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別來無恙》第9章 失意
宮人前來問我何時啟程,我了眼外頭的天,道:“午時過後。”
宮人應聲離去。
我坐在榻上,單手支頤,神遊天外。
一會後,冬桃給我行了一禮,小心翼翼地道:“奴婢來收拾細了。”我打發秋桃後,冬桃待我愈發謹慎仔細,生怕我一不高興也把打發走了。
不過說實話,我也信不過冬桃。
周雲易這事過後,我便曉得我邊沒有一個是完全忠於我的人,或許說們忠於我,可們更忠於皇兄。
我懶懶地道:“收拾吧。”
“是,公主。”冬桃轉,剛走了幾步,忽有銀一閃,直接沒冬桃的。冬桃登時便被定住,背影也不的。
隨即有一道紅影翻窗而。
我定睛一看。是白琬。
我一見到便想起昨夜所說的話,一直信誓旦旦地認為不過是在嫉妒我而已,可最終卻是我錯了,才是對的。
我沒好氣地道:“怎麽?來笑話我?”
白琬道:“我沒必要笑話你。”
我瞥一眼,道:“那你是來看我為所困的模樣?如果是的話,恐怕你要失了。我雖心悅於師父,但師父並非是我的全部,盡管知道真相有些傷心,可是我記向來不好,再過幾年我便把這段傷給忘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反倒是你,你不覺得你太過執著了麽?師父心裏隻有菀兒,你一個姑娘家的在師父後默默地跟了這麽多年,齜麟萬年不滅,莫非你還要繼續執著下去?萬年的時間呀……”能嚐遍天下間的食吧。
白琬的角地抿住。
沒由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們倆都喜歡君青琰的緣故,且都因為菀兒而被拒絕,此刻心裏頭竟有惺惺相惜之意。
我瞅著,又道:“白姑娘,早日放下吧。”
白琬扯了下角,說:“你說的倒是好聽,可我知你心裏不是這麽想。”
我頓時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
對,白琬說得對。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困難。我轉移話題,道:“你今日又想來告訴我什麽東西?”
白琬說道:“我不討厭你。”
“……謝謝呀。”
道:“他在找菀兒,我也在找菀兒。”
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周雲易說過的話,他說白琬在找一個姑娘。之前見到白琬的時候,我倒是忘了這一樁事,滿心滿眼都在想著白琬是不是菀兒。
我問:“你找做什麽?”
道:“我要在君青琰尋到之前搶占先機。你上有菀兒的氣息,想必你曾經與菀兒接過,通過你一定能尋到菀兒。你配合我,我們一定可以在他之前找到菀兒。等菀兒到二十五歲時,我們許下願,讓君青琰從此忘掉菀兒。到時候我們各憑實力,誰若輸了便不再糾纏。”
我瞠目結舌。
又問:“如何?”
“……不好。”我皺眉道:“如你所說的,師父與菀兒已有無數個二十五年,而師父心尖上的人也隻有菀兒一個,無論我如何手,最終也不過是局外人罷了。你要找便自己去找,總之這缺德的事我不會做。”
白琬道:“你腦子裏怎麽就隻有一筋。”
我睨:“你腦子裏的筋還打結了,拿刀砍也砍不開。”
又道:“倘若他忘了菀兒,你的勝算比我大多了。這麽多年來,他眼裏隻有菀兒一人,對其他姑娘都是不假辭,而你是第一個讓他另眼相待的姑娘。”
我淡淡地道:“你說過了,我上有菀兒的氣息。”
“不,這二十多年來上有菀兒氣息的人不止你一個,可隻有你才是不一樣的。你隻要配合我,待他一忘記菀兒,你的勝算比我大多了。”
白琬的再三遊說也不能改變我的心意。
我支頤看著。
問:“如何?”
“不。”
“你當真是一筋死到底!”
