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別來無恙》第4章 齜麟
黑人一死,線索也斷了。
我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黑人定然知曉了什麽,而這個事關重大,所以他才會被滅口。且滅口的人一定是不希我知道這些東西,從此可以推斷一事——
黑人說的話是真的。
我的第五位駙馬的死因沒有這麽簡單,如果不是自殺,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殺。可是到底又是誰殺了我的第五位駙馬呢?
因為第四位駙馬親當日被仇家一劍封,是以皇兄給我找第五位駙馬時,我特地讓人去查清第五位駙馬的底細,清清白白的,從未與人結仇,且剛考上狀元,在朝堂之上自然也沒有與人結仇的機會。
可最後他還是死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皇兄的近侍高裘守來了明玉山莊,還帶來一斛東珠。高裘守嘿笑著道:“明玉公主萬福,奴才奉陛下之命給公主殿下送東珠來了。”
拇指般的東珠圓潤而有澤,粒粒皆是上品。
高裘守又道:“前些日子,陛下新得一斛東珠,宮裏的娘娘個個都眼饞得很,但是陛下曉得公主喜歡東珠,特地讓奴才給公主送過來了。公主白紅,這一斛東珠,定能讓公主姿儀愈發秀。”
我心中歡喜,道:“勞煩高公公了。”
高裘守連忙道:“這是奴才分事,能為公主效勞,是奴才上輩子積了福呀。”
我心中喜滋滋的。
皇兄果真疼我,知道我喜歡東珠還特地讓人送過來。我道:“等本宮回宮後定當麵多謝皇兄賞賜。”
高裘守問:“奴才鬥膽問一句,不知公主何時回宮?陛下前幾日還與奴才說,等著公主回來一起用膳。宮裏新來了個廚子,做的食堪稱一絕。”
我一咽唾沫,道:“在明玉山莊賞也賞夠了,本宮今日便回去吧。”
線索已斷,我留在此也無用。等我回宮後還能去秋波湖轉一轉,興許還能查出點蛛馬跡來。
回宮後,我換了裳便坐上轎子,往書房行去。
抬轎的宮人都是宮裏的老手,轎子抬得四平八穩,秋桃與冬桃走在右側,高裘守走在左側。我褰簾而,幾日未回宮,宮裏一切如舊,隻不過如今了秋,偌大的皇城添了幾分清冷。
“高公公,這幾日宮裏可有發生什麽事?”
“回公主的話,宮中一切安好。”
將近書房時,卻見有一道悉的人影走出,正是福華寺的正道大師。皇兄向來談佛論法,京城裏的各位有名的大師皆是宮中的常客。
是以在宮中見到正道大師我也不意外。
“停轎。”
秋桃扶我出了轎子,我雙手合十,笑地與正道大師打了聲招呼。
“阿彌陀佛。”正道大師停步。
我問:“今日大師與皇兄論了何法?”
正道大師道:“長生之法。”
我一怔,道:“哦?長生之法?可佛家不是有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嗎?又何來長生?何來不老之說?”
“公主有慧。”正道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還請公主多多勸解陛下,切莫執迷不悟。”
皇兄執迷不悟?我愣了愣,正想說什麽,侍從書房裏走出,道:“公主殿下,陛下有請。”聽到此話,我也不能與正道大師多說什麽,隻能轉進去。
書房裏隻有皇兄一人,其餘宮人都退了出去。
皇兄在案前臨摹一幅字帖,我上前仔細一看,是《道德經》。我笑著道:“皇兄的臉怎麽如此不好?莫非方才論法時說不贏正道大師?”
皇兄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朕是天子,又怎會說不贏。”
我道:“方才聽正道大師說,皇兄與正道大師論的是長生之法?莫非皇兄當真相信世間有長生不老這一說法?”
皇兄擱下筆,抬起眼,我的目有幾分笑意。
“阿嫵信不信?”
我道:“不信呀,曆朝曆代追求長生不老的皇帝也不,好比秦始皇煉丹求藥,可終究也難逃一死。”我輕笑一聲,開玩笑地道:“莫非皇兄想要效仿秦皇?”
皇兄道:“秦皇高功偉業,可惜棋錯一著。”
聽到此話,我頓時放心不。我彎眉一笑,道:“皇兄,道士煉丹求長生都是騙人的,阿嫵的皇兄英明神武,又怎會信這些?”
皇兄含笑道:“的確是騙人的。”
他笑瞇瞇地道:“若朕信了,朕在阿嫵眼中豈不是就不英明神武了?”
正所謂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我重重地搖頭,附和道:“不,皇兄在阿嫵心中永遠都是英明神武!乃千古一帝!”
皇兄被我逗笑,了我的頭。
“在宮外逗留了幾日,皮子倒是變甜了。”似是想起什麽,皇兄忽然正道:“不過為一國公主,阿嫵自當有公主的威儀,醉酒之事,下不為例。”
我如小啄模式地點頭。
“阿嫵知錯了。”
皇兄莞爾,又道:“嗯?阿嫵這幾日在明玉山莊除了賞還做了什麽?”
