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我去找史路蹭飯，他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

這小子一直沒住校，自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據說是因為實在不了同寢室某哥們的無敵臭腳。他曾經用榴蓮和臭蛋來形象地比喻這種生化武。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吃榴蓮了。

我腳站在客廳的沙發上，跟個弱智兒似的用力蹦著，一邊蹦躂一邊問史路：“史路史路，我的好看嗎？”

史路放下鼠標，緩慢地轉過來。他把下墊在椅背上，認真地盯著我看，似乎那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托宋若穀和老六那倆變態的福，我現在是自信心棚。反正人沒有反自己漂亮的。

我學著電視裏的模特擺了幾個造型，朝他拋了個眼，“好看麽好看麽？”

史路眼皮一跳，“紀然，你這是在勾引我，對吧？”

我腳下一絆，很沒形象地摔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史路在腦補什麽，總之他傲地一扭臉，“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無力地趴在沙發上，“是，一定給您死得的。”

其實我特想和他說，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從來沒把他當男生過，所以也不存在什麽勾引不勾引的問題。當然，他好像也並沒有把我當生看。

總之一句話，我堅信我們的取向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史路這小子做飯很好吃，不僅好吃，而且還……嗯，他喜歡把午餐切心形鋪在盤子中，會把咖喱飯澆一盤笑臉，還經常做兔子啊、小貓啊這些形狀的糕點。

我對著一隻小兔子目兇，一勺子挖掉了它的半張臉。

史路麵部表略扭曲。

我一邊吃飯一邊和史路講了今天發生在育館裏的事。史路聽了之後反應平淡，他說：“看不出你還有市場。”

“你不覺得老六太……那個了嗎？”一想到他竟然能想出換朋友這種事我就惡寒，再想到他盯著我意我就更加惡寒。

“哪個？你是說私生活太？這倒是，”史路點著頭，“他這種人放在四十年前那就是流氓罪，可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沒看出來麽，人家男的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隻要別招惹這種人就了。你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我估計他們都是能玩的，也不會太喜歡勾搭你這種貞潔烈婦。”史路說得一本正經，讓人一點也無法把此時的他和那個懷春的娘娘腔聯係到一起。

他說得有道理，不過“貞潔烈婦”這種詞還是讓我滿頭黑線。我著下，謙虛地低頭，“不敢當啊不敢當。”

史路往我碗裏夾了一隻翅，“總之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有多遠躲多遠。還有那個宋若穀，我看也不是什麽好鳥。”

我咬著翅用力點頭，完全讚同。

史路一提宋若穀，就皺起了眉頭，他問道：“你和那個宋若穀到底什麽關係？最近也不知道是哪裏刮來的一陣妖風，說你們倆得死去活來的，我真想見識一下死去活來是個什麽狀態。你給解答解答？”

我？他？還死去活來？啊呸！

一想到那個變態我就胃疼，一著急把口中的骨頭咬得嘎嘣響。史路震驚地看著我，他小心地把那盤翅推到了離我最遠的位置。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史路問我。

看著他那因好奇而略顯的眼神，我隻好把前因後果和他說了一遍。所謂閨，就是閨中無。

史路聽完我的講述，婉轉地表達了對我的鄙視，“你早晚把自己給賣了。”

因為在史路那裏飽餐了一頓，外加一場獨特的史路式洗腦，我的心好了起來。史路這人勸人特別有一手，他的口才不在於咄咄人，而在於潤無聲，這才是他的恐怖之。隻要他想，他可以把聊天對象帶到任何裏。

其實他今天說的很有道理。仔細想想，還真沒什麽了不起的，我的反應確實有點激烈，咱這不是沒見過世麵麽。

史路說，這就是一個群魔舞妖孽橫行的時代，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別人，而是守住自我。

2

第二天我再看到老六時，心異乎尋常地淡定。

是他主找到我的，為了道個歉。

結果道歉就道歉吧，還非要把我拉到咖啡廳，我都跟他說了我沒往心裏去，他愣是不信。其實這也可以理解，任誰被結結實實地摔上一下，也不會相信這是“沒往心裏去”的意思。

老六痛苦地給我陳述了一下他的心獨白，中心論點是“論迷心竅如何導致胡說八道”，那表，假得要死，就差聲淚俱下了。

我攪著手中的小勺，盡量表現得真誠而大度，“沒事兒沒事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要你以後別瞎折騰，就還是黨的好同誌。”

老六顯然已經進了狀態，他越說越上癮了，“紀然，我是真的……”

我啪地一拍桌子，“有完沒完哪你！”

老六再次到驚嚇，他的嚨了，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估計是他要說的很多，所以咽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仿佛我下一秒又會跳起來給他來個過肩摔似的——事實上接下來他的話確實讓我有這種衝。他說：“那我以後還能追你不？”

我咬牙，“追你妹！”

“我沒有妹。再說就算我有，也不能追，要不然就是……”

“老六。”我打斷他。

“哎？”

我著杯子，“上一次，也是這個地方，也是這種咖啡，我一不小心在宋若穀的臉上弄出一幅象畫，特別特別有意境。”

老六警惕地坐直子。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要不要試試？”

