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和時間藏起來》94、第九十四幕
第九十四章
得知老沈同志平安后,沈千盞放下心,很快睡了過去。
一夜雷雨。
至黎明時,雨勢方歇。
雨滴淅淅瀝瀝的,沿著窗沿往下墜,發出陣陣輕響。
早晨八點。
鬧鈴與敲門聲一并響起,沈千盞睜眼醒來,下意識去探側。
手了個空。
轉去看。
床畔除了被踢開的被子,空空如也。
床單也整潔如新,沒半分褶皺。
在敲門聲中茫然地出了會神,漸漸想起——
季清和出海去找老沈了;
昨晚開完會在臺睡著后,被大雨驚醒,淋了個;
醒來已經是凌晨一點,收到季清和的短信,告訴老沈同志找到了;
還有什麼?
哦,海上風暴,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留在北疾島過夜,第二天再回。
沈千盞意識收攏,終于清醒。
擁被坐起,朝門外回了聲稍等。邊過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機,翻了下短信。
確認這一切不是在做夢,心頭松快,換了服,邊洗漱邊開門。
生活制片來送早餐。
早餐是一碗小米粥,一個咸鴨蛋,一個蔥香花卷和若干拌粥的小菜。
沈千盞接過來,道了謝。
生活制片聽嗓音沙啞,鼻音氳氳的,關切地問了聲:“盞姐,你昨晚沒睡好?”
“我還好。”沈千盞了鼻尖。
起來時,就發現鼻子不通氣,像是要冒。
“你臉不太好。”生活制片指了指淡如白紙的,擔憂道:“吃過早飯,你再休息會吧。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去給你拿點藥。”
沈千盞原想要冒藥,但速效的冒藥無一例外有個缺點,就是嗜睡。
考慮到中午還要見老陳的家屬,話到邊又咽了回去:“沒事,可能起早了糖低,休息會就能好。”
——
吃過早飯,沈千盞與蘇暫兵分兩路。
去劇組坐鎮,蘇暫和生活制片、劇務主任一起去機場接陳嫂。
沈千盞原先并沒有考慮讓蘇暫出面,昨晚開完會后,他特意留到最后,主請纓要去接陳嫂。
他沒說理由,像是篤定沈千盞一定會同意一樣。
不過事實上,的確沒理由反對蘇暫的決定。
沈千盞目送幾人離開后,和喬昕一同前往劇組。
老陳意外死亡的消息雖在第一時間下,但并沒能徹底遏止住傳播的趨勢。經過一晚上,劇組上下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相比酒店員工,沈千盞對劇組工作人員的保要放心多了。
帶的劇組,雖偶爾也會出現幾朵奇葩,但只要是人,格就不會統一。尤其劇組這類輒幾百個人一起生活三四個月的環境,什麼樣的人都有。
、爭端和沖突,必不可免。
但唯一點,是組建劇組時除安全以外首要注重的——保。
進組前每人都會簽一份保協議,這份協議可比蘇暫給酒店員工的要嚴苛多了。一旦發生料、花絮等任何機容的泄,立刻追責,毫不姑息。
——
劇組的拍攝場地在無錫新搭的民國場景里。
沈千盞一下車,便覺得氛圍有些奇怪。所有人都仿佛懷著巨大的,帶著點過了頭的小心和刻意謹慎,毫沒有前兩天準備轉場北京時的歡騰與興。
沈千盞轉了轉小拇指上的尾戒,不聲地與喬昕邁場。
邵愁歇正在給宋煙講戲,見來了,微微頷首,算是招呼。
也不打擾,徑直,坐在監視屏后,靜靜觀察。
一來,劇組的風氣瞬間變了。
竊竊私語的人了,現場搬道的搬道,搭軌道的搭軌道,連化妝組也不三三兩兩聚一堆,紛紛提著化妝包為幾位稍后要進場的演員整理發型,補妝。
微哂,瞧了眼后的喬昕。
四目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淡笑。
——
午間。
沈千盞掐算著時間,給季清和撥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將近一分鐘后,那端接起,低低的喂了聲。
隨著電話接通,船行時的發機聲震耳聾,吵得人耳鳴聲嗡嗡不絕。
沈千盞有些詫異:“你們還在海上?”以為,清晨出發,到中午怎麼也該上岸了。
“出發得比較晚。”季清和避船艙,噪音了些,的聲音也清晰了不。
他背對著門,從艙室的小窗口往外看去。
遠碧海藍天,海天一線,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大概還有一小時到渡口。”季清和說:“到渡口后,我先送伯父回去。”
沈千盞嗯了聲,指尖繞著發把玩著:“老沈呢?”