我道:“也沒有什麽,就是在明玉山莊周遭走了一圈,如今了秋,外頭的景致也算不錯,雖及不上宮裏的,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皇兄問:“哦?就在周遭走了一圈?”
我頷首:“是呀。”
驀然我想起黑人的事,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罷了,第五位駙馬的事,若是說出來了,鐵定要驚大理寺的,難得把狀元郎的家人都安好了,且皇兄朝事繁忙,我又不能萬分確定此事是真的,所以還是先自己暗中查探查探,到有證有據時再與皇兄說也不遲。
我笑道:“阿嫵還未多謝皇兄的賞賜呢,東珠極,阿嫵很是喜歡。”
皇兄道:“你是朕的皇妹,朕自然會把最好的留給你。”他看了看我,又道:“最近你的發簪也素了些,便把那一斛東珠都做發簪吧,阿嫵烏發如雲,戴上東珠發簪一定好看。”
“阿嫵都聽皇兄的。”
每次皇宮裏有新的東西,皇兄都會給我留一份,我上的裳,我耳垂上的明月璫,還有我手腕上的吉祥如意紋鐲子,都是皇兄賞賜的。
離開書房後,我回了寢殿。
聞到秋蟲唧唧聲時,我又想起了一事。我喚來秋桃,說道:“去給本宮尋一隻白貓,通雪白,乖巧一些的。”
險些就忘記了答應師父的事了。
秋桃道:“公主要養貓嗎?”
我道:“不是,送人的。此事越快越好。”
第二天秋桃就抱回一隻白貓,果真如我所說那般,通雪白,眼珠子烏溜溜的,一看便是極有靈氣的。我瞅了又瞅,眉開眼笑,隨即興衝衝地親自抱起白貓去竹秀閣。
剛到竹秀閣,又聽到君青琰在吹笛子。
不過我也見怪不怪,君青琰隔三差五的便要吹吹笛子,且吹的還是同一曲。待一曲畢,我笑地道:“師父,你看我帶了什麽過來。”
我了懷中白貓的頭,白貓乖巧地了聲,聲音的,聽得我心中一。
我問:“師父,這隻白貓可滿意否?”
君青琰將白貓抱在懷中,白貓也不認生,仍是乖巧地蹭著君青琰的掌心。盡管他的神沒有多大變化,可謂看得出來他十分滿意。
見到君青琰喜歡,我心中也愉悅。
“師父,徒兒可是曆盡千辛才尋到如此上乘的白貓。”
君青琰瞅我一眼:“說吧,想要為師幫你什麽。”
上回君青琰的那一手驚豔了我,我想要查出更多的線索,有君青琰在,定能事半功倍。之前雖然不想告訴任何人,但是與君青琰相了數月,我改變了注意。
我屏退了周圍的宮人,連秋桃和冬桃也屏退出去了。
待竹秀閣裏隻剩我與君青琰兩人時,我將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從那天在食肆裏遇到的小二開始,到後來明玉山莊的黑人。
說罷,我期待地問:“師父可有什麽蠱能幫我尋到那天在食肆裏遇見的小二?”
既然黑人線索已斷,倒是能從那個小二上著手。
君青琰沉片刻,說道:“幕後之人必定是有重大之事想要與你說,所以才會讓星華樓的小二與明玉山莊的杏杉給你消息,從而引你去樹林裏與黑人相見。此也必然事關重大,不能為他人所知,且幕後人必然不會是黑人,幕後人如此小心翼翼,為的就是隻將告訴你一人,所以定然還留了一手。”
君青琰了白貓的頭,又道:“黑人已經被人所殺,這段時日風聲,你且過一段時日,待風波停後,你再去星華樓,小二一定會再次現。”
過了半月左右,我琢磨著風聲也該鬆下來了。
我去了書房。
宮裏進進出出格外嚴格,為皇兄最疼的皇妹也不例外,若無皇兄特許的出宮令,我也無法離開皇宮。不過我以前貪玩,常常用各種各樣的措詞向皇兄討來出宮令。皇兄知我心思,沒有一次是不允許我的。
進了書房後,我才發現秦妃也在。
秦妃是在皇兄未登基前就已經嫁過來了,秦妃是個一等一的人兒,如凝脂端莊高雅,行事也十分得,宮中雖隻得三個妃嬪,皇兄也是雨均沾,但真正算起來最得寵的妃嬪還是秦妃。
皇兄雖然沒有立後,但我估著這後位也是非秦妃莫屬。
我給皇兄行了禮,笑道:“原來秦妃娘娘也在,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案上有一盅參湯,我又道:“皇兄,秦妃娘娘真有心呢,給皇兄親自熬了參湯。”
秦妃笑意盈盈的,道:“本宮也給明玉公主做了些小點心,已經讓宮人送到你的宮裏去了。”皇兄也笑道:“秦妃心思足,知你食,做的點心樣樣都是有的。”
秦妃又道:“明玉公主是陛下的心頭寶,也自然是臣妾的心頭寶。”