我笑道:“我可知道你心底打的是什麽主意,雖然我活的時間不及你長,但我知道我這輩子最多百年,可你卻有千千萬萬個的百年,待我年老衰,你想從我邊搶走君青琰也再容易不過。你不必多說,我不會答應你的。”
白琬離開後,冬桃上的蠱蟲也失效了。一看外麵的天,輕呼一聲:“啊,快午時了。”隨後腳步匆匆地去收拾細。
看起來冬桃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常。
我放心了。
午時將至時,冬桃也收拾好了細。宮人問我是不是要即刻啟程,我沉默了半晌,方道:“再等一會。”說罷,我往君青琰所住的院落走去。
我仍然不死心。
我始終不相信過去的這麽多天裏師父待我沒有一一毫的真實意,我不信全都是因為菀兒,就沒有一一毫真心是屬於我容嫵的。
我到的時候,君青琰正在收拾細。
他見著我麵上有幾分驚訝之。
我咬咬。
方才明明已經想好要開門見山地問他,可如今見到君青琰這般模樣,我竟……有幾分舍不得,怕完全說開後我與君青琰便再也回不到以前。
隻不過我也知長痛不如短痛。
我深吸一口氣,問道:“師父,倘若你一輩子都尋不到菀兒怎麽辦?”
他道:“你今早是怎麽了?”
我道:“以師父的記,昨夜之事你必然是記得的。師父如今是想當作沒有發生過嗎?”
君青琰麵一變,他道:“昨夜你喝醉了,為師可以……”
我打斷他的話。
“師父是要自欺欺人嗎?你明知昨夜我才喝了幾口酒,又怎麽會醉?師父是想要逃避嗎?我不信師父心裏沒有我,也不信師父對我的種種全都是因為菀兒。”說到這兒,淚珠忍不住開始在眼眶裏打著轉,“師父,你告訴阿嫵實話,阿嫵要聽師父的心裏話。師父當真就沒有喜歡過阿嫵?不是因為師徒,也不是因為菀兒,就僅僅因為我是阿嫵。”
君青琰的了。
他道:“我需要時間。”
我問:“需要什麽時間?”
他沉默了下。
我道:“我希師父不要欺騙我,對阿嫵說實話。”
他說:“盡管很奇怪,可是你……”他頓了下,凝睇著我,道:“你上有菀兒的氣息,你也許就是菀兒。”
宛如有一盆冷水從頭灌下,明明是初夏的季節,可我冷得心都在發抖。
真真是可笑之極。
我是菀兒?
我冷笑道:“師父怕是認錯人了,我是容嫵不是菀兒,我本不可能是什麽勞什子玉人,我隻是個尋常人。不過現在我是知道師父的答案了。”
在君青琰心底,對我本就沒有一一毫的真心。
現在還親口說出這樣的胡話!
他一愣,道:“你知道?”
我道:“我什麽都知道,白琬什麽都告訴我了。師父對菀兒這麽糾纏不休,也許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深似海,可在阿嫵眼中看來,師父不過是讓菀兒盡苦楚,自私到了極點!”
我一怒,什麽氣話都管不住了,通通都從中蹦出。
君青琰的麵白了又白。
我又道:“我是容嫵,不是菀兒,還請師父記住這一點。師父在宮中已經住了一年有餘,尋覓菀兒也無果,想來菀兒是不在皇城中了,師父也沒必要跟著阿嫵回京了,師父在竹秀閣的什,阿嫵會讓宮人收拾好送去福華寺。阿嫵從小脾氣縱,任得無法無天,師父既然不是真心喜歡我,那麽阿嫵便忘了師父,左右也是幾年的時間,為了忘記師父,還請師父以後莫要再出現在阿嫵的麵前。”
真是豈有此理。
君青琰竟然連我是菀兒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口,讓他說實話,豈料實話如此傷人。
這南疆的蠱師,君青琰也罷,白琬也罷,此生我都不想再見到他們兩人。
待我回京後,我好好療傷,然後再尋第六個駙馬,到時候我們琴瑟和諧,伉儷深,氣……氣死君青琰!
我來蒼城前並未想過會發生這麽多出乎意料的事,如今五月未到,我便已打道回府。回京的路程上,我也懶得讓冬桃假扮我了,直接登上車輿,快馬加鞭地趕往京城。
回到京城時,已經是六月上旬,正是一年裏頭最為炎熱的季節。
往年這個時候我早已穿著輕薄小衫,手執團扇,吃著冰玉。可如今我穿著春衫也不覺得熱,大抵是了傷,心冷。
我押著周雲易到皇兄麵前,一五一十地將事告訴了皇兄。
皇兄曉得周雲易是真兇後,震驚得從龍座上彈起,向周雲易的目也是極其不可思議。
周雲易坦坦地承認。
“微臣有愧陛下栽培,公主的駙馬們都是微臣所殺。”
皇兄的目變得複雜。
我生怕皇兄會對周雲易心,連忙道:“皇兄,周雲易連殺五人,實屬作惡多端,且不說其中還有兩位是朝廷命,此罪行不昭告天下難以平息眾怒,更難以藉五位駙馬的在天之靈,也難以讓臣妹心安!”
