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長，他們二人的牒文都黏在了一。姓氏和來路當然都是假的，攜帶之倒是真真切切，車馬行囊，都在其中。

邵稹的本事，寧兒在山上就見識過，現在更是佩服不已。

“你的刀是邵司馬傳下的麽？”問。

“嗯。”

寧兒看著那刀，日下，它的刀柄磨得發亮。寧兒從前看過邵司馬耍刀，那樣冷厲的一件兵，在他手裏舞得行雲流水般漂亮。邵稹用起它來，必定也是十分好的……寧兒想到下山時的那場廝殺，親眼看到這刀奪人命，雖然害怕，可邵稹也保護了。

還記當年的景，邵司馬和父親下棋，邵稹在一旁紮馬步，時不時被邵司馬提點一聲。母親則坐在窗下，撚著細細的針慢慢繡花，麵前的小案上，有寧兒吃的香糕……

邵稹忽然發現寧兒不說話了，轉過頭，卻見倚著車壁，目不知落在何，若有所思。白皙的臉蛋上未施脂，下，著淡淡的紅暈。邵稹想起了從前都老宅院子裏的那樹桃花。

“想什麽？”邵稹忍不住問。

“稹郎，”寧兒猶豫了一下，說，“那時你祖父過世，我父親曾想收養你。”

邵稹一愣，片刻，點點頭：“嗯，我知曉。”

“可你去了長安。”

“長安有我的族叔。”

寧兒不解，想著措辭：“那你為何……嗯，為何又在劍南？”

邵稹苦笑：“他們不喜歡我。”

寧兒沉默了好一會，輕聲道：“與我一樣，我伯父伯母，也不喜歡我。”

邵稹回頭，遇到那滿是同的目，不哂然。

自己十六歲遊走江湖，就算風餐宿也自覺還算是逍遙自在，到頭來，竟被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子可憐。

“我離家是為了闖闖，也並不十分艱難。”他撓撓頭，努力讓語氣顯得毫不在乎，“你也不必灰心，你不是要去商州尋舅父麽？到了商州就好了。”

寧兒點點頭：“嗯。”片刻，又莞爾著他，由衷地說，“稹郎，你真厲害。”

邵稹笑笑，心裏樂滋滋的，卻朝一揚眉，正道：“又錯了，要表兄。”

天上有一層薄雲，太並不辣。邵稹跟路邊的農人買了一頂草笠，坐在馬車上，倒是有幾分車夫的樣子。不過笠沿下年輕俊氣的臉龐卻顯然比普通的車夫更討人喜歡，在路邊歇息的時候，寧兒看他跟賣漿食的年輕婦人有說有笑，仿佛人一樣。

“再過十餘裏就有城邑，我等能住進客棧。”邵稹將兩張烙餅遞給。

寧兒頷首謝過，接著烙餅吃起來。

不遠傳來一陣說笑聲，看去，卻見是一隊商旅。

寧兒自從離開都，很久沒有看到過大隊的商旅。的伯母管教甚是嚴格，在篦城的兩年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前跟著父親出門看市井熱鬧的樂趣都了夢裏的回憶。

好奇地著那商旅隊伍，有馬，有牛，有駱駝，車子滿載貨，不知要去哪裏。裏麵的人也有趣，足有二十多人，還有胡人，虯須深目，十分奇異。

一個正給馬兒調整韁繩的年輕胡人發現了寧兒在看，衝咧一笑，琥珀的眼睛好像蘸滿，十分好看。

寧兒愣了愣，赧地轉過頭去。片刻，又眼過去，那胡人青年還在看，笑得更燦爛。

寧兒臉有些熱，卻不覺得了冒犯，抿，也笑了笑。

胡人青年見寧兒一個人坐在樹下，又實在生得好看，就壯起膽來，想跟人說說話。商旅中的其他人看到，心照不宣地笑，有人還小聲地吹了個口哨。

寧兒見他走過來，怔住。

胡人青年也靦腆，隔著兩步停下來，彎腰對一禮。

那是個胡禮，寧兒有些不知所措，臉唰地紅了，也站起來，還了禮。

“我，米菩元。”他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說。

他的名字怪怪的，寧兒則有些犯難。母親教導過，子閨名十分矜貴，不可輕易與陌生人說。並且邵稹曾經叮囑過，與人說起名姓，要與文牒上的相符才行。猶豫了一下，說：“妾益州胡氏。”

“益州？”米菩元道：“我等剛從都來。”

寧兒聽得這話，頓時來了神。

“都？”兩眼發，問，“你住在程度？”

“不住都。”米菩元笑笑，“我隨伯父經商，隻在都玩了幾日。”

寧兒了然，又問：“你在都，去過什麽地方？錦街？武擔山？七星橋？”

“還有散花樓，琴臺，都去過。”米菩元樂了，“哦，錦街上有一棵老銀杏，又高又大，樹蔭遮了半邊街。”

寧兒高興地笑：“是呀，那銀杏有幾百歲了，都人都它老丈樹！”