我笑道:“多謝秦妃娘娘了。”
秦妃笑了笑,對皇兄道:“臣妾宮裏還有佛經未抄,臣妾先行告退。”說罷,秦妃屈膝一禮,與我點了點頭,帶著的宮娥離開了書房。
書房一下子安靜了。
我看著秦妃的窈窕倩影,說道:“秦妃娘娘當真不錯,一點也不像以前先帝在世時的妃嬪。”秦妃掌管六宮多年,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風平浪靜,從未生過任何事端。不過從另外一方麵來說,秦妃也算是手段高超。我打趣道:“皇兄呀,秦妃娘娘若為皇後,定能母儀天下。”
皇兄瞅我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不急,立後之事尚早,再等四五年吧。”
我輕笑一聲,道:“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呢。”
“阿嫵膽子不小,竟敢打趣朕。”
我笑道:“不都是皇兄寵出來的!”我想起今日的來意,也不囉嗦了,直接進正題:“皇兄,阿嫵想念星華樓的食了,今日是來討出宮令的。”
皇兄二話不說便把出宮令給了我,囑咐道:“別貪玩,早些回宮。”
秋桃的手比冬桃好,為了不打草驚蛇,我隻帶了秋桃出去。秋桃備好馬車後,我和師父坐上了馬車,緩緩地駛出皇宮。
君青琰在宮中已住了數月,他每日都在尋他的菀兒,可惜都沒有尋到。
每次聽冬桃回稟消息時,得知君青琰今日又是失而歸,我心中就十分慨,同時的,還有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緒。
我褰簾而。
此時馬車已經離開了皇城,秋風瑟瑟,空中烏雲蔽日,街道上行人稀,看起來將會有一場雨。我道:“師父,今天應該會下雨,那人……會不會不來?”
君青琰道:“你昨日已經放出消息,對方若是有心定能打聽到你要去何。”
“也是。”我放下車簾,手臂過車壁時,不小心到手腕上的吉祥如意紋鐲子,聲音有些響。我嚇了一跳,連忙細細地查看有無裂痕。
幸好手鐲頑強,磕得這麽響也相安無事。
我鬆了口氣,抬起頭來時發現君青琰正看著我的手腕,他道:“鐲子很是別致,是如何得來的?”
我鼻子,道:“我也不記得,打從我記事起便戴在手腕上了,是皇兄送我的。”我出手,手鐲在君青琰麵前晃了一晃,我又道:“師父若想要鐲子的話,待回宮後我去我的妝匣給師父挑幾對。”
我試探著道:“師父是想給……菀兒的?”
君青琰點頭。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到星華樓後,我一如往常地要了上次的雅間。
掌櫃見到我,笑瞇瞇地道:“容姑娘好久沒有來了,菜肴還是照舊嗎?”
與師父相了數月,我也知他不怎麽吃東西,遂也沒問君青琰的意見。我想了想,道:“還是照舊吧,對了,再添一盤葡萄吧。”
上回的小二就是在葡萄裏塞了三駙馬的字條,興許這次也會如法炮製。
掌櫃應了聲。
待小二和掌櫃離去後,我喝了口茶,問道:“師父可有什麽蠱蟲能讓人說真話?”
君青琰道:“……沒有。”
他又補充道:“南疆蠱並沒有你所想的那般萬能,且越是厲害的蠱蟲一旦使用也會對蠱師有所反噬。”
我聽後怔了下,問道:“譬如?”
君青琰淡淡地說道:“若真有人養出真話蠱,此蠱若為蠱師所用,蠱師興許要皮之苦。”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有得必有失。”
君青琰頷首。
我想起那一日君青琰用的迷蹤蠱,我心中一,問道:“那一日師父用的迷蹤蠱……”
君青琰道:“皆是小蠱,無傷大雅。”
我鬆了口氣。
聽君青琰這麽一說,蠱師縱然厲害,可是要付出的也不。此時,有人敲了敲門。“客,小人來上菜了。”
我回過神,道:“進來吧。”
上菜的小二也麵生得很,有前車之鑒,他一進來就我一直盯著他,注意著他上菜的方式以及上完菜肴後如何收起托盤。
許是我的目太過灼灼,這小二被我盯得直冒冷汗。
上菜畢,我又道:“你且站著。”
我道:“窈窕淑君子好逑?”
小二一頭霧水地看著我。
沒對上暗號,看來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又問:“這盤水晶葡萄可有人過?”
