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男有別。”

邵稹不以為然：“在山上你也曾與我共一室，那時怎不說？”

寧兒臉紅：“那時是那時，你不是搬來了許多壁障？”

“此間有屏風。”邵稹指指牆角。

“屏風不一樣！”寧兒又又急，瞪著他，眼睛微微發紅。

邵稹笑起來。

“你讀過什麽書？”他在席上坐下來，“誡？”

寧兒狐疑地看他：“嗯。”

“誡是誰寫的？”

“班昭。”

“你知道班昭是誰麽？”

寧兒愣了愣：“班昭……嗯，就是班昭呀，班固的妹妹。”

邵稹角勾起，歎口氣：“你果然都不知道。”

“呃？”

“班昭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喜歡上當時一個辭賦了得的才俊，不顧家中反對與才俊私奔，過沒多久，喜新厭舊，將才俊棄了回家。彼時名節已損，家中正發愁，恰好皇帝要與匈奴和親，班昭便去了和親，在匈奴過了幾年，生了三個孩子。後來，兄長班固去攻打匈奴，將接回。皇帝大行封賞，將班昭賜婚與曹世叔，二人恩到老。”

寧兒：“……”

眼睛發直：“這樣麽？”

“當然是這樣。”邵稹揚眉，認真地說，“嫁給曹世叔之後過得舒服，卻怕別人指摘婦德，就作‘誡’來掩人耳目。這書就是專給你這般小子看的，好讓爾等乖乖待在家裏，知道麽？”

寧兒覺得有地方不對，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話說回來，誡裏也不曾說什麽男不得同房。而且你看，班固救了班昭，世上最可靠的還是親戚。”

“你又不是我親戚。”

“怎麽不是，我是你表兄。”

“那是……”

“嗯？”邵稹臉一整，警告地看。

寧兒咬咬，決定死守：“反正……反正你我不能在一室過夜！”

邵稹看眼圈瞪得泛紅，開心地笑起來。

寧兒愣了愣，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又被他耍了，眉頭一擰，正要說話，卻見他起朝自己走來。

他作很快，寧兒嚇一跳，忙防備地後退，背脊到了牆上。

但邵稹卻沒有太近前，隻微微低頭：“我出去看看有什麽吃食，你自己歇息，門閂好。”

聲音低低地掠過耳畔。

寧兒眨眨眼睛。

“知道麽？”邵稹問，。

寧兒著那墨水浸潤一般的雙眸，有一瞬的愣怔，不由地點點頭。

“乖。”邵稹角彎起，悠然而去。

暮濃重，太隻剩下一點點，金漸漸沒，將半天的雲彩染作紫。

邵稹路上吃了好些糗糧，此時並不。

他習慣落腳前將四周打探清楚，吩咐店主人弄些吃食之後，走出客舍外。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麽人，炊煙從各家各戶的屋頂冒出來，猶如霧氣，將視野籠上薄薄的一層。

邵稹四下裏看了一遍，並無異樣之。

街角有一位老丈趕在天黑前兜售李子，邵稹看那些果子澤漂亮，走過去問價。正當他彎腰挑選的時候，忽然，他覺得背後有什麽在盯著自己看，本能地猛回頭。

街道空的，隻有一陣薄薄的煙氣，在昏紫的暮中飄。

錯覺麽？

邵稹狐疑地觀了一會，不再逗留，付了錢走人。

寧兒在屋子裏收拾了什，看到邵稹買了許多李子回來，眼睛一亮。

邵稹見不住地瞟，將李子都給：“現在不可多吃，須得先用膳。”

寧兒忙點頭，喜滋滋地接過來。

客舍的堂上擺了幾案席，便是用膳之。邵稹的寧兒去到，隻見已經坐了好些人。

膳食都是些尋常菜，二人在路上走了一天，胃口卻不差。

“……這世道，行路也難啊！”鄰近一席的人歎道，“我聽聞，又有商旅被山賊劫了道，本無歸。”

“公臺說的是劍南的山賊吧？”

這些敏[gǎn]的字眼耳，寧兒怔了怔，停住筷子。

“正是。”隻聽那人道。

“聽說那些山賊兇悍得很呢，不北上的商旅行人，寧可繞遠道也不肯走那邊了。”

“他們猖狂不得許久。”一位老者道，“朝廷如今平定了突厥，分神收拾匪患是遲早……”

寧兒聽著這些話，幾乎大氣不敢出，不看向邵稹。

邵稹卻神平靜地喝湯，似充耳未聞。

“稹郎，他們說朝廷會去剿匪，是真的麽？”回到廂房，寧兒忍不住，小聲問道。

“嗯？”邵稹拿起一個剛洗好的李子，咬一口，“你怕？”

“不是我，是你。”寧兒狐疑地看他，“你不怕麽？”

