婉迂迴地說:「都是為你好。」
不願意出國留學,報考志願那天,喬西還傻愣愣地說:「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是離得近,以後我有空就去找你,好不好?」
傅北怎麼說的呢?
說:「好。」
不僅撲了個空,連所有期盼希冀與心事,都落空了。
記起這些陳年往事,喬西臉冷肅,在意還是難以抹去的。
傅北太了解了,心知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何況算著時間唐藝就快回來,輕描淡寫地說:「如果不回去,到時候我來接你。」
喬西直接拒絕:「不用。」
「在小區樓下等你。」傅北像是聽不懂話。
喬西沒有回答,放在枱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微信消息推送,顯示「圖片」,一連發了三條。
瞥了眼,暫時沒管。
而傅北也不經意看到,消息容瞧不見,但看到了備註的「師父」二字。
喬西有個習慣,很早就養的,不論用什麼聊天件或者通訊錄,都會直接給好友備註名字,連名帶姓那種,不論是誰。
獨獨這個例外。
空調風對著這裏吹,涼意颼颼。
錯過了五年時,時里的人與事,再與以前的人無關了。
這一晚上,唐藝扔完垃圾回來后,傅北沒有再做過什麼,只是堅持送喬西回小區,說是送,其實就是開車跟在喬西車後面。
穩重低調的邁赫一路跟著張揚艷麗的吉普跑,那場景真有夠奇怪的,許是吉普的車太過亮眼,惹得諸多路人觀看。
下了車,喬西往樓里走。
傅北就坐在車裏看著,直到背影完全匿進夜中。
.
喬西的生日火熱的夏秋季節替之時,而傅北則相反,生日在寒冷的冬季,且恰恰是冬至那天。
喬家搬進大院的第一個冬天,正好趕上下雪,那是江城自建國以後下的第一場大雪,雪厚得埋過了門檻,幾天後甚至有七八歲孩子小那麼深。
江城上一回下鵝大雪,還是在民國時期了。
小孩子稀奇,喬西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雪,剛下雪那兩天就可勁兒地堆雪玩,興得不行。
一起相了半年左右,跟傅北趙拾歡的已經得不能再,傅北端著架子不玩雪,趙拾歡要玩,還了一堆朋友過來玩。
喬西就在一堆大孩子裏跑來跑去,一會兒跟趙拾歡一個隊,一會兒叛變去對面,叛變的時候趙拾歡抓著一把雪追,其實就是故意逗耍小孩兒,追不放,要追到了就有意放慢速度。喬西嚇得飛快到跑,東躲西藏,累了就去傅北那裏找掩護,抓著這人的角躲在後面,驚乍乍地求救。
趙拾歡心眼忒多,焉兒壞,逗小貓似的。
喬西玩瘋了,躲著躲著不小心栽進雪地里,還是被傅北提起來,叮囑說:「小心點,別再摔了。」
雪天冷,尤其是不怎麼經歷過大雪的江城,在那一陣子冷如冰窖。喬西被凍得臉紅手紅,有時其他人玩鬧時不小心把雪砸到上,冰冷刺骨的雪落進領子裏面,到皮,刺激得直哆嗦。
還是老太太看見了,連連喊住:「哎喲,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怕冷吶,凍出瘡了有你們的。」
趙拾歡打哈哈,帶著一行人進傅家烤暖爐。
長時間相下來,喬西已然對傅北有了依賴。傅北表面上對誰都冷淡,但心地不壞,久了就會發現這人好的。
趙拾歡他們一邊烤火一邊閑聊,說到冬至是傅北生日,猜想到時候會怎麼i辦。那時除了喬西,大家都知道,所有聚會都是為了際,包括生日,只是該高興慶祝還是得高興慶祝,一行人商量著生日當天晚上要不要出去,想出各種安排。
十二三歲的孩子,已經開始被社會這個大染缸浸染,不復幾歲那麼單純,有錢人家的孩子更是早早接到真實繁華的世界,富庶優渥的生活環境下,會有一條窮奢極的迷人道路。
可彼時的喬西還不懂什麼富人的,七八歲不算太懂事的年紀,但許多觀念已然形,與大院的這些人不同,跟北區那些普通平凡的孩子差不多,觀念里生日就是大家一起吃頓飯,送送有意義的禮。
問老太太:「,什麼時候冬至?」
老太太笑著說:「後天就是冬至。」