小二道:“回客的話,我們星華樓口碑極好,給客的吃食菜肴絕對不會有其他人過的。”
我不死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啃了一整盤的葡萄,皆是咬開一半就吐出來,沒有發現我想要的字條,我略微有些失。
君青琰的微微一抖,輕咳了一聲,說道:“不是。”
我明白師父的意思,也輕咳了一聲,說道:“你退下吧。”
小二一臉如負釋重的模樣。
君青琰道:“再等下一個。”
我等了足足有一個下午,水晶葡萄也不知了多盤,咬得我都酸了,連掌櫃的也進來雅間善意地提醒我葡萄不能多吃,可惜我卻見不著我要找的字條,上次出現的小二連半個影子也沒見著。
我離開星華樓的時候,掌櫃還特地給我包了一整包的水晶葡萄。
我抱著最後一希吃了所有葡萄,但還是沒找著字條。我琢磨著,會不會是這回明玉公主出宮的陣仗太小了,所以那人並不知我出來了。
我歎了聲,說道:“真是奇怪,竟然沒有出現。明日再來一趟吧。”
在星華樓坐了快三個時辰,如今出來後天已晚。
君青琰若有所思地看著星華樓,我也順著他的目去,目之與平日裏並沒有什麽區別。驀然,我隻覺角一,待我反應過來時,我上的袖袋已經被一道玄人影走。
我一驚,道:“我的袖袋!秋桃!快追!”
真是膽大包天!
連本宮的東西都敢!簡直是不要命了!天子腳下竟然敢天子阿妹的東西!
秋桃二話不說立馬追上。
我心裏著急,袖袋裏有兩個駙馬的字條,還有我的青蟲蠱。若那賊打開袖袋,青蟲蠱還能定住他一會,若是他不打開,青蟲蠱兒起不到作用。
我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那賊跑得飛快,影很快便消失了,秋桃也逐漸不見了蹤影。
我頓時後悔極了,早知道今日出來時就該帶幾個侍衛的,如今隻帶了個秋桃。若是秋桃沒追上,我養了這麽久的心就白費了。
我從小養在深宮中,自然跑不了多路。
我氣籲籲的。
君青琰忽然出現在我邊,他說道:“賊在那邊,秋桃追錯人了。”
我心中頓時一涼。
今日果真倒黴頂,不僅僅在星華樓白等了一下午,出來時還被走了袖袋,而且連向來不會犯糊塗的秋桃也追錯了人。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時,君青琰又道:“跟我來。”
他邁開步伐,匆匆往前行。
我見狀也連忙跟上。暮降臨,街上行人不多,我跟在君青琰後,也不知走了多久,周遭人煙逐漸稀,君青琰一個左拐,再前行數步,城門已然接近。
君青琰蹙了蹙眉頭,隻聽他道:“不對。”
我怔了下,問:“不對什麽?”
君青琰道:“賊有意放慢腳步,分明是在等我們。”
我隨即反應過來。
“師父的意思是那賊是故意我的袖袋?”
君青琰頷首,他道:“興許他有話與你說,故意引你去一個偏僻之地。”
我恍然大悟,難怪秋桃會追錯人,原來是賊故意而為之。這麽說來,那賊興許與被殺死的黑人有關。我心中一喜,今天是沒有白等了。
我了口氣,繼續跟上君青琰的腳步。
離開城門後,果真如君青琰所料那般,所行的路越來越偏僻。就在此時,不遠的山坡上忽然湧現三三兩兩的人群,皆是著古怪,一看便知不是京城人氏。
我嘀咕了聲。
“莫非是賊的同黨?”
未料君青琰卻是臉一變,他停步下來。我可以覺得出他全繃。
山坡上的人群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為首之人目灼灼地盯著君青琰,仿佛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我問:“師父,你的仇家?”
君青琰也不含糊,直接說:“是。”
他又低聲音與我道:“他們人多,且皆會蠱,等會看我手勢。我一,你便鼓足勁往後跑,不要回頭。”
我咽咽唾沫。
我尚有自知之明,以君青琰的本事定能全而退。我留在這裏也隻會是他的包袱,是以我迅速回道:“好。”
為首之人兇神惡煞地道:“終於讓我們逮到你了,若你肯雙手奉上眥麟,我們就留你一條全。”
眥麟是何?我聽得一頭霧水。
君青琰倒也淡定,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是你們執迷不悟,如今即便我願意給你們,眥麟也未必願意。”君青琰的手一,我立馬會意,轉頭拔就跑。
那一瞬間,我頓背後涼颼颼的。
我忍不住往後一瞥,漫天遍地的有無數道銀,像是一道閃雷劃亮了漆黑的夜。我知道那是蠱蟲,君青琰給我示範過的。可此時此刻這麽多蠱蟲鋪天蓋地地落下,我不打了個寒。
君青琰的背影紋不。
驀然,他喝道:“跑。”
我回神,繼續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天空當真響了一聲悶雷,隨後不過彈指間,風起葉飄,暴雨如注。
我的裳瞬間。
我打了個寒,腳下倏然一,我打了幾個滾兒,隻覺下一空。我心中了又,待我反應過來時,部在火辣辣地疼著。
我環周遭,漆黑一片,手不見五指。
我估著我方才誤打誤撞不知道踩空了什麽,不過幸好的是,這裏雖然黑漆漆的,但是風雨吹不進來。我一地麵,也是幹燥的。
我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
淋了一路的雨,現在冷得我瑟瑟發抖。不知道君青琰現在如何了,那麽多的蠱師,也不知他能否應對得過來。
不過,我夜不歸宿,宮裏現在應該一團了。
我歎了聲。
打從黑人一死,我的日子就變得奇怪。若非今天要去追那個賊,也不會這麽湊巧遇上君青琰的仇家。
一想到方才萬蟲齊下的場景,我的心就砰咚砰咚地跳著。
太……可怕了。
我又打了個噴嚏,此時頭有點暈暈乎乎了。我的子打小就不怎麽好,正道大師說我是氣過重的緣故,但君青琰來了這麽久,我也是時不時要病一病的。況且我活了將近二十一年,哪裏過今日的苦。
我了額頭,似乎有點燙了。
若是我命喪於此……
剛這麽想,我忽聽一陣袂窸窣的聲音,盡管在外頭的風雨聲之下顯得十分輕微,但我仍然靈敏地聽見了。
“明玉?”