米菩元看著，忍俊不，琥珀的眼睛泛著，像貓兒一樣。

“小郎君，那小娘子是你的婦人麽？”賣漿食的婦人問邵稹。

“嗯？”邵稹挑著幾塊餅，打算路上充作糗糧，道，“不是婦人，是表妹。”

婦人歎：“真好呢，妾小時候也常著父兄帶著出去，到看看，可直到嫁人也沒過。”

邵稹笑笑：“是麽？”

可不是我帶著出來的。他心想著，忍不住回頭，忽然看到寧兒正跟一人說著話，神興高采烈，愣了一下。

“郎君那表妹真好看，水靈靈的。”婦人誇道。

邵稹卻沒有回答，迅速地掏錢給了婦人，站起來。

“你是都人麽？”米菩元好奇地問，“我等逗留都時，住在竹笠巷，房屋主人也姓胡……”

“都大了去了，不知你說的是城東的大竹笠巷還是城西的小竹笠巷。”一個聲音忽然從後麵傳來，不疾不徐，米菩元嚇一跳，回頭，卻見是個跟自己一樣個頭的漢人青年。

邵稹看著他，目如清淩微風，將他上下掃了個遍，未幾，卻視若無地轉向寧兒，將手裏的布包遞給：“收好，路上的糗糧。”

寧兒正聊到興頭上，被邵稹打斷，隻得衝米菩元笑笑：“我去去就來。”說罷，把布包放到馬車上去。

才放好，卻見邵稹也走了來，解了拴在樹上的繩子。

“上車，走了。”他說。

寧兒一愣，不往米菩元那邊去，他也是一臉訝。

覺得該去道個別：“我……”

“快上車，再遲了，今夜要宿在野地裏。”邵稹催促道，說著，一掀袍裾坐到了車前，拿起鞭子。

寧兒無法，隻得上車，抱歉地朝米菩元揮揮袂。

商旅中的明眼人看著，都笑了起來，有人朝米菩元喊道：“菩元胡人郎，那子有個漢人郎君，你就別做夢啦！”

米菩元哂然，著寧兒遠去的車駕，撓了撓後腦。

太照在頭頂，風吹得舒服。

邵稹趕著車走了一段，忽然覺得後的車廂裏安靜得出奇，回頭看去，車幃仍然掀著，寧兒又倚在車壁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該不會是為了剛才那個胡人？邵稹心裏道。雖說自己確是故意攪了人的好事，可他覺得沒做錯。那是個來曆不明的胡人，又是商賈，要是杜司戶和夫人在世，那人過來搭訕都休想。再說了，胡人有什麽好，鼻子太高眼睛太深，頭發又黃又卷，寧兒要找也不能找這樣的。

邵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天大的好人，不僅認真還杜司戶的債，還為他看著兒，還心的歸屬，朝廷該給他立個牌坊才對……

“稹郎，”這時，寧兒忽然道，“方才那位米郎，他去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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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邵稹回頭看看，“又如何？”

“我很是想念都。”寧兒輕聲道，“稹郎，你會想都麽？”

“會。”邵稹笑笑，“怎麽不會。”

寧兒回憶著從前，目閃閃：“都最好了。我還記得有一回，我父親和你祖父帶著你我去青城山麽？路過一道山溪，我父親還帶著我去拾卵石子，你祖父看到了，也帶著你去，後來，我挑了三顆十分好看的，帶回了家，你還送了我一顆。”

邵稹：“……”

他很佩服寧兒的好記，時日過去那麽久，邵稹想破腦袋，也最多隻有個似是而非的影子。

“你在你大伯家裏，很想都麽？”邵稹問。

“嗯。”寧兒說，停了停，補充，“我大伯母不讓我出門，我每日在家中，隻能想這想那。”

邵稹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道：“等你在商州找到了舅父，可央他許你回去祭掃父母，這樣，你就能回都看一看了。”

“是呢。”寧兒聽他這話，覺得有理，轉憂為喜。

邵稹運氣不太好。他想早些趕到縣邑，就跟路人打聽著近路走，不料反倒走了遠路，城之時，太已經要下山了。

這是一座小邑，供尋常旅人歇宿的客舍，隻有一。

“主人家，兩間廂房。”邵稹把大包小包背在上，進門就說。

客舍主人道：“這位郎君，敝舍隻剩一間廂房。”

“一間？”邵稹訝然。

“今日人多，這是最後一間。”

“一間……一間怎麽住？”寧兒發窘。

邵稹亦是猶豫，這時，外麵又來一人，問：“主人家，有房麽？”

客舍主人正要說話，邵稹忙道：“一間就一間，我二人宿下。”說罷，大步。

08.梁州（上）

最後一間廂房，不僅地方偏僻，也並不寬敞。

寧兒在門口了，裏麵隻有一張榻，一張案和一麵簡陋的屏風。

“……”窘迫地站在門口，踟躕不前。

邵稹卻神自若，拎著大包小包，放在案上。

“算得不錯了。”他說，“將就一夜無妨。”

寧兒著他：“可……你我不可共一室。”

邵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