“有甚好怕。”邵稹道：“朝廷剿匪，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隻是這些人過慣了賊匪的日子，下了山卻不知何去何從。我當初落草，也不過權宜之計，名氏出都是假的，就算有人要緝拿，也捉不到我，除非……”他的聲音拖長，看向寧兒。

寧兒一怔：“嗯？”

“你去告。”

寧兒忙道：“我不會告！”

“噓！”邵稹瞪眼。

寧兒忙捂住。仔細聽了一會，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再看向邵稹，他似笑非笑，寧兒忽而明白自己又遭了戲弄。

邵稹迎著寧兒瞪來的目，神自若。

“寧兒，”他拿起另一隻李子，饒有興趣地問，“你覺得山賊是壞人麽？”

寧兒點點頭：“是。山賊劫人錢財，就算不傷人命，也是作惡。”

“那我呢？”

“你……”寧兒想了想，搖搖頭：“你不是。”

“為何？”

“你幫了我。”

邵稹不以為然：“我說過了，幫你是還債。依你所言，我今日幫了你，是好人，若我明日又將你丟在路上，我明日便是壞人了吧。”

寧兒被他堵得有些答不上，片刻，隻好說：“嗯……就算你不是好人，也不像他們那麽壞。”

邵稹看著，卻覺得更加鬱悶。

一口咬定他是好人，有這麽難麽……他覺得裏的李子越吃越酸，索把手裏剩下的半個扔出窗去。

邵稹個懶腰，起，到角落裏取了一張席子，又抱起一卷鋪蓋，走出去。

“你做什麽？”寧兒詫異地問。

“睡覺啊，時辰不早了。”邵稹道。

寧兒的臉倏而通紅，看著他把席子鋪在門前的地上，再把褥子放在上麵。

隔壁廂房的人正在開門，好奇地往這邊張。

寧兒覺得不好意思，小聲道：“你夜裏就睡外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嗯？”邵稹笑意曖昧，“我該睡裏麵？”

寧兒連忙搖頭。

邵稹知道寧兒又犯了無事糾結的病，無奈地把輕輕往門裏一推，把門關上：“夜裏你若是要出門，可要看著些，門前躺了人。”

寧兒應了一聲，依言閂門，咬著走到裏麵，可沒多久，又走了回來。

“稹郎。”挨著門坐下，輕聲道。

過了一會，外麵傳來邵稹的聲音：“嗯？”

“我方才說錯了，你是個好人。”

邵稹愣了愣，為這個遲到的認可到哭笑不得，心中卻有些微的溫暖。片刻，隻聽寧兒繼續道：“就像我真正的表兄一樣。”

邵稹：“……”

“為何是表兄？”他問。

“我舅父家的表兄。”寧兒語氣歡快，“你見過他麽？他也是很好的人，也去過都。”

邵稹沉默片刻，道，“沒見過。”說罷，輕輕吸一口氣，又道，“明日還要早起，快去歇息吧。”

寧兒應一聲，乖乖地吹了燈臺，寬了外，躺到榻上去。

閉上眼睛，黑漆漆的，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門上閂著門栓，門外躺著邵稹，寧兒覺得前所未有的踏實，就像許久以前在都的家裏一樣。

父親說得對，邵司馬家的都是好人呢。心裏說著，漸漸夢，邊彎著一抹淺笑。

第二日，寧兒起來得很早，可當打開房門，卻見邵稹已經不見，隻有鋪蓋卷得整齊，放在一旁。

“起來了？”邵稹從廊的另一頭走過來，看上去神充沛。

寧兒應一聲，眼睛：“怎麽起這麽早？”

“你不知道麽？”邵稹一邊拿起鋪蓋一邊問。

“知道什麽？”

邵稹眨眨眼：“每位卯時起的客人，客舍裏都會送一碗糜粥。”

寧兒心一，著他。

邵稹也看，目真誠。

“你……你又訛人！”寧兒清醒過來。

邵稹哈哈大笑：“快去洗漱，用過早膳就要上路。”說罷，步履輕快地從寧兒旁走過，自顧收拾什。

二人啟程的時候，還沒有衝散晨霧。

晨風和，邵稹駕車出了城，一路順當。

東西通行的道路，邵稹走過了兩三回，還算悉。出了利州地界，他便直奔梁州。

一路走了三四日，卻並不沉悶。邵稹給寧兒講解風土趣事，指點名山，寧兒聞所未聞，興致。

“可惜要趕路，我前些年曾經從一路遊覽到劍南，好玩得很。”邵稹著大道旁蔥鬱的景，似在回味。

寧兒羨慕不已：“你一個人走麽？”

邵稹淡笑：“有時是，有時不是。”

寧兒好奇，還想再問，邵稹指著前方：“看，梁州府到了。”

寧兒去，隻見大路前方，行的柳樹枝葉如瀑，一道巍峨的城牆橫亙盡頭。

邵稹回頭，衝一笑：“梁州可是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