皇兄看向周雲易。
我從未看過皇兄如此難以抉擇的神,想來皇兄對於周雲易是相當信寵的,如今出了這樁事,皇兄會猶豫也是理之中。
可我知皇兄是明君,他不會讓我失。
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沉默多時的皇兄終於開口道:“依大安律令置吧,念在周雲易過往所立的功勞,留全。”
死周雲易的那一日,我起了個大早。
我獨自一人去了大牢。
曾經是京城一絕的周雲易在大牢了半月的苦,此時模樣頗為憔悴,眼圈發青,瘦得下像是錐子一樣。
不過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如水。
我問他:“周雲易,你後悔嗎?”
他說道:“雲易隻後悔沒有早點功名就。”
竟毫無悔改之意!我道:“你喜歡的不過是本宮的份罷了。”
他含笑道:“是公主的份也罷,是容嫵本人也罷,不都是公主嗎?”頓了下,他又道:“公主能在雲易死之前來看雲易一眼,雲易已經心滿意足。”
我麵無表地道:“這些話你到閻羅殿後好好地跟本宮的五位駙馬說吧。”
周雲易說:“公主,雲易有句話想與你說。公主可否靠前一些?”
我打量了下牢籠,諒他也翻不出什麽新花樣來。我微微挪了幾步,彎下子,周雲易仰起頭,湊到我耳邊。
他的聲音輕輕的。
“公主,你不要恨我。”
周雲易行刑時,我並沒有去看,而是在青玉宮裏看著閑書。桌案上堆了若幹盤食,還有一壺果酒。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沒有駙馬,沒有周雲易,也沒有君青琰,隻有一個天天惦記著食的明玉公主。
可惜時過境遷,心境卻再也回不去了。
我擱下書冊。
有宮人前來稟報:“公主,周雲易已死。陛下隆恩,許周家人收。”
我“嗯”了聲,道:“你退下吧。”
周雲易一死,所有事都結束了,我也無需半夜夢醒時分總為自己克夫的命數而耿耿於懷。
我一放鬆,當夜便得病了。
太醫過來診脈,說我是心力瘁,又染了風寒,才會病得這麽突然。皇兄聽後,然大怒,斥罵太醫無能。
我重重地咳了幾聲,咳得臉蛋也微微發熱。
我道:“皇兄,不關太醫的事,是這陣子發生了太多的事。”
皇兄又斥罵冬桃:“你是如何照顧公主的?簡直胡鬧,公主違和,你們通通是怎麽侍候主子的!”
青玉宮裏跪了一地的宮人。
我這一回沒有向皇兄求,我從錦被下出手拉了拉皇兄的袖角:“皇兄,都是阿嫵不好,阿嫵沒有管好下人,青玉宮裏才會出現這樣秋桃那樣的事,待阿嫵病好後定會好好管教下人。”
我的言下之意是等我病好後,便要在青玉宮裏大清洗一番,該留不該留的一一篩選,不過這得先經過皇兄的同意。
我如今正在病中,我生病時提出的要求,皇兄從未拒絕過。
皇兄拍拍我的手,道:“你好生養病,管教宮人的事病好後再來也不遲,出了秋桃這樣的事,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
得到皇兄的首肯,我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著要怎麽栽培我的人。未料這一場病卻拖得有點久,原以為三五日便能好的,豈料都半月了,我還未康複,且還有愈發嚴重的趨勢。
我燒得頭腦發暈,好幾日都肚裏都隻有粥水,如今連做夢也在吃,還有……想他。
這些時日以來我一直在想著其他事,原以為這樣就能忘掉君青琰,未料越是想忘記便越忘不了。
我這差到極點的記偏偏這時候不好使了。
我重重地呼了口熱氣,口裏呢喃了一句:“師父……”
下一刻,我竟聞到了屬於君青琰那一淡淡的竹香味。我驀然間想起之前我問過君青琰的一句話。
時下京中的達貴人都熏香,五花八門的香料熏在裳上,隔著老遠也能聞到香味。我對各家公子上的熏香頗為反,唯獨喜歡君青琰上清新的竹香。那時我在竹秀閣裏說:“師父,你上的香料好特別,像是隨扛了一竹子似的……”
我好奇地問:“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香料?”
