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第18章 謝謝大姑姐
陳萱還沒想好如何同魏年開口學洋文的事,畢竟,這事兒怪麻煩魏年的。因為,魏年是請的焦先生來教,一月就要給焦先生三塊大洋吶。魏家的規矩,陳萱兩輩子都是極清楚的,魏家不需要家裏人管生意上的事,家中人也不上學念書,反正隻要做家裏的活計就好。其他事,都不需人心。
陳萱學認字都要背著魏老太太,何況學洋文呢?
就是現在能出三塊大洋也請個洋文先生,魏家也不能答應。
何況,也沒這麽多錢。
要麻煩魏年,就不知魏年樂不樂意。
雖然魏年先前欠五錢,可後來魏年送一盒雪花膏,就抵了那五錢的賬。現下倆人不該不欠,怎麽就好開口麻煩魏年呢?
陳萱開不了這個口。
又覺著,許太太那樣的斯文有見識的人,的話肯定是有道理的。
一時間,陳萱就給這事兒愁著了。
雖沒想到學洋文的法子,陳萱忍不住先去了趟西配間,西配間裏放著好幾本洋文的書,是魏年學洋文用的。以往,陳萱都不敢一下。這一次,不知為何,或者是心中知道自己是有目的而來,手還沒到那洋文書,心髒先急促的似要跳出嗓子眼。陳萱定一定神魂,先拿帕子一書皮,做出一幅打掃模樣,左右瞄一眼,見外頭沒人,陳萱迅速的翻開洋文書看了幾眼,結果,除了上麵備注的中文,陳萱一個洋文都看不懂。
陳萱正翻看這洋文書,就聽窗子被人敲的咣咣響,陳萱抬頭,見魏金正瞇著兩隻眼在窗外若有所思的打量。陳萱作賊心虛,連忙合上書,低頭裝模作樣的給魏年整理了一回,方出去了。
“都什麽時候了,不做午飯啦?!媽讓你晌午搟麵條,做炸醬麵!傑哥兒他娘沒力氣,搟的麵條不好吃,你去搟!”
陳萱就去廚下和麵搟麵條了。一麵吭哧吭哧的搟麵條,一麵繼續發愁學洋文的事。
魏金回頭同老太太道,“好端賭,跑西配間兒做什麽?這要不是西配間兒裏沒錢,我還得以為那的是要咱家錢哪。”
魏銀先忍不住翻個白眼,“大姐你這什麽話,西配間兒還不都是二嫂打掃。二哥每得用,二嫂收拾的勤些可怎麽了。”
“你沒見那鬼祟樣兒,一臉心虛,肯定有事兒。”魏金下了判定。
魏老太太看一眼自己屋裏鎖得牢牢的裝錢匣子的大木箱,沒話。
陳萱不知道自己給魏金懷疑了一回“賊斜,其實,就是陳萱聽到魏金的那些話,也會覺著,魏金的也不算錯。隻是,要的不是魏家的錢,倒是想從魏年這裏“”一點洋文來學。
可但凡學識,沒人引路,想“”幾乎是沒可能。
魏年完全不知陳萱在打他的主意,倒是沒幾日,魏年做了三件套西裝,自鋪了裏取回來,在屋裏試穿給陳萱看。魏年還問,“好看不?”
魏年生得瘦高俊,在鄉下,都管這種人裳架子,就是,生穿裳好看的意思。尤其,魏年非但量漂亮,人也生得好,尤其,今熱,魏年也沒再往頭上梳頭油,所以,現在短發蓬鬆,帶一點洗發水的淺香。陳萱點頭,“好看是好看,就是這六月,你不熱麽?”
