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廳，傅斯恬發現茶幾上添了新件，是三件一套的彩陶瓷杯，沙發也換了新套，還添了三個可的小抱枕，一切都充滿了三口之家的溫馨。

傅斯愉從臥室走出，瞧見，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喲，我們名牌大學生回來了。”

傅斯恬笑了笑，沒有在意的兌，了書包，從裏麵取出糕點，跟在傅斯愉的後麵進了飯廳：“嬸嬸，小魚，我帶了申城特產回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們等會可以試試。”把禮盒放在桌上。

王梅芬推了飯和筷子過來給，隨口道：“你看你浪費這錢做什麽，留著自己買水果吃。”

傅斯愉吃著菜，瞄了一眼，嫌棄道：“看著就不好吃。我們這裏不是也有賣的嗎？換了個地方套個牌就當地特產了，也就你信。”

傅斯恬尷尬地笑笑，沒有辯解，轉而關心道：“叔叔中午不回來吃飯嗎？”

王梅芬給自己盛了一碗西紅柿蛋湯，“不回來，他最近工地遠，在鎮上呢。哎，天氣熱，人缺水分，你和小魚都多喝點湯啊。”說著，給傅斯愉盛了旁邊的湯，舀了和翅：“你也是，特意給你燉的，沒見你一筷子，天囔囔著要減，減什麽減，再減我看你就猴了。”

傅斯愉不滿：“媽你這什麽形容詞呀，有你這麽形容自己兒的嗎？”

母倆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起來。

傅斯恬不上話，安靜地聽著王梅芬對傅斯愉的嘮叨，吃完白飯，拿湯勺盛了小半碗西紅柿蛋湯。

西紅柿蛋湯味道有點淡。傅斯恬突然發現，其實學校食堂的蛋湯好喝的。假期裏學校人，食堂也不。

心底裏後悔，也許不該回來的。

這份後悔，到了傍晚傅建濤回來，為了和傅斯愉大吵一架時達到了頂峰。

中午傅斯恬吃完飯自覺地幫忙收拾碗筷，傅斯愉回房前，知會了一句：“我房間裏書和資料太多了沒放，看著就心煩，我看你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就先借用了，暫時還沒收。你這幾天將就一下，沒事吧？”

難得這麽客氣地與自己說話，傅斯恬當然說沒關係。但等洗完碗筷回房間，才明白傅斯愉說的借用是什麽樣子——房間本來就小，空著的落腳不多，現在這些地方幾乎都放滿了東西。有箱的舊書、堆滿舊服的行李箱、斷了琴枕的吉他……零零碎碎，連的床上都放了東西，儼然是半個雜間的模樣了。

傅斯恬靠著門板站了一會兒，決定隻收拾下床，有個能躺的位置就好了。把床上的東西搬下去，怕傅斯愉不好找，還特意分門別類了。

結果傍晚傅建濤回來，本是語帶笑意地問著“恬恬呢？回來了嗎”的好心，走到傅斯恬房門外幾步之遠，就瞬間變了臉，氣不打一出來。

“小魚！你怎麽回事！”他腳下轉了方向，直衝進傅斯愉的房間。

“爸！你進來怎麽也不敲個門！”傅斯愉也很生氣。

傅斯恬和王梅芬不明所以，被嚇到了，都跟著跑到了傅斯愉的房門口。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王梅芬手上還拿著鏟子。

傅建濤指著傅斯愉，怒氣衝衝：“你問問你的好兒怎麽了！我和說了幾次了，讓把東西從恬恬的房間裏拿出來，多次了！多天了！”他瞪向傅斯愉：“你就沒當一回事是吧？”

傅斯愉跟著囔囔：“你衝我喊什麽啊，我剛問了啊，說沒關係啊，收什麽收啊。”

“你姐那是不好意思直說。你給我收起來！”

“就回來幾天，先給我放一下會怎麽樣啊。我現在學習都沒時間了，你就行行好，別折騰我了好嗎？”

傅斯恬見勢不對，急忙發聲緩和：“叔叔，我真沒事，我也用不到書桌什麽的了。沒關係的，就放著吧。”

王梅芬也跟著勸：“哎呀，老傅，們姐妹倆自己說得和的事你就別跟著摻和了行不行啊。”

傅建濤卻本沒聽進去一樣，衝著傅斯愉又吼了一聲：“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收不收！”

傅斯愉被吼得委屈，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幹脆不說話了。傅建濤氣極了，大步邁進傅斯恬的房裏，直接拎起傅斯愉的吉他、小桌子就往外扔。