話音未落,君青琰就出現在我麵前。他一火折子,火頓現。我此時方看清君青琰的模樣,沒有半點損失,還是那般絕代風華。
師父沒有傷。
我鬆了口氣。
“師父是怎麽找到我的?”
君青琰說:“迷蹤蠱。”他看了看我,道:“你的臉不對勁。”我扯一笑,說道:“我……好像有點發熱了。”
君青琰手往我的額頭一探,寬大的手掌上我微熱的前額。登時,我覺得兩頰也在熱辣辣地發燙。
他道:“是發熱了。”
我說:“師父,你的手好涼。”
君青琰說道:“方才淋了雨。”我的目緩緩往下移,我說:“可是師父你全未……”幹得像是外頭的風雨都不過是我的錯覺。
君青琰道:“為師用了蠱。”
我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我問:“師父還有其他蠱麽?我渾漉漉的很難……”我又打了個噴嚏。
君青琰說道:“用完了。”一頓,他又補充道:“他們還在外麵,現在不宜出去。你忍一忍,待他們離去後為師再帶你離開。”
我還以為君青琰以一敵百,將一眾蠱師都解決了。
仿佛看出我的疑,君青琰說道:“我用了障眼法,拖延住了他們。”君青琰了上的外袍,披在我上。
我還是覺得冷颼颼的。
君青琰似是想起什麽,又道:“你坐在這裏別。”他出一個拇指的銀白蠱蟲,又說:“此山不知會不會有猛,若有的話,你便拋出此蠱。”
說罷,君青琰的影迅速消失在我的眼前。
“師父要去哪裏”六字隻能生生地憋在嚨裏。君青琰的裳有淡淡的竹香,我認得出來,是他常穿的那一件半舊的淡青外袍。
我了袖口,就著火仔細一看,我方發現上邊的青竹其實繡得一般,一點也不致,甚至有幾分上不得臺麵。可君青琰卻當作心頭寶一樣,幾乎天天穿著。
心頭似是有一酸。
君青琰離開了很久,久到我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子也在一陣一陣地發疼。我無意識地嚶嚀了聲,腦子裏的夢境走馬觀花。
“明玉?”
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喚我的名字,像是君青琰的聲音。我說:“我不是明玉,我是阿嫵,我是容嫵,明玉是我的封號。”
話不經腦子就出了來。
半晌,我聽到有人輕歎一聲,說:“果然燒糊塗了。”
“明玉。”
我固執地糾正:“阿嫵!”
“明玉,張開。”
“明玉,張。”
“阿嫵,張。”
我乖乖地張,心中竊喜。我從小就固執,我認定的事撞破南牆也要繼續。裏傳來一陣苦味,我想吐出來,未料下倏然被抬起,我隻能生生地咽下。
我被嗆得猛咳。
“竟然如此暴,本宮要罰你吃葡萄!”
我聽到帶有笑意的聲音響起,我使勁地睜開了眼,映我眼簾的是君青琰的影。他穿著素白的中,手中握了一株……紫黑的藥草。
火下,滿頭墨發的澤溫暖而和。
我出手,下意識地握住一縷青。
他看著我,有些怔忡。
我忽然笑道:“君子如玉,師父的墨發真好看。”我微微用力,扯斷了數,然後像是護著稀世珍寶一樣死死地捂在口上。
“誰也不許和本宮搶。”
師父的青是我的我的我的!誰敢和我搶,我就讓他一輩子都吃葡萄!
我醒過來時,上的已經幹了。
我環周遭,半晌方反應過來昨天我和君青琰遇襲,我不小心掉到山裏了。後來君青琰來尋我,再後來……
我使勁地想了想,什麽也沒想出來。
幸好我早已習慣我的記不怎麽好,遂幹脆作罷。不過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君青琰真的來尋我了。隻是現在山裏卻沒有君青琰的影。
我從地上爬起,剛想拍一拍下的灰時,我驀然發現手中有一縷青。
我愣了下。
此時,君青琰的聲音響起。
“他們已經走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一見到君青琰和手中的青,冷不丁的,腦裏就浮現出昨天夜裏的畫麵。我似乎死皮賴臉地是扯斷了師父的頭發?