“先試一試。”魏年對鏡照一照,就把裳了,掛在櫃裏,見陳萱正在炕桌畔搖著扇扇風,魏年跟過去借涼風,同陳萱,“現在的洋派人,都是穿西裝,中山服多是學生們穿。”
陳萱看他試裳試的鼻尖兒一層細汗,把扇子湊近了給魏年扇兩下,,“你穿那中山服也好看,你個子高,人也長得好,穿什麽都好看。”
魏年拿起桌上的一切瓜,咬一口,讚,“這瓜真甜。”
“這還是販送的甜瓜種子,當時那販是新疆的瓜種,不是咱們這裏的瓜,我先時還不大信,沒想到竟是真的。”陳萱今年種草莓賺了錢,不問,“阿年哥,這種新疆瓜值錢不?”
魏年笑,“賣水果賣出癮啦?”
“要是值錢,就把這個賣錢,咱們買些本地甜瓜吃就好,一樣是甜的。”
“本地的瓜水分太大,哪裏有這個甜?”
“到底這瓜值錢不?”
“雖比本地瓜貴些,也沒有草莓那麽貴。”魏年見陳萱有些失,與這裏頭的理,“自來以稀為貴,這新疆瓜,聽大清朝還在的時候,就是年年到京城的貢品。這東西皮厚,好保存,要是有地窖的人家,能存到過年都不壞。就有許多商人,來往新疆做瓜生意,也有京城附近的果農自己種的,價錢也就下來了。”
陳萱點點頭,“明白了。”又把瓜碟子往魏年手邊推了推,勸魏年,“你多吃些。”反正不值錢,吃吧。
如今熱,鋪子裏生意有些清淡,這從魏老太爺魏時父子的回家時間就能看得出來,倒是魏年,每反是大半夜的起床,晚上偶也有應酬。沒幾,魏年就拿回了一對青瓷碗。
魏年給陳萱瞧時,陳萱認真瞧了一回,,“這碗倒是瞧著比咱家裏用的好。”青瓷碗陳萱看,也看不出什麽特別,就是碗底繪有兩隻蝙蝠,好看的。
“豈止!這可是王府的件!”魏年坐在炕桌旁,得意之溢於言表。
陳萱大驚,“王府?王爺府裏的?”嚇的不輕,以前在鄉下看戲,王爺可是頂大的兒了!
“是王府,現在哪裏還有王爺?連皇上都沒啦。”魏年同陳萱道,“你去舀瓢水來。”
陳萱去外間水缸裏舀來水,魏年接過水瓢,在碗裏慢慢的注清水,然後,碗裏那兩隻蝙蝠便如同會了一般,陳萱眼珠子險掉炕桌上,眼,蝙蝠在水中,仍仿佛要破水而出。陳萱縱無甚見識,也知這是個好東西,低了聲音問魏年,“這是寶貝吧?”
“自然了。”
陳萱再問他,“你從哪兒弄來的?”
“看你這樣兒,難不還是來的?”魏年與陳萱,“自從宣統皇帝退了位,後來,又軍閥趕出了宮,現在也就沒什麽王爺公主的了。這是王府的一位爺,大煙把家業盡了,開始往外賣東西吶。這東西,我瞧著不錯。”
陳萱想了想,“可這有什麽用呢?咱們吃飯也不敢用這麽好的碗哪,那一磕了了,不得心疼死。”
“擱咱們,就是當個吃飯喝水的碗,可洋人喜歡,搗騰給洋人,能賣高價。”
陳萱問,“阿年哥,你這幾深更半夜出門,就是去搗騰這個啊。”
“我是聽皇城兒有鬼市,過去瞧了兩回,那些個沒來路的東西,真假誰曉得。做也得做這知知底的生意。”魏年手把碗裏的水潑青磚地上,用細布幹淨,仔仔細細的裝在襯著鵝黃鍛子的剔紅匣子裏,給陳萱,“你先收著,待我找到買主,就能出手了。”
陳萱連忙把這寶貝擱箱子底再鎖上大鎖的收好。
在陳萱看來,魏年是個極有本領的人。
因為,進了七月,暑氣剛褪,魏年就同陳萱,讓陳萱在家包餃子,他要請人吃飯。
陳萱問,“那包什麽餡兒的啊?”