君青琰說:“周圍的翠竹種多了,時日一長,上便染了竹香。”
我那時便總覺得師父上的竹香是獨一無二的,每次一聞到這香味兒,不用睜眼我也知師父來了。
可如今我卻燒迷糊了,連嗅覺也出了問題。
一隻冰涼的手掌在我額頭一探,涼得我倏然睜開了眼。
映我眼底的是君青琰的那張臉。
我定定地看著他,總覺得我在做夢。
我是在做夢吧。
他怎麽可能會出現青玉宮?
我手上他的臉,說道:“師父,阿嫵是在做夢吧。”
他道:“嗯,你在做夢。”
我彎眉一笑:“太好了。”
“嗯?”
我說道:“我……夢見了師父,在夢中見到了你,這樣我就可以為所為了……”說罷,我拉下他的臉,張重重地咬了一口,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鮮明的齒印。
我哼了聲:“讓你害得我傷心,我咬你!”
君青琰哭笑不得。
接著,我的手又輕輕地了他的臉,說:“師父你害得阿嫵傷心了,我是阿嫵,不是菀兒。你認錯人了,所以……”
我使勁力氣重重一,心裏還是不解氣,出另外一隻手,上君青琰另一邊的臉頰,兩手一起用力,將他的臉拉得長長的。
我道:“師父當初若是長這個模樣,阿嫵也許就不會喜歡你了。”
說著,嚨忽然被嗆了下,我咳得全無力,手也了回來。君青琰拍著我的背部,給我倒了溫茶。
我喝了幾口,嚨舒服了不。
我倚在君青琰的肩上,耷拉著眼皮,虛弱地說道:“為什麽你還在?之前我夢到這裏的時候你就跟菀兒走了。”
君青琰歎道:“明玉。”
我道:“不要,你要我阿嫵。”
“阿嫵。”
我滿意地“嗯”了聲。
君青琰又道:“你好生照顧自己,為師過幾日再來看你。”
“師父!阿嫵有爹有娘,還有兄長,又怎麽可能是玉人?阿嫵怕痛,若阿嫵是玉人的話,每隔二十五年要痛一次,真是生不如死呀……口幹。”
君青琰遞上茶,我又喝了幾口。
他說道:“不痛的。”
我道:“你又不是玉人,你怎麽知道痛不痛?師父,為什麽在夢中你也這麽討厭,我不想提及任何與菀兒有關的話題,你就不能如我一回意嗎?比如說阿嫵最好看了,為師心尖上隻有阿嫵一個,菀兒白琬都是浮雲螞蟻,為師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們連阿嫵的一汗都及不上!”
我的眼皮抬不起來,看不見他的表,隻聽見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
“阿嫵最好看了,為師心尖上隻有……阿嫵一個,菀……兒白琬都是浮雲螞蟻,為師從來都不放在心上,們連阿嫵的一汗都及不上!”
我笑了聲。
這樣才是夢呀。
接連幾日,我燒得暈暈乎乎的時候總能夢見君青琰。夢中的師父任我為所為,聽話得宛若他才是我的徒兒。不過我知道隻是夢罷了。
若不是夢,我又怎會那般任意放鬆?若不會夢,君青琰又怎會隨我來?隻因是夢,所以才能這麽肆無忌憚吧。
又過了整整半月,我的病才徹底痊愈了。
我病的那一日定未想到我這一病竟就到了八月份,微熱的天也開始轉涼。
我自是沒有忘記要管教下人這事。
一病好,我就徹徹底底地將青玉宮整頓了一番,青玉宮裏至有一大半的宮人被我以不夠盡忠職守的理由打發到其他宮去了。
人一也不好辦事,我喚了務府的總管李全,讓他再給我撥一群新的宮人來。
我要細細挑選,至找一個隻忠於我的侍婢。
我這番雷厲風行委實嚇著了不宮人,務府的總管也不敢怠慢,風風火火地便給我尋來數十個宮人。他們整齊有序地站在庭院中,個個微垂著眼,皆是低眉順眼的模樣。
李全說道:“公主,這些都是奴才挑細選下挑出來的,這其中還有好幾個曾經侍候過太後娘娘,就連太後娘娘也是讚不絕口的。”
我隨意地瞥了眼,道:“不要。”
“啊?”