我頓覺窘迫。
君青琰走前,看了看我,問:“還會發燙麽?怎麽臉還是紅的?”
我趕搖頭,說道:“不,我沒事了。”我不著痕跡地扔掉手中的青,而後佯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笑道:“走吧,師父。我一夜未歸,估計皇城裏都一團了。”
出了山,我忽然想起一事。
我好奇地問道:“師父,眥麟是什麽?”昨天那群著古怪的蠱師一副與君青琰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仿佛君青琰對他們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似的。
君青琰道:“是蠱蟲。”
我恍然,道:“原來是蠱蟲的名字。”我又問:“那些人為何說要讓師父歸還齜麟?莫非師父把齜麟給搶了?”
我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見君青琰不說話,我又道:“這世間本就是弱強食,蠱師之間亦然,師父……搶得好!”
他瞅我一眼,說:“為師沒搶。”
他皺了皺眉:“是他們出爾反爾,與為師無關。”
“哦——”我拖長尾音,一臉誠懇地道:“師父品德高潔,好呀!妙呀!”君青琰又瞅我一眼,我幹地笑了聲。
就在這時候,幾十步開外忽然多了道玄人影。
我站定腳步。
本來想著去尋那個賊的,如今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的手中握著我的袖袋,站在說一棵枯樹之下,雖然不是那天給我送第三位駙馬字條的小二,但此時此刻我可以相當肯定,他準備要告訴我殺死第五位駙馬的兇手。
君青琰說道:“我回避一下。”
我頷首。
君青琰轉離去,站在不遠的樹下。我也邁開步伐,走到玄人影前。我開門見山就道:“你想告訴我什麽?”
他將袖袋還給我,然後問道:“公主想知道什麽?”
我問:“是誰殺了我的第五位駙馬?”
他又問:“公主還想知道什麽?”
我道:“第三位駙馬的字條又是什麽意思?到底誰是幕後之人?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他道:“蘇狀元與公主親當日,因服用五石散過多才會產生幻想,也因為如此才會投湖自殺。公主可知蘇狀元在與你親之前遇到了什麽人?”
“何人?”
他道:“魏青。”
我愣了下:“魏青又是何人?”我從未聽過此人的名字。
他又遞給我一張紙,道:“草民已經將魏青的畫像畫下,草民知道的隻有這麽多,但草民可以肯定以蘇狀元的為人,定不會做出自殺的事。草民隻是一介百姓,勢單力薄,但以公主之力,定能揪出幕後兇手。”
我問:“你是駙馬的什麽人?”
他說:“數年前蘇狀元曾對草民有恩,而草民恰巧見到了這一幕,是以才冒死告訴公主。蘇狀元之死並非偶然,一定是有人蓄意為之。還請公主莫要讓蘇狀元含冤而死。”說著,他神一,道:“有人來了,公主,草民家有老,還請公主勿與任何人提起草民今日所說的話。”
說罷,不等我說些什麽,那人便溜得飛快。
果真有做賊的潛力。
君青琰走過來,說道:“有人過來了,應該是宮裏的人。”我點點頭,我不見了這麽久,宮裏的人也該尋過來了。
他看了眼我的手。
我道:“是一幅畫像,那人說蘇駙馬投湖之前曾經遇過一個名字做魏青的人。”
我倒是沒有料到來尋我的人會是周雲易。
周雲易乃大理寺卿,近來京城裏出了一樁大案,按理而言,周雲易應該忙極了。前些時日,我與刑部侍郎的夫人李氏閑聊時,得知刑部侍郎已經整整六日沒有回府了,據說是連用飯的時間也得可憐。
所以我見到周雲易從馬背上下來時,我愣了好一會。
他張地問:“公主可有傷?”
我搖搖頭。
“周大人怎會在這裏?”
周雲易說:“雲易昨夜查案時剛好遇見羽林郎君,細問之下方知公主不見了。雲易擔心公主,遂也一起尋人。尋了一夜,今早總算見到公主了。”
頓了下,他又道:“公主無恙,雲易也放心了。陛下在宮中也十分擔心公主。”
此時周雲易的目落在君青琰上。
他道:“上回在秋日宴中遠遠一瞥已覺君公子非池中,今日一見,果真人如其名。聽說君公子擅長蠱?”
周雲易笑了笑,又道:“我前些年也曾遇到過南疆的蠱師,在其協助下順利破了一棘手的案件。我們大安王朝求賢若,若君公子願意,不妨來大理寺。有雲易和公主的舉薦,以君公子之能平步青雲也不在話下。”
君青琰淡淡地道:“多謝周大人好意。”
我道:“不必了。”師父宮是來幫我製氣的,周雲易這麽明正大地在我麵前搶人是什麽意思!我又道:“師父宮是為了尋人,再說大理寺有周大人也足矣。”
“倒是巧了。”周雲易笑道:“我前些年遇到的南疆蠱師也是在尋人,興許與君公子尋的都是同一人。”
君青琰眼神微閃。
“尋的是什麽人?”