“在休息。”
“他怎麼會被困在北疾島?”
提到這,季清和微微一頓,笑起來:“據說,是伯父租船的船長記岔了來接的時間。”
“當然,這是伯父單方面的說法。”
他笑聲清越,低低沉沉的,格外磁:“但據了解,應該是伯父和他的朋友與租船的船長議價不合。船長把人送到,空船離開了。”
沈千盞啞然。
等消化后,又有些咬牙切齒。
隔著電話,他像是能猜到此刻的表,又是一笑:“北疾島有個七旬老翁看守,我猜伯父是想搭上島的漁船回去,就沒著急。結果運氣不好,遇上風暴,信號中斷聯絡不上。而且漁期,老翁休假,島上除了伯父他們,沒有別人了,這才導致失聯。”
還興師眾的出了海上救援隊。
沈千盞頓時無話可說。
了眉心,語氣不善:“等今晚我好好給他講講荒島求生的故事。”
“你呢?”沈千盞話鋒一轉,問:“換了種份和老沈見面,如何?”
“好。”季清和尾音微揚,說:“游刃有余。”
沈千盞聽出他話里的輕松和散漫,猜他和老沈應該是相甚歡。雖有些好奇他和老沈這次見面都撞出了什麼火花,但在手機里講不清,也沒時間聽他娓娓道來,只能暫時按耐下好奇心,又詢問了些別的——
“怎麼找到老沈的?”
“北疾島能住人?”
“老沈這兩天都吃的什麼?他就沒想想回來的辦法?”
海上的信號不算太好,的聲音時斷時續。
季清和聽著,有些理解困難。他將單詞單字重新組詞,去猜測的意思。
于是,兩人經常上句不接下句,聊得虎頭蛇尾。
通障礙并沒有打消兩人說話的熱,眼看著近飯點了,劇務在臨時搭建的遮棚下發盒飯。
群演排著隊,依序去領午餐。
除了三素兩葷一湯配置的盒飯外,隔壁的遮棚下還擺著一桶降暑的綠豆湯。食桶下方放著保溫用的泡沫箱,箱里盛著冰塊,正地往外冒寒氣。
沈千盞轉倚著墻,半坐半靠在窗臺上,看劇務用一次的紙杯裝了綠豆湯在小桌上碼得整整齊齊,又被接二連三來取綠豆湯的群演漸漸拿空。
這畫面,有那麼點意思,看得目不轉睛。
這麼安靜了一會,沈千盞忽的想起一件事:“我媽看見老沈回去肯定喜極而泣,等哭完了,下一步就該審問你了。”
“你把老沈送到就借口有急事,趕走。要是抹不開面子,或者演技不佳,可以提前給我發個微信。我給你打電話,就假裝是我把你走的。”
季清和不置可否。
遲早要見,他奪路而逃算幾個意思?
“沈夫人的很碎,留你吃飯,留你夜宿后就該人口普查了。”沈千盞凹著手指,一條條數:“先問家里幾口人,是不是獨生子,兄弟姐妹有幾個。查完一戶口本,接下來就該問你什麼興趣好,和我有什麼投機的地方,又是怎麼好上的。”
“如果你表現得比較配合,會得寸進尺,繼續追問未來的規劃,旁敲側擊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家里是不是重男輕。”
季清和挑眉:“你知道得這麼清楚,往家里帶過人?”
沈千盞跟被拉響的啞炮般,瞬間偃旗息鼓。
努力回憶了下,謹慎的回答:“不算帶吧,之前給我張羅過相親,見我比較抗拒,直接讓朋友領著對方來我家。我就,聽了幾耳朵。”
季清和忽的笑了下,“諒你也不敢瞞不報。”
沈千盞的耳朵莫名一熱,捋了捋額前有點翹的小碎發,小聲道:“開飯了,不聊了。”話落,又立刻補充:“等你回來再說。”
季清和輕嗯了聲,等掛斷電話,這才拉開艙門,走了出去。
——
下午,沈千盞見到了陳嫂。
陳嫂四十多歲,個子不高,有些偏瘦。
沈千盞見到時,正坐在圍椅上盯著公安機關開的死亡證明發呆。應該是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眼白布滿了,眼圈烏青,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千盞坐下后,才意識到有人來了,微微收拾表后,扯了扯角,用一口夾著方言的普通話跟打招呼:“沈制片。”
“你好。”沈千盞出手與相握,兩廂相視時,看見陳嫂眼底的悲戚,忽心酸。
為了見陳嫂,沈千盞脂未施,一張臉素凈和。
靜靜注視陳嫂片刻,先出言安了幾句。
老陳這事發生得突然,以沈千盞的立場,肯定是盡快解決盡快安為好。起碼,在見到陳嫂之前,是這麼想的。
這事如果發生在以前,沈千盞可能無法同。像個的儀,始終為的工作運轉著。所有意外都是前進的阻礙,只會冷靜漠然的尋找最佳解決方式,盡快抹平翻篇。
可遇到季清和后,的心腸好像變了。尤其剛經歷過老沈失聯,嘗過親人遭遇意外的心慌急切后,發現自己無法惘視陳嫂在老陳意外亡后所遭的打擊和悲痛。
再一次向陳嫂解釋了老陳意外去世的原因,并讓蘇暫拿出老陳在劇組的上工時間:“劇組在工作時間的安排上松弛有度,每個人都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即使晚上值班照看古鐘,也是可以正常休息睡覺的,不存在熬夜的況。”
陳嫂點點頭:“我知道,蘇暫在路上時就跟我解釋過了。”看向沈千盞,神里有些不確定:“老陳是在劇組猝死的,你們要賠償損失的吧?”