我道:“李總管是年紀大了吧,連本宮的吩咐也沒有聽清楚。侍候過太後的宮人固然好,可本宮不喜歡。本宮不喜歡別人用過的宮人,本宮要新宮的。去,把所有新宮的宮人都給本宮來。”
我之前就算好了,這個時候剛好宮中放了一批老的宮人出宮,隨之而來的是新的宮人宮。
宮人在宮中待久了,背後難免總有一兩個主子。我也不想花時間去分辨到底誰的背後是誰,新宮的宮人是靠譜不過。
小半個時辰後,李全帶著一群宮人過來。
我細細地一瞅,比起方才低眉順眼的宮人雖然多了幾分張和忐忑,但是正好合我心意。我道:“都抬起頭來吧。”
我又吩咐李全:“把他們的家世背景都念一遍。”
李全應聲。
我仔細地打量每一個宮人。
驀地,我注意到站在最右邊的一個姑娘,臉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看起來相當討喜,我道:“你什麽名字?”
姑娘說道:“奴……奴婢喚作團。”
話音一落,惹得周遭宮人忍俊不。做團的姑娘臉頰紅撲撲的。
我笑道:“你為何取名團?”
團說道:“奴婢的阿娘好食,無不歡,遂替奴婢取名團。”這侍婢的模樣和名字都頗合我眼緣。我道:“李總管。”
李全會意,立馬給我呈上團的家世背景。
團年方二八,前幾年家道中落,家中親人皆早已逝去,為了生計還曾學過半年的拳腳功夫。
家中無父無母無兄無弟,以後即便有人想要籠絡威脅,也難以下手。
我拍手道:“留下。”隨後我又挑了十來個宮人,安在青玉宮的每個地方,唯獨留了團當侍婢,與冬桃並為一等宮娥。
我用了幾日親自調教團,團果真不負我所,雖然偶爾會出些差錯,但總而言卻是極好的,相當合我心意。暫且不提的機靈聰敏,單單是煮的一手好食便能讓我另眼相待,吃慣了廚的食,偶爾吃吃小地方的家常菜倒也愜意。
不過興許是我心裏頭在想念君青琰的緣故,我從團做的食中總覺得嚐到了君青琰曾給我做過的味道。
我哂笑一聲,是我想多了。
過了些時日,我閑得發悶便帶上幾本書冊去花園的涼亭裏,冬桃擺了張人榻,也呈上了幾樣致可口的吃食,隨後便退到涼亭外。
約冬桃也看出了我對團的看重,曉得我因秋桃一事遷怒了不青玉宮的宮人,團來後,我邊大大小小的事幾乎都是由團打理,冬桃也不敢說一句不是。
我躺在人榻上,懶懶地翻了幾頁書。
驀然,有若幹宮人搬著各種匆匆忙忙地從花園裏經過,看所行的方向,像是去雲來軒的。我招來團,道:“去問問。”
團應聲。
片刻後,回來道:“公主,趙國的使節不日將到。”
我微微一怔。
我大安平日裏也有他國使節前來拜訪,不過每回來都提前幾個月來拜帖的。這趙國倒是來得急,我了下,說道:“來得這麽急,估也沒什麽好事。”
不過……
我想起之前君青琰送我的小瓷瓶,底下的“泰”字便正是趙國景泰帝的年號。趙國與我大安素無往來,此番前來也不知他們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擱下書冊,道:“不看了,本宮要去書房。備轎吧。”
我向皇兄問清此事。
皇兄聽罷,笑道:“趙國不過是小國,能打什麽壞主意。兩國結也沒壞事,便讓趙國來看看我們大安的太平盛世。過幾日趙國使節到了,你為我國公主亦要出席,到時候莫要闖禍了。”
我嘀咕了聲:“阿嫵也不小了,都快二十三了,皇兄怎麽總說我闖禍?”