周雲易說道:“隻說是個姑娘。不過說來也怪,要尋人卻不知所尋之人的容貌,隻說一旦見到便能認出來。”
我一聽,不由得一怔。
這不是跟師父的說辭一模一樣麽?莫非也是在尋菀兒?
君青琰問:“蠱師姓什麽?”
周雲易說道:“這個我倒是不知,協助我破案的蠱師並沒有姓名,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蠱師是個姑娘家,頗為孤傲,喜歡琴,且有些古怪。”
我問:“古怪?如何說?”
周雲易頷首:“我與相了數日,不曾進食過。”
咦?乍聽之下,儼然是另外一個君青琰呀。除了喜歡琴這一點不同之外。
我看了看君青琰。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回宮時,我悄悄地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有個阿妹?”
君青琰道:“是。”
我說:“周雲易所說的南疆蠱師會不會是師父的阿妹?還是說和師父是同個門派的?”
君青琰搖頭。
“我的阿妹早已離開人世。”
我又問:“也在尋菀兒麽?”
他若有所思地道:“有可能。”
我好奇極了,“師父,菀兒也是蠱師麽?”方才聽周雲易的語氣,那蠱師定然是有本事之人。君青琰尋菀兒是為了心上人,那麽其他人為什麽要尋菀兒?
我愈發好奇菀兒的份。
君青琰說菀兒就在皇城裏,那麽到底在皇城的哪裏?君青琰尋了數月,宮娥都見了這麽多,為何還沒有尋到?
我想了想,猜測道:“師父,會不會菀兒也用了蠱藏起自己的行蹤?所以師父尋了這麽久才沒有尋到人?”
君青琰道:“不,不是蠱師。”
我道:“師父又怎知菀兒一定在皇城裏?”
君青琰斬釘截鐵地道:“一定在宮裏,我可以覺到的氣息。”
我抿抿,垂下了眼。
回宮後,我剛走下轎子,便見到秋桃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公主,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一時疏忽……若是公主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奴婢……”豆大的淚珠從的眼眶滾落。
我擺擺手,說道:“無妨,本宮也安然無恙地回宮了。”
秋桃說道:“都是奴婢眼睛不好使,追著追著不僅僅把人追丟了,而且一轉過頭連公主也丟了。”
事已至此,瞅著哭得紅腫的雙眼,我想著還是不要告訴追錯人了。不然以的子,鐵定會自責上數月。再說,那玄人既然有意單獨與我相見,定然是做了準備的,也難怪秋桃會追錯人。
我道:“罷了,本宮也不怪你。”
微微一頓,我從襟裏出玄人給的紙張,道:“本宮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我輕輕一彈,指著紙張裏的畫像,說道:“此人名字喚作魏青,你盡快尋到此人。”
秋桃忙不迭地點頭。
我將畫像予秋桃,正準備換件裳去見皇兄時,高裘守匆匆忙忙地過來了。他先是給我行了一禮,而後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他著氣說道:“公主總算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陛下從昨夜起便一直擔心公主,連晚膳也隻用了一小半。公主快去書房吧,若非今早要上早朝,恐怕陛下昨夜就直接出宮親自找您了。”
我一聽,心中頓時有些愧疚。
此時也顧不上換裳了,剛好轎子也沒有撤走,我直接上轎,急急地往書房趕去。
一進書房,皇兄劈頭蓋臉地就道:“昨夜去哪兒了?”
皇兄臉沉,端的是烏雲布。我最怕皇兄生氣,連忙眨著眼,出誠懇的神,聲音也下來,地道:“皇兄,是阿嫵不好,阿嫵讓皇兄擔心了。昨天離開星華樓時,剛好有一賊了阿嫵的袖袋,袖袋是皇兄送我的,阿嫵一急便讓秋桃去追,未料秋桃卻追錯人。阿嫵隻好和師父一起去追賊……”想起玄人所說的話,我一咽唾沫又道:“未料那賊狡猾得很,跑出城外去了。又恰逢暴雨,阿嫵不小心摔進山裏,當時天黑了,阿嫵也怕有個萬一便想著待雨停後再離去……沒想到雨卻下了一整夜。”
本想說遇到君青琰的仇家,但皇兄麵如此難看,之前對於我認君青琰當師父也是頗有微詞,若知道這一回是君青琰連累了我,說不定就要把君青琰趕出去了。
是以我便換了個說法。
我還想要君青琰教我蠱呢。
皇兄目深沉,問:“哦?是麽?”
我連忙如小啄米式地點頭:“是的,而且昨天夜裏因為淋了雨的緣故,我還有點發熱,所以就幹脆留在山裏。”說到這裏,我還吸吸鼻子,咳了幾聲。
“發熱了?”皇兄手一探。
我道:“已經退了,多虧了師父。”昨夜迷迷糊糊的,我記得師父給我吃了東西,不過是什麽我倒不記得了,總之吃了後我的子就舒適了不。
皇兄的眉頭皺了皺。
“哦?明玉和君青琰在山裏呆了一夜?”
