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話說》章十九
六月初七,夏至,皇太子大婚吉日。
一應納采問名、告期冊封的先期典禮已在之前時日完。
大婚從清晨開始。紅燦燦的驕懸掛著遠的山巔,半遮半如同含的;寥廓的天空之上,云層諸般變化,有一縷縷一行行如同波濤的,也有一塊塊一疊疊好似魚鱗的;它們或者聚合在一起攏一大塊,或者分散開來只余一一縷。但每一塊鑲在天空的白云的邊兒都被鍍上一層金,這是來自明的厚重。
金輅車從宮門徐徐駛出,四面大敞,皇太子穿黑紅冕服端坐于其中,其玄龍端兩肩,山岳披于背,河川長于膝。乃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俱擔于一之意。車駕左右,大樂、侍衛、員等俱按禮儀序列跟隨,此一路赫赫揚揚,過了大街,走向太子妃家中。
紅的,亮的,不止是天空和云彩。
橘紅的線在這時候已經鋪滿了天地,那被肅清的街道,街道上的建筑,建筑旁的花草樹木,無一不染上了這燦爛的,這欣喜的,這讓人興與快活的彩。
它歡欣鼓舞著,繞著天地奔走,就像那遠迤邐而來的接親隊伍一樣熱鬧,又像那端坐車中穿著黑紅冕的人那樣奪目;但它們熱鬧卻不肯熱鬧過接親隊伍,奪目也不肯奪目過威嚴冕服。
直到那隊伍以天地獨有的盛大過了大街,蕭見深已來到了孫將軍府前。
孫將軍府的匾額由蕭見深祖父欽賜,孫將軍府前的兩座石虎由蕭見深的父親欽賜,而現在,孫將軍府將為真正的皇親國戚。
隨行贊引跪請皇太子下輅。
蕭見深自金輅車而下。這時將軍府已設幕次,蕭見深于幕次中行進至中堂前。
赤的靴子、搖曳的玉佩自幕次下端一晃而過,那玉珠、珩、瑀、連同四彩小授串在一起,是一抹淡而深刻的痕跡。
太子妃正有引至中堂,與太子共拜主婚者與太子妃之母。
如此數拜過后,太子與太子妃再至將軍府外,太子妃乘轎而行,太子則由贊引再跪請升輅前行。
但這時,太子妃所乘轎的柄手卻忽然無端斷裂!
眾目睽睽之下,抬轎轎夫與幾個跟得近的和監只在一瞬之間就覺腦海“嗡”的一聲,渾冷汗不止。
只前行一步的蕭見深趕在周圍的大樂與百之前先發現了這一點。
他腳步稍頓,繼而一旋踵便回面向轎簾,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過來之時彎腰俯,將太子妃自轎中打橫抱出。
天朗云淡,惠風徐來;幕次漸稀,人群現。
蕭見深抱出太子妃轉之際,便是翟獵獵,冠輕搖;玉佩啷當,大授長飄。
當所有隨行之人略奇怪的時候,蕭見深的聲音已隨著左右的鼓樂,遙遙傳了左右眾人與遠方百姓的耳際:
“太子妃自今日起,與孤將為一;當同坐同行,同寢同臥,共牢而食,合巹而酳,此乃合同尊卑。”便道,“升輅。”
說完就在贊引跪請之中再次乘上金輅車。
但這時蕭見深已察覺了一些不對勁。
因為他在手的那一剎那,就覺到掌下軀中流淌著的雄厚力!
他一時微愕,不知怎麼地就想到了初見傅聽歡時候的景,那時也是——花艷似火,人勝花容。但隨之種種至如今,正是再回首前塵似夢。
不過心里的懷疑只是一閃而逝,孫將軍乃朝堂監視與遏制江湖的關鍵大臣之一,對朝廷忠心耿耿又同江湖聯系,家中習武風,獨會些武功并不人驚訝……就是會得這麼多讓人驚訝的。
但蕭見深同樣也很快就發現手上之人正軀微繃,掩蓋在袖袍之下的五指也已悄然合握。
想必是覺張了。
蕭見深眉頭微舒,這子之態乍然出,他心頭的那點疑便如風吹云,霎時散了個干凈。
他環著對方的手稍一挪,已了那廣袖中握住對方的手。
冰涼的覺在這一瞬間已沁心脾。
依稀有些悉。這悉無端無憑而來,就好似虛中偏生出那風那煙,以至于白白攪人的心湖——也許正是姻緣天定。
蕭見深如此對自己說。這時他已抱著人登上了輅車,便扶著頭戴蓋頭的人端坐于自己側。兩人并肩而坐,長袖幾乎垂地,而在這長袖的遮掩之下,蕭見深并未放開自己太子妃之手。
他覺得自己新婚妻子的手似乎并不太小……但練武之人手指修長,倒也并無太過奇怪之。
人群在街之外,鼓樂喧囂喜樂,也將那些許細微的響遮掩。
蕭見深忽然心來,也是多有些放松之意,他目視前方,卻對旁人微微含笑說:
“見卿如見故人。”
旁人并未回答,但紅蓋頭因之微微搖晃。
蕭見深這時又憶起那諸多傳言,為安太子妃之心,便道:“此后你我雙作對,生同衾死同,無有他者。”
他握著的那只手抖了一下,大約是因為主人心起伏的緣故。
蕭見深這樣猜測著,而后肯定地握住了對方,將自己所說的話轉為實際的行。
如此幾息過后。
兩人十指扣,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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