皇兄大笑,眸微深。他道:“當年朕賜你封號時,你才剛到朕的大。如今朕的阿嫵快二十三了,再過兩年便二十五了。”
想起往事,我也不由笑道:“宮裏的嬤嬤還告訴過阿嫵,當初司馬太傅擬了幾個封號,皇兄一一否決,最後親自取了阿嫵的封號,什麽升平寧安的,還是皇兄起的明玉好聽。”
皇兄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自是,朕的阿嫵是玉一樣的人兒,隻有明玉此封號才能與你相配。”頓了下,皇兄又道:“這幾日好生準備著,趙國的澄月郡主也會一塊過來,聽聞澄月郡主與你年紀相仿,到時候好好招待。”
趙國使節過來的那一日,日頭頗好,可惜我起得有點晚,耽擱了時間。團與冬桃都很是著急,兩人急急忙忙地給我更洗漱。
我安們:“你們莫急,即便皇兄怪罪下來了,有本宮擔著,要不了你們的命。慢慢來,唉,團,你莫張,你瞧瞧你把本宮的襦都穿反了。冬桃你也是,都侍候了本宮這麽久,什麽大場麵沒見過,不就遲了一會,那沉甸甸的金簪別往本宮的頭上戴,重!”
們折騰了一會,我方妝扮完畢。
團扶著我上了轎子。
轎子往議事殿抬去時,我見團張,便道:“團你別怕,不就見幾個小國的人,用不著你說話你張個什麽。”
團了把汗,嘿笑一聲,說道:“奴……奴婢知道了。”
到議事殿時,我算了算時間,遲了小半個時辰。還好,不是很久,據以往接待他國使者的經驗,此時應該剛剛過了兩國寒暄,歌舞正起的時候。
門外的侍正要高聲通報,我對他擺擺手。
我探頭一,雖見不到什麽,但的確聽到有竹弦樂。我低聲對侍道:“不必通報,本宮悄悄進去便好了。”
我帶著團和冬桃躡手躡腳地從後殿進去,悄悄地走到我的席位。我的席位在宮裏幾位嬪妃的旁邊,龍座上的皇兄邊坐著掌管六宮事宜的秦妃。
我剛坐下,皇兄不滿的目就飄來,我輕咳一聲,對皇兄咧一笑。
秦妃在皇兄耳邊低聲語了數句,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不過我估著秦妃替我說了好話,皇兄我的目有所改變。
我鬆了口氣。
團給我倒了一杯果酒,我喝了幾口,定了定神。此時舞姬已跳完一舞,掌聲四起。我抬眼向對麵的趙國使節,剛好這時皇兄開口道:“這便是朕的皇妹,明玉公主。”
聽到我的名字,我舉酒,微微一笑,昨夜早已備好的話語流暢地從裏蹦出:“早已聽聞趙國人傑地靈,如今……”
話音戛然而止。
我此時方注意到趙國使節旁邊坐了個紅姑娘,錦華服,妝容致,紅如豔的夏花,盡管裝束有所改變,可麵容沒變。
是……白琬。
白琬一臉平靜,看向我的目波瀾不驚,仿佛是第一次才見到我那般,站起來,舉起酒杯,說道:“澄月早已聽聞貴國明玉公主容貌妍妍,是大安罕有的人兒,如今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公主的貌在我趙國也是極為有。澄月敬公主一杯。”
我瞅了眼,白琬席位上的哪有酒壺,喝的明明是茶。
不過這也讓我更加確認了澄月郡主就是白琬。
我回過神,道:“方才一見澄月郡主,總覺得似曾相識。”
白琬說:“興許我們在夢裏見過。”
皇兄笑道:“明玉能與澄月投緣,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我抿住角,不停地打量為何澄月郡主的白琬。到底想做什麽?忽有貓聲拉回我的思緒,我此時方發現白琬邊坐了個錦男子,乍看之下,容貌極為普通,可上氣質卻尤其出塵。
他的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
許是注意到我的目,他對我微微一笑。
我心中一。
是他。
盡管君青琰喬裝改變了,可我依然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他的眼神與君青琰我的眼神如出一轍。
他……他們想做什麽?
