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稹忽而覺得寧兒比自己可憐多了。

他的族叔待他不好，他出走之後，能憑著武功到闖，逍遙自在。可寧兒呢，出走，如果找不到親人，萬事都沒了著落。

但十分微妙的，邵稹卻並不像寧兒那樣難過，相反，還有些許的……慶幸？

他正揣著自己這點奇怪的心到底從何而來，蕭雲卿走了回來。

“問到了，問到了！”他神采奕奕。

寧兒麵喜，忙問：“我舅父在何？”

蕭雲卿看著，有些訕訕：“籍冊上說，你舅父一家，去了西域。”

17.晨霧（上）

一瞬間，雀無聲。

“西域？”好一會，寧兒低低地重複道，聲音有些虛。

蕭雲卿頷首，拿出一張紙，遞給：“這是我在衙裏抄下的，你看看。”

寧兒接過來，隻見上麵抄的是樣行文。說的是龍朔元年春，朝廷任薛敬為安西都護府長史，薛敬舉家前往了西域。

“你舅父原在商州為錄事參軍，如今是在安西都護府任長史，若寄信去，當不難找。市井中有往西域的商旅，你若想送信，我明日便替你去找人，隻是畢竟路程遙遠，要等待些時候。”

寧兒沒說話，點點頭，邵稹卻見大顆大顆的淚珠從低垂的睫下滾落。

蕭雲卿有些窘，看向邵稹。

邵稹對他使搖搖頭，蕭雲卿歎口氣，轉出去。

“寧兒。”邵稹喚道。

寧兒低著頭，肩頭微微著，泣的聲音再也不住。

邵稹見這般模樣，亦覺得同。

他們這一路來，本以為到了商州便塵埃落定，豈料竟變故橫生。

邵稹輕輕扶住的雙臂，將轉過來。

寧兒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了襟：“稹……稹郎……如何是好……舅、舅父……嗚嗚嗚……”

邵稹看著哭，心也被什麽揪著似的。

“寧兒。”他深吸口氣，道，“你舅父在西域，也算知道了著落。你寫下信來，多寫幾封，明日就托給商旅帶去西域。接來下，你也不必著急，我不是要去長安麽，你可仍然跟著我。我給你個去，你寫到信裏，到時你舅父要是來尋你，便簡單了。再大不了，過兩個月，我去西域時帶上你去尋他。”

寧兒著他，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未幾，又眼淚汪汪。

“可你……你還有別的事……且你已經照顧了我許久……”

“那有什麽。”邵稹微笑：“我說過我會帶你找到舅父。”

寧兒咬著，好一會，終於頷首。

“稹……稹郎……”眼淚，激地說，“你真好……”

“那當然。”邵稹得意地笑，“我是你表兄，算半個親戚呢。”

雖然邵稹說會仍然帶著寧兒，但仍然憂心忡忡。

到了用膳時，邵稹特意給備了幾樣平日吃的，寧兒卻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

邵稹不由分說，每樣挑一些，放在盤子裏。

“要哭也須吃飽了才有力氣哭。”他振振有詞。

寧兒無法，隻得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下去。

邵稹一直陪著寧兒，直到心緒平靜些了，叮囑讓好好歇息，才離開。

“不哭了？”蕭雲卿抱著玳瑁立在廊下，見他出來，問道。

“嗯。”邵稹道。

“真好，你們表兄表妹，又能在一起了。”他語重心長。

邵稹瞟他：“說風涼話是麽？”

“豈敢。”蕭雲卿笑笑，“我是來問你，你接下來要去何？”

邵稹沉，道：“有一事須勞煩你。”

“何事？”

“我明日去找五公子，要離開幾日。你留在商州，替我看著寧兒。”

蕭雲卿不悅：“你當我是何人？保姆麽？”

“不是麽？”邵稹意有所指地看看玳瑁。

“你才保姆。”蕭雲卿瞪他一眼，“你把自己當什麽了，荊軻還是程咬金？找五郎跟著我不好？”

邵稹冷笑：“你這一行浩浩，五公子的人不知道在何盯著，跟著你去才是失策。我獨前去，可掩人耳目。且長風堂武功出眾的人都是你這邊的，五公子那幾個手下還難不倒我。”

蕭雲卿沉。

“你知道他在何麽？”

“不知道。”邵稹悠悠道，“但你肯定知道。”

蕭雲卿白他一眼。

第二日早晨，寧兒是睡到自然醒的。

聽到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雀聲音，在榻上窩了一會，昨日的事浮上心頭，還是覺得十分難過。

不過，有稹郎。

想到邵稹，的心安了許多。

寧兒穿好服，梳洗一番，走出門去。來到邵稹的房前，隻見房門閉，敲了敲，無人應答。寧兒又走到堂上，邵稹也不在。有些詫異，往日裏，邵稹似乎還沒讓找不到人。

“在尋致之麽？”蕭雲卿的聲音傳來。

寧兒回頭，頷首：“蕭郎，稹郎去了何？”