“都,史斯好奇咱們國的吃食,在飯店裏他還覺著不正宗,我請他來家裏吃餃子。”
“是洋人啊?”
“嗯,國人。”魏年待了一句,就往鋪子裏去了。
陳萱同魏銀商量,魏銀,“那些洋人不都吃麵包牛排的麽,怎麽要到咱家吃餃子啊?”
陳萱道,“我想著,這要是麵包牛排,史先生自己在家就能吃,這餃子,是咱們這兒的吃食,估計洋人吃的時候不多,覺著新奇吧。阿銀,你腦子靈,幫我想想,這可包什麽餡兒的好?”
魏銀還沒話,魏老太太先,“大蔥豬的,香!”
魏金停一停手裏的活計,隨口道,“羊大蔥的也不賴。”
魏銀道,“我聽,洋人喜歡吃牛,他們就時常吃牛排。”
陳萱道,“那就做一樣豬的,一樣牛的。”
魏銀覺著,倒是魏金懷疑的瞅陳萱一眼,“你這手藝不?要不去飯鋪子裏請個大師傅的過來幫著調餡?”
陳萱也有些不自信,不過,這事早想過了,便,“阿年哥,那史先生不吃館子裏的飯食,才來咱家的。就是請了飯館子的大師傅來,那跟在飯館子吃有什麽不一樣啊。大嫂調餡兒就很好。”
魏金哼一聲,繼續低頭哧拉哧拉的納鞋底子,不忘冷嘲熱諷一句,“如今也稀奇,這洋人不吃飯館子,倒咱家的鄉下把式。”
陳萱悶不吭氣,反正,這事是魏年待給做的,做主就了。
定下餃子餡兒的事,陳萱就算計著明早買的事了,陳萱還呢,“大蔥不用,菜園子的蔥就足夠的。這買得買多?”就是魏家這樣的人家,除非過年,平時吃餃子的時候也不多的。何況,是做兩樣餡兒。陳萱還真有些心裏沒底,就得問問魏老太太的意思。
魏老太太先,“這是你們自家請人吃飯,我可下,這買的錢不能從公中出。你自己個兒願意買多買多,我也不吃你那餃子。”
陳萱當下有些傻眼,魏銀道,“媽,那明就是我二哥和洋人吃餃子,咱們還是平日裏飯食?”
魏老太太還沒話,魏金角一翹,笑著魏銀,話卻是同陳萱的,“你二嫂今年種草莓,可是分了好幾塊現大洋,那些大洋,咱媽可沒要的。買幾斤能花多錢哪?再,咱們又不吃,讓你二嫂自己個兒預備就了。菜園子有的是大蔥,還省下大蔥錢了吶。連帶廚房裏油鹽醬醋,都隨免費用,這還不?”
魏金見陳萱都聽傻了,心下十分痛快,上下打量陳萱一眼,手裏納鞋底子的針有些了,往發間一劃拉,愈發奚落起來,“明兒要待客,二弟妹可得換鮮亮裳,這才不失禮。還有端茶遞水的事兒,你也得提前準備好。”想陳萱一介村姑,能有什麽見識,就是現下在北京城裏住了些日子,有了些城裏饒洋氣,終歸是個土包子。魏金笑瞥陳萱那傻愣愣的模樣一眼,“洋人什麽的,咱們也沒見過。可你跟二弟既親做了夫妻,二弟這裏迎來送往的事兒,就得你挑大梁了。”
“迎來送往?”陳萱發現,明除了包餃子,好像還有別個事務。
“當然啦!來了客人,你不跟客人打個招呼,幾句寒暄熱鬧話?”魏金一聲冷笑,那種譏誚輕視,魏銀都聽懂不下去了。卻是見陳萱驀地一喜,繼而臉上笑出花來,“是啊是啊,大姐不,我都不曉得,還要準備這個。大姐的對!”著,還起對魏金鞠了一躬,“謝謝大姑姐!”可算是想到怎麽同魏年開口學洋話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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