曉得白琬與君青琰一同出現後,我滿腦子都是疑問,連看歌舞也是心不在焉的,目時不時便飄向君青琰與白琬兩人的上。
說實話,我原以為我以後再也不會見到君青琰了,沒想到再次相見時會在這麽……微妙的場合下。尤其是見到他和白琬在一塊時,我的心就不有些複雜。
君青琰逗弄著懷裏的波斯貓,一句話也不曾說過。
我一頭霧水的。
“公主,陛下您。”冬桃在我耳邊提醒道。
我這才回過神來,抬眼道:“啊?”
皇兄道:“明玉你與澄月郡主年齡相仿,又頗為投緣,便由你帶趙國諸位在宮裏走走。”
我應了一聲。
離開議事殿後,礙著後跟著的一眾宮人還有趙國使節我也不好說些什麽,隻好麵無表地看著白琬與君青琰,道:“澄月郡主好興致,千裏迢迢跑來大安。不知所為何事?”
白琬道:“澄月早已聽聞大安富庶,歌舞升平,便想來看看。本來之前也早想來大安的,可惜有人答應了要帶澄月過來,卻又食言了。澄月無奈之下便隻好跟著我國使節一道過來了。”
這話裏行間的擺明就是在說我食言了。
我挑眉道:“是麽?也不妨告訴澄月郡主,我們大安的人是說一不二的,所說過的話是不會收回的。”我既然說了不會和你聯手尋菀兒,你貿然跑來我也一樣不會幫你。
說著,我瞥了眼君青琰,裝作一臉冷淡的模樣。
“這位也是趙國的使節?”
白琬回我:“是澄月的友人。”
君青琰微微頷首,對我說道:“草民拜見明玉公主。”倒是裝得似模似樣的,莫非君青琰不知我認出了他來?我嘀咕了幾聲,心中忽有一計。
我笑得燦爛。
“諸位遠道而來,定沒有嚐過我們大安的玲瓏吧,剛好宮裏有個廚子尤其擅長做玲瓏,味道堪稱一絕,正好由本宮做東宴請諸位。團,帶路,去雲來軒。至於其他宮人都退下吧,冬桃你也退下。”
“……團?”
白琬看了團一眼。
我挑眉道:“怎麽?澄月郡主對本宮的侍婢所起的名字有何高見?”
白琬卻了眼君青琰,隨後又收回目,說道:“高見倒是沒有,隻是這名字委實見,倒像是有人……”
君青琰開口道:“草民的貓也了,還請公主準備一些貓食。”
說著,君青琰雲淡風輕地瞥了瞥白琬。
兩人看起來倒像是在含脈脈地對,我在心裏哼了聲,扭過頭,眼不見為淨。
到了雲來軒後,我與趙國的諸位了座,我先對趙國使者道:“此乃我們大安的玲瓏,表麵脆薄,乃是由上等的瓜果去皮去籽油炸而,果味香濃,餡料亦是五花八門,每一個玲瓏味道都不一樣。來,崔使者,嚐一嚐。”
趙國使者嚐了一個,道:“味道果真絕佳。”
我又笑瞇瞇地對白琬和君青琰說道:“澄月郡主和這位公子也來嚐嚐吧。”
我即為大安人,自然也知曉玲瓏裏大多是餡,甚至還有玲瓏在酒中泡製過的,酒食與食這兩樣於白琬和君青琰而言,是萬萬不得的吧。
哼,喬裝打扮地宮,看我怎麽整你們倆,尤其是君青琰。
當真以為我容嫵的火眼金睛認不出這張皮子下的真麵孔麽?
我先給白琬夾了一個,說道:“本宮與澄月郡主也算投緣,澄月郡主定要好好地品嚐,瞧這個玲瓏皮薄子圓,一瞧就知是梨餡的。”
我又給君青琰夾了個餡的,說道:“公子也嚐嚐看。”
君青琰輕咳一聲。
我聲音微冷,道:“公子莫非是嫌棄我們大安的吃食?”吃呀吃呀,我要看看你怎麽裝。
未料君青琰懷裏的貓竟是一張,將玲瓏咬了一口。
我吩咐宮人:“貓食呢?”