蕭雲卿笑笑，道：“你還未用早膳吧，先吃些東西。”

寧兒從他言語裏聽到些不尋常的意味，狐疑地看著他，在案旁坐下。

蕭雲卿招呼客舍裏的人呈上食，寧兒卻沒有。

“致之有些事，要離開一兩日。”待旁人走開，蕭雲卿低聲道。

寧兒訝然，電石火間，想到了邵稹幾天前說的話，麵一白：“他……他去找五……”

蕭雲卿目一閃，示意噤聲。

寧兒立刻閉，詢問地著他。

蕭雲卿頷首：“你知曉便罷了，勿與旁人說。”

心忽而悶悶地蹦將起來，寧兒怔了好一會，眼圈發紅：“他怎不告知我？”

“哎哎，”蕭雲卿無奈地說，“你別又要哭啊，你這個樣子，他哪裏敢告訴你。你一哭，他哪裏都不敢去了。”

“胡說。”寧兒忙眼睛。

蕭雲卿搖頭，歎氣道：“他也是為了你。你二人不是要去長安麽，寸土寸金之地，何事不須錢財。此去長安還有些路程，餘財花了，你二人到了長安便隻好睡大路上。”

寧兒知道此言確實，卻還忍不住擔心。

“可是，五……那人心思可壞了，稹郎若是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

“他？”蕭雲卿笑笑，道，“寧兒，你知道致之本事麽？他十七歲那年進長風堂，我義兄曾讓挑出堂中武功出之人與他對陣，我與五郎亦在其中。你猜結果如何？”

寧兒張地看著他，搖搖頭。

“致之被打得鼻青臉腫。”

“啊……”寧兒捂住。

蕭雲卿笑笑：“不過，我和五郎各自在榻上躺了十日。”

寧兒睜大眼睛著他。⊕思⊕兔⊕在⊕線⊕閱⊕讀⊕

蕭雲卿看著寧兒：“如今你明白了麽，五郎為何如此看重致之？五郎其人，最是好強又最是謙虛，所以他一直想將致之收麾下。致之此去，不是他贏，就是五郎贏。”

早晨，五公子醒來事，並不算晚。從人隔著屏風告訴他，說蕭雲卿一行已經到了商州，當夜宿在城中。

五公子應了一聲，披起。

榻上，錦被溫，人玉臂橫陳，見他起來，低低呢喃一聲。

五公子在的腰上掐一把，下榻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

江上碧波粼粼，風夾裹著河水清涼的味道拂來，教人心曠神怡。

這是一艘大船，船廬高兩層。往大江上去，滿載貨的船連長排，五公子立在船廬之上，一覽無。

商州。

五公子從案上倒了一杯水，微微彎起。

此地距商州不過百餘裏。邵稹送他表妹到了商州，接下來，就該來找他了吧。雖然有蕭雲卿同行，但邵稹此人的脾氣，五公子是知道的。別人的東西，他甚覬覦，可他自己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吞占一分一毫。

他會如何出現在自己麵前呢？

五公子啜著水，興致滿滿。

18.晨霧（中）

“公子，”梁駿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時辰到了，開船麽？”

五公子看向岸邊，纖夫已經來到。

“有異狀麽？”他問。

“昨日至今，船上侍從來往巡視，並無可疑之人。”

五公子頷首“開船。”

“公子不是說要等一位客人？”一隻若無骨的手上他的肩頭，子雲鬢半垂，慵懶而嫵，“不等了？”

五公子勾勾的下，微笑，“等了一天一夜，我不耐煩了。”

大船上拋出十幾　的繩索，纖夫們在岸上，喊著號子，拖著大船一點一點地離開淺水。

侍從送來食盒，人將致的食盒一層一層打開，各式致的食散發著人的香味。子倒了一杯葡萄酒，捧給五公子。五公子接過，還未沾，忽然，船微微一震，暗紅的酒漾出來，在他嶄新的袍上洇開。

五公子眼神一凜，從窗口去，視野卻已經傾斜，看不到究竟。

“怎麽了？”子訝然問道，

五公子不答話，開了門，徑自出去。

船上，侍從們七手八腳地拉著繩子。

“何事？”五公子走到船廬的闌幹邊上，問道。

“公子！”梁駿道，“幾纖繩斷了，幸而船未曾撞到礁石，換上新的便是。”

五公子頷首，看向那些換下來的繩子。

“取一來，我看。”他說。

梁駿應下，讓侍從將一斷繩取來。

五公子細看斷口，卻見上麵大半十分齊整，像是被利做過手腳……“立刻再將全船搜遍，”五公子忽然想到什麽，目中寒芒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