傅斯愉被嚇到了，又氣又委屈，眼淚直往下滾：“收收收，收也要我有位置放啊。房間死個人，我放哪啊！我要有書房我用得著這樣嗎？有本事你換個大房子啊，嗚嗚嗚……”WwW.com

一哭起來，王梅芬就心神大，聲音也跟著拔高了八度，“傅建濤，你瘋了是不是，你有氣出去撒啊，回來拿老婆孩子撒什麽氣啊，你衝吼什麽啊，你有本事出去外麵威風啊。”

傅建濤回頭瞪像母護著小的王梅芬，目掃到驚惶的傅斯恬，忽然狠踹了一腳箱子，發出沉悶的“砰”聲，“我沒本事，可以了吧，行了吧！嫌我換不了大房子是吧，有本事你給換個爹啊！”

“傅建濤，你什麽意思啊？！”王梅芬被激怒，徹底加戰場。

吵罵聲，哭聲不絕於耳。傅斯恬站在他們一家人中間，像個外人，更像個罪人。

手足無措。真的不應該心來回來的。太打擾他們了。

大戰最後以王梅芬摔門回房結束了。心準備的國慶大餐，擺放在餐桌上漸漸冷了，誰也沒心思吃。王梅芬和傅斯愉關在房間裏不出來，傅建濤了筷子，賭氣說：“不管們了，我們自己吃。”

傅斯恬不敢吃，熱了飯菜，幾次三番去王梅芬和傅斯愉出來吃飯，兩個人都不理。傅斯恬沒有辦法，央求傅建濤，傅建濤到底心疼老婆和兒，還是放下了臉進臥室去哄王梅芬了。

最後王梅芬和傅斯愉都出來了，四個人還是一起在餐桌上吃了這頓飯，但大家都不說話，默默飯，食不知味。

氣氛太沉悶了，傅斯恬洗好鍋碗灶盆，借口出去扔垃圾順便消消食，逃離了這個讓要不過氣了的房子。

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了，車來車往，林立的高樓大廈裏，一簇簇黃的亮，散發著溫暖的味道。

傅斯恬順著人多的道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附近的公園邊上。公園臨水而建，有一條長長的河堤和一片蔥鬱的草坪，河堤上人影憧憧，走著許多散步遛狗的人。

傅斯恬在堤岸上找了個幹淨的位置，隨意坐下，雙手撐在後，仰頭著深藍的夜空和缺了一角的銀月。

沒有由來的，忽然想起了時懿。中秋那天，時懿也用著這樣的角度仰過天空，那時候，在想什麽。

視線漸漸下移，落到了不遠草坪上正在追逐嬉鬧的兩個小朋友上。小朋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模樣。

傅斯恬恍惚，和時懿剛認識的時候，也就這般大吧。

那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歲月。媽媽早前托了關係，讓沒有上戶口的進了一所私立兒園。可自從爸爸的事發生後，所有的人都對們指指點點，兒園裏的所有小朋友也都欺負，不和一起玩。

直到時懿轉學進來。

除了話很，不太笑，就像話裏走出的小公主一樣，冰雪漂亮，家世一看就很好，出有保姆專車接送，老師對也很客氣。一開始，小朋友們對都很好奇，都很想親近，每次分組遊戲，都搶著和一起。但幾次後的某一次，老師再次提出兩三人一組遊戲時，時懿在被人搶著要時，卻出人意料地指著角落裏次次落單的傅斯恬說：“老師，我和一組吧。”

小朋友們不服氣的勸阻聲此起彼伏，時懿卻都不在意。牽著傅斯恬的手，平常地和做完了整個遊戲。

傅斯恬寵若驚。

完遊戲後的戶外活時間，傅斯恬一個人坐在石階上看著大家玩鬧，時懿從遠的人群中走來，在邊坐下，捧著水壺安靜地喝水。

“時懿。”鼓起勇氣，地。

時懿偏過頭看。

“你下次不要選我了。”糯糯地說。

時懿問：“為什麽？”

傅斯恬抱著膝蓋，垂著小臉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是壞人，和我一起玩不好。”

時懿一點都不驚訝：“我知道，你爸爸是殺人犯。”

“那又怎麽樣？”

居然說“那又怎麽樣”？這完全不是傅斯恬料想的反應，錯愕地抬頭看時懿。

時懿注視著，明眸澄澈，一字一字很平淡地說：“做壞事的是你爸爸，又不是你，和你有什麽關係？”

“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

“我覺得你好的。”

像一道，劃破了囚已久的黑夜。傅斯恬在時懿的烏眸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整片星海。

小小的傅斯恬呆住，眼淚忽然完全不控製地湧出，怎麽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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