我心中頓時了下。
皇兄與我打小就親,一直都是喚我阿嫵的。每次他喚我封號的時候,就是發怒的前兆。我立即解釋道:“我不小心摔到裏,是師父救了我。當時況迫,阿嫵也別無他法。”
皇兄的臉怎麽還如此難看?
“整整一夜做了什麽?”
我道:“沒什麽呀,就是躲雨,後來阿嫵發熱了,腦子也有點暈暈乎乎的,一不小心就睡著了。醒來後就第二天了。”
驀地,我終於意識到皇兄話中的意思。
我趕搖頭,說道:“皇兄,阿嫵與師父雖然孤男寡共一室,但師父隻是師父,阿嫵已經克死五位夫婿了,斷不會再去克第六位。阿嫵是大安的公主,斷不會做出有辱國之事。”
皇兄拍拍我的手,笑道:“朕沒有這個意思,阿嫵多想了,以後出去可以,但一定要帶多幾個人。若再發生今日之事,以後阿嫵都不許出宮了。”
我鬆了口氣,道:“阿嫵明白了。”
皇兄又說:“這一回也多虧了周卿,若非周卿,恐怕如今羽林郎還在尋你。”皇兄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又道:“周卿生得一表人才,又是我朝棟梁,對阿嫵也頗為上心……”
我重重一咳,說道:“京城中人皆知周雲易待人和善溫,況且我是明玉公主,他對我上心也是理所當然的。隻是阿嫵當真不願再嫁人了,若是有個萬一,阿嫵都克死我朝數位棟梁了,以後豈非是我大安的千古罪人?”
皇兄瞪我一眼。
“胡說八道。”
我扁扁,說道:“五位駙馬都死了,這也是事實。”雖然目前來說第五位駙馬是不是他殺也難以確定,但是一日沒有明確的證據,我也難以洗這克夫之說。
皇兄道:“阿嫵是我朝的福星,又怎會是千古罪人?莫要再胡說八道。”
過了幾日,我忽然收到周雲易的邀帖。
說是皇城外的憑欄湖秋景審,邀我同賞。我倒是納悶了,這周雲易打從秋日宴後,我隔三差五的總能見到他,如今還邀我賞秋景,儼然像是心悅於我。
可我也有自知之明,且不說克夫的名聲,周雲易若娶了我,他撈不著什麽好。依據我朝的大安律法,當我的駙馬意味著他此生最高的職也就是大理寺卿了。他年紀尚輕,以他之能再過個十來年拜丞相也是不在話下的。
我了我的臉。
莫非本宮賞了一次秋後,頭頂的桃花便開了?
冬桃問:“公主要去嗎?”
我琢磨了會,道:“去吧。”不管如何,先去會一會他,看看周雲易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若當真心悅於我,想當我的駙馬,我再拒絕他。嗯,本宮心善,又怎麽忍心看著我朝有為郎君誤歧途。大理寺需要周雲易這樣的有才之人。
皇兄得知我要去赴周雲易的約,十分爽快地把出宮令給了我。
離開皇宮後,冬桃說道:“公主,奴婢瞧著陛下似乎想給公主指第六門婚事呢。”
冬桃不說我也有所察覺。
皇兄果真極其疼寵我,生怕我沒有好歸宿,要把我朝最好的男子送到我麵前。隻不過這一回我當真不願再有第六次大婚了。
剛到憑欄湖,我就見到周雲易佇立在湖邊。
秋葉紛飛,周雲易的背影像是畫裏的人似的。難怪京中會有這麽名門貴盼著嫁作周家婦,這周雲易當真能用秀可餐四字形容。
我輕咳了聲。
周雲易徐徐轉,見到我,麵上神變得溫和。
他剛要開口說話便被我打斷了。
我開門見山地道:“周雲易,本宮便與你直說吧。本宮知道你是迫於皇兄的旨意。”
他一怔,麵古怪地看著我。
“公主言下之意是?”
我道:“皇兄是想讓你當本宮的駙馬吧,所以你才會頻繁出現本宮的麵前。”如此一來,也能解釋得通所有事了。若非是皇兄的吩咐,周雲易那一日明明忙於公事,又怎會出現郊外?
周雲易忽然笑出聲。
“公主誤會了,陛下從未與雲易說過這些。”
他的神坦坦的,一點也不像是說假話。我心中咯噔了下,莫非當真是我誤會了?
我道:“那你為何會頻繁出現在本宮麵前?”
周雲易定定地看著我。
“陛下私下裏曾給雲易指過婚,但雲易婉拒了,陛下開明寬容並未責怪雲易。”
我一怔,皇兄竟然私下裏給周雲易指過婚!
周雲易又道:“之所以與公主說此事,乃是因為雲易此生隻願娶心之人,即便陛下有令,雲易寧願人頭落地也不願違背自己的心意。所以,陛下的確從未與雲易說過要當公主駙馬這些話,一切都是雲易……心甘願。”
我……這是被周雲易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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