準備禮的時間太短,想了很久,選擇親手烘焙一個小蛋糕。
這份禮喬西準備得很用心,不過終究能力有限,在家裏阿姨的幫助下,小蛋糕做得倒是好看,但出的力僅僅只有和麵打蛋,剩下的全靠阿姨。
冬至那日,一眾賓客上傅家,生日賀禮幾乎摞一座小山,相對於琳瑯滿目的緻昂貴禮品,手工小蛋糕分外不起眼,甚至稱得上寒磣,梁家傅家的長輩送禮更是闊綽,車房錢以及公司分紅權。
那是喬西第一次會到什麼差距,端著沒有包裝的小蛋糕杵在旁邊,都不好意思說話。
小孩子敏,還是懂那麼一點點的。
好在喬家兩口子還準備的禮,所以大家並沒有過多關注喬西。喬西悄悄把小蛋糕放在那堆禮旁邊的桌上,希冀傅北可以發現,然後一整天時不時就過來看一看。
可惜沒有包裝,被賓客誤以為是擺在那裏的吃的,最後不知道被誰端去吃了。
一晚上都不太高興,比較在意這事。
傅北一整天都在朋友的圍簇之中,心儼然不錯,遇見一個人坐著,問:「不跟其他人一起玩?」
「不想去。」悶悶說。
趙拾歡恰好過來,不正經地道:「喬喬,要不要跟我一塊兒?」
喬西知道們晚上要出去玩,自覺不跟著,搖搖頭。
後來偶然一次,喬媽過來接孩子,跟老太太閑聊時,傅北才知道喬西用心準備了生日禮,只是自己沒發現。
問喬西:「你什麼時候生日?」
喬西說:「已經過了。」
「可以明年再過。」
「你現在就要跟我準備禮?」
傅北好笑,「就問一下,還早。」
「七月初六。」喬西說,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是過農曆,每年都不一樣的。」
.
小的時候,一年之中最期待兩天就是過年與生日,盼著長大,希時間可以過快一點,再快一點,可等到長大,不論過年還是慶生,都沒了那興勁兒。
回到家,喬西才點進微信查看消息。
師父發的紋設備圖片,並問:【喜歡哪個?】
略看了看,反問:【要送我?】
聊天界面顯示正在輸中,但許久不發送過來,半天,才慢吞吞回一個字:【嗯。】
喬西:【隨便。】
然後一直沒靜,聊天界面歸於平靜,直到半個小時后,師父才發來一條語音,攏共就一句話——我下個月回江城。
喬西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把店鋪地址告訴對方,便把地址發過去。
師徒倆都不走尋常路,一點溫都沒有。師父不會徒弟,更從不過多關照,什麼時候想起了就發條消息,每次不是送設備就是過節發紅包,沒有一句關切。喬西也不會真拿當老師對待,見面了不會喊師父啥的,連名帶姓「秦肆」。
秦肆這人毒,不說髒話,但句句重點,當初喬西跟學紋,被說過最多的就是——「以後給人紋不要說跟我有關係,技這麼爛,別找不著你算賬,跑來砸我的場子。」
其實喬西有這方面的天賦,學起來很快就上手,只是秦肆老找茬,總是憋不住要損人,心逗耍。
對方沒有回復,看看時間,估計現在正在哪個酒吧里混呢。
今晚沒有月亮,連星星都沒有,房子裏悶熱,打開空調再去洗澡,洗完出來不要太舒服。
喬西還是有不普通朋友,平時際雖不深,但好些人都記得快要過生了,沒時間的就提前寄禮,能來的就直接問到時候在哪兒聚。
生日肯定不回大院,不想看見周姓母子兩個,連虛假意都懶得裝,沒想過要搞得太隆重,打算請朋友們吃頓飯玩一玩就行,想了想合適的地點,一一回復大家的消息。
剛回完,一條驗證消息跳出來,來源顯示對方通過搜索手機號添加,地區江城,昵稱F,頭像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知道是誰,喬西直接忽略了這條消息。
不多時,這人又發了一條驗證過來,這回添加了驗證消息:傅北。
喬西眉頭微蹙,到底不喜歡被打攪,再次忽略掉,把手機扔一邊,然後隨手拿起遙控打開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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