老六趕搖頭，那頻率，不像是人類能夠達到的。

我放下杯子打算離開，這時候老六又低聲說了一句：“可是穀子明明就不喜歡你，我怎麽就不能有點機會呢。”話裏帶著那麽一委屈。

他一說這話我就想起來一個問題，坐回去問他道：“話說，你是怎麽看出宋若穀不喜歡我的？”

一說這個老六倒是有了點自信，“我和他一起長大，而且男人比較懂男人的想法。再說了，長這麽大，我就沒看到過他喜歡什麽人，男的的都算。”他用那種“你死了這條心吧”的表看著我。

我自忽略掉他最後那半句，問道：“那秦雪薇呢？不是他朋友嗎？”

“你還是他朋友呢。”

“你的意思是……宋若穀本就不喜歡秦雪薇？”

“對啊，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明明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因為他們應該在一起。”

“……”我無語了，這是什麽邏輯，怎麽談個還有應該不應該的？

老六看出了我的困，“他們兩個很般配，長輩也希把他們湊一起。況且這倆人各自也沒什麽特別的人，所以嘍。”

我明白了，不就是包辦婚姻麽。怪不得我之前總覺怪怪的，還想著這對怨偶因生恨一生糾纏啥的，結果這倆人本就沒怎麽談，估計就想著到時候扯個證生個娃，組建一個人人羨慕的模範家庭。

果然偶像劇看多了的其實不是史路，而是我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的份就比較尷尬了。作為炮灰，我的任務不就是讓秦雪薇吃醋吃醋再吃醋麽，可人家本就不喜歡宋若穀，到頭來也隻是我一個人在演戲，好玩呀？

我有一種上當了的覺。

老六見我一直不說話，便問：“紀然，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問他，“那我和宋若穀到底是什麽關係，你其實很清楚？”

“差不多吧，我說過我比較了解穀子的想法。”

“哦。”我有點失落，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到頭來一看其實是一場空，誰都會失落吧。

“不過你也用不著沮喪，據我對秦雪薇的了解，是個特別要強的人，你搶了男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點點頭，“謝謝你。”

老六又不死心地問道：“那等你功退之後，能給我個機會麽？”

“到時候再說吧。”估計到時候你也沒那個熱了。

晚上宋若穀再次拉著我上自習，這次沒有遇到秦雪薇。

自習室裏很安靜，我就坐在他旁邊，卻非常之欠地在微信裏和他說話。

我問他：你到底喜不喜歡秦雪薇。

宋若穀看了看手機，隨即抬頭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也就跟著風了，在微信中給我發了一串省略號。

我不死心地瞪著他，他隻好低頭又回複了一句：很重要麽。

果然如此，這人是有多冷，對著秦雪薇那麽大個竟然都不帶心的。難道是有什麽心理疾？又或者有什麽生理疾……

想到後一個可能我不猥瑣地笑起來，越想越歡樂。於是宋若穀不高興了，危險地看著我。

他繼續風著，在微信裏又發來一句話：怎麽了？

我飄飄然地把自己腦補出來的那句話發了出去：你是不是有什麽生理疾？

等到發出去我就後悔了，在男生看來，這種話簡直就是最嚴重的挑釁。果然，宋若穀看到這句話之後，表立刻塌了，他鬱地看著我，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打算用目在我上燒倆。

我打了個寒戰，在激灼燒般的力中厚著臉皮給他發了一句：不好意思，發錯了。

但是宋若穀一點麵子也不給，他不看手機了，就那麽森森地一直看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沒出息，現在我是真的有點怕了，主要是這變態讓人不放心，沒事兒還要折騰我一兩下呢，更何況現在……我看了看他，決定開溜。

但是宋若穀跟著我溜出來了。他推著自行車跟在我後麵，像個狼跟蹤狂一樣。

我簡直要被自己強大的想象力瘋了。

氣氛有點詭異，我們倆誰都沒說話。到了我宿舍樓下時，宋若穀終於賞臉開了尊口。他說：“你要不要試試。”

我的記憶曲線比較短，現在顧著張了，本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於是我像個二貨哈士奇一樣歪著腦袋看他，滿臉求知。

宋若穀了我的頭，作極其溫，令人膽寒。他湊近一些，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我到底有沒有什麽疾，你想不想試試？”他故意低的聲音顯得華麗而有磁，簡直有一種勾魂的味道。我先是心神一晃，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大概是他的呼吸太熱，噴到我耳旁時，我到一燥熱從耳子開始迅速爬滿了我的臉頰。

宋若穀臉上綻開笑容，估計是太過開心，他的笑容裏散發著一種輕快而又燦爛的氣息，讓人看了無端就跟著愉悅起來。

我著發燙的臉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等臉上的熱度退卻，我終於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被這廝調戲了。

而且我剛才的反應真是沒出息，簡直……正中他下懷。

微信中又有消息發過來，我打開一看，是宋若穀。他發來了一串笑臉，是一串，而不是一個，可見這人有多開心。

從此以後，除“變態”之外，宋若穀又被我加上了“悶”的標簽。而且我發現，越悶的男人他就越。這世界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