“老陳屬于自意外死亡,按照流程,是保險公司賠付損失。”沈千盞解釋完,怕不信,低聲道:“勘驗和判定的都是公安機關,你來之前,應該已經了解過了。”
陳嫂頷首。
話不多,大多時候都沉默著,聽沈千盞說話。
只有在有疑問的時候,才開口打斷。
見理解,沈千盞松了口氣,繼續告知后續流程。
并沒有給陳嫂施加力,始終耐心。聊完正事,想起陳嫂與老陳還有兩個還年的兒,問道:“你這趟過來,孩子那邊都有人照顧吧?”
陳嫂有些意外會關心到兩個孩子,愣了下,抹了下眼淚,說:“有的。大兒高中住校,還不知道爸爸去世了。小兒還在上小學,家里有爺爺照看接送,不妨事。”
沈千盞沉默了幾秒,讓喬昕去找酒店要塊熱巾給陳嫂敷敷眼睛:“老陳的事,我很抱歉。”
陳嫂搖搖頭:“老陳會走跟你們沒什麼關系,就是太突然了,我一下子沒法接。”
“他大伯二伯好吃懶做,跟寄生蟲一樣,他們老陳家全指著老陳一個人賺錢。孩子姑嫁出去那麼多年,也常常回娘家手要錢,老陳沒骨氣又心,公婆一示弱他就答應。”
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我跟老陳年輕時很恩,陪他吃苦跑劇組。后來有了孩子,漸漸聚離多,怨言和誤會就多了起來。我就是后悔,早知道他這麼早就走了,我就對他好一點。”
絮絮叨叨的,又說了很多。像是傾訴,但更像是懷念。
說和老陳已經吵架分居了幾個月,不過分不分居也不重要,老陳一年能休息的時間也就五到七天,可能不知道從家里搬了出去。
家里的孩子常年見不到父親,他對孩子的疼,全在滿足們的追星訴求上,前不久老陳就往家里給小兒寄了傅徯和宋煙的簽名照。
和公婆關系不好,一是因為公婆對老陳半點不心疼,二是無度需索救濟其他兒,導致老陳的工資雖高,這些年兒還是過著苦日子,連雙五六百的球鞋也買不起。
陳嫂給沈千盞的覺就是忍堅強,有自己獨特的個。
的落落大方和知禮識趣也讓沈千盞一改沒見面之前對的一些猜測和揣度。
沈千盞覺得心酸的同時,心深也升出一慶幸。
慶幸陳嫂有大是大非的原則,也慶幸品正直崇正,賢良方正。
最后,對話結束在陳嫂的苦一笑里,問沈千盞:“我該怎麼跟兩個孩子說?”
沈千盞沉默不語。
看著眼前泣不聲的人,心頭惴惴,并沒有事順利解決的輕松:“你放心,我會盡快讓你拿到保險公司的賠償款。有什麼困難,你也盡管找我和蘇暫。”
從陳嫂的房間出來后,沈千盞跟蘇暫借了煙,在酒店后門的雨棚下煙。
心頭煩躁,一完又了一。
再跟蘇暫要第三時,他不給了。
他握著煙盒在臺階上坐下,手里的打火機一拋一落的在掌心里把玩著。
蘇暫從昨晚起就很和說話,沈千盞這人向來不會遷就,被冷戰就更不愿意低頭了。
剛要手去搶,蘇暫敏捷地避開,小聲嘀咕:“季總讓我照看你,給你兩已經是極限了。再多,他回來非得擰斷我脖子。”
沈千盞睨了他一眼,不以為意:“你怕他?”
蘇暫搖頭:“他對你好,我才愿意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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