宮人前來,稟報道:“回公主的話,貓食如今已經備好了。”我對君青琰道:“有隻貓在這兒,吃東西也不方便,公子將貓給我們的宮人吧。我們宮裏也養過不貓,尤其是……白的貓。當然波斯貓也養過。”
“也好。”君青琰沒有半分猶豫便鬆開了手。
他懷裏的波斯貓倒乖巧,被陌生的宮人抱著也不鬧騰,隻輕輕地了聲。待宮人退下後,我讓團把君青琰麵前的碗撤了,換了個新的。
我又給君青琰夾了玲瓏,笑意盈盈地道:“方才那個被貓吃了,公子再嚐嚐這個。”
我目灼灼。
君青琰抬眼我,他道:“公主當真要我吃?”
我淡道:“這不過是尋常的吃食,又非毒藥,公子這般模樣倒是顯得本宮咄咄人了。”
君青琰說:“草民隨口一提,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是呀,你什麽都是隨口一提,反倒是不相幹的人放在心上了。”我冷冷地道。
“草民從未說過不相幹三字。”
“本宮勸你一句,以後見人得亮雙眼,認錯人就不好了。”
趙國使者目瞪口呆地道:“明玉公主認識……”話還未說完,便有銀一閃,沒他的。白琬倏地站起,看向我,說道:“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敞開天窗說話。”
團大驚失。
我道:“團你退下,在外麵守著,沒有本宮吩咐誰也不許進來。”說罷,我瞪著白琬,道:“敞開天窗便敞開天窗,你們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冒充趙國郡主,在趙國可是死罪一條。”
白琬道:“我本來就是趙國郡主。”
這麽一說,我倒也不詫異。不過是個小小的郡主,在外麵認的也能當郡主。以白琬的本事,想要讓趙國皇帝認下這個郡主並非難事。
我冷淡地道:“然後呢?就當你真的是趙國郡主,你和……”頓了下,我登時有些糾結,不知該喚師父還是喚君青琰好,但一見他們倆聯手進宮,我心底就有幾不悅,索道:“你和他宮來尋菀兒?我說過很多遍,我不是菀兒,也不會幫你們找菀兒。”
我輕飄飄地看君青琰一眼,說道:“我還等著找第六位駙馬呢。”
手起手落,兩指的玲瓏眨眼間便了君青琰的裏,快得讓我反應不過來。
“你……”
“君青琰!”白琬搶先我一步,張地道:“你傻了是不是?這玲瓏裏擺明就是餡,你……”
君青琰擺手,白琬噤聲,他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的臉和在短短片刻之變得蒼白,我看得出來他有些撐不下去了,可他仍然定定地看著我。
我頓時有些心。
我完全沒想到君青琰真的會吞下去,我本來想借此揭穿他的真麵目,可現在事應不像我所想那般發展了。他的聲音氣若遊,眼眸中卻格外堅定。
“阿嫵。”
他頭一回喊出我的名字,而非公主,亦非明玉。
他道:“那一日是為師不好,我收回那一日的話。”他開始大口大口地著氣,看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能昏倒在桌案上。
白琬明明沒有吃玲瓏,可的臉也微微有些發白。
的瓣地抿住,我看到袖下的十指握了拳頭。
我問:“你要收回什麽話?”
我說這話時,心底有幾分期待。那一日君青琰和我說的話那麽多,我大抵猜得到他要收回什麽話,可我想親耳聽他說出來。
“我……”
他剛說了一字,就哆嗦得厲害,冷不丁的他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雖然我有心理準備,但親眼見到君青琰昏過去了,心中還是咯噔了下,腦子還未反應過來,手腳便已經先行,直接奔到君青琰側,取來他隨攜帶的玉笛,嫻地吹了一曲江南小調。
之後又喚了宮人把波斯貓抱回來。
我接過波斯貓,而此時的君青琰麵已有好轉,他緩緩地睜開雙眼,我正想把波斯貓放到他懷裏時,他卻主抓住我的手。
明明那麽虛弱無力,可此時此刻卻牢牢地箍住我的手腕。
他說:“起先是為師沒看清自己的心意,你離開後我方想通了。你……僅僅隻是阿嫵。”
忽有異響,我下意識地抬眼去,不知何時白琬竟已經離開了。
君青琰仍然地握著我的手腕。
我從他眼中看到了兩個字——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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