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轉。

“耿爺！”又有人道，“這些人怎麽辦？”

耿二斜眼瞥瞥那些麵如死灰的家人：“什麽怎麽辦，殺了丟山裏。”

“殺了？”田郎轉過頭來，不不慢地扯開圓領袍上的扣子，“我等出來之前，兄長一再吩咐，隻取財不傷人命。”

“不殺？”吳三嚷嚷：“難道讓他們去報？”

田郎沒有說話，隻將眼睛清淩淩地看著耿二。

耿二麵上哂然：“便如老七所言，放了他們。”說罷，瞥瞥地上的子，咽咽嚨，“不過這……”

“不綁人亦是先前商議好的。”田郎接道。

耿二被他一句話堵住，眼神有些惱怒不甘，卻隻得將手一揮，“把貨搬走，回山！”

眾人一哄而起，紛紛搬起財，躥回林。

02.契書

回到山寨裏，頭領張信正在堂上。

張信長不足五尺，卻形壯碩，耿二等人早摘了蒙麵布，紛紛上前抱拳行禮，口稱“兄長”。

“回來了？”張信看看眾山賊抬來的箱籠財，笑笑，“嗬，不！”

“那是！”耿二得意地說，“兄長也不看看誰出的手！”說罷，他命收下將箱籠打開，隻見全是滿滿的綾羅珠寶，看得人眼饞。

“不錯，”張信點頭笑道，“梓州大賈黃氏果然名不虛傳，隨行的細都比小富之家的家當來得多。”

眾人大笑，嘰嘰喳喳，堂上鬧哄哄的。

張信看向立在一旁的田郎，讚許地拍拍他的肩頭，“還是老七聰明，今日當記首功！”

這話出來，有人讚許好，耿二等人卻有些不快之。

“兄長，二兄帶著我等一路跟，貨也是二兄截下的。”有人嚷嚷道。

“就是，我等埋伏了許久，論功勞也不比他差！”

張信皺眉，眼風朝堂上一掃，眾人紛紛噤聲。

田郎雙手抱，目淡漠。

“哦？”張信神喜怒不辨，“老三不服？你說說。”

吳三剛才喊得最大聲，聽得這話不由僵了僵。他瞥瞥耿二，哂了哂，甕聲甕氣道，“也不是不服，可老七不過就穿著錦袍騎馬擺擺架勢走一圈……”

“擺擺架勢？”張信笑一聲，“就算擺擺架勢，讓你去擺你擺得來麽？上回也不知是誰穿同樣的服去城裏找娼家，還沒進門就給鴇婆轟了出來。”

眾山賊哄堂大笑。

吳三臊得臉紅，卻著脖子嚷道，“就算他穿好看些，那最後劫的可是我等兄弟，老七刀都沒一下！”

“老三你這話端是狗屁！”張信後的王四道：“老七在城中打探了幾日，又親自出馬才將人引了來，沒他你們劫個球！”

眾人議論紛紛，爭論不休。

“吵什麽吵！收聲！”張信臉上有些不好看，瞥向邊上的耿二：“　，今日出山是你領的頭，你說話。”

耿二瞄一眼田郎，笑笑：“弟兄們都有功勞，全聽兄長分派便是。”

張信又看向一直沒做聲的田郎：“老七，你的意思？”

田郎角勾起：“我自然也聽兄長的。”

張信沉，轉頭對王四道，“既如此，老規矩，三留在公倉，其餘平分。”

王四答應。

正待再說旁事，外麵忽然有人氣籲籲地跑進來，神興，“兄長……人！我等劫到了人！”

眾人愕然。

“……人！”那人一抹臉上的汗水，兩眼發，“一個新婦！”

寧兒張地在牆角，手裏握著金釵，心裏默念著誡，眼睛盯著麵前兩個晃悠地山賊。

的羃離在被劫的時候失落了，頭發鬆散，臉上的妝也被汗水糊掉了，兩隻大眼睛裏汪汪噙著淚水。

“小娘子，別哭呀。”一個山賊嘻笑地上前，想手的臉。

“別過來！”寧兒啞著嗓子，忙將金釵在空中一劃。

“喲，還兇！”山賊回手，差點被紮中。

寧兒咬著，差點哭出聲來。

心裏懊悔萬分。原本計劃著待到迎親的牛車走到這山裏時，托言下車方便，借著樹叢逃走。可隊伍才進山，忽然呼嘯聲起，山上躥下十幾山賊。吹打的伶人和迎親送嫁的人見勢不妙，立刻驚慌逃走了，待山賊將牛車團團圍住，長袖寬行走不便，隻能束手就擒。

要是在沒進山之前就下車就好了，一想到剛在被山賊扛在肩膀上帶進來，想死的心都有了。

母親曾經告訴過，子最重的乃是貞潔。父親是益州司戶，是宦之人，做兒的切不可做出不檢點之事，讓父母蒙……想到這些，寧兒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嗚嗚嗚……母親……

嗚嗚嗚……父親……

“……”

兩個山賊麵麵相覷。

“怎麽了？”一人茫然道。

另一人撓頭：“不知道呀……哎哎，別哭……哎……”

“怎麽回事？”這時，一個魯的聲音響起，二賊回頭，見是山寨幾個頭領都來了，連忙站到一旁。

寧兒抬頭，看到幾個形貌邋遢的漢子走來，更加恐懼，背脊幾乎把牆角抵出個來。可眼神一晃，突然發現一張悉的麵孔出現在裏麵，愣了愣。

眨眨眼，用袖子眼睛。

“嗬，果真是個小人！”吳三眼睛發亮，正待湊上前去看，卻見向一邊，“稹郎……”

寧兒聲音微，指著田郎，“你是稹郎麽？”

事突如其來，眾人皆愕然，順著的手指，目一下聚集到表僵住的田郎臉上。

田郎看看他們，又看看寧兒，卻一臉懵懂：“我……”

“田老七，你的舊識？”一人道。

“田老七？”寧兒茫然，著田郎，“你不是姓……”話沒說完，的頭已經被田郎抱在懷中。

“表妹！”田郎聲音激，“原來是你啊！表妹！”

眾山賊：“……”

春時節，山裏的風依然帶著些寒涼，順著木屋牆板的隙颼颼地進來。

寧兒坐在一張簡陋的矮榻上，好奇地四周，隻見除了榻案之外，什得可憐，最大的擺設不過是角落一口木箱。

“你不是邵稹麽？”寧兒已經不再害怕，朝站在門口的那人問道，“他們為何你田老七？還是個藥名，田七……”

“不是田七。”田郎，不，邵稹了門外，確定無人聽了，才把門掩上。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坐在木榻上的寧兒，狐疑又煩躁。

榻前的案臺上已經擺著飯食，有有菜，寧兒了一天，口水早已流到肚子裏去了。

“沒人看著，放開吃吧。”邵稹早看出眼裏的綠，一語道破。

寧兒得了這話，猶豫了一下，終於拿起碗筷，低頭吃起來。\思\兔\網\

邵稹在木榻的另一邊坐下，手著下打量這子，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寧兒被他盯得不自在，停住筷子。

“我看我的，你吃你的。”邵稹道。

寧兒聽話地再度埋頭苦吃。

“你到底是誰？”半晌，邵稹疑地說，“我們以前認識過？”

“你不認得我了？”寧兒抬頭。

“是有些麵善，讓我想想……”邵稹認真而誠懇，擰起眉頭，“琉璃街的柳香？嗯……不像。揚州花棲館的紅嫵？也不對，你年輕多了……利州白桐巷的小青……還是隋州的阿紈？不是？永州？定州？秦州？長安？”

寧兒：“……”

“……哦對了，”邵稹眼睛忽而亮起，一拍腦袋，“你是劍南人，那是萬安春香館的凝翠！”

寧兒的臉忽然紅起來：“萬安春香館？那不是伎館麽……”

“不是麽？”邵稹更加疑。

“你真不記得我了？”寧兒可憐兮兮地著他，眼淚搖搖墜。

邵稹啞然，正要再說話，卻見寧兒背過去。

“你……你也背過去，不許看。”紅著臉說。

邵稹一頭迷霧，依言背過。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邵稹忍不住回頭，隻見寧兒低頭翻著自己寬大的子，不知在幹什麽。

好一會，終於抬起頭來籲口氣，手上竟多了個折得扁扁的包袱。

邵稹：“……”

“回頭吧。”寧兒把包袱放在榻上，輕快地說。

邵稹裝模作樣地轉回來，隻見把包袱打開，裏麵有好些事——零碎首飾、銅錢、小塊糗糧、針線、火石……還有一張發皺的紙。

“看，這個。”寧兒把那紙在他麵前展開，“你還記得麽？”

邵稹的目落在上麵，忽而凝住。

那紙已經泛黃，上麵一行一行的字跡卻清晰，蒼勁而悉：人邵文顯，永徽四年正月立契。銀錢五千文，得錢即還。立此契，畫指為驗。錢主杜閱，舉錢人邵文顯。

“邵文顯”三個字上麵，端正地著一枚紅指印。

“原來你是杜司戶的兒。”邵稹看了半天，恍然大悟。

“你記起來了。”寧兒欣地說。

邵稹使勁地回憶：“你杜……”

“杜寧。”說，“你以前來我家，也跟著我母親我寧兒。”

邵稹揚揚眉，不置可否。

邵稹祖籍，家中自前朝起就世代從軍。邵氏武功出眾，邵稹的先人曾以高功至衛尉丞。可惜後來，邵氏的運一直不佳，隻有邵稹的父親至上府果毅都尉，可惜邵稹十歲那年，他隨軍征突厥，再也沒有回來。邵稹母親早亡，父親去世之後，邵稹就了孤兒。於是，在都的祖父就將他接了過去。

邵稹的祖父邵文顯從軍一輩子，老了之後，在都掛了個州司馬的閑職。他好無多，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